第51章 神明
但许行霁留不住盛弋。
那天的最后他是被救护车抬走的, 他的装晕让小姑娘打了120,帮他付了叫救护车的钱,写下俞九西的联系方式,一切都处理的很妥当, 但她却没有跟着上那辆救护车。
许行霁是装晕, 闭着眼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感受到身下的床板微动, 汽车驶离的时候, 唇角才忍不住扬起一个苦涩的笑意。
他大概这次真的把她气到了,否则一向这么温柔的姑娘, 不会对在她眼前晕倒的人这么冷漠。
他可真是自找的。
不过这次的病倒,也未尝不是一次可以利用的契机。
许行霁突然睁开眼, 然后在救护车里医护人员惊愕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拿出电话, 打给俞九西。
“喂?”俞九西秒接, 低沉的声音里充满着八卦的气息:“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许行霁苦笑一声, 淡淡道:“明天盛弋可能就要去辞职了。”
“……?”
“你得帮我把人留住。”
“靠啊!你都干了什么?”俞九西不满地叫了起来:“凭什么你把人惹急眼了要我帮忙擦屁股?不管不管。”
“你真不管么?”许行霁声音淡淡:“你心里清楚应该留下盛弋,不光是我的原因*T ,是她真正有价值, 是个人才。”
他说的都对,因此电话线路‘滋滋’的,只剩下沉默的呼吸声。
“操啊,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啊许行霁?”半晌后, 俞九西咬牙:“你他妈赶紧滚回来,老子得揍你一顿。”
要不然他解不了心头之恨!
“现在不行, 等过一阵的吧。”许行霁无奈的笑了笑:“我这边状况不太好。”
“你怎么了?”俞九西说着风凉话:“终于要死了去给王母娘娘拜年了?”
许行霁:“差不多了, 我住院了。”
……
一个小时后, 俞九西骂骂咧咧的赶到了市医院。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欠了许行霁的, 要不然这辈子凭啥给他当牛做马啊?
尤其是粗暴地推开病房门,看到这货要死不活地躺着,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落忍。
“你怎么回事啊?”俞九西把打包来的粥粗暴的扔过去,皱眉问:“和盛弋相亲对象打起来了?不至于搞进医院吧。”
给人闹到都要辞职了还进医院,除了打架,俞九西脑补不出来更多的理由。
“不是。”许行霁平静地躺在床上:“喝的。”
此言一出,俞九西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了许多:“又是为了CBD那个项目?”
许行霁闭着眼:“是。”。
操。
“阿霁,咱俩这么多年哥们儿了,我不会质疑你的决定值不值得。”俞九西苦口婆心道:“但奋斗的前提是身体。”
“我知道。”许行霁睁眼看着他,一本正经:“所以你明天想办法把盛弋给我带过来。”
“有她在,我能好的快点。”
“你他妈压根就没病的那么重!装什么蒜!”
“……”
第二天,果然如许行霁所料,盛弋一来到行西的第一件事就是递交辞职信。
“九西哥。”站在无人的休息室里,女孩儿拨了拨头发,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我可能胜任不了这里的工作,抱歉了。”
俞九西看着手中的辞职信,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心里又暗骂了许行霁十几遍,然后强笑着游说:“为什么呢?你也知道那月子中心的项目刚刚开始不久,除了你根本没人能胜任。”
“其实我知道我这样挺不负责任的。”盛弋抬了抬嘴角,唇畔的笑容有些苦涩:“但你们还是另外找一位设计师吧,林澜优秀的女设计师不少的。”
俞九西沉默片刻,干脆单刀直入:“是因为许行霁么?”
盛弋身子一僵。
“他都和我说了,如果是因为那王八蛋的出言不逊,我替他和你道歉,盛弋,这项目真的离不开你。”俞九西顿了一下,开始诛心:“而且你扪心自问,初衷是设计出让自己满意的项目还是不想和许行霁在一起工作?”
“我觉得后者占的比例,应该不配百分之一。”
俞九西这几句话可以说是直戳人心底,如果盛弋坚持要辞职,那就代表许行霁在她心里的影响力已经超越工作本身了。
可*T 是,她一开始也不是因为他来的啊,又为什么因为他要走呢?
盛弋一时间僵在原地,思维有些纷乱。
“你好好想想,我订的粥到了。”俞九西放下刚刚接起的外卖电话,无奈的笑笑:“去给那完蛋玩意儿送医院去。”
“他…”盛弋有些犹豫地问:“还好么?”
“不太好。”直到此时,俞九西才展开了他真正的表演,皱眉苦笑:“昨天晚上就开始吐血了。”
……?
“医生说喝酒喝的胃黏膜都坏了。”他半真半假的叹息着:“这不,电脑和资料我也得给他拿过去,还指不定得在医院里住多久呢。”
虽然昨天就能看出来许行霁脸色不好,面容苍白的像个鬼,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而且,这么严重了还要工作?盛弋秀眉微蹙,轻轻咬了咬唇:“还要拿电脑过去?先休息几天不行么?”
“不行啊,不拿过去那小子会急眼的,没人能劝的了他。”俞九西继续做作的长吁短叹:“毕竟我们也都是社畜,为了自己想争取的项目拼命,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外卖小哥敲了敲门,已经把粥送了上来。
盛弋垂眸看了一眼,轻声道:“别让他喝这个了。”
“我知道,我也想给那小子补充点营养。”俞九西摇摇头:“可医生说他目前只能吃流食。”
说完,他就绷不住的背过身去——看起来是难受的不行,实际上是快被自己恶心吐了。妈的,骗人真不是件容易事,自己这简直各种睁眼说瞎话。
“九西哥,你别难过,我不是那个意思。”盛弋却信以为真,认真的解释说:“我是说…外卖的粥也都放了食物添加剂的,对身体不好。”
“我给他做一碗,你拿去吧。”
行西有一间小小的厨房,里面有米有面有佐料,基本上五脏俱全,就是大多都是大老爷们儿都活的糙,靠着外卖过活,平时十天半个月也没人开火,这下可派上用场了。
盛弋就着冰箱里现有的食材熬了一锅紫菜蛋花粥,给许行霁盛了一个保温饭盒还有些许剩余,结果就都被办公室里眼尖的人给抢光了。
俞九西一边啧啧感慨着真是贤惠,一边拎着这粥去医院探视‘重症病人’。
“嗯?”许行霁拿着汤匙,仅仅舀了一口就有些惊喜的轻挑长眉:“盛弋做的?”
“我靠,神了啊你。”一旁在椅子上晃来晃去的俞九西惊的差点摔倒:“你怎么知道的?”
许行霁笑笑:“她做饭有种家的味道,以前经常给我做粥吃。”
还有醒酒汤,茶,各种各样……所以过往的许行霁也是一面抗拒着,一面口嫌体正直的总是回他和盛弋那个所谓的‘家’里吃晚饭。
“啧啧。”俞九西有些酸的嘀咕着:“不是我说,你小子命是真好,怎么就能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儿。”
许行霁笑而不语,显然是赞同。
“脾气又好,长的漂亮水嫩,就*T 跟个大学生似,身材家庭哪儿哪儿都好……”说到这里,他话锋急转:“这都能被你气成这样,先是离婚,现在人家都差点辞职了!我说兄弟,你到底想不想追人家?”
许行霁面色不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废话。”
“别骂人,追女孩不是你这么追的。”俞九西摇了摇头,无情的嘲笑:“惦记盛弋的人多着呢,你可上心点吧,臭脾气不改有话不说,什么好姑娘都得被你气跑了。”
而且盛弋,本来就已经是被他气跑过一次的人了,许行霁有些发怔的看着眼前的粥碗,微微动容。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的方法不对?可追女孩这件事上,他真的毫无经验。
许行霁微微蹙着眉,踌躇半晌,终于在俞九西看好戏的眼神中不耻下问:“那…该怎么办?”-
许行霁的装病计划持续了四五天就出了院,其一是也的确不能总无病呻吟,他想早点回去见盛弋。
第二也是因为国际大厦那项目的第一轮招标会就在月底,快到了,虽然医院安安静静的倒真是个工作的好环境,但有些细节和大致流程还是得回去和参与招标的员工核对一下。
于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许行霁回去上班了。
他膝盖有些隐隐作痛,但并不强烈,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按时针灸,现在阴雨天时膝盖的刺痛感已经比原来的时候好多了。
之前并不在意,反而觉得疼痛是能让自己精神状态缓解的一种方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行霁也渴望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健康而热爱生活。虽然对他而言很难,但也在慢慢的尝试着改变。
盛弋正坐在电脑前面修改文件,听到动静后抬眸看过来,见是他也只是目光微微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虽然给他做了几天的粥,但却丝毫没有态度软化的模样——显然还是在生气那天的事情,许行霁无奈的轻笑了下,心想没办法,他自作自受。
自己得罪大发了的人,自己去追。
大致了解了一下自己缺席这几天公司内的进度,许行霁就走到盛弋的办公桌面前,轻声说:“对不起。”
这还是许行霁第一次道歉,不是服软,不是扯有的没的表达自己错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说对不起三个字。
盛弋敲键盘的手指微顿,长长的睫毛阴影垂在眼睑下方,齿白唇红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对不起,上次是我的错,是我…失心疯,胡说八道。”许行霁脑子里想着俞九西淳淳教导‘要装可怜’的话,声音越来越低:“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我是真的想要你加入CBD那个项目。”
“其他人,我信不过。”
作者有话说:
许狗:装可怜能有用么?
第52章 神明
那天盛弋没有直面回应许行霁的请求, 可之后也没再提离职的事情,算是默默的答应了下来‘入伙*T ’这件事。
因为她觉得俞九西那句话说的挺对的——她来行西,想参与什么项目都是因为工作本身值得,而不是因为什么人, 如果搞不清楚主次的话未免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和孙亦屿的相亲也算是无疾而终。
后来袁栗烛打电话来问过, 说是孙亦屿还想再和自己见见面多交流一下, 盛弋想了想, 还是拒绝掉了。
“算了。”她笑笑, 声音是轻描淡写的温和却很坚定:“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
“是孙哥不好么?”袁栗烛喃喃道:“我觉得他还挺斯文儒雅的啊,人也有才华。”
盛弋:“啊?”
“不是你说的么, 你喜欢斯文儒雅的,还喜欢有才华的。”袁栗烛叹了口气:“说实话, 你之前喜欢的那位前夫确实挺有才华, 但和斯文儒雅可不沾边, 孙哥不强多了?唐谦说他年年是科里的优秀骨干。”
“等等,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盛弋的注意力在她前半句话上,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怎么没说过,就咱俩和荔枝一起喝酒那天, 你俩醉的嘟嘟囔囔一唱一和的说喜欢儒雅斯文的男生,还说再找就找个斯文的。”
……
喝醉后有这么多黑历史的么?
盛弋指尖摁了摁太阳穴,忽然想起了什么, 怔了一下。
“那个, ”她试探地问:“喝酒那天不是许行霁来接的我么,他有听到我说这些么?”
“啊?咋突然问起这个。”袁栗烛纳闷:“你当时被她接走的时候没说, 谁知道他送你回去的路上你有没有说啊, 怎么了?”
“没怎么。”她只是好像突然知道了后续许行霁的‘精神病’原因了而已。
怪不得他看到自己和于慎思的时候, 阴阳怪气的说:他也不儒雅斯文啊, 有个屁好喜欢的?
究其原因,是听到自己说的那些醉话了。
盛弋觉得有些丢人和好笑,也没继续听袁栗烛推销她孙哥的那些话,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
国际大厦的第一轮竞标和月子中心项目的初稿审核都在月底,月子中心的还要更早一些,而且是盛弋全权负责的项目,所以她在二月份的最后几天可以说是忙的昏天黑地,差点连翻都没时间吃,更别说去思考她和许行霁之间那奇奇怪怪的关系了——她都没时间理他。
对袁栗烛说的那些并非是搪塞的借口,她没时间谈恋爱,现在时间基本都用来工作了。
早出晚归都熬出黑眼圈了的工作时间让一贯万事不管的庄青都颇有微词,问了盛弋好几次在哪儿找的工作,把人当牲畜用。
“没事。”盛弋趴在她腿上,短暂的休息时间都感觉自己能睡着,她含糊的说:“就忙这一阵子,熬过二月份就好了。”
这也就是什么都碰在一起了,盛弋没说假话,熬过这个二月底,不止是她,整个行西也会轻松许多。
“拼是好事,我不反对。”庄青年轻的时候就是女强人*T ,自然是不希望女儿成为躺在金山银山上混吃等死的那种废柴,但真的看到了闺女这么拼她又心疼,指尖轻轻按着盛弋的太阳穴,她低声说:“但打拼也得有时有晌的啊,你现在太辛苦了。”
盛弋笑而不语,安稳享受着庄青难得的温柔。
只是平静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许行霁打来的一个电话打破了,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眉头一跳,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她昨天把月子中心的设计初稿刚刚交到投资商那里,这个下班后的电话,很有可能是来通知结果的。
深呼吸一口气,盛弋才接了起来:“喂。”
电话对面的许行霁也不卖关子,笑着说了两个字:“通过。”
“甲方那边刚刚给我的消息。”
啊!盛弋强忍着尖叫的冲动,万分欣喜地捏紧了电话:“真的假的?”
“我还会开这么幼稚的玩笑?”许行霁轻笑一声:“真的,要不要出来庆祝一下?”
“算了,等过两天吧。”盛弋忍不住笑了笑,小声说:“希望双喜临门。”
后天是CBD那个项目的第一轮招标,不太适合提前开香槟。月子中心的项目只是一个开胃菜,后天的项目,才是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为之努力和奋斗的‘饭票’。
许行霁大概是微微动容,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克制的‘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后,盛弋刚想和庄青分享这个好消息,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母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盛弋微怔:“妈,你怎么这么看我?”
庄青顿了下,语出惊人:“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许行霁?我看到屏幕了。”
盛弋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手机差点甩出去。看她这反应庄青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来我不用问是不是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了,你们重新联系上了?”
“呃…嗯。”盛弋不自觉地攥紧手机,有些尴尬的解释着:“只是在一起工作,他手头有两个不错的项目,没别的。”
“我也没怀疑过有什么。”庄青问过就算,其实并不很在意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数。”
“嗯。”盛弋松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和前夫‘纠缠不清’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是挺尴尬的,幸亏庄青理解她。
“你刚刚说希望过两天之后双喜临门,过两天…”庄青显然是关注他们那个圈子,微微思索后若有所思:“行西也在竞争CBD那个项目?”
商业中心圈要扒了不少地方建大厦进行整合这事儿,整个城市都穿的沸沸扬扬的了。
盛弋‘嗯’了一声,又听庄青问:“你在他手下工作,也参与了?”
“嗯,说实话…”盛弋笑笑:“这项目很吸引人。”
“的确,如果我是你们这个行业的,年轻二十岁,也会不顾一切的在这所城市中留下自己的代表作。”庄青笑笑,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现在老了,看得也更透彻*T 了。”
盛弋一怔。
“这里面水深着呢。”庄青似是有些倦懒的站了起来,伸着懒腰向楼上走去,对她留下一句叮嘱:“注意着点。”
本来盛弋还不太明白庄青含糊的提醒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天下午,她出来‘放风’后捧着杯拿铁回去,却意外在公司楼下看到许淮北。
那位许久未见到的,曾经用偷来的手稿陷害许行霁的许家老大。
他似乎在等人,修长的身形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手表,眉头蹙起微微焦灼的模样。
盛弋怔了一下,虽然不明白许淮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但她直觉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也没回去,悄悄后退了两步站在一处墙角后,结果没等多一会儿,就见到许行霁顽长的身影走了出来,走到许淮北面前。
他们……居然还能有联系?盛弋秀眉轻蹙,看着他们两道身影慢慢走远不知道去了哪儿,纠结地咬了咬唇还是没跟上去。
虽然很好奇,但她没有跟踪别人偷听的嗜好。
只是许淮北曾经和许行霁有什么样的过节,曾经给他带来多么大的伤害,盛弋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还能有攀扯?
因为这件事,盛弋破天荒的主动给许行霁发了一次信息:[我们谈谈。]
他人不在公司,回的倒快:[嗯?]
盛弋:[就今天下班后,希望你能回一趟公司。]
她不想找什么餐厅茶馆咖啡厅的地方,因为他们是谈话而非约会,就在公事公办的地方,谈完就散。
只是公司最近忙,大部分员工也不能到了时间就下班,都是一个比一个拼的在加班,即便许行霁的确是回到公司了,盛弋想问他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问不上——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问。
似乎是看出她的纠结,许行霁难得当了一次大善人,主动让大家别加班了,都回去。
然后隔着员工的欢呼声,有些戏谑的看着盛弋,后者勉强笑了笑。
等所有人包括俞九西都走光了,许行霁才慢悠悠地问:“谈什么?”
他没有什么过于旖旎的期待,毕竟但看着盛弋的脸色,就大概能猜到她当然不是和自己谈情说爱来的,怕是真的有什么事。
“我看到你和许淮北在一起走了。”盛弋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然后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神僵了一下,女孩桌下的细长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许行霁沉默片刻,轻笑一声:“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和他还有联系?”盛弋最烦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皱眉问:“三年前…不是,很多年前,他明明是陷害了你的人。”
而许行霁也根本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她不信他会‘原谅’许淮北什么的,那还有什么重新联系的必要呢?
“是,他是偷我手稿的阴险小人。”许行霁眯了眯眼:“但有时候,也能*T 有点用。”
“是他主动联系我想和我合作的,许氏是林澜的老班底,能想办法动手脚让不少家竞争公司‘自愿退出’,我们的竞标成功率就会大大上上升。”
“许氏自己也会放弃设计这一块,同样的,后续他们要竞争别的合作时,行西也得帮忙,自愿放弃。”
“你要和他合作么?”盛弋立刻问:“和自己最讨厌的人?”
她不信许淮北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和许行霁商量这些决定,联想到几年前他在许致尧面前狗一样的姿态,弱智也能想到许淮北大约就是得到了许致尧的授意,过来和许行霁‘合作’的。
盛弋的词锋有些生硬,许行霁敏锐地感觉到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不赞同?”
“是,我不赞同。”她闭了闭眼,说着自己心里的大实话:“甚至觉得很恶心。”
“嗯,我也觉得。”许行霁笑了笑,轻声道:“所以我没有答应。”
盛弋倏地睁开了眼睛,办公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凝聚着星星,静静盯着你的时候,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平静了。
于是许行霁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清晰而坚定:“需要别人给扫清障碍,那算什么?”
“要竞争,就得凭真本事。”
“更何况,许家的人不配和我合作。”
一如既往的自信狂妄,但这次盛弋觉得是许行霁把自己那一身傲骨诠释的最好的一次。
无论他多渴望那个项目,也不走捷径,不靠旁门左道。
第53章 神明
其实许淮北今天来找他, 不仅仅只说了CBD项目合作的事情。甚至CBD项目只是许淮北送上的‘礼物’,他真正想和许行霁合作的是携手扳倒许氏,而CBD是许淮北为了表达诚意的见面礼。
儿子想要扳倒老子的产业,不是私生儿子, 而是名正言顺有继承权的儿子——听起来很荒诞, 但这是事实。
三年前的丑闻事件让许氏在不管业内业外的形象都差了许多, 过往的罪过的, 有过节的其他企业都巴不得凑过来踩一脚, 这几年许氏是遭受着里应外合的打击,早就不复之前的风光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虽然是许致尧的卑鄙, 但在外界看起来都是许淮北对于私生子的‘嫉妒心’引起的,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尤其是后续, 许致尧也真的是狠下心来, 为了自己的名声牺牲许淮北的名声, 对外真的是这么造势的。
并且这三年为了体现他的刚正不阿, 许致尧宁可培养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那个二儿子许辰然,也没有继续重用许淮北的意思。
许氏继承人的位子,似乎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可能是因为CBD大厦的项目过于重要, 许辰然也实在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许致尧直到这个时候才不得不重新用起许淮北让他去负责这个项目,并且暗示了他可以和许行霁达成战略性合作。
毕竟这三年*T 许氏有多落魄, 行西这股新崛起的力量就多出风头。
为了利益, 许致尧不惜放下脸面,去和许行霁合作也在所不辞。
可许致尧错就错在太过自信满满, 还以为被他冷落的儿子会一直当一条乖巧的狗——但许淮北想的却是既然继承人的位置已经没指望, 那还不如索性利用这个机会破釜沉舟。
毕竟以他现在的出镜来看能接触到国际大厦这个项目已经是难求的机会, 谁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又根本会不会有下一次呢?
只不过许淮北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许行霁并没有要和他里应外合一起釜底抽薪许氏的意思。
甚至,他当场就不客气的拒绝掉许淮北了。
“合作,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许行霁冷笑一声:“我是恶心许致尧那老头子,恨不得他死,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
许淮北面色一僵,连带着桌子底下那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录音笔都僵了。
“与其配合大少爷您釜底抽薪,我更喜欢看你们父子俩各自肚肠的防着彼此,互相算计到死才好呢。”许行霁耸了耸肩:“这出戏不好看多了?”
说完,不等许淮北再开口说什么,许行霁就整了整领子潇洒的离开了。
当然,这些许行霁没有对盛弋说。
自己虽然回击的很爽但毕竟言语上有些粗俗刻薄——他可还记得盛弋喜欢儒雅斯文的呢。
不过好像只说了刚刚那些,盛弋也挺开心,小姑娘怔了下,对他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嗯,你做的对。”
其实就是一句很普通的夸赞,许行霁从懂事到现在,在业务能力这方面不知道听到过多少赞许,或真或假,含蓄的夸张的……但都没有她这平平淡淡的一句有‘杀伤力’。
盛弋就跟哄小孩似的,却让他心里感觉有羽毛划过,痒的厉害。
“那什么,也挺晚了。”许行霁有些别扭的别开眼睛,迟疑地说:“要不,一起吃顿夜宵?”
“不了,我妈最近每天晚上都有在家给我准备。”盛弋柔和的拒绝掉:“回家吃就行。”
“行。”许行霁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也不强迫,抄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他注意到盛弋今早没开车来。
“别在意。”看到她有些迟疑的模样,许行霁含糊的笑了笑:“我是觉得这么晚了女孩儿打车去别墅区的话,会有危险。”
保不准就有谋财害命的呢?还是他自己送比较安心。
盛弋轻笑了下,没有坚持拒绝,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公司。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三年过去,竟能让许行霁这个粗枝大叶的人也变得细致起来。
从前自己就算和他有着‘夫妻’的身份,但他也从未关心过这些的。
虽然听起来很小气,但盛弋始终无法忘了她当年为什么会在任职的第一家公司辞职——她至今都记得那个叫王*T 森的上司和他的咸猪手,还有那个黑乎乎的夜晚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通许行霁的电话。
就是现在想起,只剩下意兴阑珊了。
一段时间忙碌的连轴转导致的疲惫感在这个夜晚攀升至顶峰,光洁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不知不觉的,盛弋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车里音响播放着的是舒伯特小夜曲。
她很喜欢这首曲子,听着也很容易让人入睡。
许行霁稳稳地把车子停在群杉小区的门口,然后才侧头看着睡的无知无觉的女人。
盛弋睡颜很美,大约是这个环境让她放心,唇角似乎都微微翘起,像是在梦里笑得很甜,昏黄的光线下长长的睫毛在洁白的眼睑下打了一层暗影,更突出肤若凝脂,犹如暗色里的一抹奶油。
“真是,没有防范心。”许行霁轻轻的大言不惭着:“要是换成别人图谋不轨怎么办?可不能在其他人车上睡着了。“
“幸亏我…正人君子。”
十分‘正直’的许行霁就坐在驾驶位上,手支在方向盘上撑着头,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盛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在缓缓转醒,大概还是因为座椅不够舒适,蹙起秀眉睁开了眼睛,黑黝黝的瞳孔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似的。
许行霁突然非常遗憾,早知道今天就开车库里的那辆路虎送她。
那辆车靠着舒服,比较适合睡觉,也能多看盛弋一会儿了。
“我…我睡了多久?”刚醒,声音不自觉地就有些哑,盛弋抿了抿唇,黑眸里染上几分歉意:“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不太耽误。”许行霁笑了笑,假装自己一直在忙的模样:“刚刚用手机处理了点文件,反正在哪儿都能处理的事儿。”
盛弋笑笑,心头也轻松了不少:“这么晚还忙?”
“活着一分钟就得继续忙。”许行霁耸了耸肩,故意说:“你回去吧,我去一趟公司。”
“这么晚,”盛弋不自觉的皱起眉:“还去工作?”
“明早就竞标了,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这么紧张一个项目。”许行霁坦白地说:“回去再看一遍,顺畅。”
盛弋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就在那儿那么沉默着,半晌后她细白的手捂住胃的位置,轻声说:“我饿了。”
“就按照你说的,去吃顿夜宵吧。”
一起吃的话,许行霁那破败不堪的胃也能得到一些照顾。
许行霁一片轰隆作响的心脏这才尘埃落定,他忍着唇角的笑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但表面淡然,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很老实,毫不犹豫的打转方向盘开去市里那几家有名的茶餐厅。
林澜是个不夜城,即便是夜里十一点钟,客流量也不比白天差。
许行霁没有预约,和盛弋也是乖巧的一起排队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位置,看菜单的时候他自嘲的笑了笑:“抱歉,没弄到窗边的位置。”
盛弋正在用热水给桌上的盘子筷子消毒,闻言手指顿*T 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坐在窗边?”
“不该知道么?”许行霁笑笑,随意地说:“观察一下就知道了。”
“呵…”盛弋有些勉强的抬了抬唇角:“你真善于观察。”
她有很多习惯是之前相处一年多许行霁都未曾留意到的,看来他真的是很敏锐,对一个人的了解全凭自己想不想。
两个人都没有夜宵吃太多的习惯,只随意的点了几个小菜和一笼虾饺两碗粥当主食,许行霁舀了勺粥不咸不淡地吃着,还不忘挑剔的皱眉批评:“比你做的差远了,什么玩意儿。”
盛弋一愣:“什么?”
“你做的粥。”许行霁眯了眯眼:“之前我住院那几天不是你给我做的粥么,说起来还忘记谢谢你了。”
……
盛弋回神之后,立刻感觉尴尬的耳朵都发热。本来以为瞒的严严实实的,哪想到他都知道。
她不由得懊恼的咬了咬嘴唇:“九西哥…都说了不要告诉你的。”
“别叫他叫的那么亲热,不是他告诉我的。”许行霁不满的纠正,耸耸肩:“是我自己尝出来的。”
“……?”
“之前。”许行霁解释道:“你不是经常给我做粥吃么,我记性好。”
好什么好啊,盛弋顿时觉得更尴尬了,而且尴尬中还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羞耻感——就好像刻意挂起的遮羞布要被扯掉了一般。
“我那不是特意给你做的粥。”她深吸口气,抬起头一本正经的扯淡:“那两天是席泽胃里也有些不舒服,中午吃不下饭,所以我给他做的。”
“你那个是,顺便给你带一碗,所以才不用九西哥特意跟你说的,你别误会。”
盛弋迅速的说着,然后低头喝粥,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心虚。
反正自己之前做粥的时候每天席泽都跟着蹭……所以帮着背一下黑锅……也没什么吧?
好家伙,所以自己是沾了席泽的光了?那小子行啊,自己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半大不大的,就懂得会讨好姐姐了?许行霁想着想着,笑容逐渐扭曲。
“行,我知道了。”他优雅的咬碎齿间的排骨,阴阳怪气道:“席泽是吧?”
他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你别误会
许狗:就误会就误会!
第54章 神明
CBD国际大厦的设计招标会是在林澜的会展中心, 一大早,行西一行人就早早的赶到了现场。
他们为了这个项目足足起早贪黑了快一个月,领头老大喝酒喝的都快吐了到处疏通关系,可以说是做足了努力, 但这不代表别的公司比他们‘懒惰’。
这么大一块肥肉, 付出再多努力都是值得的。
行西抱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心态早早的到了, 但有不少家公司只会比他们更早, 这其中除了本省的, 并不乏外省甚至外国的团队。
可许行霁走到了这一步反倒没那么坐立不安了,他扫了眼在场的人员, 心里大致有个数了之后*T ,就坐下来打开膝盖上的吧笔电, 又默默的顺了遍早就准备好的讲演稿。
反倒是陪着一起来的其他人紧张多了, 俞九西直接焦躁到去安全通道里抽烟, 盛弋也紧张到手脚冰凉, 在一旁坐着时而呆滞,又时而感觉自己快要胃痉挛——比她等自己月子中心项目的初稿结果还紧张多了。
“别怕。”许行霁突然出声,轻轻地安慰了她一句:“放心, 我们能赢。”
“我们的设计稿确实突出。”盛弋也是参与的,此刻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的喃喃道:“能赢,应该…不, 肯定能赢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还发现了一个事,才觉得我们肯定能赢。”许行霁冲她眨了眨眼:“想不想听?”
盛弋好奇的看向她,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求知欲。
“你看这里的各家公司, 和我一样拿着笔电打算去竞标的首脑, 基本都是大肚腩腩的中年油腻男。”许行霁轻笑一声:“听说评委里有两位女士, 我应该能刷一波印象分?”
盛弋:“……”
“逗你玩的。”稍微缓解了一下女孩儿的紧张,许行霁这才正经起来:“我有必赢的决心是因为我发现只有我是因为想创作这个项目才来的。”
盛弋微怔,疑惑地眯了眯眼。
“大概是因为公司做的还没那么大,能保持一点骨子里的纯粹吧,我就是单纯的想设计这个项目,即便这不是块肥肉,没名没利我也想。”许行霁抬眸看着前面还黑着的大屏幕,声音清晰,坚定,眼睛里似乎闪着名为‘理想’的光——
“设计的初衷不应该是为了钱,我相信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
“所以我能赢,信我。”
能把理想当作最高的灵魂追求时是需要很高很高的‘悟性’的,这种悟性是不愁吃不愁喝,不用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才能够追求的东西。
许行霁不缺钱么?的确,他现在是有很多钱,事业算是成功,才华被人认可,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
但这种成功和钱财是就像泡沫,有时候可能随着他的一个‘挑战’就消失了,但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乎的样子。
他说的对,他比在场其他的人优势在这里,那就是更纯粹的只思考‘设计’这两个字。
盛弋笑了,压低了声音柔柔道:“嗯,我们能赢。”
许行霁另类的‘安慰’好似灵丹妙药,接下来,盛弋竟然真的没那么紧张了,在台下也能更专心致志的听其他公司的讲演,认真在本子上分析优胜劣汰。
每听一个,信心就更足了一些——起码现在讲过的这几个,都不如他们行西的方案。
有资质竞标的公司筛选过后一共二十五个,五个一组轮流讲演,每组过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能让评委组商讨,也能让后面的公司根据前面评委组的反应来揣测他们的意愿,然后争分夺秒的做出修改。
所以越后面出场讲演的*T 公司,实际上是越有优势的,只是这玩意儿全是看命,出场顺序做不了弊,都是自己抽签的。
行西的签是七号,第二组第二个出场,并不算什么好签,出场挺早的,一共二十五个公司,从早讲到晚,有可能最后一个讲完的时候评委团都不记得他们的方案了。
团队里不少人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都是一沉,许行霁却是不甚在意的一笑:“七号挺好的,我的幸运数字。”
“嗯,今天这标一定是我们的。”
许行霁的自信不光是为了给团队的员工们宽心,更是持续到了演讲台上去。
背后大屏幕上的ppt闪过,他设计了大半个月的3D全景图跃然于所有人的眼睛里,立刻就能感觉到和之前所有公司的不一样——许行霁笔下的线条,建筑结构的张力是鲜活的,追求高度555米的大厦本来是没那么多花活可弄,能做到稳固就不错了,但他愣是弄出一种‘层层递进’的感觉。
越高,越尖锐,越有一种冲入云霄之感。
宛若雷锋宝塔,天地万物锁不住一样。
身形顽长的男人穿着一袭黑色西装,面若冠玉,意气风发的说着自己设计理念的时候,偌大的会所里几百人竟都是鸦雀无声的。
所有人都被许行霁带入那个他构建的世界里,甚至连提问的,都没几个。
盛弋坐在台下听着,神色很平静,可握着膝盖上电脑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她似乎能听到身体里‘高深流水’的声音,名曰兴奋。
她确实是在兴奋,即便已经看过他设计的这个概念图,但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全面的讲解,也更加了解了他设计的每一处理念,功用……没什么好为这个签运担心的,到现在为止,盛弋已经彻底相信他们会赢,无论第几个出场,评委团都绝对不会忘记许行霁的。
许淮北也在听着,他们许氏是十七号出场,比行西晚了十个号码,也不算太晚会耗尽评委的耐心,算是上上签,可静静地听完后许淮北就笑了声,扣上膝盖上的笔电。
“撤标吧。”他在众人惊悚的眼神中淡淡地说:“我们不争了。”
“淮、淮少,怎么可以直接撤标?”这不是不战而败么!旁边的经理吓傻了,磕磕绊绊地说:“就这么撤了…怎么和董事长交代?”
“你觉得你上去拿着我们的方案讲演能说过刚刚的行西么?我说不过。”许淮北诚实的摇了摇头,直白道:“你如果能,你去,我不拦着。”
“……”经理无语,他当然说不过。
“其实我们心里都有数,这设计的项目就是行西的了,你是投资商,会弃明珠而不顾选择糟糠么?”许淮北笑了笑:“我不做浪费时间的事情,我们还不如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经理一愣:“接下来的?”
“除了设计勘查以外,后面还有的是工程,行西只对第一步骤有兴趣。”许淮北*T 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与其死磕这个争不到的,还不如立刻为后面的作准备。”
许氏退出竞标的这个消息就在行西刚刚演讲完之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会所,登时之间窃窃私语声布满了每一处,以至于新上台的八号公司那一堆讲演都没人听了。
可怜的炮灰,此刻八号公司负责解说的代表人的表情只能说是欲哭无泪。
许行霁下了台,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有些兴奋,他快步走过来问盛弋:“刚刚表现的怎么样?”
一双长眉下的瞳孔微亮,意气风发,二十七岁的人也有十足十的‘少年感’,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盛弋眼睫微动,忍着心里乱七八糟的鼓噪感,用力点了点头,无比真诚的说了句:“非常好。”
许行霁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反应,他就被旁边的俞九西一把揽过去。
“你小子,行啊你!”他激动地咆哮着:“没看出来口才这么好啊,那你平常还总让我去和客户逼逼自己一语不发的,你他妈故意的吧!”
“……”许行霁拨开他,面无表情的说:“听过一句话不?”
俞九西:“啊?”
许行霁:“杀鸡焉用牛刀。”
“操!”
在场都是业内人士,也都有相应的专业水平,不光是评委团,其实人人心中都有那么一杆秤,对哪个公司的文案是什么水平的心里都有数。
许行霁的讲演过后,行西的团队十分放松,而周围其他公司则是紧绷绷的,就可见端倪。
许氏过后,又有几个公司大概是觉得没有竞争力,也纷纷退出竞标了。整整一天下来,从太阳升起到夜幕降临,共有十九个公司完成了完整的方案概念和讲演。
而最终评审团给出的答案在所有人看来都没什么意外——行西,就是行西。
毕竟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许行霁在设计上的出类拔萃。
出结果的一瞬间盛弋就侧头看向许行霁,后者似乎早有所料,表情很平静,只是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你他妈就会装。”俞九西快开心疯了,当场开了香槟:“走走走,吃饭去,去附近最好最贵的地儿!”
终于拿下来这个梦寐以求的项目,的确是有理由可以庆祝一下。
许行霁是向来不怎么参与员工聚会的,他担了个老板的名头,但平常除了设计方面,公司里大多事情都是俞九西处理的。
今天倒是破例,在俞九西不由分说的安排下,倒也从善如流的跟着去了。
会展中心周围是中心区,有很多餐厅能庆祝,基本都是人均四位数以上的,但许行霁和俞九西都不是差钱的人,放出话说要去最贵的,那就执着要去最贵的。
于是一行人去了龙湖路上的ShangriLa海鲜餐厅,准备去狠狠的搓一顿。但马上俞九西就后悔了,要是当时他没那么摆谱,没去那么贵的餐厅就好了,悔的他肠子*T 都青了。
倒不是因为钱,只是行西一行人吃到一半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几个‘熟人’——是刚刚招标会中评委团里的两个男人,还带了几个朋友,进了ShangriLa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就愣住了。
“好巧,这不是我们今天的‘状元郎’么?”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评委斯斯文文,看着许行霁笑眯眯道:“你们也在这儿吃啊,恭喜了。”
许行霁微笑着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并没有太热情。
他不善社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没有必要,评委就是一个工作,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让他们去评判就完事儿了,私下并不需要有太多的交集。
如果他今天特别有‘眼力见儿’的招呼这他们和自己这桌一起吃,只要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行西公司企图行贿评委团了,传出去,自己的所有努力都会变了味儿。
在场都是人精也都明事理,所以俞九西去和评审打招呼的时候也只是言笑晏晏的商业互吹,连客气的要和他们一起吃的态度都没有。
两个评委也是精明人,打过招呼就忙说自己订了桌,这就要走。
说话的过程中,除了那位戴着眼镜一直在和他们交涉的评委,另一位则是话少很多的寸头男,他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餐桌上的盛弋。
女人穿着黛粉色的真丝衬衫裙,领口开得有些低,白皙的天鹅颈纤细动人,戴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吊着雪花型的钻石吊坠,正巧落在锁骨下方的位置,看的人心痒的厉害,荡荡漾漾。
餐厅的大灯一向都是澄明锃亮,打在盛弋身上,皮肤白得几乎要发光,她言笑晏晏,涂了豆沙红的嘴唇微微翘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女人味,迷人感。
略公式化的穿着打扮都明显是个成熟的女人,但偏偏气质清纯的厉害,像大学生。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侵略性极强的打量,盛弋抬眸看了过来,一双柳叶眼里黑白分明的瞳孔闪着无知无措的光,一瞬间让男人呼吸都紧了紧。
啧,真要命,看着盛弋一扫即过的眸子,寸头男转过身对着眼镜男耳语了几句。
眼镜男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盛弋,然后轻笑着问俞九西:“俞总,那位美丽的小姐也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在座就一位女性,问的是谁不言而喻,俞九西怔了一下,点点头:“是啊。”
“美丽还有才华,年轻有为。”眼镜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带着一旁的人就都走了。
许行霁皱了皱眉,莫名有了点躁意:“他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俞九西知道一旦牵扯到盛弋他就容易焦躁,连忙走过来安抚:“就是夸盛弋漂亮呗,是吧漂亮妹妹?”
周围顿时一片起哄,盛弋知道俞九西是在活跃气氛,便捧场的微微笑了笑。
见她笑了,许行霁的表情才微微缓解,总算没有*T 继续计较刚刚那件事情。但兴致不高,不怎么说话,只垂着眼睛时不时地夹口菜。
只是好不容易安抚了这头活兽,俞九西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那两个男评委脱下大衣,又走过来了。
俞九西一怔,蹙眉看向那个戴眼镜的评委:“刘哥,您这是……”
“别误会。”刘也笑了笑,非常客气地说:“我和你董哥就是想来跟小姑娘打个招呼。”
说着,就和名叫董平寸头男一前一后的走到盛弋面前去,俞九西回神,顿时后脊梁骨都僵硬了——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打盛弋的主意,这不就是在许行霁那根本来就耐心不多的界限上来回跳跃么!
“盛小姐。”然而董平已经走了过去,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盛弋的名字,风度翩翩的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盛弋有些懵,正不知道该不该伸手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董先生。”
许行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修长的两只大手按住了她的肩不让她动,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真丝衬衫,他的手很凉,但声音更凉:“您有什么事么?”
他这种态度对待评委团里的人显然是不太妥当的,董平愣了一下,立刻沉下脸了。
“小许,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他扫了一眼许行霁扣在盛弋肩上的手,眸光毒舌似的,不怀好意的冷笑:“就想和盛小姐打个招呼都不行?”
许行霁:“不行。”
“……”
俞九西皱了皱眉,认命的过来打圆场,强笑道:“董哥,您别误会,我们家许总他…他不太会说话。”
这个节骨眼得罪评审团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第一轮竞标他们拿下来了,但还有最终审核那关,谁知道到时候审核团队里有没有这个家伙,他又会不会给下绊子呢?
“这是简单的不会说话么?!这他妈是故意跟我杠呢吧!我就来打个招呼,你们行西就这个态度?”董平是真的急眼了,瞪着眼睛小题大做:“不愧是搞建筑的大老板,有钱人,倒是我得罪不起了。”
这话说的,在座不少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董先生,请您别计较。”盛弋咬了咬唇,挣开许行霁用力扣着自己的大手站了起来,忍着恶心主动向董平伸出手:“很高兴认识您。”
盛弋是主动服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女孩儿温温柔柔的声音足以抚平一切焦躁。
尤其,还有那一抹葱白的软腻。
“盛小姐聪明人。”董平握着她的手,美滋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盛弋勉强笑着,有些尴尬的稍稍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董先生过奖了。”
“盛小姐,去我们那桌喝一杯吧。”董平说出自己来到这儿的目的,笑的邪性:“就当…给你们这边的人赔罪。”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威胁女孩,盛弋怔了下,脸上也终于彻底没了笑意。
“董平,你想要怎*T 么赔罪?”许行霁拨开俞九西死死攥着他的手,把盛弋拉到身后挡住,瞧着董平眯了眯眼:“这样够么?”
说着他拿起旁边的白酒,倒了满满一玻璃杯——那玻璃杯几乎是喝啤酒用的,一缸下肚非得进医院不可,倏尔之间,盛弋和俞九西脸色都变了。
然而董平并不领情,他看着许行霁挡住盛弋,极其不悦地皱起眉。
“我也不是谁敬的酒都喝的,小许啊,你太不懂事,来了没用。”董平呵呵笑了,眼神轻蔑的扫过,依旧是色眯眯的盯着盛弋:“我只需要盛小姐陪我一顿饭就行……操!”
话音未落,许行霁手里拿着的那一大杯白酒都泼到了他脸上。
“敬酒不吃那你就吃罚酒好了。”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许行霁就像开了闸的猛虎一样完全不顾别人的阻拦,扯过嗷嗷痛叫的董平,抓着他的头发就往桌子上‘咣咣’砸。
突兀的大家让周围一片混乱,玻璃碎裂了一地,刺耳的声音混在一次不断的刺激着神经。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了。”许行霁冷笑,附在董平耳边轻声低语,宛如地狱修罗:“也敢肖想我的人?”
“老公猪发春,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说:
许狗:一段时间不发飙,都快被人当成病猫了(
第55章 神明
许行霁‘赔罪’的方法是把董平的头按在龙虾锅里, 让酒精辣油糊了他满脸,痛的嗷嗷直叫。
幸亏那锅里的汤不烫,否则非得闹到医院去不可。
“许行霁,许行霁!你他妈冷静一下!”俞九西看他快把人祸害的半死了, 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拦住他:“你想上新闻头条是不是?给我住手!”
董平杀猪一样的惨叫把盛弋出窍的灵魂唤了回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颤, 强忍着想吐的感觉, 在一片混乱中和俞九西一起拦住许行霁。
现在事情已经够糟糕了, 无论怎么样,她不能让他闹到警察局去。
“许行霁……别打了, 别打了!”盛弋走到他身后,细软的手臂抱住她的腰。
一个动作, 就让暴怒的男人没办法继续肆无忌惮的动手, 只能僵硬地停了下来——毕竟不能伤到她。
“愣着干什么呢?把人拉走啊!”俞九西趁机咆哮着叫人把死狗一样的董平拖走了, 他狠狠抹了把脸, 走到已经僵硬的刘也面前。
“刘哥,你看这事儿搞的。”俞九西有些狼狈地笑了下:“您赶紧把人带去医院瞧瞧吧。”
“你、你们这是故意伤人!”刘也回过神,哆哆嗦嗦的怒斥着:“我要报警!警察绝对不会姑息你们这种暴徒!”
许行霁感觉到腰间那双软软的手臂听到这话就僵硬了, 登时有些不屑地笑了声,然后拉着盛弋的手腕带着人离开。
“刘哥,您真的想报警处理么?”俞九西压下刘也已经拿出手机的手, 轻声道:“我记得董哥可是在政府上班的。*T ”
刘也一怔, 抬头看向他。
俞九西低垂的眸子里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唇边虽然是在笑, 但阴阴柔柔的, 冻的刘也不自觉地打冷战, 只听他幽幽地说:“而且董哥家那位夫人是某个领导家女儿吧, 据说董哥挺惧内的。”
“要是真的闹上去警察局,原因只怕是好说不好听吧?”
……
被许行霁拉着手腕到了饭店外面,盛弋终于忍不住挣开他的手,迅速跑到无人的路边蹲下呕吐出来。
她恶心的要命,刚刚围观了一场激战也让五脏六腑都觉得难受,早就想吐了。
只是晚上还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就有人来闹事,吐出来的也都是酸水,胃里翻江倒海的厉害,盛弋紧紧攥着包的手都一直发抖。
“给。”许行霁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瓶水,拧开瓶盖后同样是蹲着递给她:“漱口。”
盛弋说不话,只得颤颤巍巍地接了过来,漱过口后稍微平静了一西才道谢。
许行霁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
“你应该知道我不止谢这个。”盛弋刚刚吐完的声音有些沙哑,瞳孔里也泛着一层水润的雾气,却很认真地说:“刚刚的事情也谢谢你你,帮我…帮我打他。”
她是真的很恶心董平那个男人,更讨厌他看自己的眼神,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的样子,恶心的她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盛弋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洁癖,但刚刚因为仅限于握手的亲密,她忍不住吐了。甚至于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胃里隐隐约约有些翻腾。
注意到盛弋提起董平就难受的蹙起了眉,许行霁强忍着触碰她的冲动,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
“那也不必道歉。”他狼狈的冷哼一声:“如果你不是带着行西员工的身份,也根本都不用被那老逼登威胁,总之都是我的错。”
盛弋皱眉,不是很认同他的话:“许行霁,你太偏激了,也太冲动了。”
许行霁倏的抬头,同样皱眉回视她:“他不该打?”
“该打,但你的项目怎么办?那可是好不容易拿下的项目。”盛弋叹了口气:“对我个人而言也会拒绝那个姓董的,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不当行西的员工了,这样也不会连累到你们。”
“谁觉得这是连累了?!”许行霁突然暴怒,盛弋冷静、平静、客观的分析都宛如在他烈火焚烧的心头上洒了一把冰川雪似的,冰的人通体生寒,牙关打战。
“盛弋,你别自以为是行不行?我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承担这些?”他咬着牙,怒火中烧:“就算这个项目丢了,也休想我对那个老王八能谄媚奉承!他算个屁!”
“许行霁!你怎么回事啊?”盛弋被他吼的愣了一下,也怒了,一向软和的声音高了起来:“你可不可以好好说话?客观来说的确是我说的这样的情况,他就算再恶心也是评委,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这样……CBD的*T 项目怎么办?”
说到最后,盛弋眼圈都有些红,她倔强的不让眼底的晶莹掉下来,偏过头说:“我不想因为我连累了你…不是,连累了行西,我受不起。”
气氛诡异的沉静下来,陷入一片死一样的默然,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盛弋心里乱的像被捅了马蜂窝,太阳穴‘突突’的疼,正大脑躁乱到一片空白的时候,肩膀就被人扣住扳了过去。
不由分说的,许行霁把人揽在怀里,他微微弯腰,下巴抵住盛弋的肩。
“放心,你不会连累任何人。”男人好听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清透的冷意:“虽然刚刚冲动了点,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项目是项目,人心是人心——你希望我成为一个六亲不认的人么?眼睁睁看着猥琐老头子对你动手动脚?”
盛弋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也忘了挣开许行霁的怀抱,任由他搂着自己。
她必须承认她不希望,她当然不希望他成为那么冷漠的人,可是……
“你记不记得我们…嗯,之前还没离婚的时候。”许行霁忽然说起了别的,好似风马牛不相及:“有一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打了很多个我都没接,是后来才看到的,然后回到家里,发现你全身湿漉漉的,正在客厅弹钢琴。”
盛弋自然记得那个夜晚,自己在饭店洗手间里的恐惧,还有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碰触钢琴。
她身子微僵,不懂许行霁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轻声回答一句:“记得。”
“我那时候也没问你为什么会打那么多电话,看你哭了还真以为你是想妈妈,现在想想真够缺心眼儿的。”许行霁讥讽的笑了自己一下:“后来阴差阳错,知道你那天晚上在酒局碰见的事儿,也知道你为什么辞职了。”
“但你是女孩子,我不好主动提起这事儿,只想着下次你的电话我一定会接。你被人占便宜我没挡着这种事,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所以你明白么?不是一时冲动,就算再来第二次,我还是会动手揍他。”
“盛弋,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
许行霁略有些惆怅的声音四散在二月底的寒风中,他没等到女孩儿的回答,只是感觉肩膀那里湿了一块,衬衫贴着皮肤微微发凉。
于是只能有些无奈地轻笑:“别哭了。”
他只善于应付别人的恶意,不善于应付善意和眼泪,此时此刻,手足无措。
“但是…怎么办?”盛弋抬起头来,她眼眶红的厉害,水润晶莹,在白皙的脸上就像一只兔子,哽咽着:“我不想因为这个让你丢了项目。”
她知道许行霁有多看重这个项目,他曾经怎样意气风发的畅想过,又未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如果功亏一篑,她确实会问心有愧。
“没关系,也不一定会丢。”许行霁口袋里没纸,只能用袖口内侧稍微柔软一点的衬衫布料帮着盛弋*T 擦了擦眼泪,声音淡淡的:“董平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能量,他没报警,说明自己也有见不得人的把柄。”
盛弋吸了吸鼻子,不是很信:“真的假的?”
“真的啊,评委团里也不只有他一个人。”许行霁回忆了一下:“我今天拿到的可是百分之八十的支持率,就算少他一票又能怎么样?”
董平既然不敢报警,那就大事没有,无非就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有可能会被他穿小鞋罢了。
许行霁抱够了才把人放开,拉着盛弋的手走去停车场:“走,送你回家。”
盛弋:“那其他人?”
“没关系,其他事老九会处理。”
……
行吧,有的时候真感觉俞九西又当爹又当妈的,操心的厉害。
跌宕起伏的一晚堪称惊心动魄,尤其自己还是事件中心的‘女主角’,盛弋坐在车里靠在椅背上,神经稍稍放松下来才觉得疲累的厉害。
但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跳,就算刚刚许行霁讲清了利害关系以及其他大道理,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毕竟……太难了,也太在乎了,这样一个项目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丢掉的话实在太可惜,有了这样的念头,就会愈发地钻进牛角尖里。
许行霁知道这事儿靠劝一时半会儿也劝不通,尤其是盛弋又是个心思缜密的姑娘,所以索性也不说话,任由她自己去想。
冷一会儿,让她有个独立的思考空间也有好处。
直到车子开了半小时后停在了群杉门口,许行霁才重新开了口。
“盛弋,不要介意,我说的是真的。”男人的声音平静冷淡,不急不缓,自带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我是很想做这个项目,但我不怕丢了这个项目,没什么可遗憾的。”
“三年前行西差点要倒闭时,我对那些撤单的公司说了一句话,时至今日我还是那句话。”
“错失了我的设计是他们的损失,不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想看甜的还是想看虐的?
第56章 神明
从下车走回家的一路, 盛弋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许行霁的确是那个始终都能带给她震撼的人。有了他在车上最后那几句极度张扬和自信的话,心里好像也没那么慌了。
只是就这么眼眶红红的回到家里,估计逃不过庄青的双眼, 盛弋不敢贸然进去, 又在外面呆了一会儿估摸着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了, 才轻手轻脚的开门走进去。
还好, 这个时间庄青还有阿姨都睡了, 客厅没人。
盛弋松了口气,尽量保持着静悄悄的状态走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洗手。
使劲儿揉搓着被董平握过的那处,盛弋恨不得用消毒液来洗手, 洗完手后又开始洗澡, 蒸腾滚烫的雾气中细长的手指抚过肩膀, 盛弋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那个拥抱。
兵荒马乱的时候不觉得, 等现在回忆起被许行霁揽在怀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肢体*T 接触有些过了,最诡异的是她竟然忘记推开他。
盛弋抿了抿唇,无端的开始愣神, 直到长长的睫毛上凝聚的水珠不小心掉进眼眶里,才被疼痛刺激的回了神。
她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动作, 等吹干头发从洗手间走出去的时候, 都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了。
放在枕头上的手机有几条未读信息,其中还有许行霁发过来的。盛弋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开来看, 沾着水珠的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小块雾气。
许行霁:[睡了么?今晚没被吓到吧?]
这么‘温柔’的说话方式, 还真不是他的风格呢。
盛弋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 索性先点开别的信息来看——是袁栗烛和时荔的,信息内容都出奇的一致。
栗子:[明天十点,给我来装饰婚房。]
荔枝:[宝贝别忘了明天十点一起去给栗子装饰婚房啊!呜呜呜她后天就办婚礼了但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你送的啥啊?]
……
真是太不应该,她一个伴娘都忙到忘了袁栗烛后天结婚了。盛弋懊恼的咬了咬唇,抱歉的给两个人都回了信息。
太晚,她们大概都睡了没有回信。
不过这下子,自己倒是知道可以和许行霁说什么了:[我没事,就是要请两天假。]
许行霁信息倒是回的极快的:[请假?为什么?是不是你哪儿不舒服了?]
盛弋忍不住笑了下:[跟今晚没关系,是栗子后天就结婚了,明后两天要帮忙准备一下。]
许行霁收到短信后松了口气,他是知道她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的,这个栗子叫什么袁栗烛,他以前听盛弋提起过,还有个高中同学,时荔。
反正不是因为今晚那个王八蛋难受就行,他痛快的给批了假,只是有点不明白……结婚都需要准备什么。
他和盛弋结婚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准备。
许行霁长眉微蹙,犹豫半晌,还是打开了百度-
睡得太晚,盛弋怕第二天会迟到还特地定了闹钟,起来后不紧不慢的穿衣打扮了一番才下楼吃饭。
庄青正在喝粥,见到她抬眸扫了眼,唇角微翘:“今天还算打扮了个人样。”
前段时间盛弋忙的在家只穿睡衣,头发胡乱一扎,在庄青这种精致女人眼里看起来就和要饭的没什么大差别。
盛弋笑笑,咬着黏糊糊的红糖糍粑告诉她自己要出去干嘛。
“唔,栗子那孩子要结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庄青已经吃完,擦了擦唇角和她聊天:“我买了套碗筷,到时候你去拿给她。”
“妈,您还给栗子买礼物了啊。”盛弋月牙眼弯着:“其实不用,我已经给她准备了。”
“应该的,她跟你从小就是好朋友。”庄青已经指点着王姨把包好的礼物套装拿过来了:“你一会儿就放到车上去,免得忘了,还有你准备的是什么?”
“我准备的……现在送不出去,是张空头支票。”盛弋笑了笑,把自己的礼*T 物计划和庄青说了说。
她打算送给袁栗烛的是一份来自‘未来’的礼物。
自己负责的那个月子中心预计四月份动工,那大约今年之内就能建成的,一旦完成就是市内最少排名前三的规格,盛弋打算在那里给袁栗烛预留一套vip疗程。
送给女人最好的呵护,无非是让她在孕后的月子期间无忧无虑,不动怒,不操心,好好养身体。
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但袁栗烛总归是要怀孕生子的,所以自己这是一份‘未来’的礼物。
庄青听完,柔柔的看着她:“弋弋,你心思真的很细致。”
她有的时候感觉女儿某方面很像自己,但大多数时间还是不像自己的,她太强势,而盛弋温柔,善解人意,做事细致且最不爱逼迫别人。
她女儿大概是世界上最柔软也最坚强的姑娘,但为什么就是不想找个人来照顾自己呢?
庄青想着想着,就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但她不愿盛弋看到把她当作催婚催恋爱的,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去遛狗,上楼换衣服去了。
盛弋想着今天大概要陪着那两个女人逛断腿,便一口气喝了两碗粥才出门,穿的也是比较随意的休闲装和平底鞋。
她去了车库把庄青给的礼物放进车里却没打算开车——袁栗烛和时荔肯定有人开车,那到时候她们三个人三辆车?岂不是闹笑话么?
盛弋想着溜达到别墅区外面打个车走算了,却在球鞋踏出群杉外面的时候就僵在原地。
因为她昨天下车的那个位置,那辆眼熟的深蓝色保时捷还停在那里,那是许行霁的车,他昨天送自己回来的……是车没开走还是人干脆都没走?
脑子里好几种可能性盘旋着,脚下却不自觉的已经走了过去,走近了隔着深色的玻璃窗,竟然真的看到男人趴在方向盘上的模样。
“许行霁!”盛弋吓了一跳,连忙使劲儿敲了敲车窗:“你没事吧?”
人不会是晕在里面了吧?要不然为什么不走!
但许行霁并没有睡着,听到突如其来的敲玻璃声,他微微弯曲的后脊梁骨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起身打开车门。
“你怎么回事呀?”盛弋弯腰,焦急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一晚上没回去吧?”
“嗯…睡着了就没回。”许行霁含糊的笑笑,抬头看着她:“你去哪儿逛?我送你吧。”
他虽然态度很温和,但脸色很差,苍白清俊的脸上眼睑是青色的,也根本不像他说的‘睡了一宿’,毕竟胡茬都冒出来了,一看就是熬夜。
盛弋疑惑地看了他几秒,皱起眉:“你怎么了?”
“真没怎么。”许行霁别过头,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重新握住方向盘:“我就是想送你。”
“因为想送我,”盛弋说着自己都觉得啼笑皆非:“就在这儿呆了一宿?”
许行霁轻笑一声,有些自嘲:“你就当是吧。”
……
什么品种的精神病?
盛弋有些*T 无奈,又怕他精神状态怕是真的出了问题,想了想只好上车。
“许行霁,该不会是…”上车后,盛弋思索着犹豫地问:“大厦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吧?”
“没有。”许行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了,董平那狗比还没这么大本事。”
“……行吧。”盛弋因为他简单粗暴的言论沉默了两秒,才不解的继续问:“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许行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几乎是攥着的状态,有些狼狈的笑了下:“很明显么?”
盛弋点了点头。
许行霁抿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后才问:“结婚是不是需要准备很多?”
盛弋愣了一下,慢慢点头:“你为什么问这个?”
“昨天听你说完,我去百度了一下。”许行霁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了下,似乎十分艰难,难以启齿:“那你呢?”
盛弋瞳孔一缩:“什么?”
“那你当时呢?”许行霁转头盯着她:“谁帮你准备的?”
“你…看前面。”盛弋连忙提醒他看车,细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着衣角,声音很轻淡:“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起来做什么?”
“是,都是过去的事。”许行霁嗤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昨晚碰巧提起来参加婚礼,我也想不起来我过去有多混蛋。”
他从来没想过婚礼是要准备那么多流程的,在某乎看着那复杂繁琐的程序,脑子中不自觉的就勾勒出盛弋一个人忙前忙活的景象——显瘦伶仃的少女,一个人应付四面八方的媒体,两家来往的亲戚,然后在联姻的豪华盛世婚礼下,一个人出场,一个人被嘲笑。
光是想着这些,许行霁昨天一宿就没能闭上眼,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也没办法开车了。
网上很多的回答,都说婚礼应该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穿着洁白的婚纱,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应该是一生都铭记的时刻……但他带给盛弋的是什么?
一个人的婚礼,应该是最耻辱的回忆吧?
“别说了。”盛弋被迫勾起以前的一些记忆,想到自己的那场‘婚礼’前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许行霁,但能嫁给最喜欢的男生,满心都是小女孩家的雀跃和欢喜,所以无论周遭有多少讽刺的声音,她都可以无视。
但她没想到新郎本身就是如此厌恶这场婚礼的,到最后,‘无视’这两个就真的是整个婚礼的主题了。
只是都过去快要五年的事情了,现在提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上,谁都不会有她盛弋那样的婚礼,而如果许行霁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一晚上没回去,那也大可不必。
“不用觉得内疚,你不骗我,本身我们就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盛弋看着窗外,静静地说:“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的确,没有感情的时候是可以说无所谓,商业联姻。”许行霁把车停在路边,侧头*T 看着她:“但现在不一样了。”
盛弋心中一紧,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眼神:“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明白。”因为姑娘是个聪明人,许行霁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扳过她的下巴,黑眸褪去了刚刚的躁意,沉静如水:“现在有感情了,反思过后就全是内疚。”
盛弋立刻坐直了身子挣开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瞳孔逃避似的四下乱飘:“你、你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许行霁蹙眉,十分固执:“你不是说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了么,那我们重新结一次婚吧。”
“不是商业联姻,没有替身那些乱七八糟的,纯粹是我喜欢你。”
“再补一次婚礼。”
这就是昨晚许行霁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许狗,不走寻常路
第57章 神明
盛弋觉得许行霁大概真的是有病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等了一夜之后, 思索出的结果是和自己求婚?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他们那段一点也不完美的婚姻在结束多年之后刚刚重逢没多久,现在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周遭一堆的破烂事儿……他居然就这么跟自己求婚?可真滑稽。
最滑稽的是, 许行霁说喜欢自己。
盛弋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后就很快地冷静下来, 她澄澈的眼睛不再躲闪, 而是静静地看着许行霁, 一字一句:“你凭什么说喜欢我?”
许行霁怔了一下:“什么?”
“你了解我么?知道我的生活习惯,明白我讨厌什么喜欢什么吗?都不了解, 你凭什么说喜欢?”
盛弋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去,然后满意的看到许行霁眉眼渐渐浮上一丝迷茫, 扬唇讽刺的一笑:“许行霁, 你和三年前挽留我的你本质上没有区别, 你喜欢我么?不, 你根本不懂喜欢。”
说完,趁着许行霁愣神的时候盛弋一把推开他下了车,她今天的运气也算不错, 下车就看到一辆空的出租,立刻就拦下上去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许行霁连拦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次吃此刻, 他也没那个脸去拦, 比起‘求婚’被拒的丢人,他更在意的是盛弋刚刚那番话。
她喜欢什么, 喜欢的食物, 衣服, 电影, 音乐,兴趣爱好……他真的都不知道。
同样,当然也包括讨厌的。
盛弋说的对,自己还真没资格说喜欢她。
所谓想了一晚上的‘求婚’,现在看起来真的是疯了,不过…他疯的心甘情愿。
并且,迟早还得再疯一次,有可能还不止一两次-
盛弋表面上说的淡定,不管是质问还是反击许行霁都有理有据,口齿清晰,但心里其实远不如脸上那么平静。
坐在车里去约好的商场的一路,她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扑通扑通’的,宛若雷鼓。
要死了,许行霁到底说这个干什么?
还有……他口中的喜欢,这还是她第一次鲜明的听到他说‘喜欢’这两*T 个字。他说他……喜欢自己,但盛弋却一点也不敢信。
顶多就是,耳朵稍微有些热。
还有,这车里空气似乎不太好,她感觉自己憋的都快上不来气了。
好容易捱到了地方,盛弋下车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微红的脸颊和耳朵异常明显,但刚刚紊乱的心脏却已经趋于平静了。
今天的‘冲动’过后,她现在更多考虑的是现实方面的问题,毕竟眼下自己和许行霁还是一个公司的,他还是她名义上的老板。
可这还怎么相处?本身他们前夫前妻的关系就够尴尬了,现在更是尬上加尬。
他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似乎要旧情复燃的前夫前妻?不对,根本就没燃过准备要燃的前夫妻?还是单方面神经病的前夫倒贴……不管是哪个,都够让盛弋头疼的。
许行霁今早闹着一出影响是深远的,尤其是他还发了一条微信来‘火上浇油’:[我知道我不配,但我还是说了,并且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是什么意思?这果然是许行霁的说话做事风格——知错认错不改错。
可难不成他要追自己么?一瞬间,盛弋真有种把他当场拉黑的冲动,可脑子里想到电脑里马上就要完成的月子中心的总稿,还有关于CBD项目的那些事……她又不能任性到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真是烦死了,盛弋皱眉,把手机静音扔进包里。
“弋弋,你怎么了?”袁栗烛和时荔都察觉到她的情绪好像不太高,纳闷地问:“你走路都一直愣神,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就是感觉……”盛弋顿了一下,苦笑着说:“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那么恣意妄为,想干嘛就干嘛,我却总是瞻前顾后的。”
许行霁是前者,而她是后者。
难道这世界上顾全大局的人就注定要活得这么累么?可盛弋真的已经习惯体面了,要她做许行霁那样的人,打死她也做不到。
“唔,这个问题也太深奥了,我想不通。”时荔吸了口奶茶,咬着里面的西米露含含糊糊地问:“宝,你遇到啥事儿了啊?”
“也没什么。”盛弋平静地说:“许行霁早上的时候和我求婚了。”
……
场面诡异的静寂几秒,然后时荔口中没咽下的那些西米露都喷了出来,她光荣的呛到了。
五分钟后,三人街也不逛了,袁栗烛和时荔一左一右的把盛弋‘押送’到了餐厅的包房内。
她们俩立刻机关枪似的盘问——
“怎么回事?你俩又搞在一起了?!”
“不!我不允许!许行霁忒不是东西!”
“冷静一下,就算搞在一起也不会这么快啊。”
“对啊弋弋,你才回来多久啊!这他妈还不到半年!”
“坚决不能让许狗得逞……”
“什么啊!”盛弋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们两个的脑补,不得已提高声音道:“我没和他搞在一起,也没复合!”
“那是怎么回事啊?”袁栗*T 烛一把握住她的手,痛心疾首:“弋弋,你真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两次!”
“放心,我不会的。”盛弋笑笑,柔声说:“我没想过和他复合。”
时荔抓住重点,两眼闪烁着八卦的光:“那是他一厢情愿?”
“嗯,可以这么说。”
“什么人啊,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时荔撇了撇嘴:“不要他。”
她也是一路见证了盛弋高中时的暗恋多么辛苦的,就算许行霁的确长得好,又有才华,是男神一样的存在,但那又能怎么样呢?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莫及的想玩吃回头草……谁就一定要在原地等你啊。
听盛弋简略的说完了前因后果,两个人对视一眼,更加确定了‘病源’所在。
“弋弋,许行霁这就是仗着你单身,欺负你还没男朋友!要不然他凭什么说求婚就求婚,一点仪式感没有,不对,太他就是太自大了他!”袁栗烛愤怒到直捶桌子,唉叹道:“哎,咱之前就不应该拒绝孙哥。”
“……什么跟什么啊?”盛弋简直不理解她的脑回路:“和你的孙哥有什么关系?”
“如果孙哥是你的正牌男友,那许行霁凭什么莫名其妙的跟你求婚还要追求你?他想当男小三么?”时荔倒是非常能理解,点头赞同道:“弋弋,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直接让那姓许的断了心思,别来烦你。”
盛弋皱了皱眉,倒是不太认同这个想法。
哪有用开始一段恋情来赶走‘追求者’这个办法的?这不是欲盖祢彰多此一举么?不过袁栗烛和时荔此刻愤慨的厉害,她也不至于和她们对着干。
“算了,别说我了,咱们吃东西吧。”正好披萨上来了,盛弋连忙招呼着她们吃饭,转移话题:“咱们是来陪栗子买东西的,别说我了。”
只是‘许行霁和她求婚’这几个字连在一起太震撼,话题还是很难转移,不光是盛弋,就连袁栗烛和时荔都觉得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就是感觉浑身难受。
盛弋听着耳边一句一句对许行霁的鞭策,又想笑又忍不住感慨,心想他这风评可真够差的。
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动——脸、才华、有钱,这些都不是万能的,起码在那些在乎她的人眼里不是。袁栗烛和时荔都是因为知道她曾经很辛苦,所以不想让她吃苦第二次。
但她们其实想多了,她是个胆小鬼,自己也不想再去遭一次罪。平心而论,她一点也不信任许行霁,不相信他口中的喜欢。
“放心吧,我都想好了。”盛弋垂眸用小叉子分隔开盘中的布丁,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淡淡道:“等这个项目结束后,我就辞职。”
本来说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闻言都声音顿住,像是突然被冰封,不再说了。
“比起找一个男朋友,我觉得这个办法比较有用,那就是直接不再见面。”盛弋笑笑:“只是我*T 很喜欢我手里的这个项目,也签了协议要完成,所以也只能忍过这一段时间。”
“栗子说的对,人,的确不能在一个树上吊死在两次。”
尤其是在第一次已经是勉强活过来的情况下,应激创伤后,都不会再想经过那棵树。
逛了大半天又去袁栗烛的婚房帮她布置,上蹿下跳的挂气球之类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下,盛弋只庆幸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像是打了一仗,她回家后洗了洗脸倒头就睡。
毕竟明天还得早起去给袁栗烛那里,听说当伴娘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累的很。
事实证明,盛弋听说的是对的。
虽然有素质的两个家庭结合,婚礼现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闹哄哄的——又是闹伴娘又是要新郎耍花活之类的。
但伴娘却还是得跟着敬酒,帮着新娘挡挡酒拖着长长的裙摆之类的,盛弋又不怎么适应穿高跟鞋,小半天下来就觉得小腿开始酸胀,脚后跟似乎都被磨破了。
除了这之外,其他的倒还好,袁栗烛是知道盛弋不会喝酒的也不用她挡酒,就是陪着敬到新郎唐谦的同事那桌看到了孙亦屿。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毕竟是以相亲的身份去的,之后孙亦屿几次给她打电话约见面也被自己拒绝了,盛弋觉得还是挺尴尬的。
尤其是这伴娘礼服是裸肩低胸的,其实还是有些暴露。
盛弋有些别扭的半掩在袁栗烛的婚纱背后,看到孙亦屿望过来的眼神只是笑了笑,一言不发。
终于敬完这些桌,盛弋重重地松了口气,她感觉自己脚腕都快站断了,和袁栗烛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走到厅外那一排软椅上坐下来休息。
她觉得……这辈子除非是时荔结婚时候还需要她,否则她再也不要给任何人当伴娘了。
真够累的。
盛弋微微弯腰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腿,心想这大厅是公共场所,虽然现在安静,但好几个礼厅的人来往都会路过,要不然她就在这里换鞋了,脚后跟肯定是磨破了,也不知道在哪里能买到创口贴。
正思索着,身前就打下一道暗影笼罩住自己,盛弋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孙亦屿的脸。
“盛小姐,刚刚人多,也没来得及跟你打个招呼。”孙亦屿伸手扶了扶眼镜,斯文的脸上笑意有点羞赧:“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么?”
“还…还好。”盛弋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连忙直起身子,脸上是客气而不乏疏离的微笑。
“自从上次见过后,其实我一直都没能忘记盛小姐。”孙亦屿叹息道:“只是连个微信都没有加上,太可惜了。”
盛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袁栗烛的这位孙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球啊。
“抱歉。”她只能很惭愧的微笑着:“孙先生,我没有想谈恋爱的想法。”
“不想谈恋爱怎么会去相亲呢,只是不想跟我谈罢了。”孙亦屿并无嘲讽,只是非常直接的说着*T 大实话:“盛小姐不用安慰我了。”
盛弋觉得自己彻底没话说了。
正当她准备随便找个借口回去的时候,由远及近的响起一道声音。
“好巧。”一道清澈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薄荷香停在旁边,伴随着的还有一件纯白色的西装,从天而降的落在盛弋的身上。
盛弋一怔,只见许行霁逆着光的脸英俊的晃眼,正‘和善’的微笑着:“在这儿也能见到。”
“……”她眉尖轻轻抽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来参加婚礼。”许行霁打扮的人模人样,碰巧,高挺的鼻梁上也架了一副平光的白金丝边眼睛,稍微遮掩了一点点那凌厉张狂的眉眼线条:“没想到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盛弋不由得轻笑一声,心想真能扯。
他连自己的婚礼都不愿意出席,哪儿来的美国时间去参加别人的婚礼?还碰巧遇到……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盛小姐。”孙亦屿忍不住出声,疑惑地看着许行霁:“这位…不是上次的那位先生么?”
上次他们相亲那顿饭,也是被许行霁打断的。
怎么每次他见到盛弋这个男人都会出现?而且他们之间那种莫名撕扯的磁场感……真的很让人不安。
“对,我们见过,我是她老板。”许行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随即拉起盛弋的手腕:“又得让她回去加班了。”
“……”
“先走一步。”
第58章 神明
盛弋配合着许行霁演完了这出戏, 她强忍过脚后跟那一阵钻心的疼,面色不改的被他揽着肩膀走出酒店。
之所以没挣扎,是因为她也想找借口脱身,而且许行霁的手还算绅士, 只是虚虚的揽着, 并未握实。
等到两人走出门外, 她才灵巧的挣脱开那虚无的掣肘, 快走两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谢谢你帮我从婚礼离开, 但今天我请假了,不打算回去加班。”盛弋客气的说着, 然后就想把身上罩着的衣服还给他,只是指尖碰到布料才想起来身上穿的是什么, 顿了顿, 又把手收回来。
“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我一会儿再把衣服还给你。”
盛弋不是开放的姑娘, 但也不是特别保守, 低胸裸肩和吊带露背的暴露衣裙都穿过,也不是觉得非常别扭,但这是分在谁面前。
在许行霁这个对她刚表现出‘追求’之意的前夫面前, 盛弋觉得,还是保守点为好。
许行霁看出来她的念头也没说什么,三月天的初春最冷, 他大方的在寒风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衬衫, 美丽冻人着,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开车了么?”
盛弋:“开了。”
“啧啧, 可惜。”许行霁长叹一声:“没借口送你了, 其实穿高跟鞋不适合开车。”
“不劳您操心了, 车里有平底鞋。”盛弋温温柔柔的怼回去:“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真没跟踪你。”许行霁无辜的眨了眨眼:“我真的, 也是*T 碰巧参加婚礼,不信你问俞九西。”
“哦。”盛弋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许行霁的鬼话她一句也不信,只是他不说实话那也不必追着问就是了。
女孩被磨破了的脚生疼,走路姿势都异常的别扭,许行霁眯了眯眼,皱眉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盛弋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你干嘛?”
“上来,这里离停车场有一里地。”许行霁言简意赅:“把衣服系在腰上,不用担心穿着裙子走光。”
“不用了。”盛弋别扭的拒绝:“我自己能走过去。”
“嗯,走过去,然后把脚上的血泡磨破结痂,接下来或许还得因为脚伤请假,耽误工程进度。”许行霁嗤笑一声,摆出资本家的冷血脸谱:“我不会给假的。”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盛弋无语,还没等想出话来反驳他这些谬论,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都眼神诡异的打量着他们。
嗯,两个人都穿的挺‘正式’,还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看起来的确是古古怪怪。
盛弋不愿意被人当初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围观,只好按照他说的,把西服系在腰间,慢吞吞的趴了上去。
就是别扭,打心眼儿里觉得别扭,软软的两条藕臂缠在他的肩膀上时感觉到许行霁温热的呼吸,皮肤上都会出现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盛弋僵硬地靠着他,甚至都不敢在背上趴太实了,忍不住地催促:“你走快点呀。”
女孩子声音轻软,说话着急的时候尾音就像是在撒娇,许行霁受用极了,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嗯,在快了。”
……
快什么快啊?盛弋说完,敏锐的感觉到许行霁脚下又放慢了些许饿,他那么长的一双腿,此刻走路的节奏就好像老大爷遛弯一样。
盛弋欲哭无泪,真的后悔自己上了‘贼船’,早知道刚才不理他直接走掉不就好了么!脚疼一些也不会死。
她其实不知道,许行霁并非是故意,他是真的走不快。
盛弋今天穿的是低胸的小礼服,趴着的时候软软的两团贴着他的背,他衬衫挺薄的,现在只感觉全身的肌肉都随着那软云而紧绷了。
走得快,上下弹跳的就会更厉害,所以他压根不敢走快,况且也不是直接去停车场的,还得在沿路找找……许行霁转移注意力似的四下眺望,终于在路对面看到了一家药店。
“嗯?”盛弋见他偏离了路线,连忙问:“你要去哪儿?”
“药店,你脚不是磨坏了么?”
这倒是,她车上也没备着消毒水和创口贴这些常用的药物,就是……没想到许行霁会这么细心。
背着一个人去药店买药其实不算奇怪,但许行霁和盛弋两个人的长相身材却是太引人注目了。
买药的时候,药房的小姑娘一直假装不经意实则十分明显的‘偷偷’打量着他们,偷瞄的盛弋都忍不住低着头,用额头轻轻抵住许行霁坚硬的肩*T 膀,鸵鸟似的买起来了。
“您好。”许行霁皱眉,十分客气的冷冰冰着:“麻烦快点。”
他虽然觉得盛弋这种主动‘靠近’很好,但不喜欢别人做贼似的瞧着她,让人感觉很冒犯。
“啊…哦!”小姑娘回神,被说了这么一句,脸上竟然飘起两抹羞涩的红:“对、对不起,这就好了。”
盛弋听的直叹气——买个药都能让人家女孩子脸红心跳的,许行霁这男的,可真是祸水。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谴责是个‘祸水’的许行霁拿着药出来后,就把背上的盛弋放下,让她坐在药房边上的公共座位上。
“那个,”盛弋看着他好像要蹲下给自己上药,连忙阻止:“我自己来吧。”
“你?你自己怎么来?”许行霁眉间轻折,有理有据地问:“你穿的是裙子,腿没办法曲在一起拿上去吧,要是想弯腰,你这衣服……”
“别说了。”盛弋打断他,耳根攀上两抹热,硬着头皮说:“我可以回车上上药。”
“那多麻烦。”许行霁笑了笑,半跪下来执起盛弋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都准备好了,就顺便帮你把这伤口处理了吧。”
轻轻把女孩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打眼就能看到那白皙的脚上除了脚后跟,连小拇指都被磨破了。
“啧。”许行霁长眉皱的更紧,有些心疼:“这什么破鞋。”
“跟鞋没关系。”盛弋垂下眼睛:“是我脚的问题。”
这鞋五位数呢,总归不能做工不够精细吧?是她自己有点娇气了。盛弋想着,脚趾也不自觉的蜷了蜷。
许行霁差点没被这小动作可爱晕,脑子里一瞬间都遐思万千了,例如……之前这白嫩的脚趾抓着床单的时候。
不过现在这场合也不适合发春,他深呼吸一口气摒除杂念,拿出塑料袋里的棉签和紫药水帮着盛弋‘上药’。
许行霁这辈子是从来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计,也害怕自己手下没轻没重把人弄疼了,于是愈发的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什么脆弱的易碎珠宝一样。
但下手轻点总归没错,倒是真的没弄痛盛弋,只是坐在椅子上的她看着‘脚下’半跪着的男人,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许行霁这样粗糙活着的男人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温柔,虽然他现在有可能是故意表现,装出来的。
沉默地看着他涂完药,重新背起自己。
盛弋拎着药袋伏在他背上,也乖巧了,一语不发,两人之间只有塑料袋晃来晃去时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无端就显得有些寂寞。
到了停车场,许行霁才开口:“你车停在哪个区了?”
盛弋:“C区。”
许行霁把人送过去放在驾驶位上,全程十分绅士手,没占半点便宜,刚要转身走人的时候就听到盛弋叫住他:“等等。”
强忍住飞快转身的冲动,许行霁颇为矜持的回头:“怎么?”
“你介意一会儿*T 再打个车回来开你的车么?”盛弋笑笑,有些羞赧:“我这脚大概开不了车了,麻烦你送我一趟吧。”
许行霁定定的看了她几秒。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盛弋现在就开始接受他了,知道这趟她大概是有话和自己说,而且…估计不是什么他爱听的话。
但女孩的眼睛不躲不闪,真诚坦然,是盛弋一如既往柔和又坚定的模样。
许行霁沉默片刻,俯身把人抱到副驾驶,然后自己进了驾驶位。
开车回去的路上,是盛弋先开口打破的沉默。
“许行霁,你膝盖怎么样了?”出乎意料的,她说的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体问题,听起来还是在关心他:“针灸治疗有效果么?”
“有。”许行霁面上带了些笑意:“持续治疗半年多了,现在下雨天也没以前那么疼了。”
盛弋也笑了,侧头看着他:“那我以前给你的膏药,你还用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以前’,许行霁怔了下,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用完了。”
盛弋留下的膏药就那些,是大约半年的量,再怎么节省着用也会用完的,可尝试过不那么疼的感觉就好像更加不能忍受那种钻心刺骨的痛痒和难受,无奈之下,也只好尝试着去针灸治疗。
“所以啊,再难受的感觉也会有治愈的方法的。”盛弋声音温温柔柔,可说的却是最冷静又理智的话——甚至冷静到无情:“许行霁,我就是以前的那副膏药,是可以被针灸替代的。”
“你过了三年还没意识到喜欢这个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是那种能让你暂时轻松愉快的感觉,就像阴雨天能暂时缓解你难受的膏药,而你现在还想追求我,误以为自己喜欢我,是你还没找到膏药的替代品,你明白么?”
伴随着女人清淡柔和的声线,那双攥着方向盘的大手青筋越发明显。
“不,你不是药。”一片死寂中,许行霁慢慢开了口,清冷的声线带着一点哑:“你是用药之后的愉悦感。”
“不管是膏药还是针灸,我确信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不想戒掉。”
盛弋到此刻在真正意识到,其实许行霁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反应不会是这样的,他可能会愤怒,可能会冷笑着摔门离去,但不会是认真思考后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然后无比冷静的告诉他。
以前的许行霁只在乎设计,对人生的追求是晦暗的,可现在他无论是事业上还是别的都充满了目的性,充满着在意……他甚至是真的开始在意自己。
心头重重的一跳,盛弋隐隐感觉某种情绪逐渐在失控。
许行霁自始自终不在她控制中,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人,她只能控制自己。
“可是我忘不掉。”盛弋闭了闭眼,说出实话:“对不起,我忘不掉他。”
从前的许行霁给的那些好的,坏的,她都忘不掉,所以她不可能重*T 新接受他。
“你,”许行霁当然知道盛弋口中的‘他’是谁,他愣了一下,情绪立刻有些乱了:“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喜欢他了么?”
“或许吧。”盛弋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车窗外:“可我还是忘不掉他,许行霁,别追求我了,我看到你就永远忘不掉他……你难道愿意永远当一个替身么?”
话音刚落,盛弋就听到‘呲啦’一声刺耳的巨大声响,是车轮重重划过地面的急刹车——幸亏她被安全带紧紧勒着,否则真的要撞到玻璃上了。
盛弋低呼一声,直起身子后忍着发疼的肋骨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拨了拨乱掉的头发,整个人冷静到可怕。
看着她这个模样,许行霁就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疯子。
“我是不是这辈子也不能知道他是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声音满是嘲讽的冷。
永远不能知道自己给谁当替身,始终在她心里不如的那个人,对于许行霁这种一身傲骨的天之骄子,简直比凌迟了他还痛苦。
“是,你没必要知道。”盛弋垂下眼睛:“许行霁,是我对不起你。”
许行霁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用、不、着。”
“接下来这段我自己开回去吧。”盛弋微笑:“麻烦你了。”
“盛弋。”许行霁也气笑了:“你够狠。”
他说完就立刻下车走人了,走的迅速利落,没有留恋,在巨大的摔门声中盛弋没立刻动,她觉得身上有些麻。
并不是空洞洞的难受所导致的,而是一种不敢置信的,震惊的麻木感。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许行霁别过脸之前……眼眶好像有点红。
她没看错吧?自己居然……把他气哭了么?
盛弋咬了咬唇,在原地呆呆地坐了半晌,忽然感觉自己心里也泛起了一丝针扎似的麻麻的刺痛感-
许行霁一路把车开成了云霄飞机,不长的一段路上估计交管12123上就能开出两张超速的罚单。
他风驰电掣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沙发下面把所有抽屉乱七八糟的翻出来,噼里啪啦中找到疏肝理气丸吃下去,甚至来不及找水,生嚼下去。
这药还是医生说他气性太大给他开的药,现在看来,真是早有预料。
似乎每个人都觉得他爱生气,脾气不好,但今天这事儿……自己没被盛弋气死就算命大。
许行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一把药下肚感觉稍微缓解了点,就立刻从通讯录中找到‘边韩’这个名字拨了过去,刚刚接通,他就单刀直入地说——
“老韩,帮我个忙。”
“帮我查一下盛弋从小到大身边出现过的男人,所有,是所有男性生物!”
“从五岁开始就查,不,两岁吧,就连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也查一查。”
……
那么喜欢的人却不能表达出来,万一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呢’,许行霁思维缜密,能想到的可能性都不想错过*T 。
“许哥,你这是咋了?”边韩似乎有点被他吓到,好半天才开口,莫名其妙地问:“你为啥要我查你前妻啊?”
许行霁冷笑:“查的就是我前妻。”
盛弋不想让他知道,死活不告诉他,那他可以自己查。
反正,他也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作者有话说:
许狗:我气到哭!
第59章 神明
婚礼过后, 盛弋又请了几天的假。
这次她是直接和俞九西请的假,后者也没问为什么,答应的挺痛快,只说:“嗯, 上个月太辛苦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缓冲时间, 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行西两个老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俞九西的做派比起许行霁, 那就显得太温和了,盛弋不自觉地笑笑, 轻声道谢。
“对了,阿霁那小子这两天也没来。”俞九西嘀咕了一句:“你知道他干嘛去了么?”
盛弋一怔, 连忙撇清干系:“我怎么会知道。”
她心想早知许行霁不去公司, 那她也不用请假了。
“哦哦, 我就是随便一问。”俞九西笑呵呵地又问:“盛弋, 你请假是家里有事?”
“不是,就是想休息两天,不过有事随时叫我, 电脑上什么都能处理。”
盛弋客气又疏离的回答完,就挂了电话。
俞九西在挂断后的盲音响起时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要死不活的躺在沙发上的苍白男人, 翻了个白眼:“不是哥们儿不帮你, 是没问出来。”
“算了。”许行霁也没抱什么希望,疲惫且嫌弃的挥了挥手:“你走吧。”
“我说, 你和盛小妞到底是怎么了啊?”俞九西皱眉, 十分不解:“怎么竞标成功后的那个晚上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现在更是一个请假, 你这个当老板的也天天躺平不去上班?”
许行霁不想理他,抬眸看着天花板冷冷道:“别太八卦。”
“靠,怎么就成我八卦了,第二轮竞标也就在下个月了,你以为你有很多时间么?现在董平都得罪了,下一轮咱们只会更难!”
“嗯,我知道。”许行霁面容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有多么艰难,只说了一句:“这些别告诉盛弋。”
“……操,兄弟,你这情根深种的样子栽的彻彻底底啊?怕她内疚?”俞九西眉尖玩味的轻挑:“虽然这事儿和盛小妞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过事后董平家那母老虎打算找她麻烦都被你抹平了的事儿,你没和她说?”
许行霁蹙眉:“没必要。”
他是不想那些垃圾人去打扰盛弋,又不是做来邀功的-
盛弋这几天请的假其实也不是完全为了躲许行霁,她确实想好好休息放松一下,期间接到于慎思打来的电话,出去见了一面。
还是为了他奶奶的事情,前段时间老人家就出院了,因为日后生活只能拄拐的事情郁郁寡欢,还不忘惦念着孙子的那位‘女朋友’。
“真是抱歉,又得麻烦你帮我一次了。”于慎思皱*T 了皱眉,很是无奈的解释着:“我奶奶现在这状况,我也不敢告诉她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男人嚼着口香糖,略有些烦躁的坦荡模样让盛弋微微有些同情,便柔声安慰了句:“没关系,答应了要帮你就会帮你,之前说再陪你去一次医院看奶奶也没来,现在正好去吧。”
于慎思一怔,半晌后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盛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自在的别开眼睛:“我脸上有东西?”
“没。”于慎思噙着笑,双手插兜幽幽的说:“就是有的时候…会怀疑你是不是天上来的?”
“……?”
“仙女呀。”于慎思半开了个玩笑:“要不然怎么这么好脾气?”
盛弋愣了下,随后有些忍俊不禁:“你这笑话真冷。”
“冷没事,管用就行。”于慎思吹了个泡泡,含糊道:“你看你这不是笑了么?”
闻言,盛弋上翘的唇角不自觉的僵了一下。
原来她的心情看起来居然是肉眼可见的不好,于慎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又陪着去哄骗了一次老人,夜幕四合时吃完晚饭从小区里走出来,于慎思伸了个懒腰:“啧,解脱了。”
“我看老人家心情还行。”盛弋想着刚刚喜笑颜开的两位老人,真诚建议道:“你以后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他们吧。”
“一定的,不过…”于慎思顿了一下,笑笑:“之后就不麻烦你了,我会找机会跟我奶奶说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的。”
盛弋微怔,下意识道:“你奶奶身体…能行么?”
其实她也不介意帮忙再多假装一段时间的,毕竟于慎思帮过她很大的忙。
“没事,现在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我不能一直这么缠着你利用,就算我想。”于慎思摊了摊手,很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私心:“我很想借机和你多些机会相处,毕竟一直都贼心不死,但这不行,如果不早点说清楚,接下来我奶奶就会告诉我妈,我妈就会告诉七大姑八大姨,等到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就更麻烦了。”
于慎思说着,无奈的笑了笑:“我又不打算用这招‘逼宫’,干嘛一直拖着——同桌,咱俩是有朋友情分在的,但情分不是用来消耗的。”
他很珍惜和盛弋这段非爱情的感情,因此并不打算用来更多的借口消耗掉。
盛弋静静地看了他两秒,忽然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于慎思歪了下头:“什么。”
“别装了,你知道我心里觉得欠你的人情太大,所以故意想办法让我还的吧?”盛弋笑着叹了口气,感觉呼吸吐纳间的空气极为清新:“行,那就这样吧。”
“你还说你不是仙女。”于慎思垂眸踢着脚下的石头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你的用心良苦还不好?”盛弋微笑着侧头看他,真心实意地说:“好,我答应以后没有包袱的跟你相处。”
“咱俩谁都不欠谁*T 的人情了。”
于慎思嘟囔:“早该这样。”
三天过后,盛弋销了假去上班,刚刚回到公司,就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陈先生?”她看到坐在行西外面会客区长椅上正等着的陈康泉,颇为意外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你…”陈康泉看到她后愣了一下,慢半拍才想起来:“你是许行霁的前妻,盛家小姐么?我们之前在马场见过?”
“嗯,是我。”盛弋客气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要攀谈的意思,微笑道:“我先进去了。”
但对于陈康泉的突然来访,盛弋心里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她清晰记得陈康泉这号人只是因为他是戚夏的叔叔,三年前曾经和行西合作过,至今她都不知道戚夏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参与在其中,但既然是曾经合作过的客户,还是在行西创业之初的‘金主’,怎么陈康泉今日来访,却一副遭遇到冷遇的模样呢?
他一个人坐在会客区那里,来来往往的行西员工居然没有一个人要去接待他的样子。
态度真是……奇也怪哉。
盛弋困惑的回到座位上,慢吞吞敲着键盘的动作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过了一会儿看到俞九西拿着水杯回了办公室,才终于找到机会问他。
“于总。”她斟酌着措辞:“会客区那里好像有客户在等?”
“唔,陈康泉。”俞九西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他无所谓的笑了下:“盛小…不是,盛弋,你刚来公司不知道,陈康泉来咱们行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的时候一个月来三四次呢,就爱热脸贴咱这冷屁股,让他等呗。”
盛弋愣住,半晌后眨了眨眼:“有仇?”
“上道啊,领悟的真快。”俞九西挤眉弄眼的:“有点。”
“可为什么会有仇呢?”盛弋皱眉,压低了声音:“我记得行西的第一个大单子,当时不就是和陈康泉合作的么?”
难不成,是后面合作的时候出问题闹掰了?
“哎呦,你这信息都过时多久了,一直没更新换代啊?”俞九西忍不住笑了:“盛弋,你说的这些还是我叫你‘嫂子’时候的事儿呢,后面发生的事…你都不知道?”
盛弋没理会他的调侃,连忙问:“后来什么事?”
“陈康泉这老逼登毁约了,因为阿霁被陷害抄袭的那个事儿。”俞九西冷笑:“那时候还没在姓苏那女人生日宴上澄清过呢,陈康泉就迫不及待的动用了风险条款毁约,我们所谓的第一个大单子,一分钱没赚到还赔了一大笔。”
盛弋眉头重重的一跳,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她一向温温柔柔的,蓦的抬高声音让俞九西吓了一跳,愣愣地问:“怎么不可能?那是行西最难的一段时间了,因为陈康泉撤了单子,其余下了小单的公司也都撤了,阿霁把他那批车全卖了才赔上的钱。”
“可、可是,”盛弋脑袋里乱极了,一时之*T 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咬了咬唇:“我记得陈康泉不是有个侄女叫戚夏么?她没有帮忙求求情么?”
“盛弋,你怎么知道戚夏?”俞九西愣住,疑惑地问。
“呃,她是我高中同学,我和许行霁是一个高中的。”盛弋垂下眼睛:“她喜欢许行霁。”
“啊…这事儿你知道啊。”俞九西顿觉尴尬,但随后又不屑的撇了撇嘴:“但喜欢有什么用?她就是陈康泉一个侄女,在他面前也说不上话。”
“那女的是挺喜欢阿霁,还总借机跟着陈康泉过来饭局缠着他,但阿霁的臭脾气你也知道…他不怎么给人面子,后来戚夏可能也是受挫了,她叔叔取消订单这事儿之后,她还来公司嘲讽过我们呢。”
当真相和自己脑补出来的‘过往’大大相悖时,是会让人觉得曾经的自己很可笑的。
时过境迁,当时误认为陈康泉和行西合作的单子是因为戚夏在其中插手的痛苦本来就已经被搓磨的不剩什么,但此刻随着俞九西这一番话,彻底烟消云散。
盛弋感觉自己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抖时便立刻深呼吸一口气,故作平静:“那陈康泉现在怎么又来了?”
换句不客气的话问应该是——他怎么还好意思来?
“啧,这就是靠阿霁的‘打脸’水平呗。”终于说到让人爽的部分了,俞九西美滋滋道:“这小子睚眦必报,这几年没少接陈康泉竞争对手的单子和他对着干,都快给这老逼登挤兑的没生存空间了。”
“没饭吃还要什么脸?这不是三番五次来同阿霁讲和了么?当初陈康泉来解约的时候是我们最落魄的时候,阿霁撂下一句话,当初我听着像笑话,像痴心妄想,但他真的做到了。”
“他说陈康泉会为自己解约的决定而后悔,因为错过他的设计损失的是陈康泉而不是他。”
此般狂妄的大话,盛弋在许行霁出手打了董平那个晚上也听到了。
看来他真的不是胡吹大气。
微微抿唇笑了笑,盛弋不再纠结陈康泉的问题,美眸则是越过俞九西看向他左后方的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
“许行霁……”她迟疑地问:“多久没来上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三号那天开始就没来上班了。”俞九西装傻充愣地叹息着:“现在把自己活成了超级赛亚人,不分白天黑夜,半夜四点钟敲他也在线办公,再这么作下去,估计胃病还得犯。”
盛弋蹙眉,试探地问:“他在家里办公?”
“啊,怎么了?”
“没怎么。”盛弋把椅子转回去,看着电脑屏幕继续工作,不咸不淡地说:“下班之后去看他一眼。”
因为陈康泉的事情,她在心里误会了他和戚夏很多年,就算不用宣之于口的道歉,但去看看他也没什么。
“……啊?”俞九西愣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儿?”
盛弋笑笑:“知道啊。”
不就是婚房么。
6*T 第0章 神明
之前结婚的那一年多, 其实盛弋对许家是什么都不了解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许行霁的那个婚房是不是许家出钱买的,只知道小区的确是在林澜市内房价最高的地段‘御华府’,周遭无论是学校医院还是商务中心都走一段路就能到,偏偏闹中取静, 得天独厚。
不过现在看来许行霁和许家彻底撕破脸皮后也依然住在这里, 那这房子八成就是他自己买的了。
盛弋在上楼‘探望’之前特意在楼下茶餐厅里打包了几种小食, 当作探视礼物, 然后才熟门熟路的坐电梯上去, 敲门。
这里她之前毕竟来过无数次,站在熟悉的大门外面, 似乎连本来应该有的紧张感都淡了很多。
俞九西说的对,许行霁果然是在家的, 她按了门铃后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时间, 听到屋内由远及近的踢踏声音。
许行霁有些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谁?”
“是我。”盛弋干脆的应, 声音清透:“我来看看你。”
屋内没有声音了, 又等了两分钟,眼前的门才终于打开。
许行霁明显是有些休息不足,苍白的脸上清俊瘦削, 眼圈发黑,刚刚临时抱佛脚扒了两下的头发依然算不上整齐,整个人都是强撑着保持精气神的乱七八糟。
然后不忘礼貌的侧身让她进来。
他客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上次搬东西过来的时候盛弋并未进门, 算起来也算是阔别三年重回熟悉的故居了, 她有些诧异的发现,一切其实没怎么变。
她走的时候什么样, 基本上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就连进门的鞋柜都纹丝未动——虽然三年的时间并不长, 也不需要改变装潢。
除了……偌大的房子里空旷了点。
因为过于熟悉, 心头难免泛起一丝酸酸涩涩的感觉,盛弋回过神后眨了眨眼睛,忽然改变了想法。
“就是来给你送点东西。”她突然不大想进去了,于是在门口转过身,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许行霁:“你吃晚饭了么?”
许行霁静静地看着她,近距离面对面的氛围里一阵诡异又寂静,沉默到让人额角都觉得沁出了一层冷汗。
终于,他接过盛弋手中的东西,大发慈悲的打破了沉默:“没有。”
盛弋无声地松了口气,笑笑:“那你吃吧,我先走了。”
许行霁挡在她面前,脚下不动,淡淡地说:“一起吃。”
“……我吃过了。”
他恍若未闻,脚下生了钉子一样的固执,沉默寡言的表示抗拒,态度十分明确了。
盛弋无奈,末了也只好换鞋进去陪他一起吃。
说是陪,其实也就是看着许行霁吃,林澜到了三月份市内就不再给供暖了,几百平方米的房子一个人住,极其的清冷,空旷,疏离到仿佛空气里都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但盛弋知道那只是错觉。
毕竟是住宅,还是和医院有区别的,怎么可能会有消毒水的味道呢?
但这般信誓*T 旦旦的‘以为’在看到许行霁手背上那十分鲜明的青紫时就被打破了,盛弋目光定住,忍不住问:“你…生病了?”
“嗯。”许行霁注意到她的视线,垂下眼睛淡淡的答:“胃疼,吊了两天水。”
“哦。”简短的两句话后,又是沉默。
盛弋发现接近‘撕破脸’的两个人无论再怎么伪装,也是破掉的镜子粘不起来的尴尬,愣是要凑在一起,也总是难看至极的场面——或许她今天根本就不该来。
三年前的误会自她心中而起,今天因为一个意外破除掉了,但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和许行霁的结局已经注定,三年前的各种因果都是往事如烟,影响不了现在,自己也不该一时冲动对他带着‘愧意’就过来了。
盛弋心里默默地检讨着自己,正琢磨着怎么告辞,就听到对面的许行霁开了口。
他心不在焉的喝着粥,忽然问:“问你个事儿。”
“嗯。”盛弋回神,脊梁骨不自觉的微微停止:“你说。”
许行霁侧头想了想:“你休假这两天,有去哪儿放松么?”
盛弋一怔,不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就在家了。”
许行霁突然笑了,黑眸里像是糅合了各种情绪,五味杂陈。
“有什么事么?”盛弋被许行霁笑得莫名有些心慌。
“没什么。”许行霁修长的手指捏着塑料勺子,无意识地搅动:“就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会说谎。”
如果不是因为想她想的厉害,大晚上的又开车到群杉门口去蹲点,也不至于……看到于慎思送她回家,然后他们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场面。
许行霁至今还在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去,如果不去,也不至于看到眼睛生疼,就连梦里都是盛弋对着于慎思笑的温温柔柔的画面了。
梦里有这个,那当然是睡不着。
也没办法和以前一样缺根筋似的完全投入工作,心烦意乱,大半夜坐在地板上喝冰啤酒,他的胃当然经不起这么造,第二天就宣告阵亡了。
盛弋听到他带着刺的话皱了皱眉,想着不和病号计较,她再次告辞:“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许行霁‘啪’的一声放下勺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盛弋不再回话,站起来就要走。
结果下一秒许行霁也跟着站起来,长腿迈了几步就拦在她面前:“说走就走?盛弋,你到底是来干什么了?”
许行霁比她高了许多,盛弋才到他肩膀而已,虽然清瘦但一道高高的暗影笼罩下来,还是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许行霁的情绪并不理智。
“我说过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盛弋不想刺激他,硬着头皮柔声解释。
但她的低眉顺眼在许行霁看来则更加刺眼——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看起来都怕他了。
“你为什么来看我?你对替身都这么好么?”许行霁冷*T 笑,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盛弋,直把女孩逼的不断退后,最后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许行霁。”盛弋秀眉蹙起,盈盈眼底亮晶晶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尖锐?”
每次问题都要问到了极致,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态度……都是成年人了,不能稍微体面一点么?
但许行霁,偏偏在她面前还真的学不会《体面》怎么写。
“你怕我?”他轻笑一声,冰冷的修长指尖挑起盛弋线条精致的下巴,轻轻控在掌心:“你为什么怕我?”
说着,逐渐缓缓地低头。
“许行霁!”盛弋被他的手控的别不开头,甚至纤细的手腕都被控住……她忍无可忍的叫住他,声音彻底的沾染上几分怒气。
而这怒气也过渡给了许行霁。
男人黑眸闪过一丝火光,低头狠狠的咬住她殷红柔嫩的唇角,一瞬间血腥的铜锈味就在齿间散开,让人提神,醒脑。
“盛弋,这是你无端散发好心的代价,谁让遇到我这个混蛋了呢。”许行霁抬起头,满意的看到她的嘴唇染上自己‘杰作’,轻笑着:“你今天真不该来。”
“我也觉得。”盛弋没叫疼,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声音都在打颤:“许行霁,你真是个王八蛋,我会报警。”
唇角的伤口,应该可以告他一个猥亵罪。
“好啊。”许行霁浑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还笑了笑,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弋弋,你真的不会骂人。”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那几句话,一个脏字都不会带,温柔的性子发起火来都奶凶奶凶的……天生该被欺负。
“盛弋,你早就该告我了,把我送进牢里。”许行霁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线,一片濡湿,气氛一会儿冰冷一会儿烧着了似的暧昧,只有他半真半假的疯话:“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摆脱我。”
“我哪里不如于慎思了?”
“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家伙。”
只是兔子急了都是会咬人的,这次盛弋咬了回去。
听着许行霁低低的轻呼声,盛弋被他反剪着别在背后的双手趁机用力挣脱开,顺便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你别耍流氓!”她用尽全力地推开他,趁机后退到门口缩成一团,细白的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服:“许行霁,你是不是疯了?”
出乎意料的,被她推了一把的男人没有继续跟上来,而是有些踉跄的后退两步,倒在沙发边上。
他静默的坐在那里垂着头,半天都没起来。
看着……就像灵魂出窍了似的。
“许行霁?”盛弋心里‘咯噔’一声,走过去试探地踢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像是玩偶,充耳未闻,指尖都没动一下。
盛弋皱眉,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掌下的触感像是火炉。
操,他是真的疯了。
盛弋的眉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附在他的耳边大吼:“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烧死算了。”许行霁终*T 于回应,水汽朦胧的眼睛里满是无所谓:“你走吧。”
他像是惩罚自己似的,顺势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的睡了过去。
“你起来,别在地板上睡!”盛弋气急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骂这个人,只能有些无力的在房间里转圈圈:“许行霁,你家药箱在哪儿?你能不能去卧室床上躺着?”
她必须给他先量量体温,然后才能确定他用不用去医院。
许行霁闭着眼,依旧是不说话。
地上躺着的这位几分钟前刚刚侵犯过自己,明明知道不应该,但盛弋还是没办法眼看着人就在自己面前病成这样。
她皱了皱眉,静静地盯了许行霁一会儿,索性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
“挺好,三月份的没供暖的室内,地板温度很凉。”盛弋轻笑道:“我们就这么坐着吧。”
相对来说,女人比男人更怕凉。
果然盛弋刚刚坐下,许行霁就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一语不发的回到了卧室。
盛弋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后蹭到沙发那里拉开下面的抽屉——她记得自己以前就把药箱放在这里,现在果然也在。
她找出体温计走进卧室,看着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的许行霁,走过去递给他:“量一□□温。”
许行霁不动,她就强硬的掀起他的衣服把体温计塞到他腋下,反正他们早就赤呈相对过,看看上半身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许行霁低低的笑了声:“你不报警了?”
“能不能闭嘴。”盛弋有些烦躁地打断他,别扭道:“等你能站起来再报。”
“嗯,是该报的。”许行霁喃喃地说:“于慎思不就是警察,把我抓到他那儿去,我们再打一架。”
……
也不知道他在和于慎思较什么劲,发神经。
盛弋也不想继续管他了,正要转身走人的时候,视线划过他床头上那些纷纷扬扬的纸张时,却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目光。
并非是她刻意想看,而是那纸上密密麻麻的有她的名字。
盛弋怔了怔,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的更仔细。
“看吧。”许行霁睁开眼捕捉到盛弋的目光所在,就主动拿起床头上的文件递给她,一字一句道:“这上面都是你的信息,你的家庭情况亲戚状况朋友关系,慢慢看。”
“许行霁。”盛弋捏着纸的指尖都隐约在发抖,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凭什么调查我?”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许行霁定定地看着她:“总该在你生命里某个阶段出现过吧?所以我查了。”
盛弋五指收拢,攥紧纸张:“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做不到心如止水,她还是紧张,她本来以为许行霁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在三年后依旧被‘替身’侮辱后会放弃,但没想到他居然疯到调查她。
从小调查到大,一个一个筛选……但他找不到的,盛弋知道他是永远找不到的。
“知道了,”许行霁顿了一*T 下,自嘲的轻嗤一声:“我也许能甘心做一个替身。”
这话就像是一道雷,从盛弋天灵盖上劈下来弄的人浑身发麻,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猜不出来你喜欢的人是谁,这些资料翻了一整天,也猜不出来。”
毕竟每个人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太多太多了,许行霁再怎么神通广大,也终究分析不出来盛弋是对谁爱慕倾心,他现在只能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那就是他喜欢她,的确想和她在一起。
“你把我当作替身也行,我可以接受。”这算是一个男人能做到最卑微的事情了,许行霁抬起手臂拉住盛弋冰凉的手,模样是显而易见的无措。
比起往日里高高在上一身傲骨的自负,他已经被‘感情’这操蛋的玩意儿折磨成了一只流浪狗,怯懦,不安,只能乞求:“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三年了…我发现我喜欢你,盛弋,我真的只喜欢你。”
“你能把我永远都当成那个男人么?反正,你说过你和他不会在一起的。”
忘不掉这种事情,他也可以接受了,先在一起,万一……有一天盛弋忘掉了呢?
“你疯了么?”
空气似乎都死寂了几秒钟,盛弋才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的缩回手,不住的摇着头:“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想去找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么?是这样么?”许行霁掀开被子下了地,体温计掉在床上,上面显示39度2的高烧里,他的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光:“盛弋,没办法只和你做朋友,我装不了。”
“我们之间只能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在一起,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见到盛弋,见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许行霁承认他是真的受不了,就像今天,就发了疯。
他的话无异于是最后通牒一样的宣言,是分是合的那根线,却是攥在盛弋手里的。
此刻的每一秒钟都像每一分钟那么漫长,不知道等了多久,许行霁听到盛弋轻轻的声音:“对不起。”
许行霁的心,一沉。
“如果只有这两种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后者。”盛弋的声音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子弹,听的人千疮百孔,支离破碎,而她理智又淡漠。
“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去公司了,签下的项目不可以违约,虽然麻烦一点,但在家里也可以完成后续的工作。”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许行霁,虽然这话说了没用,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根本不是三年前的我了。”
“放下吧。”
时过境迁,她终于把自己磨炼到无坚不摧的程度,但他却还在回头看。
多傻啊。
作者有话说:
不能怪女鹅狠,许狗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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