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神明
盛弋说到做到, 第二天就辞了职,她收拾了自己在行西的所有东西,准备回家完成月子中心那个项目的后续工作。
俞九西不解极了,完全想不通许行霁怎么会把人气*T 成这个样子, 慌不择乱的想各种办法要把人留下——但无论他如何劝说, 盛弋要走的念头却十分坚定, 丝毫没有动摇。
“九西哥,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很开心。”盛弋微笑,轻声软语的说着客气话:“但我已经决定了, 不好意思。”
她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很难动摇, 虽然相处不是很多, 但俞九西也是大概明白的, 虽然很是遗憾, 但他也只能无奈的放人。
盛弋是行西设计部的中心层里唯一的女性,人又大方温柔,长得漂亮, 在公司里不知道多受欢迎,她要离职的消息传出去无疑是盘丝洞里的唐僧肉没了,‘漫山遍野’都是哀嚎, 前来打招呼相送的同事络绎不绝。
女孩儿好脾气, 一个一个的都认真对待了。
而这整整的一天里,当初把盛弋招来的许行霁都没有出现,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俞九西站在玻璃窗旁边, 垂眸看着穿着一身休闲服, 背着电脑和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离开的盛弋, 只觉得小姑娘背影都形影单只,清瘦伶仃的可怜。
啧,许行霁还真是个绝情的混蛋。
俞九西长眉微皱,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过去骂他。
但就和这几天的任何消息一样,都是石沉大海,许行霁那货不知道干嘛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消失的彻彻底底。
再给他几天时间吧,最多五天。
俞九西默默的盘算着,心想如果超过他预料的时间许行霁还不出现,那他就可以去报警寻找失踪人口了。
只不过俞九西这个警没报成。
盛弋离开行西的三天后,许行霁就回来了,他穿着一身G家超季定制款的香槟色西装,身型顽长瘦削,稍稍剪短了一点的黑发衬的脸色更白,整个人都有一种凌厉又精致的感觉。
“靠。”俞九西愣了一下,然后就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他妈以为你入土了!”
“去了趟中海。”许行霁把胳肢窝里夹着的文件夹扔给他,神色淡淡:“董平不是跟我过不去么?我直接把他老巢掀了。”
俞九西愣了一下,随后连忙拿过文件夹翻阅——里面都是董平这些年做过的腌臜事儿。
董平是在政府工作的,直属管辖的部门就是在中海,这下子所有事情前因后果的捅到了上面,他体制内是待不成了。
“你…”俞九西看的傻眼,半晌后才吐了口气:“敢情您老这几天是复仇去了?”
“算是吧。”许行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轻冷:“他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不好过。”
“靠,你这是让他不好过么?你这都快赶上直接让他去死了。”俞九西皱眉,不甚认同:“你以为董平那狗德行没有得罪的人?他这些事儿是只有你能调查出来么?但为什么只有你这个二愣子敢往上面捅,你他妈不怕被他报复啊?”
“他能怎么报复我?找人*T 捅我两刀?”许行霁不屑的一笑:“随便,求之不得。”
“你说什么呢?”俞九西眉头皱的愈发深:“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这么不管不顾,可不是他们生意人的办事风格。
董平是得罪他们了,但是‘教训’和把人逼到死路是两码事,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但许行霁看起来……就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破罐子破摔似的。
“也没怎么。”许行霁半躺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就是觉得没劲,有点想去死,你和我一起吧。”
“……操,说的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滚你妈的,我还没娶妻生子呢。”
许行霁闻言,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还打算结婚生子?”
“我怎么不打算结婚生子了呢!你什么意思?”俞九西觉得倍受侮辱,怒道:“我正追着我们家小鹿医生呢,对了,你最近怎么都不去针灸了?”
“都不想活了,还治病干嘛?”许行霁半真半假的嗤笑。
“你到底怎么了?”俞九西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年纪轻轻真的厌世了?”
“嗯。”许行霁躲开他的手,直起身子打开电脑:“工作吧。”
……
操,他就知道他是装的。
俞九西顿时感觉稚嫩的心灵被狠狠的欺骗了,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许行霁这个工作狂能重新工作起来就好。
感情方面的那些坎,早晚是能跨过去的-
时间迈入五月份时林澜从初春过渡到了盛夏,烈日炎炎下,盛弋拎着笔电急匆匆地赶到了和方士羽约好的咖啡厅。
“抱歉。”她看着窗边已经坐了一会儿的男人,羞赧的笑了笑:“路上堵车,稍微来晚了一些。”
“没事,不急。”方士羽绅士的帮她拉开椅子,温和道:“不耽误事,这儿离我儿子的幼儿园很近,谈完我正好接他回去。”
“那麻烦你了。”盛弋打开笔电点开设计稿,指着几处惭愧地说:“真抱歉,这里的几个拐角结构我理解的不是很清楚,还得麻烦你帮忙。”
“没事,跟我客气什么,互帮互助嘛,你这个设计也挺有趣的。”方士羽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观察了下就上手帮着盛弋修改了几处,后者看着看着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灵感是对的,但毕竟经验不足,处理起来总是没有那么老道。
“小盛,你现在不在行西工作了么?”
工作上的事儿忙完,两个人随口聊了几句,方士羽颇为疑惑地问:“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去了?许行霁处理这些问题,应该是手到擒来的吧,怎么不找他问问?”
盛弋拿着咖啡杯的手指顿了一下,笑意很淡:“不在了,不好意思麻烦前老板。”
她从行西辞职已经将近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设计和施工方面的沟通一直是由她和俞九西或者其他员工完成的,而许行霁,彻底的消失在她生活里的每一处。
她不会无意中听到他*T 的消息,别人也不会跟自己提起他。
不会刻意遇见,也不会偶遇。
两个人如果要执意斩断所有联系,实际上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没有必要非得联络的。
就和之前在伦敦的那几年没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生活,盛弋早就适应了。
一个人的社会关系有千丝万缕,而她和许行霁之前现如今那仅存的一缕就是月子中心这个合作,现如今这个项目已经开始筹备动工了,等真正建设完剪彩的那一天,他们就会彻底毫无关联。
而这时间也不会太长,算来算去……最多也就几个月。
方士羽听出来盛弋不愿意多谈的冷淡,稍微愣了下,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可惜,我只是个挂名股东,参与不上行西内的决策。”
“方哥,我不是被开除的,是自己走的。”盛弋无所谓的笑笑:“所以没什么,继续谈事吧。”
和方士羽交流了不少关于到时候施工时该如何细微改动图纸这方面的事情,等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刚刚好是他儿子幼儿园放学的时间。
离约见的咖啡馆的确近极了,就隔了一条街,在方士羽的邀请下,盛弋索性去和他一起凑个热闹看看幼儿园放学时的‘盛况’——果然是一片车水马龙的乱糟糟。
她提着笔记本电脑躲来躲去,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哪个小孩,正当有点后悔过来的时候,一个肉团子撞到了她的膝盖。
垂眸一看,是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出来的剑眉星目,在白皙的肉脸蛋上显得可爱极了。
小男孩不小心撞到她后倒退两步,害羞的挠了挠头,然后看到方士羽就扑了过去,兴高采烈道:“爸爸!”
方士羽弯腰,笑着把人抱了起来。
“方哥。”盛弋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戳了下小男孩的脸蛋:“您儿子真可爱。”
“姐姐,你是我爸爸的朋友么?”小男孩年纪虽小,却有着撩妹的好本领,眼睛亮晶晶的:“你好漂亮!”
“嘿,臭小子。”方士羽哭笑不得的弹了他一下:“还挺会溜须拍马,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机灵。”
“小朋友,来。”盛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条巧克力递给他,笑眼弯弯:“送给你,很好吃哦。”
方士羽拍了拍小男孩:“接着吧。”
小不点挺懂礼貌,这才伸手接过,红着脸:“谢谢姐姐。”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盛弋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挥手和方士羽还有小男孩告别后,自己走去停车场的时候也撕了条巧克力来吃。
女孩儿一般都对保持身材有着苛刻的要求,盛弋虽瘦也不例外,她爱吃甜品,却很少拿着甜品和零食有事儿没事儿的吃,也就是心情好了的时候当作调味剂。
一根巧克力棒吃完,刚刚好上了车,盛弋系上安全带刚要开走,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后接起来。
“九西哥?”
“哎,*T 是我。”俞九西应了一声,音调听起来颇为欢快:“小盛,工程日期定下来了。”
“真的啊。”盛弋一听,眼睛立刻欣喜的亮晶晶了:“什么时候啊?”
“下周一正式开工。”俞九西笑了笑:“到时候席泽那小子去督工,得麻烦你拿着图纸去工地和他对细节了。”
“有什么麻烦的。”盛弋听他这么说倒是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不是她从行西离开了那在公司就可以对,自然不用去工地,只是她宁可去工地被风吹日晒,也不想去行西,她想杜绝一切见到许行霁的可能性。
俞九西大概是理解,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女孩子去工地怪辛苦的,施工期大概四十天左右,大致对好也得二十天了,你那边……”
“九西哥,我没事。”盛弋听出来他的吞吞吐吐,立刻很懂事的应了句:“我还没去过工地跟工程呢,尝试一下也好。”
“就是觉得有点委屈你了。”俞九西忙说:“五六月份林澜正热着呢,你要是受不住,就和席泽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在里面商量也行,就是施工附近居民区比较多,没什么好地方……”
“真的没事。”盛弋哭笑不得,心想她又不是去享受的,再三保证:“放心,一定没问题。”
“好,注意安全。”
第62章 神明
月子中心这个项目, 是盛弋第一次跟工地。
她之前的工作经验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纯设计师工种,给平面图,立体图, 全景图, 按照施工队的发来的要求修改, 但却从来没真的自己去过。
一般设计师去跟的工地, 都是作为‘乙方’存在需要全权上心的, 这个项目,对于盛弋而言是最需要有责任心的一次工作。
而真的跟着去了, 尝试未知的领域,在知道实地接触和纸上谈兵完全是两种感觉。
在她的设计图里都是一个样子, 但眼看着自己的创意被一砖一瓦建起, 从有到无, 内心的愉悦感和满足感是无以言表的。
除此之外, 盛弋也学到了一个项目的完成不仅仅只是‘大楼建成’这一件事。
一个项目的完成,是由方方面面的因素推动的。
她跟着督工的第二周,工地就来了一伙团队, 大约四五个人,穿着西装白衬衫,打扮鲜亮, 看模样丝毫不像在工地工作的人, 反而像坐办公室的。
盛弋有些疑惑,中午吃饭的时候问了席泽, 后者捧着饭盒, 闻言笑了笑:“他们不是工地的人也不是供货商, 是馨亚的销售团队。”
‘馨亚’就是他们现在建设的这个月子中心的名字。
稍微想了一下, 盛弋就立刻明白销售为什么这么早过来了——用的都是环保材料,建设过后不消半年就可以对外开业了。
而这过程中也不长,销售如果想挣业绩拔得头筹当然从现在就得开始了解,虽然月子中心在现如今的快节奏社会里已*T 经如火如荼,看似满满当当的几乎约不上,价格水涨船高……但背后怎么可能没有‘推手’推波助澜?
说到底,好东西也得需要通过营销传播出去的。
能签下一个单子,这些销售的提成自然是少不了。
就像馨亚的设计师是她这个女设计师一样,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所以团队里的销售人员大多数也是女性。
其中有个特别开朗善谈的女孩叫秦雯,她在这工地转悠两天也没搞明白哪里是哪里,又不好打扰施工的人员,结果一来二去就盯上‘闲来无事’的盛弋。
秦雯某天中午看到窝在管房里吃盒饭的盛弋,登时眼前一亮:“美女,你是这工地上班的?负责给工人们做饭的么?”
以她的脑洞显然是想不到‘女工程师’和‘女设计师’这些名讳,看到盛弋正在吃饭,自然而然就认为她是后勤工作人员了。
盛弋把饭咽下去,才笑笑:“我是在这里工作的,但是……”
“啊,那太好了!”未等她说完,秦雯就惊喜的跳了起来:“那你是不是对这里很熟啊?”
盛弋点了点头。
“你好,我叫秦雯,是馨亚的销售人员。”秦雯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过几个月就得想办法推销签单了,我想着多了解一下这儿的结构情况,但来转悠好几天了,也搞不清楚哪儿是哪儿。”
说到这儿,其实她的意图已经非常清晰了。
盛弋心领神会,如她所愿的轻笑道:“那我带你走走吧,我对这儿很熟悉。”
“啊啊啊真的,太好了!”秦雯感激地拉住她的手:“你叫什么啊?”
“盛弋。”
之后三不五时的,秦雯就过来‘打探消息’,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混熟了。
某天盛弋正带着她爬梯子时秦雯欲哭无泪,颤颤巍巍道:“弋弋,这儿好吓人啊,我不敢了呜呜呜。”
盛弋哭笑不得,回头看她:“不是你说想到二楼去看看的么?现在一层地基刚弄完,上面还什么都没有呢,只能爬梯子了。”
穿着工装短裙的秦雯都快趴在梯子上了,抱着一旁的栏杆直摇头:“不不不,我不去了,我后悔了!”
……看这怂的要命的样子也上不去了。
盛弋无奈,只好返回又爬了下去,她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球鞋,简单的格子衬衫,头上戴着一顶结实的安全帽,打扮已经相当融入工地这摊了,轻松自如地跳了下来就稳稳落地。
“其实你也能爬上去的。”盛弋点了点她的铅笔裙:“下次来这儿穿的简单点,平底鞋。”
正说着话,席泽就从那边走了过来,他连跑带喘,手里还拎着一个笔电。
“弋姐,你看这儿,有个地方施工队那边说需要改改。”
秦雯:“?”
盛弋不是在食堂工作的么!
看到盛弋和席泽坐到一旁去交流图纸的事情,秦雯这才反应过来她实在太傻逼了——这几天,她彻彻底底的误会了盛弋的工作性*T 质了!
居然以为她是食堂的工作人员或者是后勤部门的……她可真是脑残到家。
等席泽走后,秦雯就连忙过去和盛弋道歉:“对不起啊弋弋,我误会了,还说你是食堂的呢。”
“这有什么的。”盛弋笑笑,压根不在意:“是我后来忘记告诉你了。”
“那你是这里的设计师么?”秦雯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她颇为好奇的样子,盛弋也没卖关子,轻轻点了点头。
“哇靠,这么厉害的么?!”秦雯大惊,像看超级赛亚人一样的看着盛弋:“这、这个楼都是你设计的?”
“嘘,低调。”盛弋连忙示意她小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句:“你也别想的太厉害了,这都是工作而已。”
“不是,你这就是很厉害啊!”秦雯风中凌乱着:“这月子中心的概念图纸多好看啊,楼体形状和设计理念,呜呜呜你真的很厉害!”
被人夸奖总归是件好事的,盛弋听着心里暖洋洋,在秦雯好奇的追问之下也和她分享了不少业内那些惊才绝艳的作品。
“我真的算不上厉害,毕竟这个月子中心只是规模中下的一个项目,要说真的厉害……”
最终还是上了楼,站在二楼的窗边,盛弋望向外面一片宽阔的视野,目光有些放空,像是透过一马平川的周遭幻想着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
“商圈那边有个项目,要建造林澜最高的一所建筑,那才是真的厉害。”
盛弋已经不再参与关于国际大厦的项目了,但要她一点不想也是不大可能。
听说一周前二轮竞标已经结束了,负责设计的公司依然是行西,二轮竞标结果一出来就等于尘埃落定,这个答案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意料之中——毕竟行西的设计是真的惊艳,而且在一轮中就处于绝对的领先优势。
但只有盛弋听到这个消息后是真切地松了口气的,看来得罪董平并没有影响竞标的事情,这样就好。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平淡如水,一眨眼就到了六月份。
林澜六七月份的太阳最毒辣,平均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让人在晌午的时候几乎喘不过来气,像是快要被烤化的冰淇淋滩成一团,工地里混合着水泥和钢筋的热度更甚,尤为过分。
无论是谁,在十二点到两点这个时间段也都是没法子出门干活的,只好蜷在断壁残垣的半成品楼里,还能稍微避避阳光。
盛弋已经适应了工地的节奏和疲累,坚持跟着,可到了这三伏天也实在是受不了,热得头晕眼花。
她在楼里的阴凉处寻求遮蔽,接到袁栗烛电话的时候感觉眼前都是一片一片的金星。
“喂……”接起电话,软绵绵的应了一声。
“弋弋,你声音怎么了?有气无力的?”袁栗烛诧异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没。”盛弋强打起一些精神,声音还是有点软:“就是太热了。”
“这么热你就别出门了啊!躲伏天!*T ”袁栗烛说完,笑眯眯的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宝,我怀孕了!”?
这么快,十有八九是蜜月宝宝了。
盛弋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我送的礼物这么快就能用上了。”
“弋弋!弋弋!”突然有人在门口大声叫她,盛弋应付了两句袁栗烛挂了电话,就看到穿着运动服的秦雯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外面有西瓜吃哦,你快去。”
自从上次的爬梯子过后,秦雯来工地就开始乖乖的穿运动服了——这姑娘是当真热爱工作,三十七八度的天气也挡不住她来考察的一颗心,就跟不热似的,此刻捧着一杯冰冰凉凉的杨梅汁喝得正欢。
盛弋看着看着,是觉得有点渴了。
“这也是工地发的。”秦雯嘻嘻笑了笑,摇了下手中的杨梅汁:“超好喝,你快去拿吧,要不然我帮你去拿点吃的也行。”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盛弋扶着墙站起来,随口问了句:“谁买了这么多解暑的东西?还挺大方。”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秦雯听了后却差点呛到,然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弋弋,是个大帅哥送来的。”
盛弋:“什么大帅哥?”
“我也不知道,好像不是你们工地的人,我第一次见到。”说着说着,秦雯这个颜控就逐渐激动起来,握着盛弋的手来回乱晃的激动道:“真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比那些自诩为神颜的明星好看多了!走,带你去看看,大帅哥应该还没走。”
秦雯边说,边拉着人往外走。
盛弋也挺好奇秦雯口中这个惊为天人难得一见的大帅哥,但莫名的,她总觉得心里忽然有点慌,说不清哪里不太对,心不在焉的跟着她一起走。
盛弋多了个心眼儿,出了大楼的门隔着一段距离就叫秦雯停下,远远的眺望过去正在发夏日物资的那一摊。
“嗯?”秦雯纳闷:“弋弋,干嘛不过去啊?你不渴么?”
“不着急。”盛弋把帽檐压低了一些挡住刺眼的阳光,暗影下的眼睛眯了眯,看的更仔细——果不其然,她隔着发西瓜的小推车,看到树下和俞九西站在一起的许行霁。
几个月不见他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头发好像稍微长了点,冷白的肤色没有受到紫外线的荼毒,像是一抹清冽的雪色。
许行霁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挡住大半张脸,只有线条精致的下颌和薄唇能让人咂摸出来‘好看’的端倪……秦雯可真是个大花痴,就凭借这个,就能断定许行霁是她见过最帅的男人了?
“啊啊啊,我说的就是他。”秦雯眼尖,顺着盛弋的视线也看到人了,连忙揪着她的袖子上下乱窜:“那个戴墨镜的大帅哥,刚刚俞总把他的眼镜摘下来自己戴了一下,我看到脸了,帅绝了卧槽,我不骗你。”
盛弋无意识的应和:“我知道。”
她知道自*T 己心里那一抹未知的慌是因为什么了,从听到秦雯的话她就该想到是许行霁的,只有他的外在形象才能给人如此强烈的冲击感,能够骗人,让人昏头。
“啊?你知道?”秦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懵懵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见过这位帅哥么?”
“……没。”盛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正想着怎么敷衍过去,就看到许行霁似乎是要侧头向这边看过来——
“我不渴了。”她连忙拉住秦雯的手,用了力气把人扯回来,转过身重新返回楼里:“走吧。”
“啊啊啊刚刚那个大帅哥是不是往这边看了?怎么不喝了呢?”秦雯语无伦次中:“我好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不敢。”
“感觉那他很高冷的样子,大帅哥一般都是不平易近人的。”
高冷?没有吧,不平易近人倒是真的,他脾气不好。
盛弋顺着她的话思索了一下许行霁的性格,心想秦雯不去搭话是对的,但这次她可不敢再说漏嘴了,只能沉默着。
折腾了这么一通,杨梅汁和西瓜虽然都没吃到,但莫名没那么热了,在遮蔽下也凉快了下来。
盛弋休息了一会儿,就靠着墙打开笔电继续处理工作,而一旁的秦雯,依然对和大帅哥打招呼这件事念念不忘,在一旁不住的叨咕着:“弋弋,那大帅哥好像和俞总是朋友。”
“你说他还会来么?”
“……”盛弋有些无奈:“我怎么会知道。”
“要是之后再也不来好可惜啊,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帅的!”秦雯靠着墙角,十分失落的捂脸嘤嘤叫:“早知道我还是去打个招呼就好了嘛,大不了就是尴尬一点而已!”
“什么尴尬?”正说着话,俞九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正巧听到秦雯的最后半句,好信儿的问了句。
“啊这,没啥。”秦雯当然不好意思说,连忙收敛神色端庄了起来,乖巧的打招呼:“俞总好。”
她们销售部门的人一般不能这么在工地到处逛的,只是她因为和盛弋关系好,所以被开了个后门而已,多亏总监工的俞九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雯自然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你也不嫌热。”俞九西手里拿着西瓜和杨梅汁,放在盛弋手边的桌子上,怒道:“都不出去吃,还得让我亲自送过来!”
盛弋笑笑,接过来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西瓜尖,清甜冰凉的汁水爆开在舌尖,她含糊道:“谢谢。”
“不用谢。”俞九西扫了她一眼,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其实工地的人能吃到,也算是沾光了。”
“别人送来的,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一个人解暑。”
约等于明示的一些暗示,盛弋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来,顿时感觉没咽下去的西瓜有些如鲠在喉。
“啊?给谁啊?”在场只有秦雯一个听不懂的,傻傻地问:“这些不是刚刚那位大帅哥送来的么?”
“大帅哥*T ?倒也是。”俞九西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准备撤退:“我不打扰了。”
眼见着俞九西撤了,秦雯忙不迭的和盛弋继续聊刚刚的话题:“弋弋,俞总那话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大帅哥是特意送来这些东西,为了给工地的一个人解暑的?啊这,那能是谁啊?”
盛弋不自觉的有些紧张,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些,生硬的应付着:“我不知道啊。”
“奇了怪了。”秦雯嘟囔:“工地能有他什么人啊?你说这大帅哥有女朋友了么?”
颜控对于帅哥的执着研究让盛弋有些无奈,女孩的瞳孔在电脑屏幕前定了一会儿,心里忽然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工地不是有那位大帅哥的朋友么,一看就是俞总的朋友。”盛弋轻描淡写,极为圆滑地转移了秦雯的注意力:“或许就是给俞总送的。”
“……啊?”秦雯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她,愣愣地问:“你是说…呃,他们难道是那种关系么?!”
“我什么都没说。”盛弋见她注意力已经天马行空了,才合上笔电准备离开:“走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腹黑(
第63章 神明
之后几天, 秦雯往工地跑的更勤了。
原来一周大概来个两次左右,现在恨不得两天就来一次,问题是这工地的大概设施和位置图她已经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大热天的干嘛来遭这个罪?
盛弋觉得莫名其妙, 结果一问, 就见到秦雯娇羞的笑了笑:“我来碰碰运气, 看那个大帅哥会不会再过来。”
……
不愧是颜控, 她服气了。
“还有点好奇。”秦雯严肃道:“如果大帅哥来了, 看看他和俞总到底是不是在搞基。”
盛弋彻底没话说了。
她别过头继续工作,一抹碎发滑到颊边弄到了鼻尖, 莫名痒的人心烦意乱,盛弋抬手别到耳后, 抿了抿唇角, 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绪是无心工作的。
盛弋思索片刻, 干脆转头看着秦雯, 认真地问:“你喜欢那个帅哥?”
后者愣了一下,立刻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什么啊,弋弋你怎么这么直接的。”
秦雯轻声说:“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帅……想打个招呼嘛。”
追求美丽是人类的本能, 至于能不能追得上或者会不会受伤,那就另说了。
看着秦雯娇羞和跃跃欲试的模样,恍惚间就仿佛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个尚且在高中校园里穿着校服的自己。
自己当年何曾不是这样?并不了解许行霁, 甚至是根本不认识他的状态,但仍旧因为他的一颦一笑牵肠挂肚, 想入非非。
只是有些事情, 就是得去自己经历才明白的, 别人的劝诫非但没用, 还容易被误解成为不怀好意。
对于‘单恋’这种事,盛弋经验老道,心知肚明,因此她也没有对秦雯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她并不担心许行霁会伤害秦雯,因为以那男人现在的个性估摸*T 着根本都不会和秦雯说话,她都没有被伤害的机会。
“不过工地这里又热又脏的,帅哥应该不会来吧?”秦雯还在惦记着,心思神往的嘟囔:“你说我要不要去和俞总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啊?”
要不是几乎得了相思病一样的想念,她是没这个胆子的,盛弋不想打击秦雯,只能说:“呃,你试试呗。”
“算了。”秦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敢。”
“还是自己碰碰运气吧,没缘分就算了。”
但大概心诚则灵,在秦雯接下来这段时间天天来工地报道的仿佛感动了神明,还真就让她碰到了许行霁一次。
那天应该是许行霁来工地给俞九西送份文件,秦雯开车特意跑到几公里外面的超市买了一兜子冰棍回来,分发的差不多了去给俞九西送,正正好好撞见办公室里有两位身长玉立的帅哥。
她大脑顿时就当机了,磕磕巴巴地说:“俞总,我、我来给你送冰棍。”
“放这儿吧,谢谢你了,还自掏腰包。”俞九西看了眼秦雯脸蛋红红的模样,笑着调侃:“热成这样?”
“没、没有。”秦雯哪敢回应关于脸红的话题,只能针对俞九西的前半句话周旋道:“俞总你太客气了,应该的,弋弋那么照顾我……”
说到这儿,她眼角一直偷瞄着的那位大帅哥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自己一眼,秦雯呼吸一滞,声音立刻戛然而止了。
俞九西饶有兴致地瞧着许行霁,话却是对秦雯说的:“行,麻烦你去告诉盛弋一声,今天新到了一批水泥,让她带两个人去接收一下。”
“哎。”监工发话,就算秦雯还想找借口多留一阵看看帅哥,但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走了。
待秦雯离开把门观赏,许行霁的长眉就立刻蹙起,颇为不悦地说:“她是来帮着改图纸的,你干嘛让她干范围以外的活?”
“哟。”俞九西笑着翘起二郎腿,贼气人的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心疼了?”
“滚蛋。”许行霁走过去踹了他一脚:“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靠。”俞九西捂着被踹疼的小腿,怒道:“你不心疼你管我干嘛?最近工地缺人手,盛小妞是自告奋勇,都帮着清点好几次了。”
敢情这还不是第一次?
许行霁都气笑了:“说了不让你指使她?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工地这么忙,你让小盛只坐在办公室里待着,你想想她能坐得住么?”俞九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你只知道用你的方式对人好,但你真的不知道怎么追女生。”
“盛小妞不喜欢你,你猜有没有这个原因?”
许行霁僵在原地,脸色很难看。
“走吧,出去巡视一下。”俞九西充满暗示地说着:“顺便看看那批新到的水泥。”
他知道他这么说,许行霁就一定会跟上来。
果然,男人体嫌口正直的跟着一起去,还掩饰*T 性的强调:“我就是随便看看,预测一下这地儿什么时候能完工。”
“嗯。”俞九西配合地点点头:“我懂。”
懂个屁。
许行霁随口问了句:“刚刚那女生是谁啊?”
刚才来办公室的女性就秦雯一个,他有此一问,当然也是因为秦雯提到了盛弋。
“馨亚销售部的,挺有事业心一姑娘,三天两头就跑过来,也就和盛小妞混熟了。”
说话间四条大长腿已经走出去了办公室,烈日炎炎下顶着毒辣的太阳光,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才走到水泥接收的那片地。
隔着钢管尘土的一片飞烟零乱中,许行霁看到盛弋穿着卡其色的工装裤和同色的短袖,肥肥大大,露出来的两条手臂细瘦的单薄,此刻正拿着一个本子慢慢的核对。
女孩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深蓝色安全帽,她脑袋小,连头带脸的被包裹住了大半,看起来‘安全感’十足,只能看到小半张精致的侧脸和挺翘的鼻尖。
倒是……和工地氛围融入的十分和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娇气的大小姐,虽然她本来就不是。
“盛小妞真挺有本事的,还能吃苦。”正当许行霁看的出神的时候,听到俞九西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感慨:“就算她不是坐办公室的,在工地工作也没的说,甚至她不吃建筑这碗饭,也能在别的领域有一席之地。”
听着,许行霁忽然就想起之前听到过盛弋弹钢琴,他无声地笑了笑,心想的确如此。
“接触这一阵子,我才发现她的确是有才华,而且比起工作能力更强的是韧劲儿。”俞九西话锋一转,忽然问他:“你觉得这样一个女人,她需要你么?”
“准确来说,她需要男人么?”
许行霁慢慢的皱起眉,侧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提醒你一声罢了,像这样自己能独当一面的,喜欢的大概是那种打心眼儿里能让她服气和崇拜的人,只有那种人,才能让她倾心,阿霁,你从一开始就该换换方向。”俞九西笑着拍了拍他:“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把‘欣赏’的时间留给许行霁一个人。
想着俞九西那句‘打心眼儿里能让她服气和崇拜的人才能让她倾心’,狭长的黑眸渐渐眯起。
按理说盛弋也是建筑圈里的人,而自己这些年被夸的也几乎都麻木了,但他却从来没有去探求过一个问题——盛弋会不会喜欢他的作品呢?
天才,才华横溢,未来林澜市几十年的支柱,大师级别的青年者……这些赞美之词许行霁已经听的太多太多了。
但此刻首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情不自禁的对于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业务能力都有了些紧张。
因为他好奇盛弋的答案,有了期待,自然就会紧张。
想着这些的时候,不远处的盛弋已经核对完了清单,把本子交给一旁的工人,自己则是转身去了正在犄角处施*T 工的那一处。
许行霁定定地瞧了会儿,抬脚跟了上去。
正在施工的地方是未来的婴儿游泳馆,因为水管多因此比其他的地方复杂一些,需要有人盯着。
三伏天的工地撂挑子不干的工人多,毕竟太热太累,本来就是正缺人的阶段,盛弋想着自己索性没事儿,就在一旁盯着了。
馨亚是一幢五层大楼,目前框架结构已经搭到三层了,十几米高,不少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吊着威亚盘桓在上面施工,看着就汗涔涔的累。
盛弋抬起头,安全帽下的双眼被刺眼的阳光晃的微微眯起,她抬手半挡着,恍惚中看到三楼施工到一半的窗子里面似乎是有人。
她微微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今天三楼主要弄外面,她记得没有让工人进去啊。
盛弋闭了闭眼,想着再看仔细一点,结果下一刻,映入她眼帘的就不是似是而非的人影了,而是真真切切的,从高空抛下来的石块!
这高空掷物来的太过猝不及防,甚至可以说是工地根本不可能发生的错误,但却危险到能置人于死地。
但这种突兀的危险真的来临时,很少普通人能快速反应过来并进行躲避的,更多的是像此刻盛弋一样——手足无措的僵在原地,就像人遇到车祸来不及躲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操!”下一秒,盛弋感觉自己被一股外力狠狠的想掀翻在地,她腰肢被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她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就算戴着安全帽也感觉被敲的‘嗡嗡’作响。
身下的土地都是乱七八糟的石子,盛弋肩膀被狠狠的剐蹭到,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身上生疼的厉害,耳边除了大石块落在地上的声响还有一道男人的咆哮声——
“盛弋!你他妈傻了是不是?!”近在咫尺的许行霁压在她身上,脸色煞白,瞪着她怒吼的声音疼到有些变形:“为什么不躲?!”
看到不知道是谁从三楼扔下来一块石头,而盛弋站在下面‘无动于衷’,许行霁感觉自己心跳漏了半拍,那一刻简直要活活的吓疯了。
为了不让那块石头落在盛弋的头上,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奔跑速度比博尔特还快,幸亏来得及。
“我……”盛弋脑子依然是嗡嗡的,后怕的情绪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疼的,一时之间声音像是被人掐住说不出话来,瞳孔有些涣散地看着许行霁。
“盛弋!”许行霁心里‘咯噔’一下,敏锐的感觉自己护着她背部的掌下一片黏腻,他也顾不得自己刚刚膝盖那里被落地的石块刮到了,咬着牙半起身拉起软绵绵的盛弋——女孩肩膀伤到了,血迹已经透满了卡其色的布料,逐渐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第64章 神明
那天下午, 馨亚的工地里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
救护车拉走了狼狈不堪的盛弋和许行霁两人,而警车则是把高空掷物的肇*T 事者押走。
工地里的钢筋水泥等物件太多,为了防止专门倒买倒卖这些东西的宵小偷窃,大多数工地里面都有摄像头。
出事的第一瞬间俞九西就去机房调出来监控了, 在三楼投掷石块的人是工地的一个小工, 名叫郑国, 因为监控角度有限的原因并不知道他是故意扔的还是不小心, 被押上警车调查去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 走的时候哆哆嗦嗦泪流满面的,许行霁趁着救护车还没开走的时候正好看见, 他眯了眯眼,叮嘱了俞九西一句:“盯着点这人, 不对劲儿。”
“嗯, 你先别操心了。”俞九西长眉紧锁, 看了眼躺在车里简易床上的盛弋, 担忧地问:“没事儿吧?”
许行霁垂眸看了看已经因为受到惊吓而晕过去的女孩儿,半晌后才轻声道:“没事儿。”
“我陪着就行。”
盛弋头上的安全帽还没摘下——也幸亏这东西救命了,否则当时来不及思考的把她推到地上, 万一后脑磕到地面上的石头就不好了。
她面色苍白,一向殷红的嘴唇毫无血色,巴掌脸被头盔包着, 瘦弱的身子骨被沾着血色的洁白床单铺垫, 整个人看起来可怜的不行。
“医生。”许行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嘶哑地问旁边正在给盛弋清理伤口的医生:“她不会有事吧。”
“晕过去是因为惊吓过度, 肩膀上的伤口得缝针。”医生言简意赅地回答:“等回去打了麻药才能缝, 还有头部需要拍个CT。
“麻烦了。”许行霁一身桀骜的刺拔了个干净, 此刻是殷切不安的守着盛弋的, 还不忘补充:“缝针的时候…尽量不要留疤。”
盛弋大概率是不在意那些的人,但他记得女孩儿是喜欢穿吊带和露肩的礼服的,所以还是不希望这个意外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放心,我们会尽力。”医生瞄了许行霁一眼,戏谑道:“小伙子对女朋友还挺好。”
许行霁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
等到了医院后医生打了麻药给盛弋缝完针,然后许行霁抱着她拍了个ct,结果是轻微脑震荡,那一下摔的是真不轻。
除了脑部和肩部有受伤以外,盛弋的肘部腰部也有轻微的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三天观察静养。
盛弋被护士打了一针镇定剂来缓解冲击,现在在病床上还睡的安稳,许行霁安置好她后正准备去办住院手续时,旁边的小护士忽然惊叫一声:“呀,先生,您这腿也受伤了,怎么不处理一下?”
经这么一提醒许行霁垂眸看,才发现自己膝盖往下的位置,血迹正透过深色的裤子布料渗出来。
估摸着这也是刚刚摔倒的时候弄的,许行霁修长的手指在唇前比划了一下,示意小护士噤声,自己率先走出了病房。
“先生,您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缝合室就在旁边。”护士接过他手中的单子:“住院护士台就*T 能办,我先帮您放过去。”
她都这么说了,许行霁也没什么好拒绝的,道了句谢就走进一旁的缝合室。
缝合室里平常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正背对着她配药,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说:“在椅子上稍微等会儿。”
许行霁依言坐下,得空给俞九西拨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警察做完笔录了,郑国那小子说自己就是不小心。”俞九西周遭似乎是挺吵,他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大:“我觉得也就是这样吧,他还能故意把石头扔下来砸人不成?盛弋和工地里任何人都没仇没怨的。”
许行霁听了后冷冷地笑了声,不以为然,他声音懒洋洋地问:“来工地干活之前不是有个简易的登记表,写着家庭成员的,你查过没?”
“刚刚找小席给我翻了,林澜本地人,就是普通家庭背景,父母开食杂店的。”俞九西顿了一下,声音带了几分疑惑:“你觉得这事儿不是意外?”
“没那么简单,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那块石头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盛弋去的时候掉?”许行霁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点着沙发,黑眸沉冷:“而且我问过席泽,他说今天的施工安排没有内部的,你说那个郑国为什么会进去三楼里面?”
俞九西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继续查吧,未必是只针对盛弋,和咱们行西有仇的人也不少。”许行霁捏了捏拳,指关节‘咯吱’作响,他声音冷得像冰:“如果查出来郑国是被人指使,为了报复行西才去弄盛弋的,到时候别怪我。”
“你先别冲动,这不都是猜测么。”俞九西听出他声音里的狠绝,绷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连忙劝了两句:“等到时候查完再说,盛弋怎么样了?”
许行霁按了按太阳穴:“还好。”
幸亏还好,没受什么大伤,要不然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到危险距离盛弋近在咫尺的一刹那,许行霁才发现什么克制淡忘都是扯淡,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也忍不住靠近她。
许行霁挂断电话的时候背对着他的小护士也终于兑完了药,转头第一眼看到许行霁的裤腿:“先把裤子撩上去,我帮您上药…徐先生?!”
第二眼等看到了脸,小护士就大惊失色到声音都变了调了。
许行霁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激动的护士。
“许先生,是我啊!”小护士一把扯下口罩,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苹果脸,她当然不会指望许行霁还记得她,非常有自我认知的自我介绍:“之前在□□精神病院的那个!”
这么一说,许行霁脑子里才有印象。
之前他和于慎思去□□精神病院救庄青的时候,有一个机灵的小护士从中帮忙,他后来托人把她调去市里最好的医院来着……还真是够巧的。
“是你啊。”为了表示自己想起来了,许行霁打了个招呼:“现在工作*T 的怎么样。”
“嘿嘿,托您老的福,现在比以前的工作强度高了至少五倍。”小护士笑了笑:“不过工资也涨了。”
“忙点就忙点呗,年纪轻轻就想着嗑瓜子啊?”许行霁还记得这护士嗑瓜子吃零食在工作岗位上追剧的样子,凉凉的讽刺一句。
“您说的对,许先生,您这咋还挂彩了呢?”
“流年不利。”许行霁撩起裤腿,看着上面刮出来的大口子,皱了皱眉:“您随便包扎一下得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许先生,这可由不得我。”小护士哭笑不得:“您这是利器划伤的么?需不需要打破伤风针啊?”
“不用。”许行霁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这是摔的。”
“破伤风杆菌大部分都存活在土壤里。”小护士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许先生,您这生物学的一般般啊。”
说着,她就给开了一个破伤风针的单子。
许行霁沉默,看了一会儿她这几年都不曾改变的机灵做派,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能在这里偶遇到,真是一件大利好的事情。
他认定了盛弋的受伤不是意外,如果有人故意的话,谁又能确定医院是安全的呢?现在这个时候,正好需要个有眼力见的在这儿看着。
“小护士,你除了护士以外…”许行霁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还接不接别的兼职?”
小护士正在蹲下给他清理伤口,闻言一愣:“什么?”
“例如帮着看个人什么的。”许行霁笑笑:“1107号单人间里的病人需要在医院住三天,你帮我看三天,疑似奇怪的人都不能进去,如果有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切,我们这儿可忙了呢。”小护士还以为是和上次精神病院里一样刺激的工作呢,闻言立刻不屑的嗤了一声:“我帮您看着不干活,那我不得被炒鱿鱼啊?会扣工资的!”
许行霁:“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五千。”
“你帮我把人看好,我一天给你五千。”
……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小护士差点蹦起来,忙不迭的答应:“成交!”
这还怕扣工资?她直接告病请假三天在1107病房门口蹲点好么!
盛弋被注射了镇定剂,昏昏沉沉的从下午睡到了傍晚,眼睛像是被胶水粘合住,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厉害。
好不容易从无边无际的黑里挣扎出来,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秦雯。
“弋弋!你终于醒了!”秦雯见她睁眼,立刻激动地扑过去:“下午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吓死我了!”
下午的记忆慢慢回笼,盛弋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她忽略肩膀上针扎一样的疼痛,忙挣扎着要坐起来,着急地问问:“许行霁呢!他怎么样了?”
“姑奶奶,你可小心着点吧。”秦雯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稳住:“谁是许行霁啊?除了你之外没人有事,怎么就能掉下个大石头呢?*T 这也太吓人了。”
听到‘没人有事’这个关键词,盛弋才松了口气,本来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后知后觉的感知到肩膀上的疼痛。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透过宽大的病号服领口里能看到右肩被白色绷带缠着,盛弋呼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了。”
要真是被那个石头砸到,或许命就没了。
现在肩膀受伤,留不留疤什么的反而都是次要了——只有在距离死神非常近之后,才意识到除了生命,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只不过她的大难不死,是因为有人救了她一把。
此时此刻,盛弋忽然非常想见到许行霁,起码要当面说声谢谢。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不确定地问:“我能出院么?”
“不行哦。”秦雯摇了摇头:“医生说你得住院观察三天,因为有点轻微脑震荡,住院手续都办完了…对了,你知道是谁帮你办的住院么?”
说到这里,秦雯显得格外的激动:“居然是那个大帅哥!我天他居然救了你,弋弋,大帅哥抱你上救护车的时候可激动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事情意外发展到这个地步,再瞒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盛弋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认识的。”
“哇,居然真的认识,怪不得那大帅哥看起来这么冷酷会去救你。”秦雯捧着脸,十分八卦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嗯…”盛弋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地说了:“他是我前夫。”
第65章 神明
半夜十一点多, 按理说早就过了病房的探视时间的,但如果值夜班的护士换成胡小云,也就是精神病院机灵的那个小护士,结局就不一样了。
她看到大晚上来‘探视’的许行霁, 那都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是像直接得了白内障一样的就放人过去。
同时, 胡小云还不忘十分狗腿的报告着:“许总, 盛小姐已经睡下了, 你可以偷偷看哦。”
这种戏码对于已经看惯了‘虐恋情深’狗血文的胡小云来说司空见惯,她甚至能直接脑补美丽的男女主角发生的各种故事。
她一看就知道许行霁偷偷喜欢人家估计还吃瘪了, 要不然怎么白天不来半夜来呢?就是想碰运气等人睡了嘛,她十分懂。
许行霁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再次感慨自己花高价雇佣了此狗腿来看着盛弋简直是上上策。
他用眼神表扬了一下胡小云, 然后放轻脚步悄悄走进病房。
但机灵的狗腿子也有情报失误的时候, 盛弋根本没睡。
而且不光是没睡, 还打着壁灯靠在床头上正在看书,屋内‘刷刷’翻动书页的响声,在他推门进来的‘咯吱’声中戛然而止。
迎着盛弋有些意外的视线, 许行霁脚下一僵,莫名觉得尴尬极了。
就像…就像偷东西的小孩子被抓包了一样,手足无措。
“许行霁?”盛弋放下书, 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声音*T 在静谧的夜色里更显柔和:“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就,刚忙活完。”来都来了, 许行霁也只好走过去, 他高瘦的身影站在窗边, 微微垂眸看着她:“不放心, 想着还是过来看看。”
他打完破伤风的针处理好伤口后就去警局了,和俞九西凑在一起调查资料到这个时候才结束,本来想着直接回去休息的,但…怎么想都还是不放心。
手里握着方向盘,不知不觉间方向还是打偏,绕到医院这边来了。
“今天谢谢你了。”面对许行霁的不放心,盛弋纤柔的颈项微垂,轻声说:“救了我。”
“先别说谢,这是在行西负责的工地。”许行霁苦笑一声,面对她,他十分坦诚的并不邀功:“这事儿说不定和我有关,毕竟我得罪的人多,你脾气好,没得罪过人。”
盛弋是个聪明人,许行霁这么一说,她大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后怕是另外一回事,她微微一怔:“你是说有人故意的么?”
“嗯,那个扔石头的郑国,看起来身份背景挺简单的,就是个打工的普通人,但是…”许行霁沉默了下,摇摇头:“总感觉不对劲儿,高空掷物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工地一定会再三强调,他就算是个白痴,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向下扔那么大个石块,尤其是有人的时候。”
盛弋秀眉微蹙,不说话。
“警察已经开始着手调查郑国的通讯记录了,还有他最近接触的人。”许行霁抱歉地看了看她:“如果真的是因为我得罪的人连累你,应该是我对你说对不起才是。”
“别说这些了,你也不想得罪人连累我啊。”盛弋笑笑,细长的指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再说我也没事。”
许行霁沉默不语,目光有些发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在生死边缘受到的惊吓没那么容易平息,盛弋脸色仍旧有些病态的苍白,唇色很浅,只有眼睛是亮晶晶的。
也许是因为盛弋长着一双月牙眼的缘故,许行霁始终认为这是最好看的一种眼睛——无论多么疲惫的时候,也像是在柔和微笑着的。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毕竟上次已经决裂的很清楚了,他们充分的躲着对方,几乎是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
“但我还是没忍住,想来看你。”许行霁自嘲的一笑,有些狼狈:“对不起。”
“没…没什么。”盛弋的声音打了个磕绊,低低的:“我没不想见你。”
许行霁怔了一下,心头的坟墓仿佛破土而出,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他看着盛弋低头抠自己手指的模样,忍不住问:“什么……”
“许先生。”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胡小云非常识时务的提醒:“十二点医生来查房哦。”
如果被发现过了探视时间有人来,那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许行霁有些郁闷的把刚*T 刚的问题吞回去,憋屈的应了一声。
盛弋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和这里的护士这么熟悉了?”
还带专门提醒的,许行霁的‘社交能力’一般没这么好吧?
“不熟,就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许行霁想了想,还是把事实告诉她:“我雇她看着你来着。”
盛弋一愣:“为什么要看着我?”
“假如石块是故意扔下来的,那医院也不一定安全。”许行霁耸了耸肩:“郑国总不会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吧,为了安全起见,找个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你我比较放心。”
……
行吧,许行霁还真是思虑周全。
盛弋无奈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其实她是觉得不用这样的,毕竟她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在工地那里是地形所致,但医院这种地方,她总不会被人绑了去。
但盛弋理解许行霁的担心,如果换了是她,被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连累了别人,也会觉得内疚不安的。
所以她接受了这个安排,能为他宽心一点就是一点吧。
“其实,你也不用先把所有可能性揽到自己身上去,如果是跟你有仇的人要报复,那为什么要找我呢?”
对于这一点,盛弋是很不理解的,她纳闷的侧了侧头:“毕竟我们没有关系呀。”
她和许行霁都好几个月一面都没见到了,除了‘前夫妻’的这个身份之外,都可以说是两条不曾相交的平行线,为什么要找她?
“你说的对,所以如果真的是报复,那应该是认识我们俩的人。”许行霁笑了声,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声音冷淡又自嘲:“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找对人了。”
“如果真的伤到你,比伤到我有用。”
“无论是谁,我都会和他拼命的。”
许行霁说着,眼睛定定的看着盛弋的侧脸,后者耳朵有些烧,感觉他的视线仿佛有温度一样。
目光灼灼,几乎让人觉得烧着了。
“那个,”越说越暧昧,盛弋不想再过多纠结这个话题,硬着头皮下逐客令:“快十二点了,你不走么?”
许行霁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
“不着急。”他眼神扫了一圈屋内,长眉微蹙:“晚上没吃饭么?”
病房内的垃圾桶空空如也,桌上也很干净,看不出来是吃过饭的场景。
“嗯。”盛弋摇了摇头:“不饿。”
“刚受完伤就不吃饭,你没体力消耗啊?”许行霁无奈的笑了笑,手心把玩着车钥匙:“想吃什么,给你买去。”
正好,能躲过医生查房的时间再回来。
如果放在平时盛弋是肯定不需要他买的,但现在情况特殊,而经过这么一提醒,她还真的发现自己有点饿。
转了转眼睛,盛弋说:“我想吃KFC的皮蛋瘦肉粥和蛋挞。“
KFC?许行霁一怔,哭笑不得:“那不是快餐食品么?你能不能吃点有营养的?”
“有营养的平时吃的够多了。”盛弋抿唇轻笑*T ,唇边一个小小的梨涡,在病号服的映衬下尤为清丽:“我现在就想吃这些。”
如此绝色下,别说KFC的皮蛋瘦肉粥和蛋挞了,就算是盛弋想吃人参鹿茸,许行霁也能想办法给她弄来。
二话不说,拿着车钥匙就去扮演外卖小哥了。
盛弋松了口气,静坐了半晌,才慢慢的放松了绷直的身子。她此刻肩膀那里疼的厉害,没办法躺下,侧着身子也觉得控的难受,还不如就这么坐着。
因为许行霁刚刚的话,耳朵多少有些热,幸亏没蔓延到脸上,否则…还真是够不好意思的。
大概是因为肯德基无处不在的原因,许行霁并没有走多久,十二点过十分医生刚刚查完房,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许行霁拎着印着肯德基熟悉LOGO的袋子走了进来:“刚做的粥,还热着呢。”
他把病床上的小桌子弄起来,然后逐一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后粥倒是成了次要了,隔着纸袋似乎都能闻到蛋挞甜腻馥郁的香味,盛弋肚子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许行霁自然是听到了,他拆东西的指尖顿了下,忍不住笑了声。
“那个。”盛弋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你也吃吧。”
她看许行霁还买了挺多的,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不着急。”许行霁坐在旁边:“你先吃。”
其实他就在旁边这么看着,还是挺有压迫感的,盛弋无奈,也是真的饿了,拿出蛋挞慢慢的吃着。
只是蛋挞汉堡这种用手拿着吃的东西还好,吃粥的时候倒真的有些麻烦。
盛弋受伤的位置在右肩,几乎是抬都抬不起来的疼痛,但吃粥需要用勺子,她不是左撇子,用左手还真是怪费劲的。
挖了两勺粥,就很左的差点掉在桌子上,一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盛弋几乎就不想吃了。
她咬了咬唇,闷闷的拿勺子搅和着。
正纠结间,一只修长的大手‘抢’过盛弋手中的粥盒,指尖轻轻触到她的皮肤,一片冰凉。
“别逞强了。”许行霁垂眸,挖了一勺粥,喂到她唇边:“我喂你吃吧。”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一向凌厉的眉眼仿佛都沾染了几丝柔和,在察觉到盛弋瞧过来的视线后又别开,找了个借口让两个人都宽心——
“你早点吃完…我也就回去了。”
第66章 神明
深夜十二点, 许行霁才离开医院。
男人是拎着KFC的垃圾袋出来的,修长的骨节把袋子打了个结,从消毒水清冷的医院大门走出即便是夜里也温温热热的户外,脸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
他挺开心, 已经三个月没这么开心过了。
原来只要是和盛弋相处, 即便什么也不做就是陪她待着, 心情就真的会变得很好, 仿佛空气里都是糖分因子。
之前撂下那些关于‘决裂’的狠话就像是纸老虎, 一戳就破,许行霁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那几个月再坚持着什么。
为了脸面?还是那些什么可*T 笑的男人尊严?倒是真的可笑, 那些东西哪里能比得上盛弋重要。
他早就该……死缠烂打。
许行霁回到车上,又接到俞九西的电话。
“郑国那小子还是说就是自己不小心的。”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无奈, 还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咱们想太多了?”
男人没说话, 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 半晌后才问:“董平最近在林澜么?”
“你怀疑是他?”俞九西立刻领悟:“我找人查查。”
“不用, 我找。”许行霁笑笑:“正常推理,他是最有可能恨我的人。”
同时认识他和盛弋的人不多,知晓盛弋是他软肋的人更不多, 董平是其中一个,也有犯罪动机,更有那些背景和财力能雇佣为他卖命的人。
除了他, 也就是许家和自己有仇同时也有这个能力了。
但是许家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么?许行霁不太确定, 只能继续查,而这调查的突破口仍然还是郑国。
“郑国最近的通话记录和接触的人警察那边都开始着手调查了, 但就从通话记录来看。”俞九西顿了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个普普通通的本地人, 找个工地干活赚钱养家, 一不小心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但要硬说这么一个人背后藏着什么大阴谋之类的……还真有点牵强了。
但往往有的时候,各方面都很正常到滴水不漏,才是真的不正常。
许行霁眯了眯眼,忽然问:“他家里人怎么样?”
“什么?”
“郑国的家里人,听说他进了警察局没有反应么?”
“啊,这还真没有。”俞九西的回忆了一下:“警察想联系他家里人过来保释来着,这小子不让,说他家里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经不起吓,没爸,家里只有一个妈还生病了。”
听起来,倒是一个很惨的故事。
许行霁沉吟片刻,直接说:“你把他保释出来。”
“……啊?”俞九西愣了:“你没搞错吧,你不是要继续调查他么?”
笨蛋,许行霁心里默念了一句,想着盛弋温温柔柔的双眼才忍住暴躁,颇为‘耐心’的解释了:“证据不足关着人家干嘛?先把人放出来,然后派两个人跟着他。”
放长线钓大鱼,往往在鱼儿认为没有危险了,才会上钩。
倘若郑国真的有人在背后指使着做事,那这人也不会在警察局里联系郑国,总归是要把人放出去的。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他如果真的是被人指使,你就不怕他出去和那人联系了继续兴风作浪啊?”俞九西无语:“反正你皮糙肉厚的,不怕也就算了,可别再连累了盛小妞。”
“你说的我想过了。”许行霁发动车子,信心满满:“我有办法。”
俞九西:“你有什么办法啊?”
许行霁没管他那边催命似的追问,果断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许行霁先是各处奔波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又去商场在导购的帮忙下买*T 了一堆女性用品和衣物,才赶去医院的。
彼时正好是中午吃饭,住院层的病房内到处弥漫着混合在一起的各种饭菜味道,熏的许行霁长眉折起,十分后悔没戴个口罩,脚下步伐更快。
敲门走进去盛弋的病房时,胡小云正坐在一旁‘尽职尽责’的给她喂饭。
除此之外,病房里还有那个叫秦雯的女生,见到他来不知道怎的一副见鬼的神色。
而她们三个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他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上面。
半晌,胡小云才迟疑地问:“许总,您这是……搬家?”
“喂你的饭。”许行霁面不改色,把拎来的一堆东西放在旁边,才走过去盛弋面前微微俯身,声音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今天好点了么?”
……
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被这么狂塞狗粮?
胡小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看在金主给的佣金多的份上就当作没听见,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喂饭。
“好多了。”盛弋也觉得有些尴尬,别开视线问着:“你干嘛拿这么多东西啊?”
就跟胡小云说的一样,真搞的好似搬家一样。
“一会儿说。”许行霁笑笑,走到一旁沙发上去坐着:“你先吃饭。”
这显然就是一种‘外人还在不方便’的态度的。
在场都是有眼力见的,昨天就彻底断了对大帅哥肖想的秦雯连忙告辞,胡小云也迅速喂完了饭,连忙撤退。
“好了。”盛弋擦了擦唇角,歪头看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吧?”
许行霁沉吟片刻,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今天早上,我去了趟你家拜见伯母了。”
“……?”盛弋被说愣了:“你去我家干嘛?”
“本来不想打扰伯母让她担心的,所以昨天你在医院,我也没有通知她。”许行霁微微叹了口气:“但现在没办法了,郑国证据不足,被人保释离开警察局了。”
“可是,”盛弋听的发懵:“这和你去找我妈妈有什么关系啊?”
“如果郑国真的被人指使,他离开警察局后更危险,谁知道他会做什么,我没有家人,孤身寡人一个。但你,还有你家里人,我一定要保护周全。”许行霁一字一句的说着,黑眸深深地望着她:“原谅我,这次自作主张了。”
此刻盛弋在医院出不去,许行霁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可以瞒着她的,但他选择毫无保留全盘托出,比起从前的自大,倒是有些长进了。
沉默中能明显感觉到许行霁身子都是紧张的绷成一根弦了,似乎很怕自己怪他。
盛弋想了一会儿,问她:“那你把我妈妈接到哪里去了?”
“我在城东的一套房子,没什么人知道,很安全。”许行霁稍稍松了口气:“你不怪我么?”
“你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有什么好怪的。”盛弋笑了笑:“只是我在医院这件事瞒不住了吧?”
“嗯。”许行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唇角轻扯:“伯*T 母挺担心的,但我把你的报告单给她看了后,她就没说来看你了。”
庄青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女人,知道这个时候她既然已经被许行霁接走藏起来了,那就不适合再出去了。
盛弋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医院比家里安全。
理论上来说,这些安排都没问题,只有一个地方不对……
“那我怎么办?”盛弋有些哭笑不得:“医院只能住三天啊。”
那她出去后,岂不是还是生活在危险之中?
“这个我也想过了,所以你有两种选择。”许行霁顿了下,说的一本正经:“一是我再去给你办理一周的住院,在医院里待着。”
“二是,去我家住。”
“跟我同进同出的话,就算郑国背后的人真的是董平,他也不敢动你。”
盛弋愣了一下,看着许行霁十分正直的模样,毫不犹豫地说:“我选一。”
就算在医院里住着有点麻烦,也总比和许行霁住在一起强。他们之间……名不正言不顺,就算现在因为突发事件不得不凑在一起,也不大适合。
许行霁微怔,片刻后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又早有准备的笑了笑:“猜到了,所以那些都是给你买的。”
他指了指自己刚刚拎进来的大包小包。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都是猜测。”盛弋看着他,轻声说:“所以到目前为止,你对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纯粹的帮助。”
“不用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背上包袱,明白么?”
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永远都是理解别人包容别人——哪怕吃亏受伤的其实是自己,他们仍旧会坚持自己的行为,哪怕这种性格在别人眼里被赋予了‘圣母’和‘可笑’这些词汇。
但纯良,温柔,善解人意,是每个人都为之向往又鲜少自己能拥有的珍贵品质。
盛弋就是这样一种人,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她的温柔纯粹总是能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许行霁垂眸,忍着有点发热的眼眶,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他几乎是有些仓惶的逃出了病房,只留下一句话:“什么也别想,有我在。”
走出病房,一开始还算比较平稳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差点撞到人的一个踉跄。
“先生。”被撞到的人疑惑地看着他:“您没事吧?”
“没事。”许行霁魂不归位的应了一声,顺势走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终于到了这冷冷清清的无人之地,许行霁才终于能喘口气。心头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来气。
要说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其实也没什么。
只能说一个卑劣低级的人喜欢上世界上最纯良洁净的月亮,又有几个人能心绪平静?
怕玷污她,但实际上已经玷污过她了。
想再次拥有她,又怕一不小心过了界越了线,又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之前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T
当真是……上下不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许行霁从小到大,人生中的大多数事情都不曾有旁人参与过,一向是自己做主的。
他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唯独遇到盛弋是小心翼翼举步维艰,还总是把事情搞的糟糕无比。
这是不是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许行霁之前从未经历过,但真正碰上了,才知晓喜欢上一个人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你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尤其是当那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名为‘牵肠挂肚’的情绪就都变成愤怒了。
愤怒之下人会变得不理智,不理智的状态下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
而自己之前的强吻,口不择言,则都是这种不理智状态下的行为,一想到盛弋不属于他,许行霁就控制不住自己。
但越这样,盛弋就只会离他越远。
看来他需要做的,是想办法学会克制这种欲罢不能的情绪,就算盛弋再怎么冷淡他,不喜欢他,甚至…甚至在他面前说替身的事情,说她喜欢的人,自己也应该忍。
或许有一天自己真的忍成了那种‘儒雅斯文’的人,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盛弋就有可能会喜欢她了。
许行霁靠着冰凉的墙,天马行空的想到这里时脑子里浮现他一大清早去拜访庄青的景象。
面对他的突兀到访和所说的话,庄青的表现充分体现了以前那个时代的大女人波澜不惊的模样,她不悲不喜,无惊无讶,态度客气冷淡中带着拒人千里,只有在听到‘盛弋受伤’这个关键词时眉眼才有了轻微波动。
而直到彻底了解了盛弋没什么事,问题不大,蹙起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这样啊。”庄青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很快就做出了利于自己的决定:“那麻烦你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庄姨。”许行霁垂下眼睛,有些惭愧:“谢谢您信任我。”
他知道因为和盛弋曾经的关系,庄青并不喜欢他,但在这种时候她仍然选择配合他,真的让许行霁心里无比感激。
“也不必感谢。”庄青淡淡地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好,人老了,能做的事情就是不为儿女添忧,不让他们操心。”
她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不让盛弋担心自己才会听他的。
许行霁连忙附和:“您说的对。”
庄青睨了他一眼,忽然问:“小许,你是不是喜欢弋弋?”
许行霁一愣,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
都是过来人,瞧他这副模样,庄青也知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了,细眉若有所思地皱了皱,她又问了个问题:“是一直喜欢,还是现在喜欢?”
有着本质区别的一个问题。
许行霁修长的颈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一直喜欢。”
后知后觉,等失去了才发现的‘一直’,他的确犯贱,发现自己离不开她。
“小许,你曾经帮过我,理应我不应该对你说*T 什么,但我是弋弋的母亲。”庄青微微笑了笑,眼神柔和中透着轻轻的冷:“平心而论,我很欣赏你,但我不赞同你喜欢弋弋。”
许行霁沉默半晌,忍不住苦笑了声:“庄姨,我知道。”
他作为一个前夫,盛弋的母亲自然不会喜欢他——毕竟谁也不会轻易接受女儿有一段失败的婚姻,然后又能容忍她重复掉进那个‘火坑’里。
许行霁十分理解,但喜欢这种事情,是控制不住的。
“你当然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庄青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宠溺:“但我女儿没有你这么聪明,我希望她未来的另一半未必需要多么光芒万丈,才华横溢,但只要把她放在第一位就好。”
这是一个母亲对于女儿来说最美的祝愿,一种无欲无求的祝愿。
庄青对于盛弋‘未来’里的那个人,和自己截然相反。
许行霁心里沉的厉害,仿佛呼吸吐纳之间都有冷空气穿梭,他真实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万箭穿心的感觉,却必须得笑脸相迎。
“嗯,她一定会遇到。”
作者有话说:
我从来不觉得圣母有什么不好的
女鹅从来不是无条件原谅,她只是有着世界上最纯良温柔的品质,那是我做梦都想要但做不到的一种品格
第67章 神明
盛弋的病房和胡小云的看护费都被许行霁‘续费’了, 从三天直接又续了十天,直接等到盛弋肩膀伤口拆线后。
按理说住在医院里是干什么都不方便的,但是VIP病房就不一样了,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隔音也不错, 除了护士医生来查房和不能出门以外, 其余和在外面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区别。
主要是听了许行霁所预估的‘危险概率’后, 倒真是觉得在这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的医院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唯一的弊端就是有些闷, 在许行霁的安排之下,前来‘探病’的人没有几个, 她的肩膀还没有拆线也用不了电脑,每天只能窝在病房里, 闷的厉害。
倍感孤独的时候, 除了三不五时过来陪她的胡小云, 基本见不到别人。
而胡小云这个小护士, 盛弋也知道是许行霁雇来‘监督’她的,至于为什么知道…因为现在那家伙不知道怎么了,有什么说什么, 从来不藏着掖着了。
经过三个月后的重新相处,盛弋隐隐觉得许行霁性格又变了一点点。
但具体哪里变了在感知上还是模模糊糊的,她说不清。
“盛小姐, 我来给你喂饭了。”
听到这欢快的声音, 盛弋就知道又是到了中午十二点半——胡小云收钱办事,十分尽职尽责, 比闹钟时间都准, 每天早中晚都来给她喂饭。
一开始那两天盛弋还十分不适应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 但渐渐的也习惯了, 甚至还颇为期待胡小云的到来。
毕竟这丫头一个人说话顶好几个,她不至于感到无聊。
“盛小姐,今天是鳗鱼饭和炙烤*T 寿司,还有芒果西米露。”胡小云一样一样的把餐盒拿出来,眼睛里的瓦度越发上升着:“每天都这么丰盛,呜呜呜盛小姐我跟着你沾光了!”
医院的饭太过简陋,许行霁不舍得盛弋吃这些,因此每天都是精心选好派人送过来的,而他当然不会抠门到送只送一份,于是胡小云在喂饭的过程中,也跟着吃了个盆满钵满。
“寿司我能自己吃的。”盛弋坐在她对面,轻笑着:“我自己吃吧,你也吃。”
每次胡小云都得给她喂完饭才能自己吃,饭菜也就基本凉的差不多了,虽然小护士是拿钱办事,但说实话,盛弋面皮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盛小姐,你怎么这么善良啊。”胡小云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道:“说实话,你绝对是我活了二十五年见到过最善良可爱的女孩子!”
她甚至觉得自己攒了二十五年的人品都用在这几天了,一天五千块钱照顾盛弋这么个‘病人’,这得是什么买彩票一样的运气?
“说的怪夸张的。”盛弋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快吃呀。”
“哦,好。”胡小云也是个爽利人,见她坚持也就不推据了,动手拆开一个盒子,她诧异的发现里面还有纸条。
“咦?这还有备注呢。”胡小云看着纸条上的字,下意识地念出来:“盛弋不吃生食,今天是日料,你切记把里面半生不熟的东西都挑出来吃了——这么霸气的话一看就是许总写的!”
胡小云读完,竖起大拇指夸了一下。
盛弋:“……”
“不过许总事先估计已经和厨师那里交代过了吧?”胡小云用公筷检查了一下几样菜,感慨道:“真的没有生食哎,他好细心!”
“盛小姐,许总看起来那么狂傲之气的一个人对你怎么这么温柔啊?他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狂傲之气?这是什么形容词啊?这小姑娘脑子里不知道都装了什么。
“……行了。”盛弋心想着早知道昨天闲聊时不和许行霁说自己想吃鳗鱼饭了,真是闹心,她硬着头皮岔开话题:“吃饭吧。”
胡小云有奶便是娘,瞧出来盛弋对‘狂傲之气的许总’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于是果断放弃了继续这一话题的打算。
看来许总这是单相思啊,她默默地想着。
饭后,按照惯例盛弋要睡一会儿午觉,医院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本来没有睡午觉这个习惯的,但现在基本每天都要睡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总是不能安稳的睡一整晚,她左肩受伤的位置不能被压到,因此只能侧着睡放空伤口那里,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就太累,半边身子都是又酸又涩的。
但消炎的药里大概有安眠的作用,夏天午后在空调房里,还是睡的很香的。
盛弋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病房门被敲了敲,然后‘咔哒’打开的声音,来者脚步轻柔,缓缓地离她越来*T 越近,直至站在她床边。
“小云。”她闭着眼,声音嗫嚅:“是来上药了么?”
每天这个时间进来的,也就是来帮她清理伤口上药的胡小云了,其他人也不能随便进来。
结果耳边听到一声低沉的轻笑。
盛弋怔了下,立刻睁开眼睛,头顶是许行霁线条凌厉的脸,轮廓精致,微微垂眸看着她,眉眼含笑。
他穿着米色的短袖和牛仔长裤,比起平日里衬衫西裤的样子看起来要更年轻花季,就像个男大学生,模样多了几分温和。
“嗯……”盛弋愣了一下,匆忙要坐起身来,结果不小心就牵扯到肩上的伤口,疼的直皱眉。
“小心。”许行霁连忙扶了她一把,修长的大手隔着薄薄的病号服攥住女人细瘦的手臂时,肢体接触让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颤。
“你,”盛弋说话声音打了个磕绊,她撩了撩一边的头发到耳后,趁机挣开许行霁抓着自己的手,轻声问:“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住院这些天以来他倒是每天都来看自己的,但克制有礼,张弛有度,比起探望更像是路过随意看一眼,每次待的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有压力或者尴尬,也不会在午睡前后过来。
“疼不疼?”许行霁关心的却是别的,他盯着盛弋单薄的肩,声音里多少带了点着急:“刚才是不是扯到了?”
“没什么。”盛弋抬手轻轻按了下肩。
许行霁:“不用叫医生来么?”
“不用了,这几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有拉扯到的时候才会痛。”盛弋淡淡笑着摇了摇头:“等着小云一会儿来给我换药就行。”
“每天这个时间是换药时间么?”许行霁顿了一下,有些抱歉地说:“但我寻思跟你谈点事儿,就让她先去忙别的去了。”
“……”盛弋无语了片刻,还是包容道:“那算了,一会儿换也行,什么事啊?”
“一会儿换能行么?”许行霁却对时间把控十分严苛:“别耽误了,弄的伤口发炎。”
盛弋平时又没受过伤,怎么会了解这些,懵懵地回:“应该没事吧?”
许行霁严肃道:“不能指望着‘应该’这两个字。”
这是最不靠谱的两个字。
“那你说怎么办啊?”盛弋也被他的各种找茬弄的不耐烦了:“小云不是忙去了么?”
许行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笑了笑:“药都在这儿,我帮你涂。”
本来诱导着说到这一步只是为了逗逗盛弋的,省的他们每次在这病房里都过于正式,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都没什么可说。
可现如今说完,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瞧着,许行霁又开始怂了:“那个,我说笑……”
“行啊。”盛弋点了点头,背对着他:“来吧。”
……发生了什么?许行霁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女孩纤细笔直的腰身,长眉轻挑:“你真让我帮你涂?”
“不是你说的么,不按时换药*T 怕伤口发炎。”
……
他倒是这么说了,问题是他完全是在说笑啊,他懂个屁啊?
但妖精见到了唐僧肉,哪有拱手不吃的道理?
“行。”许行霁忍着笑:“那先把衣服脱一半吧。”
“声明一下,我不是占便宜,但穿着衣服没法换药。”
“放心。”背对着他,盛弋无声的微笑了一下,那若隐若现的梨涡里蕴着几丝‘腹黑’的意味,很痛快的解了扣子把病号服脱了下来——
少女白皙的身子上,穿着的黑色背心晃人眼。手臂细瘦,蝴蝶骨突出的明显。
怪不得呢,这么痛快。
许行霁也忍不住笑,但同时又觉得有些难受。
因为比起盛弋像泼了一层牛奶似的荧光皮肤,她右肩后面那道半尺长的疤痕更刺眼,针脚密实缝的很细,就像错综盘桓的蜈蚣一样,在女孩儿美玉一样的身体上扎眼极了。
瞬时间什么旖旎的心思都烟消云散,许行霁沉默地走过去,用棉签沾着药膏慢慢的涂在盛弋的伤口处,能感觉到女孩儿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许行霁犹豫了一下,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下那涂了药的痕迹。
盛弋肩膀立刻敏感的缩了一下,精巧的耳垂一瞬间都有些变红了。
许行霁唇角微抿:“疼么?”
“不疼。”盛弋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挑衅了,摇了摇头轻声说:“涂完了么?”
许行霁答非所问:“会不会怕留疤?”
“大部分人身上都有疤痕吧?”盛弋笑笑,是真的无所谓的态度:“我之前没有,之后有了也没什么。”
“你的肩膀很漂亮。”许行霁修长的指尖慢慢抚过这道半尺长的蜈蚣痕,从头到尾,声音清冷中带着坚定:“我不会让它留疤的。”
盛弋不在乎,但他在乎。
“盛小姐。”
打破病房内有些沉闷暧昧氛围的是胡小云欢快的声音,在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许行霁已经手疾眼快的拿起盛弋刚刚脱掉的病号服披在她身上,然后目光凌厉的向后一扫——拿着托盘和药进门的胡小云瞬间被冰冻了。
“对对对对不起!”胡小云愣了一下,连忙磕磕巴巴的道歉:“许总,我不知道您还没走!”
“是不是打扰您的好事了?”
……
许行霁逐渐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找这么一个货来帮忙盯梢了,的确是机灵,但有的时候就像故意似的,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话都能把人气死。
不过看着盛弋缩在衣服里笑的身子直抖的模样,又感觉没那么气了。
算了,胡小云是个棒槌又怎么样?能逗她开心就行。
“出去吧。”许行霁淡淡地说:“我帮她上过药了。”
“啊?”帮、帮她上?胡小云愣了,拿着托盘退出去的时候又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脑补起了各种小说情节。
不得不说,许行霁是她见过最特殊也是最英俊的男人,但即便是这样的男人如果说追不到盛弋的话……她居然也觉得蛮正常的。
当你在*T 现实生活中真的见到一个仙女一样的女孩子,是会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她的。
第68章 神明
上药的这个小插曲过后, 许行霁才和盛弋说起了正事。
“后天就是CBD项目竞标的最终轮了,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许行霁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轻声说:“投资商和政府那边已经看过了设计初稿,他们很满意。”
而这个所谓的最终轮, 也就是走流程——和每个土地竞标案都一样, 就是第二轮定结果。
盛弋愣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 立刻笑着说:“恭喜。”
“这算是我这阵子以来一直想实现的目标, 但真的走到这一步了,也觉得不过如此。”许行霁轻笑一声, 看起来还真的不太开心的样子。
起码,兴致不高。
盛弋歪了歪头, 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呀?”
许行霁回视, 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半晌后才说:“最终轮在中海, 得过去三天左右,我不太想去。”
这个时间段,把盛弋一个人留在林澜他怎么能放心?工地投掷的原因还没有连根拔起, 就算他把盛弋安排在医院,嘱咐胡小云二十四小时看着她通知自己,但到时候真的有危险他赶不过来又有什么用?
迎着盛弋困惑的视线, 许行霁沉吟片刻, 做了决定:“让老九帮我跑一趟吧。”
反正大局已定,行西这边去的人是谁也不用苛求了。
“这样好么?”盛弋也是业内, 该懂的规矩自然懂, 她皱了皱眉:“你是主设计师, 最终轮不去恐怕会有变化。”
国家大厦的项目不是一般的项目, 肥的流油,盯着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步行差踏错之前的努力基本都白费,她不理解许行霁干嘛在这个时候犹豫。
就算稍微能洞悉一点他不愿意此刻去外地的想法,盛弋也觉得不能接受。
“你放心去吧。”她抿了抿唇角,有些倔:“我在医院里没事的。”
“等有事的时候就晚了。”许行霁挥了挥手,态度不容商量:“就这样吧。”
“这是整个行西努力出来的项目,你作为一把手能不能别任性?”盛弋秀眉蹙起:“更何况,我用不着你这样,我之前说过,阴谋论还都只是猜测而已。”
她已经在医院一周了,郑国那边都没有什么举动,所以万一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呢?
如果许行霁为了这万一而放弃努力了许久的一万,盛弋觉得她可承受不起这种可能性,而且,她也不需要许行霁放弃一切来自己这里守着。
“盛弋,你不懂。”许行霁静静地看着她:“我赌不起这只是一个猜测。”
对他而言,盛弋的安全更重要。
“既然这样,那你干嘛还要跟我说?”盛弋黑白分明的瞳孔紧盯着他,有讥诮讽刺,也有看破他心理活动后的平静,她口气很淡,平铺直叙地问:“你如果已经有了百分百的决定,大可以直接什么都不跟我说直接在林澜待*T 着,我又不知道中海的敲定就在这几天,也不会劝你了。”
“许行霁,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
盛弋,的确是个聪明到近乎通透的姑娘。
几句话就听出来他不甘心放弃,但他也是真的不敢离开林澜,不敢离开盛弋身边。
“是,你说的对。”许行霁自嘲的笑了笑:“我想去中海,还想看着你。”
“盛弋,跟我一起去吧。”
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许行霁的这个提议,他之所以绕了无数个弯子才开口,本质就是觉得难以启齿而且师出无名——例如,盛弋凭什么跟他去?
她伤口那里的线还没拆,凭什么因为要满足他的心安就千里奔波?许行霁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
而盛弋怔了一下,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显然,她也觉得没必要跟着许行霁去中海,尴尬是其次,主要更是觉得情况根本还没危险到那个地步。
但有时候人真是不能不信命,到了那么一个节点,老天爷都会成为你的助攻。
傍晚时,警察局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
一直看似‘普普通通’的郑国还真不是一个无缝的蛋,经过警局这几天的盯梢调查,他们发现收入来源一直有起伏但始终都在一个范围内的郑国,在半个月前银行卡里突然多了一大笔资金。
整整二十万,这绝对不是郑国一个工地小伙和他中等偏下的家里能一下拿出来的流动资金。
况且这笔钱来路不明,警察局找到银行调出来流水,发现给郑国打钱的来源竟然是在外地,甚至不是林澜本市。
也就是说这笔钱没前因没后果,是突兀‘赠予’郑国的。
调查到这一步,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都是猜测,但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郑国就是被雇佣行凶的工具人。
毕竟他无论解释,都无法解释得通他账上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笔钱,而且时间点还这么蹊跷。
接到消息的当晚,许行霁就没顾医院探视时间的规定,又摸黑去了一趟盛弋的病房。
小姑娘大概是要准备睡了,见他突然来访吓了一跳,然后缩在被子里不悦的皱了皱鼻子:“我说了,我不跟你去中海。”
“不是为这事儿来的。”许行霁无奈的笑笑,话锋一转:“你认识一个叫‘梁葵’的人么,向日葵的葵?”
“梁葵。”盛弋怔了下,秀气的眉若有所思的蹙起:“好像听着有点耳熟。”
“真的?那好好想想。”许行霁有些惊讶,顿了下继续道:“这人半个月前给郑国转过一笔钱,足足有二十万,这钱总不会无缘无故给郑国。”
可他脑子里实在没有关于这位梁葵的半点印象,许行霁心里基本已经认定就是董平在那搞鬼,十有八九是他安排的人,也就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问一下盛弋,结果没想到她居然说耳熟,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真的有点印象*T ,葵这个字……”盛弋闻言,更加专注的想了想,沉思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这个名字,我高中的时候听说过。”
“好像…是盛情的朋友。”
但她也不能完全确定,毕竟太久太久了,之所以还有一点记忆完全是葵这个字让盛弋有印象。
高中时期那些被盛情还有她身边朋友欺负的事情恍若隔世,别说什么梁葵,就连‘盛情’这个名字这几年也不曾在她周遭出现过了。
如果不是这次突兀的想起来,盛弋觉得自己都快要忘了——毕竟没有人会刻意记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许行霁眯了眯眼:“盛情?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么?”
这个答案让他出乎意料,毕竟他已经认定了肯定是董平,但仔细一想的话又觉得不那么意外,其实是合理的。
毕竟盛弋和她那个绿茶妹妹关系不好,如果是盛情想要害她也有动机。
一片沉默过后,许行霁拿出手机果断道:“我让人查查盛情最近的情况。”
“嗯。”盛弋轻声点头,没有反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猜测了,而是真的有人想要害她。
如果不是她凑巧记得盛情高中那群朋友里有一个叫梁葵的,那或许这个黑锅还在董平的身上。但是盛情……这几年都挺消停的,怎么突然又搞事了?盛弋多少有点不理解。
而不光是她,就连许行霁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怎么会突然发难搞事,就在这个时间段,真的这么巧呢?盛情雇人害盛弋这件事是她一个人策划的还是和人一起?
越想越不安,挂断电话后,许行霁直接打开病房里的衣柜,着手帮她收拾东西。
盛弋愣住:“你在干嘛?”
“不能跟这儿待了。”许行霁声音里带了几分强硬:“跟我去中海。”
盛弋坐着不动,还是犹豫:“我不想去。”
“我求你。”许行霁蓦地回身,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跟我一起去,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林澜,况且现在医院也不一定安全了。”
仔细听的话,甚至可以听到许行霁的声音在发抖,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怕。
盛弋之前从未见过他害怕的模样,就连自己出事那天也是只记得许行霁救了自己气的直吼的声音,因为晕过去了记忆也不真切,直到今天,她才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害怕。
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事情……也真的够麻烦他了,尤其是现在确定了原因还是因为盛情。
那就和许行霁没关系,纯粹是她自己的原因了。
盛弋无声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其实你不用管我的。”
许行霁听到后长眉微蹙,想也不想地说:“不可能。”
“不过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去中海的话,也行。”
“我留下来陪你。”
……
这不是故意的么?盛弋额头无奈的靠着墙,只好妥协:“那就去吧。”
就当是旅游了吧,去中海‘避难’,总比待在病房里出不去还要提*T 心吊胆的强。
许行霁做事干脆利落,决定了带着盛弋去中海,那索性今晚就行动。
他迅速的收拾了几件盛弋的贴身衣物,然后把胡小云叫来咨询每天要换的药,一边拾掇一边说:“先简单带一些,什么东西不够到中海直接买就行。”
盛弋看着他风卷残云间就收拾出来的两袋子东西,心想也不少了,沉默着没说话。
“许总。”胡小云见状,实在是忍不住八卦一下:“您这是要带盛小姐去哪儿啊?还没办出院呢。”
“不必办出院。”许行霁顿了下,心里突然划过一个想法:“胡小云,你接下来几天继续在这儿看着,就像平常有人的时候一样,自然点,别露出马脚。”
盛弋一怔,顷刻间变领会了他的意思,许行霁这是想趁着这个契机,搞一出‘空城计’了。
然而胡小云却作为局外人,却不明所以,傻傻的应了声:“啊?”
“跟你没关系,你该干嘛干嘛,演技好点就行。”许行霁扫了她一眼:“日薪不变,我照付。”
大蛇要打七寸,收拢人心要洞察她最在乎的东西。
此话一出,胡小云果然什么都不问了,无比严肃的一敬礼:“许总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纵然盛弋现在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一团闷乱,也不自觉的被她逗笑了一声。
等胡小云把药和纱布帮着装好欢天喜地的离开后,盛弋才开口问:“你觉得盛情会按捺不住来医院?”
她认为现在风口浪尖的……想找麻烦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傻。
“什么都有可能,而且不光是盛情,想找麻烦的人多了。”许行霁诚实地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他在,藏着的那些魑魅魍魉好歹能忌惮一二,他不在岂不是要翻天了。
不过现在,许行霁愿意做出那些假象,假装把盛弋一个人留在医院里而他出差的假象。
就且看是否有鱼儿上钩。
“要走也是明早。”但盛弋不明白他现在的作为:“你现在帮我收拾东西干嘛?”
“真明早按部就班的上飞机,那所有人都会盯着我的行程,到时候你也藏不住。”许行霁轻笑:“要走当然是趁着无人盯防的时候走。”
许行霁这话按理说是完全没错的,毕竟要诱人上钩她才是‘饵’,行踪不便被人发现,但就是……
“怎么走?”盛弋眉头轻蹙:“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航班了。”
“没事,我认识一个有私人飞机的家伙。”许行霁垂眸看了眼手表,不紧不慢道:“他欠我人情。”
“唔,正好让他还上。”
作者有话说:
许狗:这二人世界不就安排上了么(
第69章 神明
许行霁打电话要人安排私人飞机这个时间点完全就是搅人清梦, 是属于极其烦人,不受人待见的行为。
因此到达停机坪时,那个据他所说‘欠人情’的家伙见到人了,满脸不悦的把钥匙撇过来时还*T 不忘骂人:“你他妈下次早点张口行不?老子睡得正香被你叫醒, 你多大面子啊?”
男人十分俊美, 近乎英俊到咄咄逼人, 和身上的气质相得益彰。
“我多大面子, 你不知道?”许行霁淡淡地笑了下, 走过去捶了一下那人肩膀当作打招呼:“谢了。”
“别光嘴说。”男人冷笑了声,非常直白的意有所指:“我听说你那辆刚刚空运过来的宾利是限量的?”
“归你了。”许行霁回以颜色的把车钥匙扔给他:“飞机多借我两天。”
“好说。”
男人这才笑了笑, 又和他插科打诨了几句才离开。
身型修长,气场十足。
上了飞机后, 盛弋望着外面的停机坪, 若有所思:“刚刚那是江总么?”
“嗯?”许行霁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坐在她旁边, 闻言倒是真的诧异:“你认识他?”
“星程集团的江总。”盛弋笑了笑:“很难没有印象的。”
星程在林澜是一呼百应的传媒公司, 生意人基本都认识,而盛家之前就是做生意的。
“你对他有印象干嘛?”而此刻许行霁的不悦,多少就有些蛮不讲理了:“他又没我长得帅。”
……
男人之间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我不认识他, 就是知道而已。”盛弋随口说:“我和他妻子比较熟悉。”
许行霁疑惑地眯了眯眼:“他妻子?”
话没说完,就被手机接连不断的‘叮咚’声打断,有人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许行霁点开微信一看, 本来平和的眉心渐渐微拢,俊朗的长眉折在一起, 让盛弋几乎无法忽略。
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现在这个事情频发的时间点, 她不得不好奇许行霁手机里的信息。
而且盛弋问对了, 还真的和她有关联。
“刚刚托人调查盛情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人就在本地,也挺好查的。”许行霁说着,直接把手机扔给她看。
态度极其坦荡,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
盛弋眉目微垂,忽略心底那类似于羽毛一扫而过的异样感,视线落在手机里的信息上。
一长段话,总结的事情其实也挺简单,无非是把盛情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调查了一下——她欠了高利贷,保守估计都得有七位数。
以盛情母女现在的情况,这笔钱想要还上怕是不容易。
毕竟盛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想买什么都可以大手大脚的富家女了,她没了金钱背景,只留下了一身奢侈的坏习惯,欠钱几乎是可以预料的必然。
有了这个前提,盛情雇人害盛弋也就动机十足了。
同样是盛家的千金,现在生活质量一个天一个地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盛情欠钱,那如果盛弋死了……她作为有血缘关系的存在,怕也能在‘遗产’上面分一杯羹吧?
十有八九,盛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什么东西。”许行霁气笑了,黑沉眸底是掩盖不住的邪肆:“等回去收拾她。”
盛弋沉默不语*T ,她因为肩膀的伤口背后不敢靠实了,只能用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窗,当作无根无据时轻轻的倚靠。
月牙眼看着窗外一片无边无际的黑,突然就感觉身上有点冷。
就……到底有必要么?虽然她同盛情从未有过‘姐妹亲情’这件事,且她懂事之后的整个青春期都是在盛情的欺负和盛云峰的偏心中度过的,但饶是如此,就真的恨到这个地步么?
人居然真的可以坏到这个地步,动辄受不来了,捱不住了,不得已了,就可以计划着剥夺别人的姓名,真的是坏透了。
血缘这个东西,放在不在乎的人心里就是个笑话。
盛弋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冷,逐渐没有温度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刚要转头,就身上一热——膝头变魔法似的多了条毛绒绒的毯子,顿时让空气因子都暖了一些。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许行霁:“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飞机上干净冷清得很,不像有这些东西的样子。
“自有办法。”许行霁坐在她旁边,目光直视前方绝不斜视,假装不经意地说:“靠着我。”
盛弋微微一怔。
“我知道你的肩膀那里疼,不方便。”许行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单纯是因为窗子冷的建议……靠我吧。”
盛弋轻笑,反问他:“你神通广大,连毯子都能找到,找不到靠枕么?”
许行霁:“……”
“我觉得。”盛弋一脸真挚:“靠枕也许比你好用。”。
沉默片刻,许行霁咬牙蹦出两个字:“没有。”
“那行吧。”折腾到深夜这个时间,盛弋也是困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顺从地靠在许行霁肩上。
真的如他所愿了,可许行霁又因为肩头那一抹久违的柔软十分紧张,整个身子绷得像条一拉即断的弓,感受着女孩儿轻柔的呼吸声,莫名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好硬。”盛弋轻笑:“除了没那么凉以外,其余和窗户也没什么区别。”
许行霁:“我……”
“别说话了。”盛弋闭上眼,声音逐渐变低:“我好困,想睡一会儿。”
时间地点,安静的氛围,比起他们这么不尴不尬的‘聊天’而言,都更加适合睡觉,况且盛弋也是真的困了,说完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陷入梦想。
感觉到肩头上的女孩儿呼吸逐渐绵长平稳,身子也软绵绵的从他的肩头滑落时,许行霁精准的一把接住他——
然后把人放在膝上半伏着。
盛弋轻轻咕哝了一声,依旧睡得很香。
她头发比刚刚回国时长了些,那时候将将到肩头,这么久没剪,已经是可以挡住肩膀的中长发了。
云鬓微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长长睫毛和莹润的鼻尖像是洋娃娃。
怎么看都是香甜的,招人疼。
许行霁喉结滚动了下,克制的移开视线。
他默念着‘清心咒’,把不该有的禽兽念头隐忍下来,毕竟人和动物的区*T 别就在于懂得克制欲望。
他要的不是一晌贪欢,而是永远拥有,现在自己和盛弋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一步’的进展,剩下还有九十九步又如何?就算是马拉松都早有跑到的那一天呢。
胡思乱想着,许行霁渐渐也有些困,乏的闭上了眼。
林澜到中海要飞三个小时左右,路程不算长,短暂的小憩一阵也就到了。
到了中海,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的。
盛弋看到自己本来靠在许行霁肩头的姿势变成了伏在膝头,刚刚睡醒后还不灵光的脑子里一片雾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在干嘛?”
她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不给面子,嘲笑的明显。
盛弋愣了一下,回神过后耳畔就是一片通红。
她连忙直起身子,忍着肩膀因为动作过大而微微的抽疼,面不改色地问:“到中海了?”
“嗯。”许行霁有眼力见儿,自然不会就着刚才那问题继续调侃,只柔和的看着她:“到了。”
盛弋避开他的视线,率先起身下了飞机。
中海的气候比起林澜因为多雨的湿热而更干燥一些,即便是深夜三点多钟,停机坪的风也是又干又闷。
果然七月份的天气哪里都不成,都是热的慌。
被热风这么一吹,盛弋自我安慰的‘旅游’算是彻底泡汤,她先是发了个信息给庄青报平安,然后随着许行霁蔫蔫的进了车里。
大概是考虑到太热过后不能直接降温,车里空调的冷气并不是很足,一路上盛弋肩上的伤口都被热的有些发痒,加上陌生的城市和旁边‘身份’尴尬的人,心绪莫名的焦躁起来,一开始只是星星之火,慢慢燎原。
就这么‘忍’到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盛弋下车后捂着肩膀就脚下不停的往里走。
许行霁连忙追上,他顾虑着盛弋肩上的伤不敢拽她,只能绕到前面去拦住:“怎么了?”
“你别跟着我了。”盛弋难得发了脾气,但也不知道自己在具体在气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烦:“我很烦。”
许行霁扫了一眼她僵硬的右肩,已经洞悉一二:“是不是肩膀疼了?”
“说了你别管了。”盛弋瞪了他一眼,不受控制的口不择言前起来:“我心烦的情绪有很多,你想听么?先是莫名其妙的住院,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中海…半个月前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凌晨四点站在人生地不熟的中海,和你一起准备住酒店!”
就算一直克制着,一直让自己要‘懂事’要善解人意,但盛弋还是烦透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段时间交杂糅合在一起的破事儿太多了,本身在医院已经是超负荷的感觉了,现在竟然和许行霁一起来了中海……
在这样一个闷热的深夜里,心理生理忽然都不堪重负的爆发出来,盛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自己心态崩了,*T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身上疼,离家千里之外,还有明明说好了‘决裂’却又不得不和许行霁靠拢的恐惧……盛弋害怕控制不住自己。
在酒店周围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射下,盛弋看着眼前许行霁有些诧异的眉眼,十分倔强地回视着,目光不躲不闪。
极度紧绷的情绪下,她当然不会发现自己的眼眶都憋得有些红。
真是……傻姑娘。
许行霁无声的叹了口气,长腿两步跨过去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不由分说的把盛弋揽进怀里。
“别动。”感觉到女孩儿在怀里挣扎着,他声音低低的喝止了她:“盛弋,你真的太自大了。”
女孩儿身体一僵,在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月光下澄澈的眼睛里有着鲜明的疑惑,仿佛不懂他在说什么。
“盛弋,你凭什么觉得你应该永远脾气好,你是圣人么?”许行霁一字一句的问着她:“发火,耍小性子,甚至是矫情,骂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也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欲,不可能做到完美,为什么你会为了你的发脾气而内疚呢?你以为你永远能端庄有礼,温柔对待所有人么?盛弋,你说你是不是自大?”
许行霁看得明白,女孩儿眼睛发红是因为后悔了,或许后悔不应该情绪破防,不应该对他耍脾气,可她不知道……自己甘之如饴。
甚至,许行霁庆幸盛弋对自己发脾气,他只是心疼她经历的这一切,和好到近乎迁就一切的软和脾气。
“我疼。”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弋才终于开口,抵在他肩膀处衣服布料的声音闷闷的:“莫名其妙的发火,也可以么?”
许行霁笑了:“可以。”
“那迁怒呢?”
“也可以。”
“许行霁,我今天就是在迁怒。”
“唔,我挺享受的。”
“……”
“习惯了发脾气就会上瘾的。”盛弋轻轻地嘀咕。
因为那是一种‘有人惯着’的潜意识,这种潜意识会让人无法无天,否则为什么人一生中最‘熊’的时候都是在儿时呢。
那个时候,人人都会惯着你。
“虽然你可能不稀罕,但我想说,”许行霁好听的声音低沉清朗,伴随着夜色里的风,好像消散在这周围的每一处,最终汇聚到盛弋的耳里——
“我惯着。”
他想惯着,最好一辈子都惯着。
作者有话说:
带着隔壁程哥来客串一下(
第70章 神明
酒店是早早订好的中海六星级大酒店里的两间相邻着的房间, 虽然只隔着一层墙,但隔音好。
盛弋肩膀上的伤口线还没拆,住院这么多天也是只能擦身不能洗澡,然而忍到了今天这个时候, 她终于被身上闷热着的黏腻打败, 觉得忍不了了。
她在肩膀上缝针的地方用厚实的绷带紧紧地馋了好几圈, 又用防水布贴了两层, 然后才终于放下心来洗了个澡。
当然是不敢在浴缸里享受地泡澡了, 不过对于此刻*T 的盛弋来说,站在淋浴下洗洗已经足够。
水雾匍匐的浴室里, 盛弋伸手抹了一把镜子,在光可照人的镜面上看到了面色发红的自己。
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后知后觉的羞窘。
她眼底还有着未散的水汽, 都是因为刚刚没出息, 竟然在许行霁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又是发火又是哭泣的。
不过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吧?
盛弋没太苛责自己, 只是觉得她和许行霁这本来就扑朔迷离的关系,在今天过后怕是尴尬程度又要多一层。
但不可否认,她认为自己真正没出息的原因是……对于许行霁的那些话, 还是会可耻的感到有些心动。
面对一个人说要‘永远惯着你’的这种情话,真的能有人做到完全不动容么?
或许不喜欢甚至厌恶就会毫无波动,但显然, 自己对许行霁不是那种情绪。
微微叹了口气, 盛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就看到床上被冷落了半小时的手机响个不停。
屏幕上弹出的微信对话框就是让人心烦意乱的始作俑者——
[肩膀上的伤口怎么样?]
[需要我帮你换药么?]
[是不是睡了?]
[嗯, 也该睡了。]
……
自说自话了一阵, 许行霁那边才没了声响。
盛弋没有回话, 任由他当作自己睡了, 这实在是个相当不错的借口。
说实话,她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去应付许行霁的一举一动,她自己的心情都乱成了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球,也得需要好好整理呢。
凌晨五点的早晨,盛弋在微信里的‘三人小群’中发了一条:[好纠结,好难受。]
然后才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天折腾的太久也太晚了,一觉睡的非常沉,盛弋困顿之间,是被小腹垂坠的胀痛感唤醒的,伴随而来的还有身下一股不可言说的涌动热流。
愣了一下,盛弋才连忙反应过来下地跑到卫生间,脸上的情绪顿时有些沮丧。
这是什么糟心事儿都赶在一起不罢休,月经居然都提前了。
盛弋本来是没有痛经的习惯的,但在伦敦那几年因为天气的缘故,也是体质不太适应,经期也逐渐开始疼。并不强烈到死去活来,但绵长纠缠,蔓延到四肢都无力,除了窝在床上蜷成一团,什么都不想干。
盛弋也是这么做的,她不饿也不渴,就是觉得钝钝的疼和累,恹恹的靠在床上待到中午,才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在这中海市的酒店里,能来敲她门的人也就一个。
眉心轻轻的皱了一下,盛弋眷恋的蹭了蹭枕头,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下地去开门。
六星级酒店的套房里的地上都是每天清洗干净的毛毯,毛茸茸软绵绵,女孩儿懒得找到拖鞋穿上,赤脚踩着过去开门,然后非常迅速的就转身回到床上,模样像是一秒钟也不想在地上多待。
速度之快,让提着餐盒站在门外的许行霁怔了一下,跟着*T 走了进去。
因为考虑到昨天睡得太晚的缘故,他特意是在中午这个时间段来给她送东西吃的,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盛弋脸色会这么差。
卧室里女孩儿整个人严严实实的窝在被子里,脸色几乎和那洁白的被单融为一体,唇色浅淡,仅仅过了一晚,竟就像是重病了的模样。
许行霁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肩膀上的伤口反复了?带你去看医生?”
“不是。”盛弋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就是肚子疼。”
她神色和声音都很淡,除了难受倒是真的看不出来惊慌的样子,许行霁细细一想,就知道是哪种肚子疼了。
大概是,女孩子基本都会有的那种。
脚下顿了片刻,许行霁把手中的袋子放下,自己折返出去叫了客房服务。
十分钟后,服务生送了滚热的红糖水进来,许行霁递了过去,盛弋有些意外的接过,鼻尖飘过一丝淡淡的生姜味。
生姜红糖水,补血止疼的。
他……居然还挺贴心,一两句话就猜到了自己难受的根源了。
盛弋默默的垂下眼睛,咬住杯沿小口小口地喝着,看着有些勉强。
许行霁看她难受,自己长眉也不自觉地蹙起:“很难喝么?”
“也不是。”盛弋轻声道:“就是,我不太喜欢姜的味道。”
从小就有这个毛病,葱姜蒜那些辅菜佐料里,她唯独不爱吃姜,姜丝肉,姜丝炒大肠,姜煲鸡这些名菜她统统都没兴趣。
但盛弋并非是过敏吃不了,只是不喜欢姜的味道罢了,因此现在虽然勉强,但也能皱着鼻子喝下去,把这当作止疼的药就好了。
许行霁在心里记了下来盛弋的这个喜好,二话不说地站起身:“我叫人换一杯不加姜的。”
“算了,别麻烦了。”盛弋皱眉叫住他:“你坐一会儿吧。”
她这个邀请在此刻宁静的氛围里过于诱惑,许行霁脚步僵住,不受控制的坐在了…床旁边的沙发上。
他看着缩在被子里的盛弋,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亮晶晶的,似乎已经熬过了刚刚那阵子的痛苦了。
“真的不需要换一杯?”许行霁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柔和的都快不像自己的了。
“不用了,也不是很疼,这么待一会儿就行了。”平静柔和的氛围里,突然就滋生了盛弋想说话的欲望,她转了转眼睛:“许行霁,你跟我说一会儿话吧。”
“好。”许行霁一口答应下来:“说什么。”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独处’,且心平气和的想要聊聊天,虽然意外,但于他而言却足够惊喜。
“唔,就聊聊这次的项目吧。”盛弋想了想,起个头:“中海的投资方是不是约了你下午见面?”
“明天下午。”许行霁顿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说:“其实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十拿九稳。”
在一次合作中,其实这样的笃定最为忌讳,但面对盛弋,许行霁不自觉的想*T 要把心里最诚实的话与之分享——虽然克制,但眉梢眼角依旧可以窥探到的胸有成竹,意气风发。
盛弋瞧着笑了笑,忽然又换了个话题:“星程的江总怎么会欠你人情?”
许行霁一愣:“嗯?”
她话题跳跃的太快了,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突然想到昨晚那个私人飞机了。”盛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好奇。”
“这个,我之前帮他做过设计,你不是说你和江白程的妻子认识么?”许行霁笑笑:“我帮他妻子设计了她经营的书店,嗯,不知道你听过没,林中书屋。”
“林中书屋?那里是你设计的啊?”盛弋听了之后,有些微讶的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没听过?那里都快成了网红打卡地了。”
林中书屋外观的设计相当别致,是通体呈浅绿,青绿,深绿的渐变颜色,一些细致的部分,则是由牛油果绿午夜绿这样特殊调制的颜色作点缀,给人的感觉就像真的走进了树林中的一隅书屋中,是沁人心脾的清爽。
盛弋之前在伦敦,国内的消息并不算便利,但她知道林中书屋是沈京颜开的,也知道刚开业不久在林澜运营这边的推广下‘林中书屋’就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网红书屋了。
就连外地来旅游的,都会把那当作一个打卡点去拍照。
对于这个书屋,盛弋听到的夸赞很多,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精妙设计,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出自许行霁的手笔。
并且,她对此非常意外。
因为盛弋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许行霁的风格的,而且是深刻了解,她有这个自信,但林中书屋……虽然美妙,可她在那个建筑的身上没有看到许行霁的痕迹。
难道是这几年过去,许行霁的风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么?
一丝莫名其妙的怅然划过心头,盛弋笑了笑:“真没想到。”
“嗯,弄那玩意儿挺费事的,我很久不做小建筑的结构设计了。”许行霁耸了耸肩,有些无奈:“但江白程那不讲理的德行…你是没见到,因为他妻子的一句话就非要找全林澜最好的设计师操刀。”
“毕竟也狗腿的说了我是全林澜最好的了,那就勉为其难让他欠我个人情吧,呵呵。”
盛弋颇为无语,唇角无意识地翘了翘,心想这人的自信倒是一如既往的丝毫没变过。
她沉默片刻,假装不经意地问:“感觉这个书屋和你平时的作品不太一样,有什么设计灵感吗?”
“有啊。”许行霁想也不想地说:“你。”
盛弋:“别开玩笑,我认真问的。”
“我没开玩笑。”许行霁放下手里那本一直假装在看的杂志,抬眸看向她:“灵感真的是你。”
……
“我和书屋。”盛弋不明所以的同时,也清晰的感觉心跳的速度快了些:“能有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许行霁垂眸:“就是一个雨后的下午,突然想*T 起你了。”
然后,就有灵感了。
设计师的灵感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有的根深蒂固,也有的转瞬即逝。
许行霁记得自己那时候被这个书屋折腾的还是有点烦躁的——他做惯了大开大合的设计,天马行空,钢筋铁骨,都绰绰有余。
但要他根据女孩儿家心思构造一个细致的书屋,却是有点切实的困难,那段时间,许行霁烦的差点又犯了烟瘾。
女孩儿……会喜欢什么样的呢?他不好奇,但盛弋挺喜欢看书的,她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书店呢?
从这个念头切入的话,烦躁的情绪居然就诡异的平静下来了。
夏日的雨后初霁,许行霁顺着这个念头慢慢的想下去,从盛弋平日里的穿着打扮到为数不多的几次撞见她看书。
他幻想着女孩儿会喜欢在什么情况下看书,不知不觉的,林中小屋这个概念就成型了。
在那之后的很多设计,许行霁都会添加一些‘为别人着想’的贴心,不再想以前那样我行我素,虽然华丽,但总有种冰冷的感觉,好评也愈发的多……但这一切灵感的最初,的确是由盛弋这个人引发的。
既然她问了,那许行霁就如实回答,也不想瞒着她。
在男人深邃的注视和徐徐讲述中,盛弋刚刚仿佛飘到了林间的灵魂慢慢回归,然后,耳根不知不觉的烧灼起来。
“很…很别致的灵感。”她垂下眼睛,感觉小腹坠痛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整个人轻飘飘的。
盛弋心里想着回林澜之后一定要再去林中书屋,仔细看看。
“就只有‘别致’这个评价么?”许行霁轻笑,玩味的注视着她:“我以为你还会说点别的。”
盛弋不自觉的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你想听什么?”
“也没什么,其实主要就是想告诉你……”许行霁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含着隐晦的笑意汇成一条线,钻进了盛弋的耳朵里:“你是我的灵感缪斯。”
作者有话说:
许狗正经起来,也是很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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