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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无果


    有的人,你可真行!


    周意在草原上跑了四五年,现在的身体很耐摔打。从手术室出来,她被送进ICU观察一晚,第二天医生查房结束,直接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周意迷迷糊糊醒来是在中午,病房里很静,她看到逆光的窗边坐着个人,下意识就喊她,“姐——”


    符晓本来在写稿子,闻声抬头,看着周意发蒙的眼神,揶揄道:“叫谁呢?”


    周意反应不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符晓。


    符晓乐不可支地合上电脑,说:“别看了,再看我也成不了你老婆。”


    哦,不是她老婆,那她老婆在哪儿?


    周意抿着嘴巴,开始迟钝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想起慕青临满身狼狈,在林子里哭着质问她「我对你究竟算什么」那个画面,周意游离的目光聚焦到一起,快速起身。


    这个动作扯到她腹部的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跌回床上。


    符晓人都惊了,“这才刚换的药,你就不能多消停一会儿?!”


    符晓急忙掀开周意的衣服确认情况,得,血已经渗出来了。


    符晓赶紧跑到门口喊医生。


    一通折腾下来,周意疼得满身冷汗。


    符晓一边给她擦,一边絮叨,“难怪慕青临不管你,就你这样的,找个神仙也得气得每天吐三升血。”


    周意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嗓子还是很干,“妍妍在哪儿?她是不是还很生气?”


    符晓没好气地说:“现在知道怕了?气她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周意又不说话了,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几秒。


    符晓非常无语,她这还没生呢,母爱就开始泛滥了?不过是多看周意两秒,竟然就能从她脸上读出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神情,更离谱的是,她想顺势妥协。


    记起慕青临的交代,符晓狠下心说:“我哪儿知道她在哪儿,反正一直没回营地,今天一大早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过来伺候你。”


    擦到领口,符晓稍作停顿,果断把毛巾扔回盆里,没再往下擦。


    她现在也算是碰过女人的人了,性取向没那么单纯,万一慕青临找她秋后算账,她这个苦力得变没理。


    什么「她就是欠,你不用跟她好好说话」「你要是真能把她吓哭,你女儿的奶粉钱我全包了」,啧,她真信呢。她还就赌慕青临撑不到晚上,准得乖乖过来哄人。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老同学也是够可怜的,家境不错,能力出众,还生了一副好皮囊,怎么好巧不巧喜欢了小自己这么多的?


    不犯错的时候吧,得宠着,犯了错吧,一句「我大她那么多,跟她计较什么」妥妥又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唉,要了命了。


    她以后要是再谈恋爱,一定要找个年纪大的,至少大三岁,使唤起来才能心安理得。


    符晓端着胳膊琢磨自己身边有没有年龄符合,还单身的。


    韩秋……


    她今年37,她34。


    符晓梗住,拉着个脸往出走。


    一个现在连正眼都懒得瞧她的人,她瞎想什么呢?


    周意见符晓要走,急忙叫她,“符晓姐……”


    “耳朵没聋,不用这么大声。”符晓面无表情地跟周意交代行踪,“你现在就能喝两口汤,我去给你找。”


    周意舔舔干涩的嘴唇,气息不足地说:“你能不能帮我给妍妍打个电话?”


    符晓说:“不能。我自己还一身官司理不清,没精力掺和别人的感情纠葛。”


    “唉,你不是要哭吧?”符晓语气浮夸,完了突然叹口气,走过来把周意的手机递给她,说:“自己打,骂你也好好听着,你昨天真把她吓着了。我听你们队里的人说,她背着你出去的时候,脸都快白成新刷的墙面了。”


    周意接住手机,一瞬间真红了眼睛,“我知道,我一定不还嘴。”


    “也别自作聪明。”符晓提醒,“在你这儿,慕青临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一点——你好,可你呢,非要一次又一次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不好。


    不好也就算了,还要反过来揣着你那点小心思去评断她,认为她需要道歉,需要你可怜巴巴地认错,你确定这不是在拱火?”


    周意攥着手机,哑声说:“是……”可是除了道歉,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慕青临不生气。


    ……


    “喂,你别这么看我啊……”符晓被周意赤?裸裸的求助眼神吓得汗毛倒竖,“慕青临对你跟对我们不一样,我可没招给你支。”


    周意默不作声地看着符晓。


    符晓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从慕青临手机上看到周意的照片时,用了一个「拽」字形容她,这会儿拽妹的大眼睛红通通的,嘴巴紧抿,怎么看怎么像狗主子落水,该是真该,可怜么,也有点。


    符晓妥协,“经过这么多事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在你这儿有多喜欢服软,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顺着她就行。


    她不想听道歉,你就别说,她不发火,你也别自己送上去找骂。等她情绪理顺了,自然就会理你了,耐心点。”


    这个耐心不就是让妍妍自己去消化昨天那一幕惊心?


    馊主意……


    周意看符晓一眼,闭上了眼睛。


    符晓,“??”嫌弃她?


    符晓气笑,“听说你是这里的常客,有什么事自己操心,我去给你弄吃的。”


    周意说:“谢谢……”


    “……”符晓突然一阵肝疼。


    很快,病房里安静下来。


    周意攥着手机很久,才试着拨通了慕青临的电话。


    “嘟——嘟——”


    无人接听。


    一连好几次都是。


    周意听着一声声枯燥的提示音,心脏跟失重了一样,慌得难受。


    妍妍这回真不会原谅她了吧。


    她都把人气哭了。


    周意吸吸酸疼的鼻头,等胸腔里那阵子不适过去,再次鼓起勇气,切到微信里去找慕青临。


    可是她应该说点什么?


    就像符晓姐说的,她道歉是在拱火。


    要不问问她在哪儿?


    电话都不接,怎么可能回她微信。


    ……


    周意沮丧地垂下手,半晌,点开键盘敲了一个字:【姐】


    很久都没人理她。


    她又发过去一个表情:【敲可爱.jpg】


    不行,这个表情太不把她姐生气的事当回事了。


    周意挑挑拣拣半天,换了个表情:【眼巴巴.jpg】


    眼巴巴等什么呢?还想等她先服软?


    周意,你可长点心吧。


    周意皱着眉继续找。


    另一边,慕青临忙完已经是傍晚,晚霞无声燃烧着天空。


    慕青临坐上车,靠着椅背歇了一会儿,转而去包里找手机。系统提示她有35个未接,微信里则是一整屏的「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慕青临有点愣,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周意在作什么妖?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手指快速点击键盘,发了个问号过去。


    蓦地想起现在什么情况,慕青临一秒冷脸,快速撤回消息,把手机扔回包了里。


    不久,她重新拿出手机,给符晓打了个电话,问她周意什么情况。


    符晓说:“没什么情况啊,吃完饭就一直在睡。话说现在猪都积极跨栏了,你老婆的思想觉悟竟然还停留在睡觉上,不得不说,她连猪都不如啊。对了,你……”


    慕青临直接挂了电话,脸上表情阴沉沉的。


    她不接电话,就不继续打了?


    看她不回微信,索性连信息都不辞辛苦,一条条撤回了?


    最后剩这个「姐」是什么玩意?


    超时撤不回?


    还敢睡觉!


    有的人,你可真行!


    慕青临把手机砸到副驾,换挡,踩油门,车子「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


    慕青临过来医院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病房里几乎看不见光。


    符晓正站在门口和医生说话,慕青临隐约听见什么挂的水里加了镇定药物,周意会嗜睡很正常。


    慕青临听到这话,憋了一肚子的火突然就散了,她还以为有的人真长了一颗熊心豹子胆。


    火气一散,慕青临就不确定还要不要去找周意。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尝试着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但只要一想到周意举着枪回头时的表情和趋于本能的动作,她心里就跟刀扎一样。


    如果不是处在极端紧绷的情绪里太久,她不会是那个反应。


    所以呢!明知道危险,还不知死活地往上冲!长个耳朵还不如下酒菜!


    慕青临说服不了自己,就不能去见周意,她已经能预料到,周意再敢狡辩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和再见那晚的宾馆一样,强吻她。


    或者,和在绿野的饭局上喝醉那天一样,做出更出格的……


    “呼——”慕青临攥着手机,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她现在真就想把某人扒了,好好给她长点记性!


    至于伤,又不会疼在她身上,她心疼个屁!


    不是爱欠么,她就给她机会哭,哭越狠才越记事儿!


    慕青临大步往过走。


    符晓看她表情不对劲,赶紧拦住,“就算是情侣,打死人也要被判刑的,你想清楚了再进去。”


    慕青临看她一会儿,身体一侧,靠在了门边。


    符晓松口气,轻手轻脚地拉上门,压着声问慕青临,“你今天一天跑哪儿去了?真气得不想理周意,躲了?”


    符晓问完,上下打量慕青临一番,说:“之前都被逼分手了,你还巴巴地往上贴,这回真打算扔着不管?”


    慕青临被挤兑,索性破罐子破摔,泄气地说:“不想管……”


    符晓唏嘘,“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


    “雷声大雨点小,要不就干打雷不下雨。”


    “这么多年朋友,多少给留点脸,行吗?”


    符晓耸耸肩,靠到慕青临旁边,说:“说真的,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慕青临两手插进裤兜,抬起头向后靠,“我让Antoin帮忙疏通了Lieve警长那边的关系,今天去见了Quy。”


    符晓立刻收起揶揄表情,严肃道:“问出什么了?”


    慕青临蹙了一下眉,“Quy把Minh当信仰,对他的感情疯狂又变态。现在Minh死了,他的精神也跟着崩了,说话颠三倒四,问不出来太细节的东西,唯一能肯定的是,行车记录仪里面的存储卡被他们连同整个车头一起烧了。他们追杀小九父母的目的是抹掉被他们发现的秘密,根本没看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


    “那周意父母的摄像机呢?”符晓问。


    慕青临摇了摇头,“不在现场。小九父母上戴勇车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他们可能为了轻装简行,把摄像机藏在了某个地方,也可能是因为从西南出来的那条路太险,他们不小心把摄像机掉在哪个没办法去捡的地方,没人知道。”


    那岂不是再没有人知道周意父母的事了?


    符晓拇指压着关节,一下下摩挲。


    早上,慕青临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除了让她过来照顾周意,还说了Quy的事,也说了其中的矛盾点,她还以为慕青临能通过Quy问出点什么,没想到又是白忙后一场。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符晓问。


    慕青临想了想,说:“回国之后,我顺着那条路走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那么大的地方,还隔了九年,你这等于大海捞针。”


    “那也比什么都不做,让那根针一直卡着强。”


    符晓无法反驳,“周意那边呢?不告诉她?”


    “嗯……”慕青临说:“如果我最终还是证实,我妈的死和小九父母有关,那Quy的话她这辈子就不必再知道了。


    她已经从这个事实里走了出来,没必要再按头让她经历一次。如果她父母确实是无辜的,她一定会后悔自己五年前的选择。


    但我一定能拿着那些明明白白的证据,把她哄好。现在事情还没着落,告诉她,不过是吊着她,让她一边后悔自己当年贸然离开我,一边还要心神不宁地守着一个黑白不定的结果,最后等到她想要的了还好说,等不到,我怕她会受不了。”


    符晓了然,她静了一会儿,抬手拍拍慕青临的肩膀,说:“果然还是那个你,雷声大雨点小,这气还没消呢,就已经替她把能想到的都想好了。”


    慕青临无奈,“你就别损我了,我昨天都吓哭了。”


    符晓惊讶,她还以为慕青临这辈子和哭沾不上边,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符晓偏头看向病房门口,心里无声地问着,“野保的现场究竟有多惊险?”


    “晓……”慕青临叫了声走神的符晓,抬手往后一指,说:“我去找人算账,你回吧。车在门口停着,韩医生大概二十分钟到。”


    符晓听到「韩医生」几个字,心脏不经意一跳,接住慕青临递过来的车钥匙,用一副很随意的口吻问:“她来干什么?”


    慕青临说:“接你回去。”


    符晓语气淡淡,“咱们的驾照在这里又不是不能用,为什么要让她接?”


    慕青临转头看她,“你问我?”


    “……”符晓扭头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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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恼火


    你看,我只是这样摸你,你的神经就开始紧张了。


    目送符晓离开后,慕青临微眯着眼,往脸上堆了点火气才推开门进来病房。


    她故意把开灯动作搞得很大,想在表达态度的同时,不动声色占据到主动权,岂料周意只是不高兴地加重了呼吸,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慕青临定在门口,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嘛呢。


    无言两秒,慕青临胸口闷了一股气走到床边,将背包放在床头柜上,垂眼看着床上被扛出去卖了可能都不会知道的周意。


    啧,脸上要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得能当锉使,还有鼻梁上那道伤,再深点就又能留一道疤,多光荣的,全是周队长行走江湖的证明。


    慕青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哼」,冷声说:“丑成这样还有脸睡觉。”


    周意压根没睡踏实,止疼药的劲儿已经过来,她现在躺着一动不动都肚子疼,但就是醒不来。


    慕青临看周意难受地皱眉,自己也不受控制地跟着做了这个动作。一经发现,她马上沉了脸,糟心地想:“周队长牛逼啊,站着的时候把我气得上蹿下跳,现在都躺了,还能不动声色地牵着我的情绪走,你怎么不上天啊你?”


    慕青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两手环胸靠着椅背,一双眼睛凉嗖嗖地盯看周意。


    漫长的静默过去,她将压在左臂下面的手指蜷起,拇指从骨节上慢慢蹭过,然后坐起来,伸出那只手,一点一点靠近周意挂着伤的鼻梁。


    刚认识那会儿,她就觉得周意的鼻子好看——基底优越,高挺俏直,一下子就削弱了十几岁那个阶段,脸上该有的顿感,看着很不好惹。


    这会儿她的脸早长开了,有棱有角,能唬住人,多道伤不止没破坏轮廓里的锋利感,反而增加了一丝坚毅不屈的韧劲儿,和她周队长的身份联系起来,挺像回事,但是做人对象就……比谁命长系列……


    慕青临眼底的小火苗噌一下烧起来,即将碰到周意鼻梁的手果断转弯,捏住她的耳朵尖,猛往后拧。


    周意本来就因为慕青临不理自己的事心里难受,这会儿疼得一上头,想都不想,直接破口大骂,“艹!谁他妈……”


    睁开眼看到表情凉凉的慕青临,周意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姐,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你不也该干嘛干嘛,牛逼得很。”慕青临收回手,风平浪静地瞧着她,“说吧,我他妈怎么了?没接你电话?没回你微信?还是没来伺候你?”


    周意死抿住嘴,想抽自己。


    慕青临久等不到回答,不耐烦了,“说话!”


    周意身子一抖,弱弱地看着她,问:“说什么?”


    慕青临咬牙,“说我他妈把你怎么了?!”


    说话的慕青临因为用力过猛,把眼睛挣红了。


    周意现在一点儿也看不了慕青临这样,她的脑子一下乱了,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回答,又不能道歉,只好手忙脚乱地把符晓给的叮嘱捋一捋,大声道:“你把我弄得魂不守舍!”


    “不守舍个屁!”慕青临吼完,表情有几秒凝固,她这话是给周意的道歉准备的,现在什么情况?


    快把「对不起」说成口头禅的周队长,脑子其实长在肚子里,现在被个手术给做利索,终于知道怎么做人了?


    慕青临不做声,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周意。


    某人要不是前科累累,她多半信就信了这话。


    但是可惜,在消费诚信这条路上,某人早不知道拐哪个鬼地方养蛊去了,养的还都种在了自己身上,要不然怎么能对折磨她这件事这么执着?


    电话一响,慕青临站起来,说:“再上你当,我跟你姓。”


    慕青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周意盯着紧闭的门,心尖像让人掐着,疼得很。


    她刚才既没道歉,也没顶嘴,可妍妍还是很生气……


    低落情绪一起,立刻被周意踢走,她现在没资格自怨自艾。


    周意快速把心脏里的酸疼感收拾干净,迟钝地想,符晓姐的话也许不全是错的,至少顺着妍妍这点没错。


    她刚说魂不守舍的时候,妍妍的表情很明显有过几秒变化。


    ——


    门外,慕青临滑动屏幕接听电话,“喂,小辉。”


    符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高昂,“唉,姐!你找我什么事啊?这几天一直在所里,头发油得没法看才说回来洗个澡,没听到你电话。”


    慕青临「嗯」一声,说:“咨询你个事。”


    符辉,“行啊,你说。”


    “害死我妈那帮人抓到了。”


    “太好了!”符辉激动地打断,“哪儿抓到的?”


    慕青临说:“小九这边。”


    “以什么罪名抓的?”


    “盗猎……”


    “听我姐说,那边盗猎是重罪啊。”


    “是,所以我想和你确认一下,如果想量刑重,人是不是归这边更好?”


    “杀我妈的主犯已经死了,剩下这个只是当时在场,没有动手。”慕青临补充。


    符辉说:“不用想,肯定归那边。阿姨的事,他只要没动手,一天都判不了,至于盗猎这块,刑法里早就有了相关规定,但是没被西南的人当场抓住,一样判不了。”


    慕青临握着电话的手收紧,她心里其实有数,就是不甘心。


    在西南,在商宁之前和她之后,还有很多人倒在野保一线。


    他们的死亡有一个很壮烈的词——牺牲。


    她现在在做的事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让这些已经牺牲的无名英雄被更多人知道,被看见他们的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毋庸置疑的,她有信心,他们也一定和韩秋一样等得了。


    可是等待太漫长了,她想在此之前,先让他们看到一丝光明的东西。


    这些光明固然只是微微星火,但是没有微弱星火,怎得将来燎原的希望?


    人在看得见希望的时候,生命是积极且充满力量的。


    在看不见的期望里待久了就只有下漫长的无奈和无力。


    那份无力会在死亡来临的一秒被无限放大,然后,本该坦荡的离开会变得充满不甘、遗憾,甚至是后悔。


    慕青临从商宁口中听到过太过有关西南的可爱,他们的人,他们的事,尽管她没有生在那里,依然寄希望于那里。所以她想给坚守在那里的人多一点点看到希望的缝隙。


    现在看来,好像要等遥遥无期的下一次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慕青临说。


    符辉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失望,但现实就是现实,他们的前辈立了规矩,他们在尝试让这些规矩更完善。未来一定是原来越好的,就是需要过程。


    “姐,你客气了啊。”符辉不想让慕青临太难受,岔开话题说:“我姐在那边咋样啊?我感觉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打电话老是半天不吭声,跟丢了魂一样。”


    慕青临说:“过了今晚就好了。”


    “今晚有什么特别吗?”


    “惊险尘埃落定,有人有精力处理私事了。”


    符辉听不懂,“谁啊?”


    慕青临没说,她把话题拉回来,和符辉聊了一会儿杜文菲和郭弘的事,挂断电话回来病房。


    周意平躺着,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定定地望着门口,吓得慕青临一眼看过去,心跳都快了。


    “别瞪了,没你眼睛大。”慕青临说。


    周意眨了一下眼睛,有点酸。她忍住生理性往外冒的泪花,扭头看着靠坐在椅子上的慕青临,说:“姐,你晚上待这儿吗?”


    慕青临正在低头回微信,闻言手指一顿,淡淡道:“我吃饱了撑的?”


    周意的眼神暗淡下来,马上又扽住正在快速下沉的失落,说:“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这里离营地很远。”


    “……”慕青临心脏有点疼,就,不是,留都不留了?这回的事谁对谁错,还没搞清楚呢?


    慕青临心梗地敲下最后一个字,抬头去看周意。


    “你别跟我装可怜,没用。”慕青临看着从周意眼角滚下来的泪珠子说。


    周意抬手蹭蹭,解释道:“没装可怜,就是眼睛睁太久了,酸得。”


    慕青临微微笑,“周意,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周意一愣,眼睛悄悄亮了起来。问问题是交流的开始,交流可不就是解决问题的开端。


    周意按捺着喜悦问:“什么问题?”


    慕青临说:“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意,“……”是她哪儿没顺好?


    周意想问「为什么」的灵魂挣扎两秒,安分地蹲回去,说:“没好处……”


    所以呢?一次一次拆她台纯属玩呢?


    慕青临冷着脸站起来,把床头柜上的包挂在肩头,说:“不是能么,那晚上一个人在这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意眼睫轻颤,最终用睫毛下那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阴影藏住失望,低声说:“没……”


    慕青临转身走人。


    嗯?


    还以为你真不知道急。


    慕青临在心里哼笑一声,慢吞吞地转过头,说:“不是没问题么,拉我……”


    慕青临的从容进行到一半,猛然碎成了渣渣。


    她的衣服被破病床旁边的破横杠勾住了,而她呢,以为有人终于急了,开始动手挽留她了,于是,她自信地把这个话说出来了。


    很好……


    不就是自作多情么,她也不是丢不起这人。


    嗯……


    现在,此刻,她就是丢不起这人!


    “周意!!”慕青临怒吼。


    周意从来没见过慕青临发这么大火,吓得脑子一空,条件反射抓住了她的衣服。


    慕青临低头看着,眼底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这特么确定不是火上浇油?


    行!


    这么多年过去,周老师让人胃疼的本事一如既往得优秀呢。


    可她今天还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放开!”慕青临一巴掌拍下去,周意疼得脸都变了,还是没松手。


    慕青临二话不说,扭身脱掉外套砸她身上,说:“周意,我叫你姐行么?你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这儿给你鞠躬了。”


    “姐……”


    “别,你是我姐,不对,你是我祖宗。我惹不起,躲躲成么?”


    慕青临不到两秒就离开了病房。


    周意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没关严实的门,抬起手,轻轻往自己手背上吹气。其实也没那么疼,就是红了点,她吹着吹着,眼眶却慢慢红了。


    没等那抹红晕到眼尾,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慕青临站在门口,黑着脸说:“三秒之内睡不着,我立马走人!”


    ——


    医院门口,符晓单手插在口袋,隔几乎半分钟就会拿出手机看眼时间。


    忽然收到低电提示,她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烦躁地把手机扔回包里,侧身靠在车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


    二十分钟一过,符晓立刻转身,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准备走人。


    她是疯了才会在这儿等什么人来接!


    一只脚刚踏上去,手腕倏地被人捉住。


    符晓快速回头。


    韩秋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说:“抱歉,这两天太累了,刚不小心在公交车上睡着,坐过了站。”


    她的脸上的确满是疲惫。


    符晓知道,从那头被她亲自结束生命的黑犀到这两天的象群,她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保护组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查,无一不是再让她反复想起那头黑犀是怎么死的,可她除了配合,什么都不能做。


    她今天好像就是被保护组的人叫过去,进行了第三次问话。


    “你……”


    符晓想问韩秋坐过站之后是怎么折回来的。


    注意到她异于寻常的呼吸,心里马上有了答案。


    多半是跑过来的。


    这里的公交差不多半小时才会有一趟,等它还不如等盛夏的阵雨靠谱。


    符晓胸腔里的燥意淡下去,下一秒,怒气被提起,“你什么意思?”不想理的时候一个正眼不给,想理了就愿意放下身段,把她当猴溜呢?


    韩秋松开符晓的手,缓了一口呼吸,“没搞明白你为什么回来之前,我不会一直往上贴。你有你的顾虑,我也有我的底线。”


    符晓冷笑,“现在呢?明白了?”


    她自己都没去想的事,韩秋一个……


    “你有一点喜欢我,就算还不是喜欢,也动心了。”韩秋笃定地说。


    符晓表情僵住,“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离婚还不到一个月。无缝衔接,你把自己看得太高,还是把我的感情看得太廉价?”


    韩秋直视着符晓的眼睛,“感情始终都是一瞬间的事,和廉不廉价没关系。”


    “那也不必非是你。”


    “我比别人更有可能。”


    符晓黑眸盯着韩秋,半晌,问:“你哪儿来的自信?”


    韩秋说:“你身上……”


    韩秋走上前,一条腿若有似无地挨着符晓,指尖如同抚摸,从她腕上一点点滑下去,勾开她细瘦的手指,轻轻蹭过手心。


    感受到她身体一瞬间难以自控的跳动,韩秋不动声色地牵动嘴角,靠近她,在离她双唇不过寸余的地方,低声说:“你看,我只是这样摸你,你的神经就开始紧张了。”


    韩秋的声音,她吐字时笼在符晓唇上的湿热气息,她落在她掌心,如同调情的剐蹭……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和情到浓时直白又热烈的耳语一样让符晓躁动不安。


    她有反应了,可心跳还是平的。


    没有悸动,哪儿来的喜欢?


    符晓垂眸看着韩秋几乎贴上自己的唇,说:“韩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反应只是基于身体对性的本能?食髓知味,人之常情,在你之前,我几乎没体会过这种滋味。所以我上瘾,可是在你之后,我未必找不到更好的。”


    韩秋摩挲在符晓唇下的拇指猛然用力,吻上了她被迫张开的唇。


    符晓有一霎怔愣,反应过来之后,一手扣住韩秋的腰,另一手快速从她发根里穿过,将她用力压向自己,热情地回应。


    夹杂欲望的亲吻如同战争,谁都不愿意服输,须臾就能在那方潮热拥挤的空间里,将彼此敏感的灵魂搅得天翻地覆。


    情绪在身体里迅速堆砌。


    失控之前,韩秋强行拽回一丝理智,离开了符晓。


    符晓靠着车身,用手背蹭了一下唇上被带出来的水痕。


    韩秋听着她的喘息,目光从她起伏不定的胸口掠过,停在那张已经有了欲色的脸上,说:“还有瘾是好事,至少,现在的你如果想得到满足,必须牢牢抓住的人依然是我。”


    作者有话说:


    宝,报名征文我是心虚的,但是看到感谢名单那秒好感动啊,呜呜呜,谢谢宝,你们太给面子了。


    大喊一声,我的宝就是全晋江最温油、最给力的宝!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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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长夜


    这不是会叫么。


    符晓被说中心事,身体里的那股躁动劲儿快速退下去,当场冷了脸,“韩秋,你知道你说话很让人讨厌吗?”


    韩秋看着符晓的眼睛说:“以前不知道。除了你,我没和谁说过这话。”


    韩秋的眼睛黑而静,她用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那个人莫名生出一种她的全世界只有自己的错觉。


    符晓陷在里面,下意识反驳,“你还想和谁说?”


    话刚一说完,符晓就觉得意思不太对,跟吃醋一样。


    她脸上顿时一僵,想补救,但这话怎么补?


    说什么都只剩越描越黑一个结果。


    符晓心烦。


    反观韩秋,目光淡定,气息平稳,被她抓着头发亲了那么久,竟然连个领都没歪??


    符晓定定心神,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


    她们旁边有车挡着,勉强算是个视觉死角,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经过。


    符晓微垂着眼皮,食指不紧不慢地挑开韩秋的衣领,往她白得跟玉一样的皮肤上扫了眼,接着手指并拢,顺着衣领滑进去,贴在她已经能隐隐察觉出潮气的锁骨上,挑衅道:“除了我,现在应该也没有人能满足你。”


    韩秋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符晓,说:“你或许可以说得更大胆一点。”


    符晓不解,“什么更大胆一点?”


    韩秋说:“即使有人能让我G潮,也一定不会让我兴奋到弄湿她的手掌。”


    符晓一愣,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起来,理智和好奇心在脑子里争论半晌,淡淡地问她,“她也不行?”


    韩秋说:“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符晓秒懂。


    温柔似流水,固然坚韧,可哪儿有火上爆发那一秒的震撼更让人记忆深刻?


    韩秋在这种事上很大胆。


    大胆的人遇上温柔,再怎么缠绵都会差点意思,她们骨子里想被征服,同时也喜欢征服。


    符晓抬起眉梢,微凉的指尖在韩秋锁骨上轻点,要笑不笑地说:“韩秋,这算得上你的软肋吧,就这么放我手里,不怕我随手扔了?”


    “扔就扔了,再差不过是回到从前。”韩秋说,她的语气平静得不见一丝起伏。


    符晓最烦她这样,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跑似的,至于?又不是七老八十,已经到了看破红尘的年纪,装什么装。


    符晓觉得没劲,想算,忽然听到隐约交谈声,她还没抬起来的手指不自觉跳了一下。


    那个瞬间,她好像看到韩秋笑了,虽然很淡很快,但她绝对没有看错!


    这是在笑她怂吧?


    符晓窝火,原本都要退出来的手继续往里钻,触到韩秋的文胸肩带时微顿,抬眸和她对视着,用中指挑起来,一点点往下拨。


    拨至肩头忽然一松,韩秋依然不为所动。


    符晓脑子里却已经想象到了彻底扒下它的那个画面——白如霜雪,红如胭脂,还有交错于雪里的浅红印记。


    她亲手留上去的。单是那份视觉冲击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更遑论握于掌心,留于唇齿的感官刺激。


    符晓蠢蠢欲动的手往下走,触到了边缘。


    韩秋云淡风轻地站着,余光能扫见平整衣衫被她手指顶起来的轮廓。


    闲聊着走过来的两个女孩儿看到这幕,羞涩地用文件夹挡着脸,拐去了另一条路。


    符晓猛然回神,入目是韩秋已经变得明显且了然的笑。只吝啬地放了一点在嘴角,怎么看怎么讨厌。


    符晓火大地抽回手,绕到副驾上车。


    韩秋站在原地,余光往肩头方向瞥了眼,没去整理还在挂在手臂上的肩带。少了它之后,身前那股若有似无的失控感似乎也不是太差。


    韩秋拉开门上车。


    很快,两人离开医院。


    符晓一路偏头看着窗外,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


    韩秋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习惯性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自然垂下。


    静默持续,符晓胃里渐渐泛起恶心。


    为了缓解晕车带来的不适,她忍辱负重,主动找韩秋说话,好分散点注意力。


    “你腰上的伤是胡狼咬的?”符晓问。


    韩秋说:“嗯……”


    “几只?”


    “三只……”


    符晓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看到韩秋脸红的表情竟然没有一点变化,她胸腔里猛地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你们队里真就缺人到要你带病上阵?要是没有那只黑犀保护你,你连个囫囵尸首都留不下!”


    韩秋偏头看符晓一眼,想挑破她语气里的担心,话到嘴边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自己要去的。”


    “你脑子被门夹了啊?!”


    “……”韩秋沉默着,半晌,说:“那天她结婚。”


    符晓愣住,所有的怒火一瞬之间冻成化不开的冰河,“韩秋,你一直这么诚实的吗?”


    韩秋说:“谁都有过去,不是什么羞耻的事,说出来,只是不想给未来留下隐患,况且,敢说出来的,一定是已经过去的。”


    这话符晓认可,藏着掖着是心虚的表现,心虚表示还没放下。


    韩秋的坦荡不止这一次,给她晕车药那天也是一样。她的那七年应该真过去了,可七年不是七天,那个人在她生命里留下的痕迹是永远也无法消失的。


    符晓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被胃里翻滚的呕吐感折腾得泛着白。


    ——


    韩秋今天一天没在营地,回来之后,她马不停蹄跑去看那几只受伤的动物。


    符晓洗了澡,穿着睡裙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仰望遥遥星河中专属于这里的静谧。


    说是阳台,其实不过是韩秋自己用玻璃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既能隔绝冬季的寒意,又不会遮挡草原的辽阔。


    坐在这里看夏季的日落一定极美。


    可惜,她待不到那个时候。


    “怎么坐这里?”韩秋走过来问。


    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顺便洗了澡,头发也吹干了,衣服整整齐齐的扣着,看着还是和白天一样讲究。


    符晓低头看了眼自己松松垮垮的睡裙,突然就很好奇韩秋家里都是些什么人。


    如果不是从小培养出来的意识,她没必要在已经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人面前还时刻保持体面。


    也不嫌累。


    符晓在心里吐槽一句,视线扫过韩秋盆里已经洗过的内衣裤,说:“享受生活。”


    韩秋,“这里的生活一眼看到头,有什么好享受的。”


    符晓不吭声,看她把盆子放在地上,拧了水,用衣架撑着往上挂。


    符晓一直往后靠着,不用抬头就能看见。一整套的黑色,颜色沉,款式却很性感。


    穿在身上的时候,几乎难以完整包裹她的紧致丰满,现在轻飘飘荡在空中,果然只有窄窄那一点。


    啧,果然是个假正经。


    符晓直直盯着韩秋高抬手时露出来的那截腰,能软能硬,不盈一握,比她那张做不出多余表情的脸看着带劲得多。


    符晓忽然心痒,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来,从后面抱住韩秋,手伸进去握住。


    韩秋身体轻颤,偏过头和她接吻。


    空气很快烧起来,偶而有一滴水落下来,像火星迸溅,短促而强烈。


    韩秋拉过符晓,将她推到墙上,低头亲吻她修长灼热的脖颈。


    符晓抓着韩秋的发根,头向后仰,“我想看星星。”


    韩秋「嗯」一声,抬头和符晓深吻许久,才就着缠绵不离的姿势,将她慢慢转过去。


    Ithasbeendeleted。


    长夜静谧,渐起的水声如同空山仙乐,清幽缠绵,让人沉醉。


    ——


    月过林梢,万籁俱寂。


    符晓浑身无力地躺在躺床,放空自己。


    韩秋则和没事人一样,坐在书桌前写报告。安全组那边要的。


    符晓忍了忍,没忍住,“都快十二点了,你就不能明天写?”


    韩秋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符晓默了好一会儿,扯扯嘴角,说:“所以是我耽误你了喽?”


    韩秋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回头,“也没耽误多久,两个小时而已。”


    符晓,“也不知道就二十分钟的是谁。”


    韩秋说:“那是一次的时间。”


    “……”符晓无语,撇开那些过程,她到一次只是二十的几分之一。


    很好,从前女友到现在的羞辱,她全都记下了。


    符晓闭上眼睛,头偏向另外一边。


    韩秋无声地看她一会儿,转回去继续写报告。


    韩秋忙完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此时,符晓的呼吸已经非常平稳,她怕吵到符晓,尽可能放轻了上床的动作。


    韩秋刚要躺下,手腕忽然被人捏住,往上一扭,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本该熟睡的符晓背身压在了床上。


    这么熟练的擒拿动作绝对不是新手能做出来的。


    韩秋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符晓,你一直在演我?”


    “怎么能说演呢?”符晓跨坐在韩秋腿上,不紧不慢地从枕边摸出来一条废弃不用,被韩秋拿去捆东西的压脉带,在她腕上缠绕两圈,打了个最简单的死结,然后俯身下来,拨开她颈侧的头发,让她的余光能看到自己,才说:“你又没问过我手上有没有防身的功夫,最多是我忘了告诉你,我爷爷以前是当兵的,从小对我和我弟一视同仁,后来工作,领导怕我一个女的吃亏,也给教了点。”


    “确定是一点?”韩秋克制着语气反问。刚扭胳膊那一下,她整个人都是蒙的,根本做出来反抗的动作。


    符晓说:“对你来说可能不止一点。要不两点?”


    符晓的手从韩秋睡衣下摆滑进去。


    韩秋一动不能动,被绑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


    呦,都不用张嘴呼吸,真能忍。


    符晓一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探寻着。


    黑暗放大了感官,束缚感增加了刺激。


    很快,韩秋的气息乱了。


    符晓俯身在她耳边,慢慢腾腾地笑,“韩医生,二十分钟呢,不要着急,我给你掐表。”


    Ithasbeendeleted。


    草原上有风经过,吹得窗户轻响。


    符晓手下一阵轻一阵重,和韩秋给的反馈截然相反,每逢临界,她还必定要停下来和韩秋聊聊感受。


    韩秋脸上全是隐忍,哑声叫着符晓的名字。


    符晓一边应她,一边继续吊着她,直到二十分钟满,女人婉转的长吟划破静夜。


    符晓解开韩秋腕上的压脉带,一左一右攥着她的手腕放在枕头上,俯身吻在她衣衫凌乱的肩头,低低地说:“喜欢么?”


    韩秋没出声,她已经过去很久,却还是突然抽动了一下的身体给了符晓最好的回答。


    符晓抬头吻在韩秋嘴角,轻声说:“韩秋,我以后会想你的。”


    ——


    镇医院,差点让周意把肺气炸的慕青临在门外的长椅上坐着。


    她的外套拿去砸周意了,这会儿身上就一件薄打底,坐久了……冷得骨头好像都是脆的!


    慕青临双腿交叠,腰背笔直地靠着长椅,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狼狈。


    不经意一阵冷风从正对面的窗缝钻进来,寂静走廊里突然传出牙齿磕碰的细微声响。


    慕青临脑子嗡嗡,两手紧握成拳,牙根死咬,身体不受控制地抖成了筛子。


    她,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有的人!你真好样的!


    那个「有的人」迷迷糊糊打了个喷嚏,扯到肚子,把自己活生生疼醒。


    才两点……


    周意拉高被子,在里面闷一会儿,又猛地把被子掀开,两臂摊平压在外面。


    妍妍理她了,又好像没理。


    从妍妍说完话到关门出去,少说也得有五秒,她当时还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根本没可能睡着。


    妍妍都看见了,但是她出去之后,并没有出现被一步步拉远的脚步声。反而是几道旧椅子受到压力发出的嘎吱声在门口响起。


    妍妍就在门外。


    就是不进来看她。


    ……


    周意闷闷地抿着嘴,从枕头边拿过手机,戳戳点点地给慕青临发微信:【姐?】


    慕青临刚逼自己从「筛子」变成人,看到周意的微信,再看看上面的时间,真棒:【/微笑】


    病床上,周意打了个寒颤,她摸摸脑门上翘着的碎头发,谨慎道:【你在外面吗?】


    慕青临的手指每一次按下,都带着想把屏幕戳裂的力道:【梦游呢?】


    【让你三秒睡,现在三小时都过了,你呢?】


    【没手机活不成是吧】


    【那就抱着手机过日子去】


    【少来烦我】


    最后是一整排「/微笑」表情。


    慕青临一口气发完,神清气爽地按灭手机,扔在旁边。


    但凡她今天再回周意一个字,「慕青临」这三个字,她以后就倒过来写!


    周意看完慕青临的微信,将捧在脸跟前的手机拿开,看了一会儿门口方向,然后拿回来,说:【我还以为你没走】


    周意点下发送的同时,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叮」。


    慕青临机械地转头看着亮起的屏幕,突然有点儿脸疼。


    作者有话说:


    补充了一点新内容,不再贴原章了哈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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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哄我


    小九,说你爱我。


    慕青临风平浪静地阅读着周意的微信,每一个字都抠了笔画和声调,读得特别认真。


    没错呢,她就是在外面呢,冻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呢,鼻涕也快出来了呢,她现在很火大呢,所以怎么办呢?


    慕青临仔细想了一想。


    互相折磨的日子她差不多过够了,现在脸反正已经没有了,女朋友在气死她这条路上也挺卖力的,要不就遂了她的愿,同归于尽吧?


    当年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现在好歹能一起死,勉强算是一段佳话。


    非常好……


    简直完美。


    慕青临攥在手机上的力道恨不得将屏幕捏碎。


    周意不清楚慕青临的心理活动,听到那声「叮」,她沉闷的心跳倏地一轻,瞬间就被热烘烘的暖流包裹住了。


    她就知道妍妍不会不管她。


    妍妍就是气她……


    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慕青临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是风雨欲来的死寂,“不睡是吧,那来聊聊。”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箭,冻得周意一激灵,举在半空的手机滑下来,精准无误地砸中了她的嘴唇。


    周意直接疼蒙了,眼泪狂飙,想骂人。


    看见慕青临比进门时更加阴沉的表情,她脊背猛地一凉,连声「哼」都没憋出来。


    慕青临的眼神笔直而冷淡,钉在周意身上,像是要在她的骨头里凿出来两个大洞,“我还以为手机对你有多好,看起来也就这样儿。”


    周意没敢捡手机,沉默地看了慕青临半刻,说:“我没玩手机。我睡了,又醒了。”


    慕青临短促地笑了一声,“挺好的,至少还能睡得着,我在外面一坐六七个小时,没冻死应该算命大吧?”


    慕青临在椅子上坐下,两手环胸,表情凉薄地说:“周队长,托你的福,我竟然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和你做的那些事比起来,坐在外面只是冷点,我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只要咬牙撑过去,太阳就一定会出来。既然我都能料得到结果,那还有什么好在意的?你说是么?”


    慕青临夹枪带棒的话无异于在周意心口捅刀子,她照单全收,低声说:“姐,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


    慕青临轻笑,“你当然不会,你想做的不都做完了?”


    周意哑口无言,她的沉默同样如同火上浇油。


    慕青临忍无可忍,“周意,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周意压在被子上的手缩回去,在里面蠕动了一会儿,才说:“顺着你……”


    “??”慕青临怀疑自己幻听了,“你刚说的什么玩意?”


    周意重复,“顺着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慕青气笑,“感情这事儿到最后全是我的啊?”


    周意被慕青临满是嘲讽的语气弄得一愣,知道她是误会了,她怎么可能像符晓姐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做?她就是想让她先把火发出来,再找机会做点什么。


    周意想解释,却被突然站起来的慕青临捏住腮帮子,左右拧着看了两圈,说:“顺着你?随便你?渣男语录都出来,我这找的到底还是不是女朋友?”


    周意啊啊呜呜说不出来话,可怜兮兮的,再被鼻梁上那道口子一衬托,啧,我见犹怜啊。


    可惜不巧,她现在越看越火大!


    慕青临用力捏了一把松开周意,冷着脸说:“我想和之前一样,给你摁床上往哭了弄。”


    周意脚指头往回一蜷,毫不犹豫地说:“行……”


    慕青临的头又开始嗡嗡了。


    她是疯了没错,周意脑子也被驴踢了?


    这他妈说的是人话?!


    上回在宾馆她不知道也就算了,这次亲眼看着她被推进手术室,亲自在ICU外面守了她一夜,她比谁都清楚她肚子那儿什么情况。


    在这种状态下跟她上床,她是属畜生的么?还是周意没把自个儿当人看?


    慕青临一秒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不然她真会落个打女朋友的骂名。


    “我外套呢?!”慕青临烦躁地说。她刚进来就扫了一圈,连个屁都没见着。


    周意本来好好躺着,听到这话,她摊平的身体突然在被窝里缩了一下,欲言又止,看慕青临的眼神也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心思。


    慕青临火冒三丈,“发财不在这儿,叼不了你舌头,有话给我好好说!”


    周意说:“在我这儿。”


    慕青临,“拿来!”


    周意咬着嘴皮看慕青临,被她抓个正着,“怎么,不想给啊?是不是等着我冻死了,你好继承我的遗产?”


    震惊从周意脸上一闪而过,只剩肉眼可见的委屈。


    她喜欢慕青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这么想啊。


    “不是……”周意闷声说。


    慕青临拧眉,呦,她都没说什么,有的人倒先委屈上了?


    嫌她穷啊?


    也是,以前又是嘲她买不起棺材板,又是要给她买房,估计真看不上她那点工资呢。


    慕青临的思路越发挥越离谱。


    她知道周意不是这种人,但就是控制不住。


    之前这个小混球一声不吭消失五年,她都愿意和她好好说,现在不就肚子被穿了个洞,她反而跟个傻逼一样,动不动就「我他妈」,现在还想「哎呀卧槽」。


    活脱脱一个神经病!


    被这个小混球逼的!


    慕青临一开口越发暴躁,“拿出来!立刻!马上!”


    周意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看着像是有点迟疑,接着,她开始在被子里鼓捣,磨磨蹭蹭的。


    慕青临不耐烦,一把给她被子掀开,想看看她那双爪子能作出什么妖来。


    “……”慕青臨盯著周意從身子底下拽出來壹半的外套,認真問她,“周意,跟我上chuang的時候,我身上軟麽?”


    話題突轉,內容還這麽詭異,周意拽衣服的動作直接卡住,“軟……”


    “裏頭呢?”


    “很軟……”


    “熱麽?”


    “熱……”


    “SHUI多麽?”


    “……!?”


    “多麽?”


    “多……”


    慕青临微笑,“那你一床被子不够盖,还知道给自己加件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又不是石头,有血有肉有温度,很可能会冻死在外面?”


    周意前一秒还跟热气球一样又胀又烫的心脏,被慕青临一句反问说成了长满荆棘的夹缝,阴冷,狭窄,透不过气,“我就是想帮你暖着,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拿,它都会是热的。”


    这个回答完全在慕青临意料之外,她愣了半晌,胸口打架一样的心跳慢慢静了下来。


    “周意,你……”慕青临欲语还休,没想好怎么描述现在的周意,一边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一边还要搞这些会让她心动的小动作灭火,她图什么?


    慕青临微微眯起眼睛,嗓音沉下,“周意,谁跟你说了什么?”


    周意心里一惊,快速道:“没有……”


    “没有你跟个让人拔了指甲的猫一样?”


    “让人拔了指甲的猫什么样子?”


    慕青临梗住,她现在,真的,非常,极其地想抽人!最终还是忍住脾气,说:“心里有了忌惮,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张牙舞爪,讨好都不敢。”


    周意抿唇,“你不喜欢我这样?”


    慕青临不假思索,“我要喜欢这样的,能喜欢上你?也不想自己以前什么狗脾气。”


    最后一句,慕青临说得很轻,跟自言自语似的,周意还是听见了。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憋屈,表情也是。


    周意声音干哑,缓缓道:“妍妍……”


    慕青临搭在胳膊上的手握紧,“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慕青临好笑地想,她这人真挺欠的,明明她才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结果呢,被折腾得跳脚是她,因为一声「妍妍」,喉咙发堵的还是她。


    慕青临交叠的手臂一放下来,整个人就软了,“是不是晓骂你了?”


    周意矢口否认,“不是。符晓姐就是让我什么都不要做,只管顺着你,说等你消气就会过来找我。我知道这样不对,所以只听了一半。”


    “顺着我那一半?”慕青临说。


    周意低声,“真的跟符晓姐没关系,是我自己一想到你哭的样子,心里就慌。我想着先顺你,让你把火发完,之后再做点什么认错。”


    原来是这样。


    慕青临无奈地抬起手,将额前的头发梳向后面,顺势后仰,枕在椅背上,看着头顶低矮的墙面,说:“难怪老拆我台,原来是没按常理出牌。”


    可惜这回的情况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一边恼她,一边又心疼她;


    心里清楚她其实没什么错,又无法接受她给的那些惊吓;


    想承认她所有的冲动都带着深沉的爱意,又怨她把那份爱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矛盾让她做不到真的生气。


    矛盾也让她浑身带刺。


    矛盾最终把她变得易燃易炸。


    她这回是真的没想把周意怎么样,她就是,头一回被吓哭,又得不到安慰,所以闹了一点脾气。


    想哄好她其实很简单,只要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姑娘乖乖地向她低个头,服个软,她就能将矛盾全部平衡为心疼和爱。


    可这姑娘也是真的被她哭怕了,本来就小心,还让符晓的大道理框了手脚,搞得一番辛苦下来,反而变成了处处跟她作对。


    傻不傻?


    算了……


    她也没多聪明,早该看出来的。


    周意看到慕青临一会儿放空,一会儿无奈,表情不停变化,心里越发内疚,“妍妍,是我太没出息了。大事小事,你哄了我这么多年,我一丁点好没学到,每次都只会跟你说对不起。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提醒我了,我还是做不好。”


    “是她提醒得不对,而且……”慕青临低头看着周意的眼睛说,“这回的情况也不一样。”


    周意对上慕青临垂下来的视线,鼻头发酸,“那你教我。我想你了,今天一整天想你想得魂不守舍,我不想再这样了。”


    慕青临一笑,红了眼睛。


    看看,能安慰她的人这不就主动找上门了么?还没正儿八经开始,只是随便一句「魂不守舍」就已经让她心口酸软一片了。


    以后还是要好好说话。认识的时候,这姑娘是个小孩子,那以后不论长多大,在她面前都还是小孩子,一吓唬就不敢说话了。


    慕青临腿岔开,抵着病床,坐到离周意最近的地方,微凉拇指在她已经肿起来的嘴唇上蹭了蹭,问:“疼不疼?”


    周意一瞬间想掉眼泪,硬是忍下来,用力摇着头说:“不疼……”


    “骗子……”慕青临戳穿,指下更加温柔,“我看着就疼。”


    周意装不住了,带着满腔的怨怼说:“特别疼,我差点就骂谁他爹了。”


    “现在骂……”


    “已经过了那个劲儿,骂不出来了。”


    慕青临笑笑,收回手,说:“那就把心思全都腾出来,专门哄我。”


    周意问她,“怎么哄?”


    慕青临看她一会儿,转头低下去,藏住眼底快速涌起的水潮,将额头抵在了周意肩上。


    病房里悄无声息的。


    慕青临自以为掩饰得好,实际上,她喉咙里每一次压抑的哽咽,肩膀上每一次克制颤动都让她翻涌的情绪无所遁形。


    她真的忍得太久了。


    昨晚她要在ICU外面守着身上夹了各种检测仪器的周意,心态不能崩;


    今天她要想尽办法从Quy颠三倒四的话里挑出有用信息,更不能崩。


    可她总得有一个东西来平衡心里经久不消的恐惧。


    于是,她强迫自己相信周意就是个不听话、不守信,还不长脑子的小混蛋,需要教训,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呢,不止没奏效,还把自己气得半死。


    呵,某人就是天生命好,生了个让人围着转的性子。


    至少在她这儿是。


    她早就认命。


    现在,她彻底服软。


    慕青临偏头枕在周意身上,头一次放任自己的软弱被谁看见,“小九,说你爱我。”


    周意眼底剧烈震动。


    慕青临布满血丝的眼睛,她被泪水沾湿的睫毛,还有嗓音里厚重的水汽,每一样都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身上,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来气。


    可是她还在在期待着她的答复。


    周意张开嘴,听见自己强行发出来的声音扭曲又难听,“我爱你……”


    慕青临笑着说:“声音大一点。”


    周意毫不犹豫,“我爱你!”


    “再大一点。”


    “妍妍,我爱……”


    周意的声音在慕青临吻上来的瞬间化成一声娇软的轻哼,她明朗的爱意则被她完完整整地吞入喉咙,存入心里。


    那里曾经寸草不生,现在四季常青。


    作者有话说:


    红锁,修了一天了,没病吧??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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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相片


    不是狗屎运,是你刚好长在我心坎上,还一头撞在了我身上。


    翌日中午,符晓捏着手机,晃晃悠悠地来了周意病房。


    慕青临刚帮周意擦洗过,她正神清气爽地躺在床上看电影。


    符晓凑过来瞅了眼,不可思议地说:“《血战钢锯岭》,你竟然喜欢看这种片子?”


    周意「嗯」一声,按灭手机放到旁边,好奇地问:“符晓姐,你怎么过来了?”


    符晓把椅子提过来坐下,声音淡淡的,“韩秋去保护组那边送报告,我闲着没事,就跟过来了。”


    周意蹙眉,“黑犀的事还没完?”


    符晓顶着手机转了一圈,攥回手里,说:“尸体已经解刨了,现在在跟韩秋当时给的判断和处理做比对。”


    “狗屁对比,保护组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过去,很明显就是不信任她。”周意凉薄地扯了扯嘴角,沉声说:“秋姐在这里待了十五年,没人比她更想让那头黑犀活下去,保护组的人这么对她,是在寒她的心。”


    符晓轻笑一声,目光变得很淡,“谁说不是呢。”


    她不清楚其中利害也就算了,周意干这行干了五年,连她都觉得保护组的做法过分,那就肯定存在不合适、不合理的地方,可那女人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又是每天来回来跑上百公里配合调查,又是熬夜写报告。


    就在刚刚,她还在她生气大骂的时候,跟她说黑犀是极危物种,保护组的人慎重点很正常。


    正常他大爷的!摆明是想挑出她点毛病,把这事儿赖她身上。


    一支可有可无,不受保护的志愿巡护队而已,再多脏水泼身上,也丝毫不会影响到政府组织。万一有人质疑,还能拉出来当挡箭牌。


    符晓冷哼。


    谁都知道死一只黑犀是大事,就她知道还当不知道。


    平时看着不是挺冲得么,怎么这会儿别人都骑脖子上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到底,还是因为喜欢吧。


    喜欢就愿意为它受尽委屈。


    符晓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真的越来越搞不懂韩秋这个人了。


    “对了,你老婆呢?”符晓想起来问。


    周意用下巴指指门口方向,说:“去卫生间倒水了。”


    “哦——”符晓拖长声音,挤眉弄眼地说:“你俩好了?”


    周意点点头,没忍住笑,“嗯,好了。”


    “怎么好的?”符晓斜眼往她脖子里瞅,“简单粗暴地来了一场不需要说话的深入交流?”


    周意无语,“符晓姐……”


    “唉……”符晓装出一脸的严肃说:“你肚子上那一枪是挺偏的,重要的,不重要的器官,几乎没碰着一个,可再怎么说都是枪伤啊,做过手术,也住过ICU,不敢这么搞吧?”


    符晓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周意,“就你老婆昨天那副恨不得吃了你的表情,嘶,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周意心态很崩,“真没有!”


    “我不信……”符晓站起来,眼瞧着就要去扯周意的衣领,被及时回来的慕青临攥住手,说:“你干什么?”


    符晓夸张地喊道:“疼疼疼!”


    慕青临拉开符晓,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嗤!”符晓退回去坐下,没好气地说:“逗她呢。你是没看到我昨天说你不管她了,她那个表情。啧,慕青临,难怪你在她这儿没脾气,我女朋友要用那种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看我,我也得立马跪着认怂。啊!”


    符晓突然兴奋,“周意,你是不是靠哭取胜的?怎么哭的,给我分享分享呗,我也想学,这办法简直无往不利啊!”


    周意快速看了眼慕青临,抿着嘴没吭声。


    慕青临把脸盆放下,擦着手走到床边坐下,问符晓,“你有女朋友?”


    这话太扎心,符晓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她往后一靠,不甘心地说:“这找对象啊,果然还是不能找年纪太小的,一旦发生矛盾,她立马给你一哭二闹……”


    “她没哭……”慕青临打断。


    慕青临偏头放毛巾的时候,看到周意的脚丫子在外面露着,她舒展的眉毛顿时有点不太好看。


    慕青临放下毛巾,伸手过去握住周意的脚,想试试温度。


    周意受惊,膝跳反射一样往回缩。


    慕青临扽不住,回过头,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


    周意咬了嘴唇,慢吞吞撤下劲儿,由着她把自己的脚拉回去,从脚踝到脚背,最后用手掌包住她冷冰冰的脚指头焐着。


    慕青临的手很热,握上去的时候周意一点不痒,就是感觉哪里不得劲儿,腿老想动。


    周意微蹙着眉。


    忍耐半晌,她偷偷蜷了一下脚趾,被慕青临强行掰直,再来一下,又被掰直……


    慕青临快速在周意脚心勾了一下,扭头问她,“有完没完了?”


    那个瞬间,周意身上的汗毛全部炸了起来。她果断摇头。


    慕青临勾起一边嘴唇,说:“没完?”


    周意迅速点头,“完了……”


    慕青临差点笑出声。周意气人归气人,好玩起来也是真的好玩,她都有点舍不得撒手了。


    想了想,慕青临的手再次握了过去。


    符晓麻木的视线在床尾盯了几十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韩秋发了条微信:【你们当兽医的,能救即将被狗粮撑死的狗吗?】


    韩秋秒回:【救你?】


    符晓:【/微笑】


    韩秋说:【能。】


    符晓隔着屏幕白韩秋一眼,收起手机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呢,你们两个怎么和好的?”


    没「交流」,没人哭,她这会儿是真有点好奇女人和女人的交往里,台阶应该怎么给。


    慕青临头微低着,捏了一下周意的脚指头,说:“我哭了……”


    “??”符晓人很醉,“慕青临,你再这样下去,我要炒领导了。我实在很难想象在一个喜欢哭哭啼啼的领导手下干活是什么滋味。”


    慕青临抬头望向符晓,“炒了我,你去哪儿?”


    昨晚,沉醉于情?欲里的星空从符晓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压在胳膊上的手指不自觉跳了一下,含混道:“哪儿舒服去哪儿。”


    慕青临松开周意的脚趾,转而在她脚背上敲了两下,警告她别再搞幺蛾子,然后站起来,问符晓,“午饭吃了没?”


    符晓说:“没啊……”


    慕青临问:“一起?”


    符晓说:“行,你请。我过来换的钱已经花完了,现在身无分文。唉,早知道当时就多换点了。”符晓长吁短叹地说。


    慕青临笑道:“我还挺多的。”


    符晓不说话,直接给她竖了两根大拇指。


    慕青临转向周意说:“小九,你再看一会儿电视,我和晓吃完了给你带回来。”


    周意点头应道:“好……”


    符晓站起来,见缝插针地挤兑周意,“你现在也吃不了什么好的,要不我俩吃饭,你喝汤?”


    周意说:“汤要是妍妍剩的,那也不是不可以。”


    符晓扭脸走人。


    慕青临忍着笑说:“唉,别急,去我钱包里拿点钱,我洗个手,马上过来。”


    符晓拿眼角瞥她,“等会儿吃不穷你,我跟你姓。”


    慕青临笑着出去。


    符晓慢吞吞走到床头柜前,从她包里摸了钱包出来。


    取完钱,符晓将钱包横过来,盯了相片位里的一寸照半天,说:“我当年还是太小看慕主任了。”


    周意不解,“小看什么?”


    符晓说:“小看她选对象的标准啊。”


    符晓坐下来,打算和周意好好掰扯掰扯这事儿,“我和你老婆是大学同学,这事儿你知道吧。”


    周意说:“知道……”


    “那你肯定不知道追她的人能从教学楼排到校门口。”


    “这个真不知道。”


    符晓抖抖钱包,开始扯,“我跟你说啊,那条队你第一眼看过去在像选明星,长相没的说,第二眼看过去像选模特,身材个顶个好,第三眼,那可都是要被上交国家队的,品行兼优啊。”


    周意惊讶,“这么夸张的吗?”


    符晓不满地瞪人,“怎么能说是夸张呢,你老婆多优秀你不知道啊?”


    周意说:“知道……”第一回看到她的全英文采访视频就知道了,简直浑身发光。


    “那不就完了。”符晓撇撇嘴,继续说:“你老婆优秀,追求她的那些人肯定也不会差啊。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就是草好吗,还得是成绩上够得着你老婆那个万年第一的极品草……”


    “一个专业只有一个第一,咱们学校总共也就七十来个专业,最多从食堂窗口排到门口,哪儿来的排到校门口?”


    神出鬼没的慕青临从符晓手里拿走钱包,抬头对周意说:“别听她胡说,一个都没有。”


    周意更加惊讶,“怎么可能?”


    慕青临说:“我每天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出去跑自己喜欢的新闻,好不容易放假了还得给佩佩补课。她初中那个成绩简直惨不忍睹,我没让她气成脑溢血绝对是我心态好。”


    慕青临压着声和周意吐槽了一句才开始总结陈词,“我每天忙得团团转,哪儿来的时间听人表白?”


    周意眨了眨眼睛,说:“哦——”


    慕青临好笑地瞧她,“什么态度?”


    周意说:“打败了国家队的态度。”


    慕青临挑眉,“刚好就撩架?”


    周意说:“没有,就是突然觉得有时候狗屎运还挺重要的。”


    慕青临俯身,帮周意掖了掖被角,和她对视着,嗓音里带了些笑,“不是狗屎运,是你刚好长在我心坎上,还一头撞在了我身上。”


    “我作证,你老婆说的是真的。”符晓站起来说。


    周意视线所及全是慕青临,看不见符晓的背影,只听见她似是感慨一样的声音越拉越远,“她平时不怎么带现金,所以呢,钱包里除了证件就是你。证件是她定位自己和选工作的标准,剩个你么,自然就是她选对象的标准。你都成她的标准了,还犯得着去打败谁?她就巴巴地搁那儿等着你去呢——”


    符晓一番话说的周意云里雾里,又有点心潮澎湃,她着急地问慕青临,“妍妍,符晓姐说你钱包里有我是什么意思?”


    慕青临笑笑,直起身体看着钱包里的照片,说:“晓的话虽然牵强,但很中听。”


    周意急得抓耳挠腮,“妍妍!”


    慕青临合上钱包,往周意抬起来的手里递,她刚碰到又忽然抬高,望住她急恼的眼睛,说:“不许胡思乱想。”


    周意心尖一跳,点头道:“好……”


    慕青临这才把钱包放她手里,说:“我很快回来。”


    周意「嗯」一声,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包。


    她对这张照片的印象很深刻,是大一开学采集学籍信息那天拍的。


    她那天来例假了,心情不好,偏偏遇上个话痨摄影师,一会儿说她领子怎么了,一会儿说她头发怎么了,把她弄得很烦,最后出来的照片效果自然就不是很好——表情凉,眼神凶。她懒得看,一直在抽屉里扔着。


    到现在六年多过去,她本人都已经忘了它的存在,没想到竟然还被慕青临好好收在钱包里,只要一打开就能看见。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早,早不过六年,晚……也有五年了吧……


    周意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她把慕青临的身份证和自己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像在做梦。


    以前的周意那么讨厌,怎么就被证件照也这么让人心动的慕青临给看上了?


    周意摩挲着慕青临的脸,心想:可能,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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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告别


    我会一直站在你能看到的地方,你想找就一定找得到。


    周意这回住了整二十天的院,慕青临为了照顾她,也跟着在医院待了二十天,两人一闲一忙,对比格外明显。


    纪录片的拍摄已经进入到了提纲和脚本编写阶段,慕青临跟符晓两个人,一个在医院,一个在营地,每天线上挂满十个小时,和万千里他们进行远程沟通。


    说是沟通,其实大多时候是在吵架。


    万千里吵不过就拍桌子,慕青临比他拍得更狠;


    他顶不住爆粗口,慕青临能不带脏字骂得他灵魂出窍。


    周意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得,每回都要在心里感叹一句「妍妍吵架的时候也太暴躁了」,转头就开始得意地想,大概,她把所有的柔情和耐心都给了自己。


    这么一想,周意无聊的生活渐渐变得有趣起来。


    她开始享受每天吃饱喝足之后,被慕青临调戏着睡觉的甜蜜,也在期待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她的惊喜。


    她的小日子一天比一天舒坦,慕青临的脸一天比一天憔悴。


    为了在医院陪周意,慕青临每天晚上只能睡租来的简易折叠床,破破旧旧,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刺耳的嘎吱声吵醒,根本休息不好,再加上远程本身就会拉低工作效率,她现在偏还是新闻中心副主任,手上大大小小的事儿一堆,周意光是看着就头大,她却能在拍完桌子之后,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各种细节。


    周意爱慕这样优秀的她,也心疼她。


    而且,王主任催她回了。


    周意靠在床头,贪恋地看着窗边认真工作时让人着迷的女人,心说:“是该回去了。”


    慕青临忙完一阵走过来,捏了一下周意的脸,问她,“背着我偷乐什么呢?”


    周意坐起来,说:“女朋友好看,我还不能高兴了?”


    慕青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晓昨天过来,才说我肉眼可见的丑了。”


    周意淡淡哧一声,说:“符晓姐眼神不好。”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我等会儿可得好好提醒提醒符晓,让她注意着点。”


    “妍妍……”


    “放心,不会把你直接供出来,我就说,嗯……”慕青临思考了一会儿,说,“就说是我们家周队长的命令。”


    周意一个头两个大,人都麻了。符晓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她就挤兑,妍妍再火上浇个油,她就不用活了她。


    慕青临站在床头柜前喝水,余光看到周意乱糟糟的头发,一时心痒,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


    周意没坐稳,被撸得往后倒,连忙抓住慕青临的手稳住自己。


    慕青临侧身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周意一根一根捏着自己的手指玩。


    空气静谧,衬得从窗口斜进来的阳光越发清透明亮。


    周意捏在慕青临细软的指尖,低声说:“姐,我想回去了。”


    慕青临手指往回勾了一下,顺势攥住周意,抬起头看她,“不用管老王,他就是使唤我使唤顺手了,现在突然要自己干活,不习惯,所以天天嚷嚷着让我回去。”


    周意笑着摇头,“跟王主任没关系,是我想回了。”


    慕青临的眼睛黑黑的,很静,“想好了?”


    周意说:“嗯,这里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再拖下去没什么意义,而且……”


    周意凑过去在慕青临唇上吻了一下,说:“自己女朋友要自己疼,我不想看你每天这么辛苦的。”


    慕青临在周意离开之前勾着她的脖子,把她勾回来,微张嘴唇轻柔缓慢地蹭着她,说:“光嘴上说疼有什么用,来点实际行动。”


    周意张嘴亲她,唇齿湿热急迫,寸寸逼近。


    慕青临没两下就让她弄得心猿意马,偏又惦记着她的肚子,手不敢乱动,只能退而求其次,拇指抵着她的下颌,让她仰起脸,吻得深入霸道。


    约摸五分钟,慕青临不舍地退离开,呼吸微乱。


    周意趴在她肩上,唇上酥麻,身体滚烫。她发软的指尖抠在慕青临腰侧,嗓音有些干哑,“妍妍,你微信刚响了。”


    慕青临一只手撑在床上,空着的在周意脖子里挠了挠,等她受不了痒了抬头,看着她被吻得水光潋滟的唇,说:“我接吻的技术这么差吗?”


    周意蒙了,“不差啊,我骨头都快酥了。”


    慕青临说:“那你还有心思关注微信?”


    周意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辩解道:“耳朵尖……”


    其实不过是怕那个老喊她「奇迹」的医生Atse突然进来。


    她的嗓门实在太大了,被她看见,用不了一小时,整个镇医院的人就都会知道巡护队的「奇迹」和她女朋友在病房里“亲热……”


    那个「亲热」一定不止是接吻这种亲热。


    周意身上烫得难受,她直起腰,捏着宽大的衣领往里面扇风。


    慕青临本能朝她领口扫了眼,站起来往窗边走。


    年轻女人的身体即使没有外力束缚也是挺立饱满的,这会儿覆了一层淡淡的欲望,白里透着红,就更惹眼,而且,入口轻颤。


    她昨晚已经验证过了,包括深谷里缠绵的溪水。


    后来周意急喘着问她要不要帮忙,她一面帮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面说:“知不知道表面平静的大海,深处是什么样子的?”


    周意当然知道,“暗流涌动。”


    慕青临说:“我现在就是这样。”


    周意快速往她下腹扫了眼,脑子里一瞬间有了画面。


    慕青临帮她盖上被子,揶揄道:“你的伤还没好彻底,帮我帮不到底,还不如不帮。”


    周意咕哝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后来的夜长得让人难熬。


    ……


    慕青临坐在电脑前,轻轻吐了口气。


    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二十天是一个这么漫长的数字?


    ——


    次日,周意办理好出院的时候,Atse还在手术室,慕青临陪她等了一会儿。


    Atse从手术室出来,听到周意要走,下意识以为她只是回去巡护队,所以还是和以前一样,爽朗地笑着逗她,“希望以后不要再见,但是我会想念你。”


    周意笑笑,说:“以后可能真的不会再见了。”


    Atse察觉到周意语气里的告别,突然紧张起来,“奇迹,你要去哪里?!”


    周意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等她慕青临,眼里浓稠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去有她的地方,以后只当她一个人的奇迹。”


    Atse顺着周意的视线看过去,感动地抹起了眼泪,“那个女人真的很爱你。”


    周意收回视线,问她,“你知道?”


    Atse说:“当然。你在ICU的那天晚上,我陪她在外面坐了很久,她一提你就笑,一停下来,眼睛就好像在哭。那种深沉又厚重的爱意是我见过最纯洁的。”


    周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口酸胀发热,她笑着说:“所以我要跟她回去了,让她想看到我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不用每天担惊受怕。”


    Atse倾身过来抱了抱周意,说:“亲爱的周,再见了。”


    周意回抱住她,咽下喉咙里的不舍,语调轻快地说:“再见……”


    目送Atse走远,周意大步朝慕青临走过来。


    十几米而已,她越走越快,最后跑着扑进慕青临怀里,撞得她站不稳,往后退了一步靠着墙,好笑地说:“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周意不说话,紧抱着慕青临,脸埋在她暖烘烘的脖子里。


    慕青临低头看了一会儿周意,手指顺着她细软的发根插进去,将她轻轻地按向自己。


    旁边偶尔有人经过,要么多看两眼,要么小声议论。


    两人置若罔闻,安静地拥抱了很久。


    周意直起身体,说:“走吧……”


    慕青临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手放进她手里,等她牵紧了,顺着她手上的力道站起来,说:“好……”


    ——


    从镇医院回营地需要将近两个小时。


    两人到的时候,营地里空落落的,半天见不着一个人。


    周意奇怪,四处找了一圈,终于看到正在忙碌的Gore。


    周意走过去问他,“秋姐他们呢?”


    Gore说:“今天放归LO,Mia去送它了啊。”


    周意目光一震,转身大步往出跑。


    慕青临刚跟万千里打完电话,看到周意着急忙慌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条件反射拉住她的手腕问:“怎么了?”


    周意急得声音变形,“LO要走了!”


    慕青临猛地怔住,下一秒,她越过周意,拉着她快步往出走。


    Lodovico身上的定位器刚刚被拆下来,韩秋在给它做最后的健康检查。


    看到周意出现,Lodovico兴奋地撞开韩秋,跑到周意跟前,亲热地用头蹭她的身体。


    这要是放在以往,韩秋绝对要冷脸。


    今天她什么都没说。


    Lodovico放归的日子是早就定好的,他们都以为周意赶不上,所以没告诉她,没想到她突然就回来了。


    回来也好,他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十年,有的是机会和Lodovico再见,周意是最后一次。


    周意一言不发地抱着Lodovico,它的身体比起三年前已经强壮庞大许多。经过这次凶险万分的逃亡,周意也已经看到了它的聪明。


    它可以走了,去过真正属于它的,自由、独立的生活。


    周意放开Lodovico,用力揉了揉它的头,在它给出亲昵的回应之前,快速转身离开。


    慕青临一直在旁边等着。


    看到周意这样,慕青临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小九……”


    周意随手蹭了下眼睛,笑着说:“没事。放归动物有Antoin他们,我一直不管这事儿。”


    慕青临把周意拉到自己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LO不一样。去送送吧,我陪着你。”


    周意眼底刚淡下去的水汽瞬间又起,“我可能接受不了那个画面。”


    慕青临知道。


    周意很早就和她说过,她害怕离开,可害怕离开的她被迫看过亲人朋友接连离开,后来也一个人体会过离开。


    她不去送Lodovico其实挺好的,但是不送,这个遗憾会在她心里留一辈子。


    慕青临的手垂落下来,搭着周意的肩,把她揽进怀里,抱了抱,说:“不用怕,难过了就转头看看我,我会一直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你想找,就一定能找得到。”


    作者有话说:


    宝,昨天和同事讲事情,她往后靠的时候没靠稳,我下意识扶了一把。


    当时没想到冲力会那么大,扭到了手腕,有一点痛,所以后面几天的章节都不会写太长,但会尽量保证不断更。


    抱歉啦宝,晚上给你们发红包。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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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放归


    “我也爱你。”像山,像海,像永恒的四季。


    野生动物放归有专门的放归管理办法,所选地点既要适合它们的生存繁衍,又不能离村庄太近,还要在放归之前评估它们的健康状况、野外生存能力等。


    待所有手续准备妥当,它们会由巡护队的车子直接拉到选定地方进行放归。


    Antoin和饲养员同开一辆车,车后载着Lodovico。


    Lieve警长的人紧跟在后面,他们既是放归过程的监督者,也是为了防止Lodovico在放归时出现情绪暴躁等突发情况,必须增派的武装保护。


    周意、慕青临、符晓和韩秋四人在最后一辆车上。


    韩秋开车,符晓坐在副驾,腿上放着摄像机。


    拍摄放归过程本来是慕青临的活儿,符晓见周意的情绪没那么好,主动请缨揽下来,让慕青临专心陪周意。


    一行人十点出发,下午一点终于到了选定的放归地点。


    Lodovico记吃不记打,转眼就忘了二十多天前遭遇的凶险,刚一下车,它就开始撒欢似的狂奔。


    周意远远看着,胸腔里积攒了一路的沉闷慢慢散了,“妍妍,LO比我坚强。”


    她刚从备受宠爱的天堂掉入地狱那段时间,感觉全世界都是灰暗的,每天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脸疼、肋骨疼,浑身都疼,整个人沉得好像连呼吸都有了重量。


    Lodovico看起来很开心。


    那么,一向不信神佛的她,愿意在这一秒接受这里对神明深厚的信仰,愿意向神明虔诚地祈祷:Lodovico的开心永远不被惊扰。


    慕青临静而沉的双眼看着前方,并没有说话。她没办法告诉周意,小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喜悦仅仅存在于当下,等它反应过来享受这份喜悦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那种被「抛弃」的难过会是天崩地裂的。


    慕青临知道周意肯定懂,她就是不想面对。她始终都是那个心软重情的小姑娘,即使已经经历过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坎坷。


    她的善良是天生的,既然没有在风霜暴雨里陨灭,便会和永恒的星一样,在黑夜深处也同样熠熠生辉。


    周意抬起手,放在嘴边,对着Lodovico狂奔的方向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


    Lodovico立刻掉头回来找她。


    周意大笑着陪它嬉闹,配合它所有幼稚的表演。


    等闹够了,和它并排站在一起,抚摸着它长长的鼻子说:“LO,今天的比赛我一定会赢。”


    话落,周意率先跑了出去。


    Lodovico长鸣一声,和过去上千个清晨一样,追赶她,陪伴她。


    很快Lodovico甩开周意,跑到了前面。


    周意追了它十几米,步子逐渐慢下来,最后悄然停止。


    车停在周意身边,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坐上去,对韩秋说:“秋姐,走吧。”


    韩秋熟练地掉头。


    和他们相反的方向,Lodovico还在继续开心地往前跑。


    Antoin和Lieve警长的人会守着它,一直到它走入丛林,或者消失在草原深处。


    符晓和他们一起,用摄像机见证这一幕。


    旷野的风从车窗涌进来,呼呼作响。


    慕青临握住周意冷冰冰的手放在腿上,迟疑很长时间,才叫了她一声,“小九……”


    周意如梦初醒,她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平静地说:“每天早上跑步,LO都想着赢我,但是它太懒了,坚持不了多久就优哉游哉地跑去沾花惹草,还要我反过来等它。它最喜欢扑蝴蝶,但是不喜欢蝴蝶往它鼻子上停;


    它体型庞大,胆子却跟玻璃球一样,又小又单纯,我在河里洗个澡,它都不敢看,可它也像个勇敢的小骑士,会寸步不离的守在岸边,替我赶走每一只想靠近的动物……”


    周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慕青临只是作为旁观者倾听,喉咙就已经胀得吞咽困难,周意的声音却没有一丝起伏。


    她太静了。


    慕青临很清楚这种静如同扣在身上的玻璃罩子,它不碎,躲在里面的人就是绝对安全的,不用回应外界,也不会被外界打扰,可它一旦崩裂。


    所以玻璃渣都会落在她一个人身上,甚至,有一些会扎进她的血肉,剐蹭她的骨骼。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声爆裂带来的心理刺激。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回避,是一种自我保护,风险很大。


    周意离开之后,慕青临就是这么过来的,她什么都知道,就不愿意让周意也承受这种风险,她要她在离开之前放下所有的负担。


    “小九……”慕青临拍拍自己的腿,笑着对周意说,“坐过来,姐姐抱一抱。”


    周意前一秒还被Lodovico挤满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她木讷地看着慕青临,沉郁苦涩的情绪在快速回归、堆砌。


    爆发之前,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奔跑声,沉重又急促。


    周意一愣,快速回头。


    Lodovico正在奋力奔向它。


    周意绷不住,眼睛一霎就红了。她下意识去拉车门,手刚触到又快速缩回来,从后排跨到副驾,让韩秋开了天窗,站起来朝着Lodovico大喊,“Lodovico,去属于你的地方!”


    Lodovico的鸣叫里充斥着悲伤,和三年前亲眼目睹母亲被杀时发出的鸣叫几乎一模一样。


    周意眼红如血,声音却依旧强硬,“Lodovico,回去!”


    Lodovico听不懂周意的话,但能感受到她强烈的情感。它拼命往前追,追到跌倒。


    那个瞬间,周意的眼泪掉了下来。


    “LO,一个人也好好好生活,知道吗?你那么聪明,一定能保护好自己!”周意哭喊。


    Lodovico站起来,茫然无措地徘徊在原地。


    良久,它用最响亮的象鸣回应了周意。


    周意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


    车子越开越远。


    很快,Lodovico庞大的身躯消失在了茫茫原野。


    周意坐回慕青临身边,呆呆地靠着。


    慕青临的手甫一碰到她的肩,她浑身都在发抖。


    慕青临心疼地在周意肩上搓了搓,柔声说:“好了……”


    周意听到这话,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一样,弯腰趴在自己膝头,小声啜泣。


    不过几秒,她快速直起身体,跨坐在慕青临腿上,紧抱着她,在她肩上嚎啕大哭。


    那些声音能将慕青临心脏碾碎。


    认识七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周意哭成这样。


    她没有办法安慰。


    周意一直把Lodovico当另一个自己,离别的苦,还是抱着一辈子不再见的决然的离别,谁都不能替她感同身受。


    不过还好,她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给她最亲密的拥抱和最长久的依靠。


    慕青临揉着周意的头发,说:“乖,哭吧,哭了就好了。”


    回去的路格外漫长。


    周意哭到最后,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来声音,她安静地趴在慕青临身上,感受着她的手掌一次次落在自己脊背上那种难以比拟的温柔。


    “妍妍——”周意在一片寂静里缓缓开口。


    慕青临偏头,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她,说:“我在……”


    周意抱紧慕青临,哑声说:“我又只有你了。”


    一瞬间,慕青临心如刀割。


    十年前,十六七的周意只身逃到江坪,身无长物,除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后来遇着她,就算有了一个归宿。


    十年后,那些曾经让她难以启齿的,伤心流泪的,甚至离死亡一步之遥的东西全部尘埃落定,她身边还是只有她。


    她的世界单调枯燥,遍布荆棘。


    那又怎么样?


    她会努力替她找一找和她父母有关的真相,如果它们不那么友善,她有她,生活一样能多姿多彩;


    如果它们友善,那她锦上添花的将来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耀眼的那道风景。


    慕青临头向后仰,把眼底那些动荡不安的情绪统统收起来,笑着对周意说:“傻不傻,感情的世界里,我也只有你啊。”


    我们或许不那么完美,但对对方来说,唯一拥有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周意「嗯」了一声,又凑近,在慕青临耳朵边上说:“妍妍,我爱你,很爱很爱。”


    慕青临笑着,“我也爱你。”像山,像海,像永恒的四季。


    ——


    Lodovico的顺利放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还来不及高兴就不得不面对周意即将离开的事实。


    韩秋事先已经让Gore去镇上买了食材,晚上全队的人聚在营地里,点了篝火,围坐在一起吃烤肉,喝酒。


    和上一次的狂欢比起来,今晚的聚会冷清到能听见火星一次次爆裂的声音。


    Antoin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拉着Gore出卖色相,又是扭,又是跳,还是没有把场子热起来。反而因为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的宴席」弄得一圈人红了眼睛。


    Antoin挫败地坐下来,一开口,声音也低了,“周,你没说离开之前,我和Mia都认为你不适合这里,觉得你走了,肯定不会有人伤心。


    知道之后,我总是不自觉想起你往返在草原上的样子,你驱赶盗猎者的样子,还有你受了伤,依然咬牙坚持,从他们手里抢下那些象牙、犀牛角和皮毛的样子。”


    Antoin朝周意举起酒瓶,郑重其事地说:“周,对不起。你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告诉我们,你其实很适合这里,也很爱这里,你只是不属于这里。放心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周意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合不合适,爱不爱,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她不想再费劲分辨。


    体会过生命碎裂和愈合的她,现在只想单纯去爱一个人。


    周意抬起手,一瓶酒,一口气喝得见底。


    后面来和她告别的人,她都是这个标准。


    喝到最后,周意醉得站都站不起来。


    慕青临把她扶回去,给她擦洗了身体,抱着她享受在这里的最后一夜。


    窗外的月色宁静皎洁,丛林里的万物已经沉睡。


    慕青临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周意,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想借书里看过的一句话告诉这个辗转小半生,最后还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我们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生命尽头就是一生一世。”


    周意明明听不到慕青临心里的声音,就是忽然被牵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抬起眼皮,迷离双眼看了慕青临很久,凑过去吻在她的唇上,含混地说:“妍妍,我想和你做ai。”


    作者有话说:


    宝,中秋快乐。


    感谢,鞠躬。


    注:我们走,一直走,一直走,重回黄金港——《霍乱时期的爱情》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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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味道


    让我想张开嘴,岔开腿的女人味。


    周意醉得就剩那一点和慕青临有关的意识,话一说完,她马上停了下来,整个人沉在酒精里,迷迷糊糊得,情不自禁往慕青临身边靠。


    慕青临垂眸看了周意微张的口一会儿,支起被她枕着的胳膊,在她颈后轻软地捏着,“想跟我做什么?”


    周意不吭声,被落在人中和唇上的湿热气息逗引着,只想和她亲近。


    慕青临招架不住一只醉鬼毫无章法的乱来,翻身压着她,把她的手拉出来放在枕头上,一面亲吻她湿软的嘴唇,一面说:“就放在这里,不许动。”


    周意大约是听懂了,也听进去了,醉酒的脑子偏又迟钝地想不起来反抗,以至于后来的过程再难熬,手也始终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听话的姑娘会受到奖励。


    她仰头看着慕青临漆黑而湿润的眸子,眼睛睁了又合,合了又睁,肉眼可见的艰难。


    她柔软的身体轻如浮萍,在静谧的水面荡漾、起伏。


    水从林间穿过,林立于慕青临两侧,她像是误入桃花源深处的有缘人,耐心又惊喜地向里探寻着,慢慢搅乱了这一湾沉睡的溪水。


    周意被水面泛起的涟漪缓缓推动,眼睫一片潮湿。


    不久之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猛地攥紧慕青临撑在一侧的手腕,血色从脸颊迅速漫过全身。


    ——


    隔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


    慕青临就一个行李箱,几分钟搞定。


    周意在这里待了近五年,她的东西很多。


    韩秋从门口路过,看到周意无从下手的画面,顺势停下说:“带不走的就先放着,这间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新人住。再说了,后面还有纪录片的正式拍摄,那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到时就算你不跟过来,房间也可以留给慕青临,怎么都比她住帐篷,或者每天来回路上折腾七八个小时好。”


    周意醍醐灌顶,用不到十分钟时间,把衣服、速写本和几件小东西往行李箱里一摞,就要合起来拉拉链。


    慕青临在后面叫了周意一声,把那个被符晓批过花里胡哨的文件袋扔在她手边,说:“这个带着。”


    周意胸腔震动,看着里面的机票说:“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慕青临还在四处找重要,但不容易被发现的东西,闻声坦言道:“刚来那会儿。”


    “你……”周意张口忘言,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慕青临看见的那么早却不吭声,肯定是已经猜到这些机票对她的意义。


    周意心想。


    很快从慕青临那儿得到了证实,“我知道你没来的那半年在哪儿,在干什么,也猜到了你往后每个春节往返江坪和这里的原因。”


    慕青临拿了支周意已经快用完的铅笔过来,蹲在她旁边,在行李箱里找地方塞,“我那几年不是在台里值班,就是在家看春晚,印象里应该没出门。你那几次回去,是不是没见到过我?”慕青临问。


    周意低头帮慕青临把铅笔装好,嗓音淡淡的,“除夕没见过,大年初一你会带佩佩出去玩,能见着。”


    慕青临说:“我带佩佩玩都是开车,在楼下就上车了,你能见着什么?”


    “那你还问?”周意抬头看向慕青临,自暴自弃了,“你们家属院管得很严,我进不去,在外面等你一整晚,也就能看到个车牌,还是一闪而过。这么回答,你满……”


    慕青临单腿压在地上,快速倾身过来,捧着周意的脸,在她把怨气发出来之前,吻上了她的唇。


    酸意从周意眼底蔓延开来。她其实不想这样,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提来干什么。


    可是唇上的人太急切了,她吻得那么深,每一次吮合都像是要把她吃进去。


    怎么来的墙边,怎么关的门,怎么弄干净的手,最后又怎么进去的,周意没有一点意识。她把慕青临压在墙上,里外都没放过。


    慕青临低头亲吻她的脖子,说:“小九,去看一看大海的深处,它的汹涌和壮阔是我给你的惊喜。”


    周意起初还不明白这种事和大海有什么关系,想起那天晚上在医院的谈话,她被挤压着的那根手指轻颤,不自觉往回勾了一下。


    慕青临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紧扣着她的手臂,听到她退了出去,带着更多想要围观这份惊喜的念头徘徊犹豫片刻后,问她,“行吗?”


    慕青临想着可能会很胀,应该还有一点痛,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周意抿着微微发干的嘴唇,一点一点,艰难地去到大海深处。


    “看见了吗?”慕青临问,她能感受到自己为了迎接周意加倍的期待,正在向她展示更加热烈的海潮。


    周意惊叹,魂魄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可看过它的惊艳之后,她心甘情愿就这么葬身大海。


    ——


    韩秋看完她那些宝贝动物回来的时候,符晓正坐在阳台上出神,连她已经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


    韩秋看了一会儿孤零零立在屋子中央的行李箱,走过去靠在符晓旁边,问她,“好看吗?”


    符晓一直在走神,闻言下意识问:“什么?”


    韩秋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朝阳说:“这里的日出好看吗?”


    “好看……”符晓说:“江坪是个很拥挤的城市,里面的人像活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看不到太阳升起的轨迹,更看不到地平线的轮廓。”


    韩秋「嗯」了一声,问符晓,“喜欢这里日出吗?”


    符晓说:“当然喜欢。”


    “那……”


    “韩秋……”符晓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韩秋面前,和难分难舍的情人一样拥抱着她,说:“我的身体毫无疑问是喜欢你的,至于我的心……”


    符晓软若无骨的手从韩秋腰部抚上来,贴在她跳动的胸口,“它大概和你一样,已经有了一点别的意思,嘘——”


    符晓用被口红染得风情明艳的唇堵住了韩秋的话。她若有似无地蹭着她微张的唇瓣,嗓音轻得接近枕边细语,“你会为了它离开这里,回去江坪吗?”


    韩秋加快的心跳一瞬间沉下来,垂眼和符晓对视了很久,才说:“不会……”


    符晓轻快地笑,下一秒,她狠狠咬住了韩秋的唇。


    血腥味在唇齿间快速蔓延。


    符晓隔着不过寸余的距离,看着韩秋深不见底的眼睛,问她,“疼吗?”


    韩秋不语,抬起她的下巴,激烈地亲吻。没有欲望,也没有深情,像是战争终将到来的尾声,壮烈而无声。


    结束,符晓转身回到房间,拉着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大步离开。


    她这一走干干净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


    ……


    韩秋偏头看着窗外,想起很多年前最后一次回家,挨的那顿打。


    她跪在客厅中央,旁边关系远的、近的亲戚围了好几圈,父亲韩云谏手里的拐杖一次又一次用尽全力抽在她身上,连皮带骨的疼。


    那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她始终腰背笔直地跪着,没有吭一声,也没有人替她拦韩云谏一下,假装意思的都没有。


    听把她带到这里的那个人说,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肩背上皮开肉绽,血肉和衣服沾在一起,撕都撕不开。


    她却记不起来那是种什么感觉,脑子里唯一的意识是那天清晨回到家,听见的第一句话:“你爷爷没了!就为了找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你爷爷八十多的人不吃不喝找了你一天一夜!”


    韩秋抖着手点了支烟。


    太烈,她低头咳了一声,缓缓呼出青白色的烟雾。


    她也……


    不是不想回去,是十五年前就已经回不去了。


    ——


    三人次日下午到的江坪。


    王和靖大方,给慕青临和符晓放了两天带薪假,让她们休息好了再来单位。


    慕青临没推辞,和周意回到家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青临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摸索着接听,“喂……”


    安翔高亢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慕姐,你和周老师什么时候过来啊?”


    慕青临坐起来,拿远手机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第二天傍晚了。


    “过去哪儿?”慕青临问。


    安翔说:“老刘家菜馆啊!老王要给咱们接风!这顿饭早该请的,这不是你和符晓姐一直没回来么,就被老王硬给拖到了现在。没人和你说这事儿么?”


    慕青临说:“没有……”


    安翔尬笑一声,语气弱了下来,“我忘了……”


    慕青临,“……”


    “慕姐,你们一定要来啊,不然老王得剥了我的皮涮着吃。”安翔可怜兮兮地说。


    慕青临转头看着已经起来的周意,干燥拇指蹭蹭她迷茫的漂亮的眼睛和脸颊上压出来的红印子,说:“我先问问她的意思。”


    电话挂断,周意抓着乱糟糟的头发问慕青临,“台里有事?”


    慕青临侧身过去和周意接吻。


    周意很快闭上眼,同她舌尖相触。


    漫长的亲吻从肩膀相抵,到周意被放平到床上,从热情激烈到缠绵温柔。


    最后,慕青临恋恋不舍地离开周意,拇指在她唇上来回摩挲着,说:“老王安排了接风局,想不想去?”


    周意不假思索,“肯定去啊。一直没机会感谢他当年愿意跟我说你的事,今晚刚好借花献佛。”


    慕青临将身体落下来,轻轻趴在周意身上,望住她的眼睛说:“老王是我师父,我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带女朋友见他,你说是不是该打扮一下?”


    周意有点愣,“怎么打扮?”


    慕青临瞧她半晌,勾起唇角,说:“怎么能把个小姑娘打扮成小女人就怎么打扮。”


    周意,“??”


    半小时后,周意被慕青临按在梳妆台前,亲手为她描了眉,染了唇,盘了头发,最后曲腿靠在桌边,微微俯身,拇指在她唇心轻压,将带起来的那抹红铺于脸颊。


    若有似无的桃色像少女含羞带怯。


    简单大方的黑色吊带长裙又能轻而易举勾勒出周意这几年养出来的好身段,腰细腿长,前凸后翘,因为不习惯这个穿着而别扭地仰头时,像只不耐烦的天鹅,脖颈修长,肩骨平直,微垂眼皮下面缓慢流转的眼神带着些淡淡的颓废,瞳孔深处的沁凉又显得不容侵犯。


    慕青临侧身倚靠在墙边,盯着浑身不自在的周意说:“我们小周队长果然底子好,稍微一打扮就有味道了。”


    周意抬头和她在镜子里对视,“什么味道?”


    慕青临走到周意身后,一只手握在她骨骼感明显的肩头,一条胳膊从后面环着她细瘦的腰,低头在她颈边,耳语道:“让我想主动躺在你身下的女人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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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炫耀


    以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眼睛挪不开。


    两人到老刘家菜馆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慕青临推开包厢门,顿了两秒,镇定地重新拉上。


    周意疑惑,“不是这个包厢?”


    慕青临说:“是……”


    “那为什么不进去?”


    “我好像看到安翔和李雄正抱在一起接吻,狗啃似的,太辣眼睛了。”


    周意快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食指关节抵着鼻尖,憋住笑说:“内部消化也挺好的。”


    安翔一把拉开门,嚷嚷着说:“什么内部消化啊?”


    王和靖一把推开安翔的脑袋,不悦地盯着门外俩人,“怎么这会儿才来?”


    慕青临无视可劲儿朝自己使眼色的安翔,淡定道:“安翔临时通知的,早来不了。”


    王和靖扭头就是一通骂,措辞之犀利,听得安翔脸都绿了。


    骂完安翔,王和靖就着那股火气,扭头回来质问慕青临,“临时通知也用不了两个小时啊,你家又不住外星。现在可好,吃的就剩骨头,喝的就剩瓶底,全让这帮不是东西的东西给糟践了。”


    王和靖这话扫射的范围有点大,包厢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辣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强装镇定道:“我说错了吗?”


    慕青临说:“没错,但我这不是第一次带女朋友正式过来见您么,多少得给她打扮打扮啊。”


    “嗯?”王和靖眯着眼睛往周意身上瞧,半天,不可思议地问慕青临,“这真是周意?!”


    王和靖和慕青临说完纪录片的第二天就出差了,人一直不在台里。


    这是他五年后第一次见周意,对她的长相已经非常陌生。尤其是她今天的穿衣风格还和以前大相径庭,王和靖就更难一下子认出来。


    慕青临松开牵着周意的手,转而揽上她的肩膀,将她往前面推了一点说:“如假包换。”


    王和靖不禁感慨,“果真女大十八变啊,以前头发是不是就这么点?”


    王和靖用手在自己肩膀比划了下,回忆道:“当时背着个书包,瘦瘦的,脸那个白啊,跟好多天没睡一样,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


    王和靖叹口气,看向慕青临,语重心长地说:“我就想啊,那么小个小姑娘,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养大个佩佩不够,还想再养一个?你是有多想不开,才喜欢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现在再看……”


    王和靖的视线落回到周意脸上,语气柔和不少,“光眼睛里这不卑不亢的底气就很招人喜欢,长得也心疼,还有……”


    王和靖的目光从周意肩头一扫而过,猛然定住。


    周意察觉到他的反应,原本舒展的肩骨下意识想往回缩,被慕青临扶在肩头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倏地想起换裙子那会儿,她一面亲吻自己肩膀上的伤疤,一面说给她听的那句话,“小九,该躲的不是你,是那些该下地狱,却还藏在人间的恶魔。”


    周意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吸气时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巴。


    王和靖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坦荡和镇定,慢慢笑了起来,“废话就不说了,赶紧进来,师父这杯酒可等得太久了。”


    ——


    有王和靖镇场子,一帮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慕青临开涮,她拿着手机起身,站在周意后面,握着她一侧的肩膀,对王和靖说:“我出去接个电话,小九您帮我看着点,别让老万他们瞎折腾。”


    王和靖虎着脸,不高兴地说:“这还用你提醒?”


    慕青临笑笑,垂眸和抬头看自己的周意说:“陪师父聊会儿天,我很快回来。”


    周意说:“好……”


    慕青临一走,王和靖立马拍着她的椅子,对周意说:“坐这儿来。”


    周意没有扭捏,起身坐到王和靖旁边,听已经有点喝上头的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慕青临的事。


    工作里每一个阶段的她都有不同的样子——刚进省台时锋芒毕露,凡事力求做到最好;


    转岗做了调查记者之后开始沉淀,开始让记者的责任高于荣誉;


    再后来,西南的意外将她的理想捆缚,逼得她泯然于众;


    到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啊。”王和靖感叹。


    他的话一语双关,好像在说慕青临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新闻中心,也好像在说,她这一趟出去,总算心想事成,把惦记多年的人一起带了回来。


    这样的真情实感在工作场里难得一见。


    周意看着王和靖眼底隐约的泪光,不由自主地顺着慕青临的称呼叫了他一声「师父」,感激地说:“让您操心了。”


    王和靖无声笑了笑,收起多余的情绪,闲聊着问周意,“以后准备做什么?”


    周意一愣,脑子里空空如也。


    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离开得太久,她早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了。


    上次回来,她发过传单,做过翻译。她现在很能吃苦,但应该很难找到一份在大多数人眼里比较「体面」的工作。


    ……


    慕青临接完电话一进来,就看见周意的眼神有些放空,她快速蹙了一下眉,走过来,用指关节蹭蹭周意的侧脸,笑问:“聊什么呢?”


    王和靖率先说:“刚聊完你,随口问问周意以后的打算。”


    慕青临在要起来给自己腾地方的周意肩上按了一下,侧身坐到她的位置上,看向王和靖说:“果真不是自己的不知道心疼。我这姑娘在草原上提心吊胆地过了五年,临回来还跟盗猎团伙正面刚了一次,差点没吓死我,我哪儿舍得让她一回来就去工作。”


    慕青临旁若无人地和周意对视着,嗓音轻软含笑,“让我先放在家里养一养,等伤彻底好了,心也静了,再说以后的事儿。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什么时候做打算都不晚,是不是?”


    周意被慕青临深情款款的眼神弄得心跳有些快,她垂眸顿了一会儿,回她,“是……”


    慕青临忍不住笑出声,她将身体侧向周意那边,头枕上她的肩膀,颇有些得意地说:“真听话……”


    这一声刺激了不少人,其中以万年单身狗段艺为首,逮着机会就开始撩架,说她俩输不起,不敢一起玩游戏。


    慕青临还真就认了他的激将法,不就输了找个人嘴对嘴吃同一块夹心饼干么,她们跟自己女朋友吃,再怎么都不会出现安翔和李雄那么辣眼睛的一幕。况且,安翔图省事,饼干全是从她柜子里顺的。


    白桃乌龙味,她以前拿来哄身边这个姑娘的味儿,一哄一个准。


    这会儿么,这姑娘的情绪应该有一点低落,输了刚刚好。


    慕青临揽在周意腰上的手捏她一下,让她放心大胆去玩。


    周意连游戏名字都没听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三分钟后惨败,安翔笑眯眯地捧着袋饼干过来,说:“师母,请吧。”


    周意被他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慢吞吞接过饼干,看向靠着椅背和王和靖说话的慕青临。


    慕青临余光察觉到周意地注视,转头过来看她,“怎么了?”


    周意摊开手,说:“输了……”


    慕青临下意识问:“这么快?”


    周意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好吧,这话确实有些伤脸面。


    慕青临拿过饼干袋子撕开,说:“口误,一会儿给你多吃点,当做赔罪。”


    慕青临用手指抵着饼干塞到周意嘴边。


    她下意识咬住。


    下一秒,慕青临握住她撑在椅子边缘的手腕,侧身凑了过来。


    和安翔他们碰一下对方,就恨不得锯嘴的玩法不同,慕青临轻而易举咬下一小半饼干后,不止没有离开,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扣住周意后颈,将她贴得更紧。


    周意感觉到慕青临的舌尖在自己唇间轻叩,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嘴让她进来。


    耳边顿时传来热烈的欢呼。


    周意压在椅子上的手往回抠,呼吸都在颤。


    慕青临攥紧她细瘦的腕子,把含在嘴里的饼干一点点渡到她口中,然后微微让开一些,笑望着她说:“以前一拿饼干哄你,你就服软,这回是不是也不生气了?”


    周意用舌头压着仿佛还带有慕青临的温度和味道的饼干,没作声。


    输游戏是事实,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如果输游戏的惩罚都是这样的,那她不介意多输几次。


    慕青临却说:“魂别丢,起来回家了。”


    王和靖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符晓不来,你和周意来得晚,走得早,一个个都这么敷衍我,像话吗?”


    慕青临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已经走出来的周意,淡定道:“安翔再通知晚点,我跟小九估计也不会来。”


    王和靖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安翔直接「死」了。


    慕青临和众人到了招呼,领着周意离开。


    回去的路上周意开车,慕青临懒洋洋靠在椅背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周意奇怪,“妍妍,你干嘛一直看我?”


    慕青临说:“以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眼睛挪不开。”


    周意握着方向盘,快速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喝酒了?”


    慕青临说:“没有……”


    没有怎么感觉醉了一样,眼神黏糊,嗓子也好像裹了一层蜜,又稠又粘,还特别溺人。


    正想着,周意的电话响了,她在中控屏上接听,“哥……”


    唐远舟暴躁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出来,“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了是吧?!”


    周意理亏,她确实忘了这事儿,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唐远舟冷哼,“慕青临朋友圈都发半个小时了,我能不知道?”


    周意惊讶地转头去看慕青临,后者还是那副粘稠到能拉丝的嗓音,说:“好好看路。”


    周意连忙转回去,脑子跟宕机了一样,默不作声让唐远舟骂了三四分钟,听见他说:“既然打定主意回来,就从明天开始老老实实来佛魔上班。我一天都能忙死,你倒好,还有心思化妆打扮!”


    周意迟疑,“哥,我……”


    “你什么你!我好歹算救过你一命吧,让你给我干点活还亏了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废话!明天九点见不着你人,你给我等着!”


    话落,唐远舟直接挂了电话。


    周意握着方向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她的确太久没画过纹身,但不是没画画,只要能重新把这事儿捡起来,下次再有人问她以后怎么打算,她就不用脑子一片空白了。


    这么一想,周意胸腔里隐约的虚浮感淡下去,语调轻快地问慕青临,“妍妍,你在朋友圈发了什么?”


    慕青临眼睫轻眨,拧头看向了前方拥挤的公路,“炫耀一下穿裙子的女朋友。”


    照片是周意从家门口往电梯走时,慕青临顺手拍她的一张背影——高挑窈窕,比直舒展,撇开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都是妥妥的美女一个,慕青临哪儿舍得给外人看。


    但要让周意相信唐远舟那里是真的缺人手,总得找个理由把自己择出去。不得已,她在朋友圈贡献出了那张照片,同时私聊唐远舟:【小九需要一个台阶重新融入这座城市。】


    唐远舟答应她半小时后给周意打电话,圆好这个事儿。


    周意什么都不知道,满心轻松都是因为那些盘踞许久,终于在刚刚彻底消失的迷茫。


    回到家,她坐都不愿意坐,直接握紧慕青临的手,往她身上一靠,就要抬起一只脚,去解高跟鞋的扣子。


    慕青临说:“不着急脱鞋。”


    周意不解,“还要出去?”


    慕青临侧过头来吻了周意,指肚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不是说了,你这样打扮有种让我想主动躺在你身下的女人味。今晚,我想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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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5置顶


    可是你还没有脱我的衣服。


    周意的脑子一瞬间着了火。她们之前也不是没这样过,但每次都有水到渠成的情绪衬托着,不会显得多么突兀。今天好端端的,没喝酒,没受惊,怎么就,就突然又这么想了?


    周意还靠在慕青临身上,心跳有加快的趋势,“妍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就是单纯想这么做,从你穿上这条裙子就开始想了。”慕青临低头吻着周意肩头那根细细的肩带,温热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的皮肤,“你可以把它当成你的新形象激发了我内心深处的小癖好。”


    周意的嗓子微微绷紧,“什么小癖好?”


    慕青临抬头在周意耳朵边上说话,“想看性感小姐姐衣带半解,在线撩人。”


    周意头有点昏,她一直都是横冲直撞的,哪儿会撩人。


    安静片刻,周意犹豫不决地问:“在这儿?”


    慕青临笑得肩膀发颤,“还是回房间吧,门板这么薄,你觉得它能掩得住我按捺了一整晚的热情?”


    一句戏谑中带着些逗弄的反问入耳,周意眼前炸开漫天白光,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自己在做什么。


    等她再有意识,已是将尽未尽的时候。她一条腿压在床上,另一条支起,脚上的高跟鞋穿得整整齐齐,踩在慕青临身侧,细软腰肢随着她轻喘婉转的声音缓缓摆动,间或地退离、靠近。


    慕青临仰面躺在床上,左手握着周意的脚踝,右手手腕搭着额,眸子半垂哑声说:“小九,把左边的肩带拨下去。”


    周意意识有些浑,茫然半晌才顺着她的话照做,接着,又听见她说:“把头发放下来。”


    周意的头发盘久了像专门做的卷,几缕垂在胸前,看着遮了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遮住,柔软发丝随着她规律的动作不断从雪白肌肤上扫过。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约感最是撩人心绪。


    慕青临潮湿的眼睫缓慢翕张两次,握紧周意的脚踝说:“可以再快點了。”


    房间里的空调嗡嗡作响,遠蓋不住女人嬌軟的低吟和猶如清泉擊石壹樣清脆的愛意。


    ……


    深夜,浴室昏黄的灯光映着女人玲珑的身段。


    直到现在,周意才终于有机会脱掉高跟鞋。她顺势坐在地板上,一边揉捏酸疼的脚踝,一边看微信。


    慕青临那条朋友圈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她的微信热闹,连周意很久没有更新过的聊天记录也有好几个人来问。


    慕子佩最早,语气最气愤:【你和我姐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


    【给你脸挖烂.jpg】


    周意滑了三四屏的「愤怒.jpg」表情,才终于滑到底,见没什么别的有用信息,快速点开键盘回复:【昨天回来的】


    慕子佩三分钟没有出现,就肯定不会出现。


    周意看了眼时间。


    已经两点了,难怪。


    说起来,今天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得快,到后来……


    周意头向后仰,枕在床边,脑子里全是慕青临红着眼睛跟她说「行了」时的表情。


    她那副模样像极了暴雨打过的玫瑰,每一眼都无比惹人怜爱。


    周意看着喜欢,就更难停下,非弄得她掉了眼泪。


    “叮!”慕青临的手机响了。


    谁这个点发微信?


    周意疑惑地坐起来,拿了手机来看。


    是慕正槐。


    周意走到浴室门边,屈指轻叩氲了一层水汽的玻璃门。


    里面的水声很快停了。


    “怎么了?”慕青临隔着门问,她的嗓子有些干哑。


    周意低头舔了下嘴唇,说:“慕老师微信问你是不是回来了。”


    慕青临拉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她身上就裹了条浴巾,上边一条深深的沟,下面堪堪遮到腿根,肩头泛着红晕的皮肤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和红艳暧昧的吻痕。


    “帮我回复一下。”慕青临擦着头发往梳妆台边走。


    周意「嗯」一声,拽开粘在她身上的目光,低头敲字。


    信息回完,周意顺手切出来,看到了上面唯一一条置顶。她的目光轻颤,收紧手指对慕青临说:“妍妍,我可以看看你的微信吗?”


    慕青临正偏着头,用手指梳理湿漉漉的发丝,闻声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红潮未褪的脸,说:“可以……”


    周意急迫地点开慕青临给自己的置顶,一直往下滑。


    滑了差不多三四分钟,倏地停下。


    【小九,只要你回来,我以后再也不去西南了,我拿我妈发誓!】


    就是从这里开始,慕青临开始了她在微信上的自言自语。


    【小九,今天周五,我第一次没在校门口接到你……】


    【当时有点愣】


    【保安好心,一直留意我到晚上交班,还不忘过来问一声……】


    【我说我在等一个人】


    【他可能觉得我等得太久了,善意地要帮我找,我却在张口的那个瞬间,突然想不起来你的专业和班级……】


    【小九,你还在这个世界的是吗?】


    【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让人骗出去?】


    【他们谁说的我都不信,我就在家等着你……】


    【你哪天不生气了,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我……】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小九,这是你离开的第一个月,我在家,没有去西南……】


    【位置】


    【今天轮休,我只在家待了半天就来单位加班了……】


    【老王问我原因,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因为我总是不自觉叫你的名字,走在哪里都能看到你的东西,心里有些难受……】


    【小九,你留在宿舍的东西,我已经带回家了,和我的混在一起放着,这样就能假装你一直在……】


    【只不过我已经不敢叫你的名字了】


    【每次叫完没有人回应,我的心脏就疼得喘不上气……】


    【小九,我吃了过期的食物,一直在吐……】


    【我是不是该学学做饭了?】


    【小九,我生病了,头有点疼……】


    【小九,你送的耳钉我收到了,但是夏天已经过去了,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扎头发……】


    【明年夏天戴给你看好吗?】


    【明年你会回来的,对吗?】


    【小九,我梦见你了,你躺在我怀里,我只要一低头就能吻到你,醒来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你不在,没人交暖气费,房间里阴冷潮湿,我一直在发抖,但是现在才凌晨两点,离天明还有很远……】


    【小九,新年快乐……】


    【今年是你没夸我好看的第一年,我记着了,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你加倍补回来……】


    【小九,我出车祸了,现在一个人在家,有点想你……】


    【你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


    【响一声就行】


    【小九,我要走了,回家属院住一阵子……】


    【你要是回来就来家属院找我】


    【小九,今天吃饭,我又下意识叫了你的名字,爸和阿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已经让他们担心了很多年,不应该继续这样……】


    【可不让他们担心,我就得忘了你……】


    【我不想】


    【小九,他们告诉我,自然人下落不明满两年就可以宣告失踪了……】


    【你还是不肯回来吗?】


    【小九,若无其事地等一个人真的太累了,我想要你抱一抱……】


    【小九,你在哪儿?身边有人像我一样喜欢你吗?】


    【我心眼小,希望有,又希望没有……】


    【算了,还是有吧……】


    【你脾气不好,身体也不好,有这样一个人照顾,我才能放心……】


    【只是】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她?】


    ……


    慕青临的五年不是聊聊几百字就能概括的,周意想一字一句认真去看,视线却偏要和她作对。


    从清晰到模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根本读不下去。


    房间里回荡着吹风机的声音。


    空调很凉。


    周意定定地看着慕青临,嘴唇在颤。她细白的手指不断从发丝里穿过,看起来那么平静。


    那些曾经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的东西好像只是匆匆经过,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就坐在那里,半裸的身体刚刚接受过她漫长的爱意。她一直守在这里,再累也只是想让她抱一抱,并没想过放弃。


    周意握紧手机,喉咙干涩发紧,她说:“妍妍……”


    慕青临关了吹风机回头,“嗯?”


    周意张口忘言,她想道歉,想安慰,最后发现慕青临的坦荡是生在骨骼里的,根本不需要她用那些无用的东西去补偿。


    那份坦荡只会为她展露,她知道。


    周意一步步走到慕青临跟前,跨坐在她腿上,搂着她的腰,低头细吻她肩上带着香气的皮肤。


    慕青临不轻不重地抓着周意的头发,呼吸有些乱,“九老师饶了我吧,今天真不行了。刚才洗澡腿都是软的,后来想着清理干净了再睡觉,人能舒服点,结果手一碰上去,抖得差点叫出声。”


    周意唇下不停,嗓音含混地說:“可是妳還沒有脫我的衣服。”


    慕青臨哭笑不得,她這壹晚上又是抓周意的腳踝,又是抓床單,手指都摳軟了,還哪兒來的力氣脫她的衣服?


    或者……


    慕青临偏头碰了碰周意,低声说:“自己坐梳妆台上去。”


    周意一愣,起身坐了上去。


    慕青臨站在周意身前,低頭和她接吻,握在她腕上的手從小臂壹寸壹寸撫過,落在肩頭,輕輕勾住了她裙子的肩帶。


    慕青臨的頭發還有些潮,落在周意身上涼涼的,她的唇經過,又熱得發燙,壹路目標明確地向下。


    重新坐回梳妝凳上那壹瞬間,周意雙腿猛地壹顫,有好幾秒沒有發出聲音。


    ……


    房間裏光線明亮,周意垂眸能看見慕青臨唇上的每壹個動作,她輕顫著,抓著她的頭發,斷續地說:“研研……以後……想去西南……就去……”


    慕青臨不語,輕抿的唇齒陡然吮合。


    周意懵了神,雙腿能本地收攏。


    慕青臨站起來擋在她身前,將她喉嚨裏顫顫巍巍的低吟吞入腹中,低声说:“明天把你送到佛魔,我就去机场,行么?”


    周意嗓音破碎,“这么,急?”


    慕青临说:“很急……”


    周意,“那就,去吧。”


    “嗯……”慕青临亲昵地用鼻子蹭蹭周意脸颊,抱起她放到床上,低头俯视着她,说:“过几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周意问:“什么好消息?”


    慕青临不语,手从周意腰侧抚到屈起的右腿,指尖灵活而轻柔地探索着她。


    作者有话说:


    红锁,修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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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变化


    她的笔也变温柔了。


    次日一早,慕青临把周意送到红门巷东门口,看着她解安全带的动作说:“我一周左右才能回来,你要不回佛魔住几天?”


    周意不假思索,“我回家……”


    “回家可没人陪你说话,耐得住寂寞?”慕青临故意逗周意,谁知道她连想都没想,就说:“耐不住了就穿上你的衣服,闻着你的味儿睡觉。”


    慕青临乐了,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侧身过来说:“亲一下……”


    周意都准备下车了,听到慕青临这话,立刻扭身回来,深吻了她。


    两人很久才分开。


    慕青临微微喘息着,柔软指腹摩挲在周意下颌处,说:“亲得越来越像回事了,我都有点舍不得走。”


    周意眼睫轻抬,看着慕青临。


    晨光从车窗照进来,落在周意眼底,有细碎的光一闪而过,像飞鸿轻掠水面。


    “安顿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周意说。


    慕青临手移上去,摸了摸周意的脸,“好……”


    周意很快下车,进了红门巷。


    慕青临坐在车里,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掉头往出走。


    慕青临先回台里跟王和靖换了一周的假。


    她这几年几乎没休息过,攒的假很多,王和靖听到她要去西南,问都没问就答应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操心纪录片的事,说万千里和段艺都是行家,能办好这事儿。


    离开省台,慕青临径直来了六路派出所找符辉。


    昨晚,慕青临在吃饭中途接的电话就是符辉的电话。


    符辉告诉她杜文菲和郭弘的事基本定了。


    杜文菲身上只有故意伤害罪和卖?淫罪,判不了几年。


    郭弘的情况比较严重,他酒驾逃逸在先,故意伤人在后;


    对杜文菲实施过强?奸,后来还组织、强迫她和其他几个女孩儿卖?淫;


    另外,他当年进报社是顶替了别人的名额,这里面上上下下牵涉了七个人,都会一并进行查处。


    从法律角度来说,慕青临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但就个人情感而言,她不接受,太轻了。


    符辉匆匆出来,问靠在车边的慕青临,“姐,你怎么来了?”


    慕青临直起身体往过走,“找你聊聊杜文菲和郭弘的事。”


    “小辉,我现在是不是还不能见杜文菲?”慕青临问。


    符辉说:“是啊,这个你应该清楚,嫌犯在羁押期间,只有律师能见。”


    慕青临稍稍皱眉,“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官方通报?”


    符辉为难,“这个我不能说。”


    慕青临「嗯」了一声,眼神微凉。


    符辉有点怵她这个表情,默了几秒,低声说:“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慕青临望着符辉,淡淡地说:“我已经和小九说了,过几天会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不能食言,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显然不会是个太好的消息。”


    “姐,我知道这个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但是法律有它的标准,你千万别乱来。”


    “放心,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工作,同样,你们也管不了我。”


    符辉急了,“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青临眼睛黑漆漆的,脸上没了表情,“我以前没什么本事护着小九,现在同样没本事把她受的那些罪一样一样还回去。但是我好歹做了这么多年记者,再差,手里也还有一支烂笔头能用。那么,既然法律不能严惩他们,就让道德来评判好了。”


    “姐……”


    “小辉,你们能查到现在这个程度,我已经很感激了,后面的事,你们只管按流程走,我绝对不会妨碍你们。我最多在你们发布官方通报之后跟条新闻,做个推波助澜的人。”


    符辉无奈,“姐,这条新闻谁都可以做,就你不行。你既是知道全部的人,也是受害者家属,万一你的新闻代入过多个人感情,失了真,你的前途,周意受害者的身份都会受到质疑,得不偿失啊。”


    慕青临垂眼,短促地笑了一声,“小辉,你刚好说反了。这条新闻只能我做,而且要做的最真、最全。”


    “自从遇见,周意在我这儿就没受过什么太大的委屈,别说打她,我连骂她都是被逼得没脾气了才会吼两句。


    吼完了,服软、主动找台阶的还是我。我自己都舍不得碰的人,他杜文菲和郭弘凭什么还能在把她欺负成那样之后,继续好吃好喝的过着他们的日子?”


    “我本来就没什么菩萨心肠,看过周意身上的伤,经历过她危险重重的处境之后,就更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去做一个旁观者。”


    “我想过杜文菲和郭弘不会判得太重,也想好了怎么报复。”


    慕青临目光比直地看着符辉,坚定道:“小辉,很多年前,我和周意还不熟的时候,就愿意为了她,用我的渠道和方式,让欺负过她的王八几人在这座城市再无容身之地,现在她是我爱的人,我就更不可能忍气吞声。


    但也正是为了她,我才不会昏了头,过度修饰这条新闻。我只会一五一十的,借着当年杜荣的事和你们的通报这个口子,把杜文菲从逼得同班同学跳楼到现在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包括郭弘和站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我一人都不会放过。”


    符辉语塞,他这几年也算是看着慕青临一点点熬过来的,知道她有多难,算了,“姐,我实话和你说吧,通报周四晚上出来。我们这边才刚刚提起公诉,什么证据都不能提供给你,你只能利用这三天时间自己想办法。


    这个不算大案,通报出来可能连个同城热搜都上不了,你那条新闻必须得有爆点,而且紧跟我们的通报。不然真就是石沉大海,两人随便关个几年,等熬出来了,换个地方照样过好日子。”


    慕青临沉声,“我知道了。”


    “对了,你昨晚在电话里说郭弘从报社拿的那些资料没有删改过,确定吗?”慕青临问。


    符辉说:“确定,我找那边的同学去报社查过,资料室存档的和郭弘手里的一模一样,他绝对没有做过手脚,不过……”


    “不过什么?”


    “技术部同事说报社的原件已经不是原件了。”


    慕青临沉眸,“剪过?”


    符辉说:“嗯。这些资料和案子本身无关,我想着可能对你有用,才让技术部同事帮忙看了两眼。他们说肯定剪过,而且应该是报社的人自己剪的。因为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外行是很难做到这点的。”


    慕青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事儿会和报社有关,自从听到Quy的话,她一直倾向于郭弘在里面动了手脚。


    可是报社为什么要这么做?


    里面有什么对报社不利的东西?


    那为什么不直接销毁一劳永逸?


    还有,周意父母既然一直在为报社工作,为什么又要骗周意去了地理杂志?


    慕青临想不明白,沉声道:“小辉,再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符辉说:“你放心,能说的,我一定说。”


    “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那我先进去了,这两天忙得要死。”符辉说。


    慕青临点头,“去吧……”


    目送符辉离开,慕青临打了个电话给安翔,之后把车开回省台放着,马不停蹄坐高铁去了周意老家。


    ——


    佛魔,周意到的时候,唐远舟正靠在收银台旁边和小黑说排期的事。


    看见周意进来,小黑立马兴奋地跑出来,要去抱她,被唐远舟扽住后衣领,一把扽到后面,黑着脸问周意,“翅膀硬了是吧,回来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


    周意停下脚步,说:“这几年没怎么回来过,想不起来要打招呼。下次就记着了。”


    周意软绵绵的态度让唐远舟一肚子怼人的话梗在胸口,猛地记起杨玲上班之前的交代——


    小九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骂她,她就干听着,也不知道还嘴,所以收收你那暴脾气,有话好好跟她说。


    唐远舟盯了周意半天,走到她跟前,要抬手,吓得小黑赶紧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说:“哥哥哥!别动手啊!”


    唐远舟轻松挣脱,一巴掌拍小黑后脑勺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动手了?”


    小黑比了个「耶」,戳向自己眼睛,“两只都看见了!”


    唐远舟气结,“滚远点!”


    小黑「哦」一声,麻溜闪人。


    唐远舟攥了下手,顶着小黑火辣辣的眼神,再次抬起手放到周意头顶,别扭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回来了就好好在家待着,外面的事以后有哥。”


    周意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唐远舟,眼睛一下子红了,“不会有什么事了,都好了。”


    “那就在家养养身体,瘦得跟个猴一样。”唐远舟在周意肩膀上捏了一下,就把骨头,他心里顿时不怎么好受,“想吃什么尽管说,中午哥给你做。”


    周意强忍着喉咙里翻滚的胀痛,笑着说:“想吃排骨。”


    唐远舟笑骂,“就这点出息!”


    周意说:“出息大的话,能来你这个小黑作坊打工?”


    周意熟悉撩架的口吻一瞬间把气氛拉回到了从前。


    小黑「嘤嘤」两声,作势要哭。


    唐远舟好面子,不想让周意看见自己婆婆妈妈的模样,他转过身,大步往里走了一段,想起来说:“去画室找明凯,他给你安排活儿。”


    周意在他身后喊道:“哥,谢谢你!”


    唐远舟说:“谢个屁!”


    小黑鬼鬼祟祟地摸过来,用下巴指着唐远舟的背影,小声说:“一大早就开始惦记你了,活儿也不好好干,净给我找事儿。事找完了,就开始进进出出,跟蚂蚁搬家一样,折腾得我眼睛都花了。”


    周意看着唐远舟离开的方向没有接话。


    这就是唐远舟,好都埋在肚子里,露在外面的全是刀。


    十年前,她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竟然让这样一个人动了恻隐之心,一收留她就是那么久,最后还要把前半辈子的积蓄全拿给她去做野保,后半辈子也一并做了承诺。


    周意低头,心窝里又暖又酸。


    “小九,上来了。”明凯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叫周意。


    周意抬头应了一声,快步上楼。她这一忙,一直到傍晚才被慕子佩的夺命电话逼得不得不挪个位儿。


    “走了?”明凯问。


    周意匆忙道:“嗯,去大学城找个人。”


    “要不要我送你?晚高峰不好打车。”


    “不用了,妍妍的车就在省台停着。不过这会儿开车太堵了,我去坐地铁。”


    周意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


    明凯看着门口方向,对刚刚上来的唐远舟说:“小九的性子果然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以前出门,多让她走一步就开始骂骂咧咧,满脸的不高兴,现在竟然会主动去坐地铁,给人感觉,嗯——”


    明凯想了想,说,“软了很多。”


    唐远舟俯身撑在桌边,看着周意画了一半的图,眉头紧锁,“她的笔也变温柔了。”


    明凯一愣,走过来站在唐远舟旁边。


    “小九没干过这行,不会下意识走套路,给她一个主题,她想画什么全凭自己乐意。所以不论是构图还是线条韵律都跳开了固定思维,个人风格很鲜明,再加上她那时候的性格带刺,映射到图里,会有一种华丽的死亡感,视觉冲击非常强烈。现在……”


    唐远舟缩小图,沉声道:“太柔和了,没几个人会喜欢这种纹身。”


    明凯看着图,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没忍住说:“即使小九的风格还和之前一样,她的图也没人会用。许寻两年前就开始继续做原创,不用人供图了,往外面卖更是犯了行业大忌,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唐远舟沉默片刻,关了电脑,“这话先别告诉小九,她刚回来,得有个适应过程。我们是她家里人,不能在这个时候也把她往外推。”


    “她那么聪明,迟早会看出来。”


    “那就等她看出来了再说。我让她过来,不止是因为答应了慕青临,要给她一个台阶,帮她重新融入这座城市,也是我这个当哥的心疼她。只要她乐意,在我这儿画着玩一辈子都成。”唐远舟掷地有声地说。


    “行吧,店是你的,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是别忘了跟下头的人解释,很多新人不知道小九的事儿,难免在背后嚼舌根,说你偏心她。九”明凯提醒。


    唐远舟冷哼,“犯不着解释,看得惯就待着,看不惯,我不拦着他们另谋高就。”


    “今天也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唐远舟说完,率先转身往出走。


    他的步子很大,出来之后径直顺着台阶下楼,没发现拐角的墙边靠着因为想把图拷贝回去尽快画完,而折回来的周意。


    周意攥着手机,看了慕子佩的微信很久,才问她:【佩佩,我们能不能约在学校外面?我不是本校学生,进不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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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想你


    晚安,让我从第一次遇见就开始牵肠挂肚的女孩儿。


    校门口。


    周意从地铁站走过来,热得出了一身汗,还好她今天穿的深色短袖,光线一暗,背后被洇湿的痕迹就不会特别明显。


    慕子佩几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说是在外面买东西,很快过来。


    她让慕子佩不用着急,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远远地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自己。


    周意抬头看过去,慕子佩三人和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过走。


    这么多年过去,章可依旧活力满满,她大步跑过来搭着周意的肩说:“导师开恩,我和小歌明天回老家,待一周再过来。”


    周意转头问她,“意思是暑假就放一周?”


    章可麻木地说:“是啊,要不是我们极力争取,连这一周的假都没有。我和小歌的导师是科研院长,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活还是干不完。”


    慕子佩听到章可这话撇了撇嘴,很不服气,“总比我好啊,活和你们差不多,补助只有你们的一半。”


    章可幸灾乐祸,“好像是,系主任出了名的抠搜。你说你当时怎么就选了他?”


    慕子佩仰头看天,长吁短叹,“是我选的他吗?是我爸看不上我,拿我换了梦梦好吧。”


    梦梦全名孔梦,慕正槐的研究生,从外校考过来的,周意不认识。


    高歌撞撞慕子佩的肩膀,让她别诬陷人,“明明是慕老师不忍心亲手折磨你,才给你换了个导师。这叫什么,眼不见,心不疼。”


    “我真的承受不起爹爹这么厚重的爱啊。”慕子佩哀嚎,笑得章可和高歌直不起腰。


    孔梦从看见周意,视线就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飘,迟疑很久,她走到周意跟前,腼腆地说:“我知道你。”


    周意以为是慕子佩她们提过,没当回事,只道:“你跟慕老师?”


    孔梦说:“嗯。慕老师快退休了,本来不想带太多人,当时能收我,我真的特别开心,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他,后来才听师兄说,是因为我跟你像,慕老师爱屋及乌选了我。”


    周意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


    如果孔梦说的是真的,那自己无疑该为慕正槐的偏心高兴,甚至得意,可这对一个一心想跟慕正槐的好学生来说太不公平了,她的骄傲、自尊和对慕正槐的尊重都会受到重创。


    周意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想多了。”


    “就是!”慕子佩突然从周意旁边挤过来说:“梦梦,你是专业第一,小九以前也是,你坐得住,有自主学习的意识,小九也一样,这是你们学霸的共性,和像不像谁没半毛钱关系。”


    “对对对!”章可附和,“你俩在学习上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聪明还刻苦,慕老师不选你选谁?”


    孔梦被夸得不好意思,两只手垂在前面,拘谨地提着购物袋,脸上有点红。


    章可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声道:“你俩这性格可差太多了,小九嘴不饶人,干什么都大大方方的,你呢,随便让人一说就脸红。梦梦,你这样看起来不够自信啊。”


    孔梦快速瞥了眼旁边站姿笔直,肩骨舒展的周意,脸上更红,“我从小就这样。”


    “改一改嘛,学霸要有学霸的气质。歌,你说是吧?”章可扭头问高歌。


    高歌宛如一条行走的三八线,从三人中间穿过,微笑道:“有话能不能回去再说?提这么多东西,我手都要勒断了。”


    章可「嘿嘿」两声,跑来问周意,“小九,你今天晚上不回去行不?咱们好久没见了,晚上在我们宿舍好好聊一聊。”


    周意下意识想拒绝,章可却说:“佩佩为了给你买这些小龙虾和零食,微信钱包都掏空了。”


    周意一愣,转头去看向慕子佩,后者也正好在看她。


    视线一撞上,慕子佩立马避开,完全没了电话里的熟稔和自然,“你别听小可胡说啊,不是单给你一个人买的,我们都要吃。”慕子佩别扭地说。


    她吧,虽然已经喝了周意买的西瓜汁,还给她发了微信,打了电话,看着应该算是和好了,但是眼睛一对上还是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别人家闺蜜闹别扭是不是也这样。


    慕子佩郁闷地想。


    高歌见此,憋着笑偏头,看起来要和周意说悄悄话,声音却一点没收着,“有的人吧,昨晚知道到你回来了,兴奋得差点从床上栽下去,这会儿真见着了,反而跟没长嘴一样,硬装。”


    慕子佩怒目,“我才没有!”


    “你有……”章可无情地揭穿,“你从昨晚就开始小九长小九短,喊到今天,我们活都没干完,就被你拉出来给小九买小龙虾了!还要打着我和小歌回老家的旗号约小九,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见她!”


    章可说完就跑。


    慕子佩没面子,撵着她转圈打,时不时地还要偷偷盯周意一眼。


    那模样,生怕周意看不出来她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周意抿唇看着慕子佩,知道自己这趟过来,不进去也得进去。


    “方便吗?”周意问。


    高歌一下子没懂,“什么?”


    周意看了眼门口方向,说:“我方便进去吗?”


    高歌说:“方便啊,一会儿我刷卡,你们几个跟着往里走就行了,门卫不会挨个查。”


    周意点点头,看到慕子佩目不斜视地走回来,说:“走吧……”


    按照高歌说的,周意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现在是暑假期间,学校里空空荡荡的,慕子佩一嚷嚷就显得动静格外大,偏偏章可爱惹她,两人从进来就没见消停过。


    高歌现在是班长,孔梦在问她奖学金的事。


    剩下周意一个人默不作声地走在最后,余光被路两旁茂盛的树和树下密集的阴影占据。


    蓦地,周意低垂的视线里多出来个人,她步子稍顿,抬起了头。


    刚还跟章可打打闹闹的慕子佩走在她旁边,看着前方昏黄的路灯说:“你干嘛都不说话?”


    周意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是会没事找事么?”


    “那是以前。”


    慕子佩停下步子瞪周意两秒,眼睛突然红了,“你现在都不冷笑着嘲讽我了。”


    周意没想到慕子佩会这样,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把头转回去,低声说:“对不起,我以前脾气不好……”


    尾音未散,周意被慕子佩搂着脖子抱住,耳边是她委屈的哽咽,“你有时候特别气人,可是除了我姐,就属你对我好。你帮我出过头,也替我挨过打,还给我讲题,整理重点。


    王洋都没这样过。我还以为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结果你突然就不见了,还让我姐那么伤心。我特别想讨厌你,但是我又真的很喜欢你。小九,我们还和以前,行吗?”慕子佩小心翼翼地问。


    周意垂眼看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心脏像被开水烫过一遍,又热又疼。


    慕子佩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小心,该想办法重新被接受的人一直都是她。


    “佩佩,你……”


    “你就说行不行嘛!”


    怎么可能不行。


    一个离开过又回来的人,太需要被旧时的人和事认可了。


    她还记得刚进附中那会儿,就是佩佩主动找的她,现在还是她主动往她身边靠。


    周意胸腔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紧涩感,“行……”她说。


    慕子佩立刻搂紧她的脖子,语气急切,“那你现在就让我撒手,用那种特别嫌弃的语气!”


    周意说不出来,她现在的心里全是感动,哪儿去找嫌弃?


    慕子佩催促,“快说!”


    周意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个铃声是她专门设置给慕青临的。


    周意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你姐电话。”


    慕子佩身板一抖,火速放开了周意。


    周意松口气,接通电话,“妍妍……”


    慕青临应该刚喝过水,嗓音很软,“嗯,在哪儿呢?”


    周意说:“佩佩学校。”


    “怎么跑那儿去了?”


    “小可和小歌明天回老家,叫我过来吃喝玩乐。”


    “九老师果然是个香饽饽,我这才刚走就有人约了。”慕青临笑道。


    周意「唔」了一声,转而问:“你在西南那边安顿好了?”


    慕青临那边有很短一瞬停顿,才说:“好了……”


    周意没察觉,低头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早点休息。”


    “嗯?”慕青临平淡的语气突然有了起伏,“你猜我们这个电话打过一分钟了吗?”


    周意,“没有……”


    “没有你就想挂?”慕青临惆怅地叹气,“没有晚安吻就算了,连声想我都不说?”


    周意握着电话抬眸,看见慕子佩走到前面,推着章可她们快走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周意停在一盏路灯下,脚尖碾着地上小小的那一团影子,“想你……”


    慕青临一笑,嗓音变得黏糊起来,“有多想?”


    周意悬空的脚后跟踩回去,语气不自觉软了一些,“晚上可能会睡不着,饭也吃不香。”


    慕青临满意地笑了一会儿,不再逗她,“去玩吧,迟了就别回去了,跟佩佩挤着睡一晚。”


    周意说:“嗯……”


    “不要让她抱你。”


    “嗯?”


    “佩佩睡觉不安分,手里总要抓点什么抱着。”


    “哦……”


    “抱你,我会吃醋。”


    “哦——”周意沉吟两秒,化被动为主动,“她抱过你吗?”


    慕青临说:“等我回去了,给你双倍抱回来。”


    这话是默认有被抱过喽?


    周意撇开情绪里的低压,语气夸张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不高兴。”


    慕青临在电话里那头放声大笑,像能驱散阴霾的阳光,成片成片地铺洒在周意心头,她沉甸甸的心跳渐渐变得轻快起来。


    周意抬头看着奋力朝着灯罩冲撞的飞虫,呼吸轻缓却坚定。


    不就是重新开始,十六七的她就已经试过一次了,没什么难的。


    她不需要借谁的光,行谁的方便。


    她能靠着自己再一次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周意吸了口气,看着前方已经和自己拉开很远距离的几人,说:“妍妍,佩佩她们在等我。”


    慕青临的笑声静下来,慢慢腾腾地说:“去找她们吧,一会儿空了,记得去朋友圈转转。”


    周意不解,她不发朋友圈,也几乎不看,慕青临应该知道这事儿,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她去看一看了?


    周意没多问,等电话挂断,她顺手点进微信,看见慕青临在朋友圈提到了自己。


    她点进来,心跳在胸口撞了一撞。


    慕青临发了一张她的正面照——她刚刚巡逻回来,肩上挂着枪,脚下踩着夕阳,无惧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周意记不起来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但她能想象到慕青临拍下它时心有多软。


    在她眼里,连落在她身上的光线都是柔和耀眼的。


    周意点开全文,看见慕青临在文案里写道:【小时候没看过童话,不知道它的美好,现在年过三十,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幼稚的想法:把下面这个女孩儿捏一捏,团一团,揣进口袋里随身带着。


    今天才是出远门的第一天,已经开始想她了。晚安,让我从第一次遇见就开始牵肠挂肚的女孩儿。】


    作者有话说:


    坦白一件事:昨天沉迷羊了个羊,计划的五千字只写了三千,我有罪,已经被羊了个羊惩罚了。就是说,到现在第二关还没有过去……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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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豁然


    我会带上你的最喜欢的咖啡和你最喜欢的人,去你的面前拥抱你。


    “你在看什么?”走路没声的慕子佩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回来,探着个头,往周意手机上看。


    周意随手锁屏,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说:“没什么……”


    慕子佩撇嘴,“没什么你笑得像只流浪狗。”


    “为什么非要是流浪狗?”


    “因为流浪狗没见过什么好,稍微给点阳光就灿烂了。家狗那可难伺候得很。我妈现在就在养,家庭地位比我高出一大截,太简直了!”慕子佩愤愤难平地说。


    周意就很无语。


    慕子佩这话说得……还挺像回事的……


    “啊!”慕子佩一惊一乍吵得周意耳朵疼,她头大地问:“又怎么了?”


    慕子佩一把抱住周意的胳膊,笑眯眯地靠着她说:“高兴啊!”


    周意睫毛轻颤,放弃了想要抽回胳膊的动作。


    她也,很高兴。


    她的心尖刚刚被人淋一层蜜。


    ——


    研究生的宿舍还是四人间,但空间比本科大很多。


    周意被慕子佩按着头,猫着腰,千辛万苦才躲过宿管阿姨进来了宿舍楼。


    她站在门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宿舍里的格局。


    慕子佩几人的床位分配应该还和本科那会儿一样。


    门口,周意睡过的那个位置现在是孔梦的,她果真同慕子佩几人在校门口说的一样,是个很刻苦的人,从桌面到书架,摆放着数不清数的专业资料和书籍。


    书架右侧还有厚厚一沓荣誉证书。


    周意看着那片鲜艳的红,目光只停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小九,过来坐啊。”慕子佩收拾好桌子,满脸开心地对周意说:“你坐我这儿,我去隔壁再借个椅子!”


    周意想说不用麻烦,自己怎么都凑合了。


    话没出口,慕子佩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


    有慕子佩个话痨在,永远不会缺少话题,从导师到项目,就没有她不敢吐槽的。


    周意听得半懂不懂。时间隔得太久,有些老师的名字她已经记不清了。


    “小九,你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章可忽然问。


    周意说:“嗯,不走了。”


    “继续上学?”章可问完,不等周意说话,慕子佩已经先兴奋了,“我是不是要有一个师妹了?!”


    章可无比镇定地说:“然后就被师妹按在地上摩擦了,诶!怎么还动手了呢?”


    慕子佩和章可各拿一只小龙虾,很快打在一起。


    高歌在旁边起哄。


    孔梦笑着躲开她们,去了卫生间。


    看了一会儿热闹,高歌转头回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周意。


    周意察觉到她的视线,主动说:“有话要和我说?”


    宿舍里吵吵嚷嚷的。


    高歌说:“妍妍姐帮你办过休学。”


    周意点在桌上的指尖快速往回蜷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没多久。”高歌的余光快速从慕子佩身上扫过,压下声说:“有慕老师的面子,休学其实挺好办的,但是休学最长两年,休学期满没有提出复学申请的,学校就不会再给办理了。妍妍姐当时找了很多人想办法延长休学时间,但是……”


    高歌咬了下嘴唇,表情变得很为难,“咱们是不完全学分制,本科最多修六年,超过修业年限仍然会被注销学籍。”


    这个周意隐约还有点印象,入学教育的时候老师有讲过。


    她读了一年,旷了五年,也就是说,复学的机会已经被她浪费完了。


    “好,我知道了。”周意笑着说:“谢谢你,小歌。”


    高歌苦笑,“谢我什么啊,我那会儿虽然是团支书,但也就陪妍妍姐跑了趟教务处,什么都做不了。你的事全是她在亲自处理。”


    周意心窝里一阵滚烫,张了张口,“她,妍妍那会儿有没有很难受?”


    高歌说:“肯定难受啊。我记得两年休学期满那天,妍妍姐一大早就去教务处了,出来之后一直在走廊的围栏上趴着,趴到下午才被慕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佩佩不知道这事儿,妍妍姐不让说,但是我后来听佩佩说,妍妍姐回家之后病了好几天。病一好,她又马上四处找个人给你延长休学。”


    慕子佩撞到桌子,桌脚在地上拉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周意却并不觉得难听,只是心跳慢了一些。


    两年休学期满会被注销学籍。


    自然人下落不明满两年可以宣告失踪。


    两年这个时间点对慕青临来说真的很残忍,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竟然都没能顺利挨过去。


    最后,可能也是她亲手签字,注销了她的学籍。


    最初,她的学籍同样是她连夜开车过去转过来的。


    ……


    “小九,你这几年一直在做那个什么野生动物的工作?”高歌沉声问。


    周意默一会儿,点头,“嗯……”


    “为什么不等毕业?”高歌叹气,“你那一走,耽搁的哪儿是你一个人啊。”


    周意沉默无言。


    她如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算是被杜文菲和郭弘打死也不会离开慕青临一步。


    可惜,二十岁出头的周意还什么都不会。


    “喂!”慕子佩猛地凑上来,眉开眼笑地盯着周意说:“小九,你快来给我当师妹!这样我姐以后就不敢凶我了!”


    周意微不可察地咬了一下牙关,把喉咙里的那股酸涩感咽下去,拖腔拿调地说:“那不行,食物链底层的就是底层的,想翻身啊,下辈子吧。”


    “臭小九!”慕子佩掐着周意的脖子,威胁她,“你来不来?!”


    周意说:“不来……”


    “小九——”


    “叫魂呢?”


    “叫你!”慕子佩拍着桌子怒吼,“你是不是怕考不过梦梦?”


    周意对答如流,“是……”


    “唉?”慕子佩蒙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一提到学习,你的眼睛能长到头顶去!”


    周意说:“此一时彼一时,梦梦可是慕老师看中的人,我考不过很正常好吧。”


    孔梦从卫生间一出来就听到这话,吓得她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慕老师经常夸你。你要是能回来,他肯定很高兴。”


    周意抬眼看向孔梦,声音稳了,“孔梦,我虽然只跟了慕老师一年,但非常清楚他在学术上的严谨。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书架上的那些证书也不是白拿的。


    你应该自信一点,让他,让师兄师姐看到你的能力。你的腰杆挺直了,周围的议论声自然就淡了。”


    “那你呢?”慕子佩着急地说:“你要回来,我爸就是延迟退休也肯定会把你带出来的!”


    周意没去解释学籍的事,只道:“慕老师的好我都记着。如果没有孔梦,我可能会因为辜负了慕老师的期望而内疚。现在有她,还那么优秀,我没理由继续纠结。我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不会再回来学校。”


    慕子佩愣住,“真的不回来了吗?你成绩那么好,不念书多可惜的。”


    周意垂眼笑着,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努力念书本来就是为了让她高兴,现在她已经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我还回来干什么?倒不如找个轻松顺手的活儿,让她看见我是开心的。”


    这个活儿在大多数人眼里可能没什么出息,但妍妍不是早就说了么,“我喜欢的,又何必去管别人怎么看?”


    就在不久前,她还帮她整理着帽子,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学历不能代表全部。”


    也许她是因为知道学籍的事才会这么安慰她。


    可她既然听进去了,就不能再揪着不放。


    周意笑着抬头,眼底的光如繁星般闪耀,“我的目标其实一直挺明确的——就是想跟着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人没散,爱也还在,所以你们不用为我觉得可惜。”


    慕子佩哑然许久,说:“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同样的问题,周意没有再次脑子放空,而是和以前那个周意一样,骄傲又自信地说:“还没有,可我至少知道了我不能做哪些。”


    “佩佩,谢谢你们今天邀请我过来吃小龙虾,我很开心。”周意站起来,视线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我真心祝你们前程似锦。不能和你们一起,我多少有点遗憾,但我很快会从顺着另一条路追上来。在未来见啊。”


    慕子佩几人个个红了眼睛。


    她们是真的为周意的前程可惜,在这一刻,她们也真的为她的敞亮骄傲。


    “在未来见。”唯一一个知情者——高歌最先说。


    章可紧随其后。


    慕子佩磨蹭半天,才忍着泪说:“过几天就要见了。慕老师知道你回来,要请你吃饭。特别正式那种,说吃完了,他大女儿就归你了。”


    周意微顿,很快笑了起来,“那就过几天见。”


    在此之前,她一定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


    周意怎么来的,怎么出,一路上情绪高扬,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到了家,她匆匆洗过澡,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夜。


    她还是把那副纹身手稿画完了。


    天微明,带着它来了佛魔,交给唐远舟,说:“哥,明天我就不来了。”


    唐远舟正要打开,闻言眉心紧拧,“不来这儿,你想去哪儿?”


    周意说:“找工作……”


    唐远舟黑脸,“我这儿钱给少了?”


    周意说笑着摇了摇头,“从左口袋掏到右口袋的钱,我拿着心虚。”


    唐远舟一瞬间明白过来,语气缓了,“别听那些有的没的,有些人就是嘴欠。”


    周意说:“没人说什么,是我自己想去外面看看。我都26了,有手有脚,有女朋友,总赖在家里说不过去。”


    “你……”


    “哥……”周意打断唐远舟,笑望着他说:“有些话说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唐远舟无言了一会儿,妥协道:“需要帮忙了,随时回来。”


    周意说:“当然,你可是我哥——除了妍妍,我身边最亲的亲人。”


    唐远舟盯着她,几秒后,笑了出来,“知道就好。”


    周意朝门口方向偏了一下头,说:“那我走了。”


    唐远舟,“去吧,尽量别太远。”


    周意,“好……”


    唐远舟目送周意离开,然后拿出手机给慕青临发了条微信:【小九不来佛魔了】


    慕青临从到周意老家就开始四处跑,昨晚整理了一晚上郭弘违法犯罪的证据,今天一大早又收到了安翔发过来的有关杜文菲的资料,忙得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这两个人的生活圈子分处不同的城市,慕青临知道自己一个人很难在三天之内往返两地。所以在离开之前给安翔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搞定杜文菲这边。


    安翔的动作远比慕青临想象的快,她和安翔核对完资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慕青临头很胀,木讷地看了唐远舟的微信差不多半分钟,才突然醒过神来,匆匆给周意打电话。


    周意的声音非常轻快,“妍妍!”


    慕青临稳了稳心神,问她,“在哪儿?”


    周意说:“你常买咖啡的「这座城」。”


    这座城咖啡,慕青临单位旁边的一家老店,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这儿买咖啡。


    几分钟前,周意通过了老板的面试。


    老板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说会亲自教她做咖啡。


    以后,她就是这里的咖啡师,和慕青临工作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


    慕青临那头很静,“想好了?”


    “好了……”周意干脆地说,她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高耸的省台办公楼,眼瞳明亮,“妍妍,以后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达,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带上你的最喜欢的咖啡和你最喜欢的人,去你的面前拥抱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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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9报复


    等你有一天爱一个人爱到可以给她全部的时候,就会发现,在底线之上,你


    周意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没借谁的光,没行谁的方便,只用两天时间就完全适应了咖啡店的工作。


    她说的一口好英语,随便什么人来都能轻松接待;


    她冷静沉稳,店员和顾客发生小摩擦的时候,根本不用等吵上头,就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她眼里有活,也沉得下心去思考、实践,一天就能学会别人半个月才能熟练掌握的东西;


    她凭借自身优势,在咖啡和蛋糕上画画更是信手拈来。


    老板苏也喝着茶,靠在操作台旁边,围观周意帮几个小朋友往切块蛋糕上画布朗熊。


    就那么小点地方,她画得栩栩如生。


    临走,还送他们一人一盒饼干。


    苏也说:“照你这么做生意,我这店用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大吉。”


    周意站在水槽前,麻利地冲洗着咖啡杯,“这几个小孩的父母加起来一共充了六千的会员卡,利润远大于几盒饼干的价值。我这点小恩小惠不止不会让您亏本,还能把他们哄得合不拢嘴。”


    苏也唏嘘,“我一个月给你三千五是不是太少了?”


    周意偏头看她,“那您给我涨涨?”


    苏也一笑风情万种,“想得美……”


    半下午的咖啡店没什么人,苏也心血来潮,拿了店里死贵死贵的围棋,拉着周意陪自己下五子棋。


    她的棋品是真差,一看要输就悔棋。


    周意也不说什么,任由她悔,最后还是只下了个平局。


    苏也抿了口茶,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对面正在分黑白棋子的周意,“你看起来不像好脾气的人。”


    周意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苏也身体前倾,指关节轻轻抵着下巴,“那你哪儿来的耐心哄那些小孩儿?”


    周意把分好的棋子放进棋奁,说:“经了一些事,性子慢慢磨出来了。”


    “坏事?”


    “嗯……”


    “来这里是为了逃避?”


    “……”周意抬眸对上苏也探究的目光,一瞬间又低下去了,“您为什么这么问?”


    苏也的声音温吞倦怠,“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平庸的人。”


    “谁规定不平庸的人就不能做个平凡的人?”周意把苏也的黑棋推回去,问她,“还下么?”


    苏也轻哼,“不下了,你都不让我,老输没劲。”


    周意不接话,兀自在棋盘上摆起了方格画——犀牛、狮子、长颈鹿……大象……


    “你喜欢动物?”苏也问。


    周意悬空的手指晃了一下,说:“喜欢吧……”


    苏也拆台,“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那「吧」是等着我回呢?”


    周意欲语还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苏也也懒得招她,垂眼看着她认真摆一张女人的脸。


    周遭空气静谧,阳光不烈不燥,无意之间把时间拉得很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进来,苏也屈指敲了敲桌面,不客气地指挥周意,“干活去……”


    周意拨散刚刚摆好的「女人」,起身往过走,“您好,秋姐!”


    周意看到韩秋熟悉的面孔,大步走过来说:“怎么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秋说:“前天……”


    周意顺口问:“家里有事?”


    韩秋的声音有一霎停顿,“不是……”


    周意后知后觉往外面看。


    果然,符晓正站在不远处的路边打电话。


    周意没再问什么,领着韩秋往收银台走。


    “想喝点什么?”周意说。


    韩秋短促地皱了一下眉,说:“孕妇能喝的,不太甜的,你看着点。”


    周意一面熟练地点着屏幕下单,一面问韩秋,“符晓姐是不是让你买咖啡?”


    韩秋打开微信,准备付钱,“她一直这样?”


    “哪样?”


    “什么不能做,就偏去做什么。”


    周意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码,把打出来的单子递给同事,低声和她交代了两句,转过来对韩秋说:“我和符晓姐没那么熟,她的事要你自己去发现。”


    韩秋收起手机,说:“谢了……”


    周意,“客气,两杯果茶而已。”


    韩秋背身靠在收银台旁,等周意绕出来了,闲聊着问她,“以后就待这儿了?”


    周意如实道:“不一定。当时会进来,是看到路边的人全部都行色匆匆,坐在这里面的人却能让生活节奏慢到打盹,莫名其妙就被吸引了。进来之后,我发现心真的会变得安静,而且……”


    周意将视线拉远,看着被骄阳染成金色的办公楼说:“妍妍在那里上班,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周意就是在发现这个事实的那一秒决定留下的。


    那一秒,她从红门巷里出来,还有些茫然的心突然就被「慕青临」三个字填得满满当当。


    她从十六七的年纪开始流浪,到现在马上十年。


    那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她的脾气,她由内而外的棱角,全部都被磨得干干净净。


    她试着回头去看,发现自己逃避过,也勇敢过。


    她在那个过程里被迫长大。


    然后,她就懂了平凡的可贵。


    而一次次把她从阴影里拉出来,极力让她过得「平凡」的人始终都是那一个人。


    “「我想着活着再见她一面,我想回去她身边」。秋姐,我27岁的生日愿望已经提前实现了。”周意笑着说。


    韩秋静静地望着周意,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庆幸和向往,或者,还有另外两个词可以形容现在的她:有惊无险、尘埃落定。


    这样的结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比如,她。


    韩秋转身拿起已经做好的果茶,说:“先走了。如果我明天还在江坪,一起吃顿饭吧。”


    周意笑着说:“好啊……”


    周意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韩秋走到符晓身边,给她了其中一杯果茶。


    符晓大概嫌不是凉的,要换韩秋那杯。


    韩秋举高手不给,气得符晓转身就走。


    韩秋迟疑片刻,快步追上去,把加了冰的那杯端在自己手里,给她喝了一口。


    就一口……


    周意看得清清楚楚。


    这叫什么?


    周意想了想,应该是:是你的话,我的脾气可以试着改一改,底线也可以稍微往后让一让。


    ——


    晚上九点半,周意坐公交回家。


    路程比较远,她闲的没事,随手给慕青临微信上发了一个「瘫.jpg」的表情。


    几秒后,慕青临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周意戴上耳机,从今天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到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遇见了哪些熟悉的人,全部和慕青临汇报了一遍。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分享欲,即使是刚谈恋爱那会儿,时间也总被学习占着。


    这两天,节奏终于慢了下来,她有大把精力去记住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慕青临始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给周意一点回应。


    后来回家,这个电话依旧没有挂。


    从洗澡到换衣,周意全都给慕青临听着,还有临睡前那声嘴巴几乎张不开的,“晚安,妍妍。”


    “怎么累成这样了?”慕青临的嗓音轻软带笑,“晚安……”


    周意却突然舍不得先挂电话了,她侧身缩在慕青临常用的那只枕头上,迷迷糊糊地问她,“西南的天气好吗?”


    慕青临偏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夜色,轻声说:“不知道……”


    周意的反应非常迟钝,过去十几秒,她才强拽着一丝清醒问:“为什么会不知道?”


    慕青临说:“因为我还在去西南的路上啊。”


    周意没再说话。


    慕青临等了一会儿,将话筒贴近嘴唇,柔声说:“睡吧,明天起来就能听到我想告诉你的好消息了。”


    ——


    周意一觉到天明。


    此时,距离杜文菲和郭弘的警情通报发布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周意乍一看到慕子佩发来的一百多条微信,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吓得连忙点开对话框去看。


    入目是满屏的微博截图。


    周意疑惑地靠在床头一一点开,表情在惊愕、厌恶和痛快里换了好几番。


    ——昨天傍晚6点,江坪公安发布了杜文菲和郭弘的警情通报。


    毫无水花。


    ——傍晚7点,微博大v江坪老姚转发通报,并附文【谁还记得六七年前那条在热搜爆了的校园霸凌直播?】


    这件事有了一点关注。


    ——傍晚7点半,有人实名举报杜文菲高中时长期对自己女儿进行校园霸凌,逼得她精神崩溃,无奈退学,而杜文菲因为有高居教育局领导的父亲杜荣包庇,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还拿了市三好。


    ——姚晓琪的母亲紧随其后,里面是一条人命。


    #杜荣杜文菲#这个词条终于挤上了热搜尾巴。


    ——傍晚8点,一名17岁男孩的母亲全网哭诉:杜文菲多次向自己的孩子提供性服务,导致其感染HIV,自杀未遂,正在ICU抢救。


    至此,杜文菲终于成了全网焦点。


    然后,风向大变。


    ——郭弘组织杜文菲等数名女子卖?淫。


    ——郭弘酒驾逃逸。


    ——郭弘涉嫌故意杀人。


    ——郭弘顶替他人名额进入报社。


    ——郭弘原名郭飞鸿,曾因校园霸凌入狱,不符合事业单位的招聘条件。


    到现在还挂在热搜上的词条是:郭弘13岁时强?奸一名成年女性致死。


    由于事件影响恶劣,牵涉广泛,江平公安于五分钟前发布紧急通知,表示会将公诉撤回,对案情进行进一步的梳理。


    这个结果让符辉他们苦不堪言,他给慕青临打电话的时候差点没跪着,“姐,你不是说跟一条新闻吗,现在这什么情况啊?”


    慕青临说:“抱歉小辉,这对我来说就是一条新闻。”


    她根据过去发生的、符辉告诉她的和安翔,以及她亲自查到的,写了一篇绝对完整的新闻稿,里面图文穿插,把时间线和每件事的前因后果整理得一清二楚。


    但是她不能这么发。


    收集这些资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她紧跟在官方通报后面一次性发出来,必然会引起质疑。


    可符辉的话也确实没错,时间不等人。


    于是,她找到那个被她嘲讽过「你一个工龄十几年的老记者每回都找我改稿脸不烫么」的老朋友——


    微博大V江坪老姚帮忙转发警情通报,先把热度炒了起来,然后再一点一点添柴加火。


    校园霸凌那两个实名举报,是慕青临几十个电话打下来的。


    尤其是姚晓琪的母亲。她自从被附中辞退就一直郁郁寡欢,根本不接慕青临的电话。


    慕青临只好以退为进,让安翔带着她多年前做的那部中小学生心理健康的纪录片去了姚晓琪家里。


    纪录片里一共采访了八位校园霸凌受害者,其中之一是姚晓琪母亲最得意的学生。她表面阳光,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动起自杀的念头。


    那里面还有目睹姚晓琪被霸凌的匿名自白:他们不是不想帮姚晓琪,是帮了之后得不到保护。


    姚晓琪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师范院校优秀毕业生。不管她在教育孩子这件事错得有多离谱,骨子里依然有对教育的热爱。


    安翔带去的那些真相让她心生后悔,答应帮慕青临在杜文菲的事上添一把火。


    有这两条实名举报,杜文菲这个名字、这张脸就是再换上千百遍,也抹不掉她仗着父亲是教育局领导肆意霸凌同学的事实。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会引出那个17岁男孩儿母亲的哭诉是慕青临意料之外。


    这个意外让她省了大把时间去铺垫杜文菲卖?淫和郭弘有关,顺利将矛头指向后者。


    郭弘的罪名在通报里写得清清楚楚,慕青临要做的只是将它们拆分、放大,再给与致命一击——13岁的郭弘因为强?奸致人死亡。


    这是慕青临在周意老家跑了三天,无意发现的。


    当年那名死者的家属听到郭弘被抓的风声,想趁火打劫,再敲郭弘父母一笔。


    两边最后谈没谈拢,慕青临不在乎,她要的只是这个爆点。


    事实证明,这就是压死郭弘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青临握着手机,双眼黑而沉,“小辉,把一条新闻拆多个时段,找多个人来发,就是我对他们的报复。对你们造成的不良影响我道歉。


    对不起。但是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还是会这么做。你现在可能不理解,等你有一天爱一个人爱到可以给她全部的时候,就会发现,在底线之上,你会尽可能地选择偏心她。”


    符辉说:“没那么严重,我刚是着急了,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慕青临理解,符辉他们从案件本身出发,把能查到的全部查了,工作里没有任何失误。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一是慕青临那「一条」新闻引发的舆论热潮,二是,她的偏心没有被辜负,连老天爷都在帮她,让她找到了那么重要的一个点。


    这就是慕青临最想看到的结果,但对符辉他们来说,除了被质疑,还有之后无数个不眠夜。


    这件事已经受到了公众的广泛关注,他们没有时间慢慢来了。


    符辉重重地吐口气,好奇地问:“姐,你是怎么做到冷静得安排好这一切的?你不是应该知道得越多,越愤怒吗?”


    慕青临笑了一声,说:“我用做什么吗?”


    这两天的周意既没有以前那股劲儿劲儿的气人感,也不再问一句答一句,憋得人难受。


    她絮絮叨叨的,处处透着宁静。


    那些宁静能让慕青临忘记所有愤怒。


    ——


    周意一连打了慕青临三个电话全是占线,急得她在卧室里团团转。好不容易打通,她的脑子却突然一空,半天没说出来话。


    慕青临刚刚踏上周意父母可能走过的那条路。她站在风口,声音温吞懒散,“谁啊?”


    周意无意识扣着手机后盖,过了片刻,她说:“小九……”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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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奔赴


    那姑娘说,她没有不开心,她只是在感慨,喜欢的那个人为什么永远充满力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也不知道戳中了慕青临哪里的笑点,她在电话那头一笑,很久都没能停得下来。


    她的嗓子像熬化了的糖,乍一看清清亮亮,细品起来粘稠又甜,一点点浸润、包裹着周意激烈震荡的情绪。


    “周意,你只有两个选择,一,眼睁睁看着慕青临和三前年一样,再发一次疯;二,什么都不要说,走得远远的,这辈子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你不是喜欢她吗,多少该给她留条活路吧?”


    “小九,你这么多年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没有看见我道歉的微信?”


    “没事,今天我当面和你再说一遍。”


    “这几年我没再去过西南,以后也不会去,你不要生气,回来和我好好过日子,行吗?”


    “我不喜欢你了!”


    “你不会!”


    “我会!”


    “不喜欢了总得有个理由。”


    “你说,说出来了,我就死心。”


    “周意,你知不知道每天装得和没事人一样有多累?”


    “知不知道突然叫出你的名字,周围的人看向我的眼神有多可怜?”


    “知不知道听见你回来,看见你安然无恙的那个瞬间,我心里有多高兴?”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拿一句「我对不起你」搪塞我?”


    “周意,我到底把你怎么了?”


    周意后退两步坐在床边,肩膀微微弓着,垂眼看着地板上整齐的纹理。


    “杜文菲,我一个决定耽误了她五年,我会拿命赔她,至于你和郭弘,你们的报应,我等着。”


    “你没有证据!”


    “可我会有慕青临!”


    周意按在床边的手指用力抠回来,声音压得很低,“妍妍,杜文菲和郭弘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慕青临说:“有点……”


    “什么关系?”


    “出国之前和小辉打了声招呼,前几天知道的结果。意料之中,但我不还是满意,就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在微博露了一次脸。”


    周意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她真的有慕青临。


    始终都有她。


    她就知道,一个小小的地方案件而已,除了慕青临,不会有人肯花心思把它一次又一次送上热搜。除了她,也不会有人这样在意周意受过的那些伤是不是需要补偿。


    她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权,想做到这些必定要费很大的功夫。


    可她笑得那么轻松,说得也那么轻巧。


    她真的,像笼在周意头顶的一片天,连阴雨都没有,就更不必担心会塌。


    “妍妍……”周意一开口,声音在抖。


    慕青临笑着应她,“嗯……”


    继而问:“这算是个好消息吗?”


    周意一愣,蓦地想起那天被堵在边缘,不曾得到回应的疑问,她飞快地说:“算!”


    慕青临轻笑一声,声音近得像在耳边,“那就允许你再哭最后一次。”


    阳光穿透窗玻璃,在地板上堆积蔓延。


    周意追着它,说:“报应都来了,我还有什么好哭的。”


    慕青临问:“真的?可我怎么感觉有个姑娘刚才说话的时候嗓子都在颤?”


    周意答,“想哭是因为你。”


    “嗯?”慕青临清朗的嗓音里全是笑意,“快去帮我问问那个姑娘,我哪里惹她不开心了?不马上哄好,我今天一天都不能安心。”


    周意低头轻笑,压着嗓子里翻涌的酸胀感说:“那姑娘说,她没有不开心,她只是在感慨,喜欢的那个人为什么永远充满力量?七年了,她没有让她体会过一次失望。一次都没有。”


    西南的风还在刮。


    慕青临站在风里说:“因为我说过,让你开心是我的义务。有一天,我连义务都不肯履行了,还有什么资格谈爱?”


    周意的心跳撞上胸口。


    多少年前的话了,慕青临竟然还记得,从路瑶到她,她也在一一兑现。


    一瞬间,落在周意脚趾上的阳光有了温度。


    她一点一点把脚伸出去,让阳光漫过小腿。


    ……


    过了不知多久,周意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妍妍,你这几天在哪儿?”


    她记得慕青临以前去西南的时候总是很忙,她要四处跑,四处看,四处听故事,才能写出一篇满意的新闻稿,没有时间做别的。但杜文菲和郭弘的事,很明显要占用她大量的精力。


    慕青临没再继续隐瞒,“在你老家。”


    周意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来手机那边的人看不见,遂又补了一句,“嗯……”


    慕青临笑问:“不生气?”


    周意说:“为什么要生气?”


    慕青临直言,“气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啊。”


    周意抿了抿嘴巴,问她,“我看起来像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嗯——”慕青临一个音拖了半天,揶揄道:“我怎么记得你一开始就是这种人?”


    周意卡了一下壳,认真地说:“我已经改了。”


    慕青临乐得大笑,她爽朗清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震动着周意的心脏,她忍不住问:“妍妍,我能去西南找你吗?”


    慕青临抬手抚开被风吹到唇边的发丝,声音淡了下来,“我说不能,你会不会不高兴?”


    周意说:“不会……”


    “没哄我?”


    “哄了……”


    不声不响的爱意最容易俘虏一个人的心跳。


    想到那些新闻可能和慕青临有关的刹那,周意脑子里就动了见慕青临的念头。


    电话打不通的时候就更迫切。


    打通了,听着她的声,回忆这那些尖锐伤人的往事,她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像她在微信里求的那样,去抱一抱她。


    现在,她胸腔里平静的爱意有阳光充分滋养,哪儿还甘心在原地等待?


    她迫不及待想见她一面,如同热恋。


    “妍妍,你知道的,我在那边待过半年。”周意急切地替自己说话。


    她在那半年里完全适应了高原环境。


    她每天在客栈帮忙,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去过大大小小各种地方,几乎融入了那边的生活。


    她去西南就像回另一个家。


    那个家里没有她的亲人,却曾经用它的质朴和纯粹帮她挨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她有充分的理由再过去一趟。


    慕青临清楚这点。


    如果她此行的目的足够单纯,那周意过来无疑是她乐见其成的。


    谁不想在全心全意为一个人付出之后,得到对方热烈的回应?


    她想陪她痛快地大喊,发泄心中积压多年的不快。


    她甚至还有些期待她的小周队长一身笔直地站在迎风坡上,丝毫不惧「风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


    她都能想象那个画面——有一身姿倨傲的姑娘明明立于风雨之间,依旧走得不慌不忙。


    那将会是多让她心动的一幕?


    可惜,她这次过来会找到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慕青临短暂的沉默勾起了周意的疑虑,她握紧手机,问:“妍妍,你着急去那边真是因为公事?”


    周意的敏锐让慕青临呼吸微顿。


    她立刻反过来想,她们费尽一身力气才让隔着千山万水的感情重新坦荡起来,她真的要用所谓善意的欺骗,让它再一次蒙上迷雾?


    慕青临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周意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在一片静默里突然开口,“妍妍,从决定不去佛魔秒开始,我的生活就彻底重启了,你不用再替我担心什么。我们也共患难过,我有能力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而且,你像天空,就算我不小心走进夜幕,你也能重新让我看见黎明。”


    这句话如同锣儿敲响在慕青临心上,她摇摆不定的思绪一瞬间之间有了方向。


    风声涌动,慕青临偏头看着前方绵延起伏的公路,轻声说:“晚点我去机场接你。”


    ——


    周意在咖啡店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一下子就要请几天的假,任哪个老板都不会答应。


    她没想为难苏也,只在离开之前匆匆过来一趟,向她郑重道歉,“对不起,我很喜欢这里,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人要去见。”


    苏也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模样抿着茶,问她,“你摆在棋盘上的女人?”


    周意抬手按在胸口,坚定地说:“也是我早早就放进了这里的女人。”


    苏也认真描过的眉毛轻挑,“难怪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原来我们都一样。”


    周意眼底闪过惊讶,试探着问:“您也喜欢女人?”


    苏也偏过头,拉长的目光像被覆了一层时间轻纱,“不记得了。我已经在这座城里等了她很多年。等久了,有时会忘记当初的目的。”


    苏也倏地笑了一声,转回来看着周意说:“人太健忘了。”


    周意矢口反驳,“能被轻易遗忘的一定不是真爱。”


    苏也怔住,“你确定?”


    周意坚定地说:“至少我遇到了那个最长情的。”


    苏也很静,像是突然失了心。


    片刻后,她将放在桌上的手往外推了两下,说:“去吧。回来了记得过来上班。”


    周意看她这副模样有点担心,“您还好吗?”


    苏也说:“醍醐灌顶,不能再好。”


    周意的时间不容耽搁,她便没再多问,拉起行李箱,快速离开了「这座城」。


    去机场的路畅通无阻。


    周意关机之前给慕青临发了一条微信,说:【我出发了】


    慕青临回得很快:【我在这里等你】


    后面附带了一张从机场前面拍过去的天空,高远无际,湛蓝如洗。


    周意放大照片,看见有飞机从她的镜头里缓缓滑过,勾了一尾长长的「白云」。


    151醋意


    那咱俩不干点什么?


    下午三点,飞机开始降落,周意透过舷窗看到了下面被黄土黄沙覆盖的高原,黑色公路从其中穿行而过,蜿蜒曲折。


    周意以前不喜欢挤,现在依然。


    她走在人流的末尾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立在人群外的慕青临,黑衣短靴,勾着墨镜的手朝她一抬,她的魂几乎被勾过去。


    周意浑身的骨骼一阵颤动,加快了步子。


    慕青临也在大步往前走。


    她们在接机人群的尽头相逢。


    周意扔开行李箱,扑过去抱住了慕青临。


    那個瞬間,周圍壹切的忙碌都彷佛靜止了。


    慕青臨熟悉的眉眼讓周意瘋狂,她擡頭吻上慕青臨,撬開她的唇齒,狠狠吮吸著她的舌頭。


    慕青臨在長久等待裏變得僵硬的身體難以自控的發出顫栗,她摟緊周意的腰,擡高她的下巴,帶著厚重呼吸的親吻像是要將她壹口壹口吞入腹中。


    這如火壹樣燃燒的親吻壓抑著情绪。


    甫壹灼到理智,兩人果斷分開。


    慕青臨緊抓住周意的手,拉著她疾步往出走。


    從機場到慕青臨落腳的客棧有四十分鍾的路程。


    這四十分鍾的車廂裏靜得不見呼吸。


    進到房間,慕青臨還來不及瑣門,就被周意推到了牆壁上。


    ithasbeendeleted。


    不到兩分鍾,慕青臨痙攣著捧起周意的臉,和她深吻著走到床邊,扶著她的背躺下去,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眉眼,她的唇和脖頸裏滾燙的皮膚。


    ……


    門外,老板帶著客人上來看房,削薄門板完全隔不住音。


    ……


    慕青臨握著周意的腳踝,將她的右腿屈起。


    ……


    那個瞬間,周意忍不住弓身喟歎,瞳孔裏濃稠的墨色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很快迷失在翻滾的QING潮裏。


    蓦地,老板敲响了两人的房门。


    周意心跳一撞,抓紧了慕青临撑在身侧的手腕。


    慕青临缓缓呼出一口气,尽力稳着声音,“什么事?”


    老板问:“晚饭要带跟你一起上来的那个女人吗?”


    慕青临说:“带……”


    老板答应一声,还在说:“带的话,要再交一份饭钱。”


    慕青临将垂在身前的长发拨到肩后,慢慢道:“晚点下去交。”


    周意的臉頰滾燙如火,她攥著慕青臨的手腕坐起來,盯著她的眼睛,慢慢D了壹下。


    慕青臨蹙眉,沒有再回答老板的任何問題。


    窗外就是嘈雜的集市,人來人往,擋不住房間裏肆意燃燒的熱情。


    ……


    兩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停下來的時候,身體已近虛脫。


    周意趴在壹片狼借的床上,艱難地睜了睜眼,看著身側長發散亂,呼吸急促的慕青臨。


    她也轉頭過來看她,面頰潮紅,額發微濕。


    “老板刚才好像叫我们吃饭了。”周意说。


    一开口,周意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哑发涩,小得像悄悄话。


    过去那几个小时里,她不敢出声,所有情绪都压在呼吸里,喘得太久,太厉害了。


    慕青临抬起手,发软指尖从周意喉咙处抚过,逗弄似的拨着她脸侧潮湿的发丝,“现在下去肯定来不及了,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周意闭上眼,用脸颊一下下蹭着慕青临的手指,“这里我很熟。”


    慕青临侧身,头枕在屈起的胳膊上,望住周意的脸说:“那半年在这附近待着?”


    周意「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秋姐帮我找过一家相熟的客栈打工,挣点生活费,离这儿不远。”


    “带我过去看看?”


    “和这里差不多,没什么好看的。”


    慕青临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看的不是客栈,是你以前的生活。”


    周意一顿,说:“好,等会儿带你去。”


    两人一起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


    西南夏季的夜幕来得很迟。


    现在已经七点多,天依然很亮。


    周意和慕青临手牵着手走在街上,收获了不少路人地注视。


    慕青临在这里实在太显白了。


    看到一家服装店,周意步子顿了顿,拉住慕青临说:“妍妍,你穿过当地人的衣服吗?”


    慕青临说:“这个还真没有,每次来回都急匆匆的,腾不出来时间做多余的事。”


    “我给你买一件?”周意问,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期待让慕青临根本没办法拒绝,她捏捏周意的手,笑着说:“随你……”


    周意几乎是拉着慕青临窜进的店里,吓得正在柜台后面忙碌的老板娘一个激灵,瞧着周意半晌,激动地喊,“你不是在桑吉客栈里干活那姑娘么?好多年没见你了!边巴说你是桑吉从外面买来的媳妇儿,一个没看住,给跑了!”


    周意头疼,这个传言是桑吉为了让村里的男人别对她动歪心思,故意传的,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


    周意扭头看向慕青临,心虚地说:“我可以解释。”


    慕青临悠然,“解释吧,我听着。”


    周意,“……”说她知道桑吉是故意的,还是由着他让人传?她还没活够呢。


    周意转回去找老板娘,话拎得极清,“我早早就是这人的媳妇儿了,肯定要跑回去找她的。”


    “啊?!”老板娘张着嘴,震惊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周意没在意,带着已经笑得格外满意的慕青临去挑衣服。


    当地服饰的配色大胆精巧,对比强烈,周意一眼过去就看上了一件改良过的红白色夏装。


    里头一件白衬衫,外配大红色的长袖袍子,领口和袖口绣着独具特色的图腾。


    色调这么张扬的衣服,周意还从来没见慕青临穿过,但她就是觉得适合她。


    她本来就白,有当地人做对比,就更显得雪似的,只得明艳的红来衬。


    “妍妍,这件行吗?”周意说。


    慕青临摸着衣服光滑的布料,反问:“我说不行,你就换别的了?”


    周意捕捉到慕青临语气里的揶揄,立马让老板娘去拿。


    老板娘这才刚缓过神,忙不迭应一声,把衣服取下来递给周意,悄悄问她,“这真是你女人啊?”


    周意把衣服挽在胳膊上,回她,“啊……”


    老板娘偷瞄一眼慕青临,不可思议地说:“怎么会有这么白的女人。”


    周意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这种感觉比自己受到夸奖时强烈得多。


    她忍不住去看慕青临,后者也恰好在瞧她,嘴角噙着点笑,慢慢悠悠的。


    周意心尖一颤,觉得她这是在赤?裸裸地勾人。


    “试衣间在哪儿?”慕青临问。


    老板娘连忙指了个方向,“那儿……”


    慕青临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周意,“你帮我穿?”


    “?”


    “我没穿过,不会。”


    “……”周意顶着老板娘火辣辣的眼神和慕青临一起进了试衣间。


    试衣间里的空间不大,两个人同时进来,挤得就剩个转身的地方。


    慕青临站在墙边解衣扣。


    明明挺正常一速度,周意怎么看都觉得慢。她把袍子先挂起来,手里只拿衬衣。


    不多会儿,慕青临脱了她自己原来那件衬衣,露出里面浅色的文胸,紧紧裹缚着胸前的饱满,挤出来的那片雪白上还留着几个红艳的吻痕。


    周意本能想别开眼,看见慕青临坦荡自然的模样,暗自定了定心神,帮她穿衣服。


    慕青临像是真不会一样,周意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转身就转身,尤为配合。


    等勒上腰带,周意微偏着头,两只手从慕青临颈侧穿过,帮她把衣服里的头发往外拨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你说老板娘现在在想什么?”


    周意动作一顿,低垂的眼睫抬起来,对上慕青临被灯光打亮的双眼,“想咱俩在里面干什么。”


    “那咱俩不干点什么?”


    “干点什么?”


    慕青临身体后倾,倚靠着木板墙,在周意地注视下,抬起垂在身侧的双手搂上她的腰,用极为缓慢的动作把她一寸寸勾到了自己跟前。


    因为屈腿,慕青临的视线稍微矮周意一些,她慢腾腾抬起来,望进周意瞳孔深处的时候,她感觉骨头都在发麻,“妍妍……”


    “嗯?”慕青临一面回应周意,一面偏头吻上她的脖子。


    周意被亲得腰发软,匆忙抬手去扶木板墙。


    说是墙,其实就是个围挡,哪儿经得住撞。


    周意这把摁上去,「哐当」一声,她脑子都开始嗡嗡了。


    这要是在城里,她们俩明儿个保准得上社会新闻,在这里……莫名还有点刺激……


    门外,老板娘说话的声音低了。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周意的身体不自觉紧绷。


    慕青临柔软的指腹摩挲在她左耳耳根,吻从她右侧脖颈到半遮半掩的肩头,耐心地吮了一会儿,才说:“慌什么?我们是正当关系。”


    周意撑在墙上的手往回抠,“没慌……”


    “没慌你绷着个腰?”慕青临说着,搂在周意腰上的双手改为握。


    周意身体一震,扶在慕青临腰侧的手也往回捏。


    慕青临「嘶」一声,在周意肩上轻咬,“疼……”


    周意立马松了手,但眼下这个情况,她手里不攥点什么,真得哼出来。


    周意垂下手,去抓慕青临的外袍。


    慕青临还在周意肩上,炙热双唇紧贴她的皮肤,滑软舌尖在刚刚咬过的地方轻触吮吻,好心地提醒她,“刚的话还没回。”


    周意往前回忆半天,诚实地说:“真没慌,绷着身体是怕一不小心叫出来,被老板听见。”


    慕青临直接说:“如果我就是想让她听见呢?”


    周意低头,“为什么?”


    慕青临重新搂住周意,把她紧紧压到自己身上,抬头吻她的嘴唇,“在这儿把你的名声坏了,再遇见熟人就不会忽略我,说你是别人媳妇儿了。”


    周意扣着慕青临的腰,身体一瞬间软了。


    前有让她在自己亲妹那儿挤着睡一晚,还不能给抱。


    后因旁人一句话,就把她哄进了小隔间。


    呵……


    周意被吻着的口中有了蜜意。


    原来理智的人小气起来是这个样子。


    理直气壮的,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周意扽回飘在门外的那缕思绪,全心全意和慕青临深吻在一起。


    良久,两人分开,慕青临靠在木板上微微喘息着,“早知道就不该松口让你过来,净给自己添堵了。”


    周意想反驳她「现在后悔来不及了」,话到嘴边忽然一顿,起伏的胸腔慢慢静了下来。


    “妍妍,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周意终于想起来问。


    慕青临闭了一下眼睛,把多余的情绪压下去,望向周意说:“Minh有个手下叫Quy,他说我妈的事儿是他一手弄出来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红锁,修


    还说这调调才适合她俩呢,现在好看的全删没了,摊手,又成了为中午那几十人单独写的。


    其他宝,别骂我,也别怪我,能多留一个字都是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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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寻找


    想去就放心跟着,天大的事有姐在。


    周意心脏忽地一坠,逼仄试衣间陷入死寂。


    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是不是……


    和她爸妈也没关系?


    周意轻搭在慕青临腰上的双手渐渐握得很紧。


    这回是真疼,慕青临却没和之前故意戏弄她,而是默默忍受着,等她一点一点回神。


    过了有一分多钟,周意漆黑的视线终于再次聚焦到慕青临脸上,一开口,她的嗓音被难言激动挤压得变了形,“确信吗?”


    慕青临说:“只能确信我妈的事和Quy脱不了关系,别的还不行。”


    别的应该就指她爸妈吧。


    周意瞳孔里细碎的光倏地暗下去,尽力淡淡地说:“嗯……”


    慕青临就怕着急给周意希望,最后又让她失望。


    她前一秒还热切的心跳迅速静下来,抬起手,在周意骨骼感清晰的脊背上轻柔地抚着,“能不能接受坏结果?”


    周意没能马上回答。


    她的新生活的确已经开始了,她能放下过去,但不代表她能就此忘了周鸣和阮中意。


    那是生她的人,也一度是她好好学习,好好长大的动力。


    她怎么可能会想看到他们又一次被证实是个坏人?


    周意想了想,如实说:“肯定还是会有点难受吧。”


    慕青临问:“那还要跟我一起吗?”


    “要……”周意没有一丝犹豫,她将双臂圈到慕青临身后,侧身靠在她怀里,低声说:“都经过这么多事了,还老躲你后面,等你替我出头要脸吗?”


    “不要脸……”慕青临说:“不过呢,也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想办法求证我妈的死因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这在跟你出去做调研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但能让我这么着急过来,的确是因为你。”


    慕青临头向后仰,抵着木板墙,平静目光落在顶上柔和的灯光里,“小九,从戴琳到我妈,你逃避的原因里始终有一点没变——你不信自己的父母有错,可事实就摆在你面前。


    于是啊,左右为难的矛盾逼得你没办法面对我们,只能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是不是?”


    周意被慕青临这个问题问得心窝一片酸软。


    是,她是在事实面前还想相信周鸣和阮中意。可纵观她会逃避的众多原因,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连她自己在为逃避找借口的时候,都始终把这个点放在最后,慕青临却细心地关注到了它。


    她是真的把有所的心思和目光都放在了周意这个人身上。


    周意抱紧慕青临,脸往她脖子里靠。


    慕青临垂眼看着她亲昵的小动作,笑问:“这是默认了?”


    慕青临说完,没等周意回答,兀自顺着自己方才的话说:“知道你是个小犟驴,还敏感要强,我才急匆匆过来,想帮你找个解决矛盾的点,就算解决不了,我也希望能想办法平衡。不然你这傻子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去看你父母了。”


    “我没有……”周意底气不足地反驳。


    慕青临无情揭穿,“没有你五年前回的那趟老家,只去看了戴琳?”


    周意默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用了心,该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慕青临缓缓摩挲着周意肩后微凸的骨头,说:“想跟就放心跟着,天大的事有姐在。”


    一声姐,周意又成了被慕青临保护着的那一方。


    她沉闷的心跳迅速变得轻松稳当,彷徨思绪也在一瞬之间得到了妥善安置。


    只是,好像差点什么。


    周意想不出来,以为自己多心了。


    她将脑子里模棱两可的那团东西摁回去,问慕青临,“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慕青临说:“Quy只说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能顺着你爸妈走过的地方找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我不来,你这就是一个人在大海里捞针。”


    “晓也说过。”


    “旁观者清,符晓姐都说了,你还要这么做?”


    “要……”


    周意圈在慕青临腰上的手臂收紧。


    她不用再问「为什么」了,这种问题就算慕青临回答不腻,她也问得不好意思了。


    除了她,慕青临还能是为什么?


    慕青临察觉到周意如暗潮一样悄悄涌动着的情绪,把她往自己跟前搂了些,边笑边感慨,“今天既不钻牛角尖,也不哭哭啼啼,我一下子还有点不习惯。”


    周意知道她这是揶揄,遂不反驳,只道:“都说我已经把以前的臭毛病改了。”


    “好好好,现在的九老师简直完美。”慕青临笑得肩膀颤动,过了一会儿,她淡下笑声,说:“小九,带你去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周意问:“什么?”


    慕青临静默片刻,说:“如果你爸妈确实是无辜的,你会不会怪自己没有坚定地站在他们那边,去反驳杜文菲和郭弘,还有……”


    慕青临偏过头,用下巴压着周意额角,“会不会怪自己没想办法求证就先逃跑了?”


    周意微张的嘴唇抿紧。


    她就觉得哪里少了点东西,原来是慕青临把一个结果的两种可能拆开来说了。


    她把难的那个放在了最后。


    在做好了所有铺垫之后。


    她会怪自己吗?


    周意扪心自问,她会。


    自从知道慕青临在这件事里的态度,她已经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很多次。


    即使她曾经为了不离开,做出了她所有能做的努力,最后差点被杜文菲和郭弘打死。


    她心疼死被自己那个决定伤得体无完肤的慕青临了。


    所以,她不能继续让把一颗心全放在自己身上的她担心。


    周意抬头,鼻尖在慕青临脖颈里缓慢地蹭着,“我尽量不胡思乱想,但我如果还是忍不住那么做了,你……”


    “我有的是办法哄你。”慕青临打断,态度坚定,“别想着跟我讨价还价,让我不管你,或者其他什么。”


    周意胸口起伏,她那么矫情,怎么可能不要慕青临管?


    可这话由慕青临说出来和她自己提出来,产生的效果截然不同。


    她的眼皮还是太薄了,又想哭。


    在被发现之前,她张口在慕青临颈侧轻碰,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吻过去。


    ——


    隔天一早,周意开着慕青临租的车出来加油。然后折回去接在集市上采购水和吃食的慕青临。


    两人带上行李,顺着唯一一条可以通向周意父母死亡地点的路前行。


    她们逢人就拿着周鸣和阮中意的照片过去询问,一路上走走停停,两天才开出去一半的路。


    慕青临睡醒,拉起副驾的座椅,揉着酸痛的脖子对周意说:“小九,你休息一会儿,换我开。”


    周意没拒绝,“过了这个弯道,我找地方停车。”她们就两个人,只能来回换着开。


    这个弯道弧度比较大,导航提示事故多发。


    周意仔细留意着路况,一点也不敢马虎。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周意冷静地握紧方向盘,在车头侧滑出公路之前硬掰了回来。


    慕青临皱眉,“胎爆了?”


    周意扫了眼仪表盘上方的警告提示,说:“嗯……”


    慕青临快速回忆自己租车时一一做过的检查,“没事,后备箱里有备胎和工具。”


    话落,周意已经找到合适的位置停了车。


    慕青临迅速下车去看车胎的情况。


    周意拿着三角警示牌去后面放,再回来,慕青临已经找到了工具,准备拆轮胎。


    “正时是上螺丝的。”周意快步走过来说。


    慕青临立刻将扳手往上抬,改为逆时针用力,螺丝果然松了。


    慕青临抬头看着周意,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会?”


    “没,刚好换过几次而已。”周意俯身下来,拉过慕青临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被压出来的红痕上蹭了蹭,说:“你去拿备胎,我来拆。”


    慕青临有一秒没说话,她的手是手,硌到了会疼,会红,周意就不会?


    垂眼看到她熟练又干脆的动作,慕青临扭头就往车尾走。


    这个时候,与其让那些小女人的矫情把心思搞乱,还不如带着欣赏的目光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朋友而骄傲。


    不到二十分钟,备胎换好。


    周意把工具收拾回后备箱,单脚踩着地上瘪下去的轮胎说:“这车也太老了,扎个钉子竟然就直接爆胎了。”


    慕青临笑得无奈,“我还专门挑了辆贵的。”


    周意单手拎起轮胎往车边走,“多半是看你穿得干净,把你坑了。”


    慕青临夸张地叹气,“阴沟里翻船,以后都不敢跟人说我来过这儿上百次。”


    “砰!”周意关上尾门,笑着接住慕青临递来的湿巾,“趁着天还没黑,先找个地儿修车吧。”


    “嗯……”慕青临拿出手机看地图,“继续往前的话,还得走上上百公里才有村子,往东,小九,往东不到十公里有个镇。”


    周意说:“就去那儿。”


    两个马不停蹄出发。


    非全尺寸的备胎最多开到80,再加上新旧车胎动平衡差,慕青临只能开得更慢。


    被迫少了赶路的匆忙,周意也就不用抓紧时间补觉。


    她靠在座位里,偏头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风景。


    这个季节的西南天高云淡,格桑初绽,不时能在路边看到悠闲漫步的野驴和活泼的小羚羊。


    它们还不知道盗猎的可怕,听到车声会好奇地抬头,会让脑袋随着车子行驶的方向一点点移动,直到再也看不见。


    周意这几年见过太多盗猎的血腥,突然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心里难免被触动。


    她侧身趴在车门上,去看远处一只落单的小羊羔子。


    它本来在怡然地吃草,发现周意友善地注视后,竟然跟着她们的车子奔跑起来。


    蓝天碧草,羊蹄声和着风声,美得像电影。


    慕青临从后视镜里看到,握了握方向盘,说:“各地保护站,还有那些和我妈一样的志愿者。甚至,有一些人是我们从来没发现过,却为这里的和谐付出过难以想象的努力。


    他们坚持了很多年,队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才让这里的40多种珍惜动物免于灭绝,数量逐步稳定上升。他们和你们一样,活着的时候默默无闻,死了魂归黄土,一样没几个人知道。”


    周意的视线还在那只小羚羊身上,她很想朝它挥一挥手。


    然而盗猎存在一天,她就一天不能给它树立「人类是友好的」这个错误观念。


    周意靠坐回来,狠心地把车窗玻璃一口气升到顶,然后转头过来,看着慕青临的侧脸,说:“可他们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不是吗?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没有怪阿姨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来了这里。”


    慕青临快速看了眼周意,被她眼底灼灼的目光俘获着,忍不住腾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你也是……”


    周意嘴巴张开,最终还是没有和之前几次一样反驳。


    Antoin的话也许没错,撇开私心,她在那里的每一天都没有懈怠过,应该当得起慕青临那声「小周队长」。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地图显示的那个镇子。


    镇子入口就有修车的,慕青临直接开过去让换胎。


    车胎本身的磨损非常严重,一次得换一对,肉疼得周意都没敢去看慕青临付钱。


    修好车,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一晚再走。


    修车店老板听到她们的对话,抓抓脖子,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是不是要找地儿住?”


    周意和慕青临对视一眼,后者说:“是……”


    老板急忙指了个方向,“我阿妈在那边开了一家旅馆,旧是旧了点,但是我阿妈收拾得很干净,一晚上才五十块,你们能不能先去那儿看看?”


    老板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一看就是老实人,不会招揽生意。


    慕青临放下戒备,笑着说:“行,我们去看看。”


    老板喜上眉梢,一直在后面说「谢谢」。


    慕青临没有食言,和周意径直来了老板指的那家旅馆。


    从外面看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进来里面倒是真的温馨干净,老人家也很慈祥。


    听说孙子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为了攒钱给孙子看病,老人家才一把年纪了还经营着这家旅馆。


    每天起早贪黑的,就指着能来个人。


    周意牵住慕青临的手,捏了一下。


    后者会意,回握住周意,对满脸紧张的老人家说:“我们要一间房,晚饭也麻烦您了。”


    老人家高兴地连声答应。


    周意站在旁边,看到她那双已经因为年迈变得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登记过后,周意和慕青临先去了房间休息。


    不久,老人家过来叫两人吃饭。


    想是怕菜色寒碜,老人家站在桌边忐忑难安。


    周意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笑着说:“很好吃,谢谢。”


    老人家这才松了口气,去旁边干自己的活儿。


    旅馆里的灯很暗,除了碗筷磕碰和细微咀嚼,再听不见其他多余的声音。


    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起了大风。


    老人家过去关了门,边往回走边说:“暴雨要来了。”


    周意回头,看了眼被风吹得嘎吱作响的门。


    “今天爆胎还真是塞翁失马,就这天气,我们要继续往前走的话,肯定会被撂半路上。”慕青临笑着说。


    “是啊……”周意应她,视线往回收时,和老人家隐约透着探究的目光对上,周意问道:“婆婆,我脸上有什么吗?”


    老人家局促地摆手,说:“没有没有,就是瞧着你眼熟。”


    周意微微皱了下眉,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眼熟……


    周意想到什么,目光轻震。


    旁边的慕青临已经快速打开手机相册,走到老人家跟前问:“这对夫妻您见过吗?”


    作者有话说:


    151试了很多种描述都不过,JJ版就那样了哈,真写文一时爽,改文24小时心梗。


    真香版,宝,懂吧?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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