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尖刺
喜欢!喜欢!喜……
周意要去买菜,不管她多赶都比慕青临回来得晚。
家里大门敞开着,慕青临靠坐在餐桌前的椅子里,偏头看着阳台方向。
她似乎在发呆,周意走到跟前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看着她提在手里的两大袋时蔬说:“怎么买这么多?”
周意抬肩擦了一下鬓角的汗,“把你爱吃的几样都买了。”
“嗯……”慕青临应声,“要不要帮忙?”
周意摇头,“不用……”
“那我在这里等你。”
“好……”
所有对话都平静得不可思议,从她进来,慕青临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周意无端觉得哪里不对,但她想不出来,只好提着购物袋去了厨房。
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切菜声和热油迸溅发出的噼啪声。
一共七道菜。
周意把最后一道鱼摆上桌的时候,时针刚刚指向十二点。
“姐,快吃吧。”周意准备给慕青临夹菜,看见她空着的碗,忽然发现自己忘了蒸米饭。
她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会儿,把那块儿鱼放进自己碗里,起身说:“我去买米饭。”
慕青临笑了一声,说:“菜这么多,哪儿来的地方吃米饭啊,别瞎忙活。”
周意沉默地坐下,看见慕青临夹了一块鸡肉。
“味道和以前一样。”慕青临说。
周意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这几年没再给谁做过饭,放作料的时候总怕轻了重了,尝着对味儿也还是不怎么放心。
“你怎么不吃?”慕青临问。
周意说:“油烟味闻饱了,不饿。”
“那你还做这么多?”慕青临笑道:“我胃口再好也只能吃完两三样。”
周意把远处的菜碟往她跟前推了推,“不用硬撑,能吃多少是多少。”
慕青临抬眼看周意几秒,没有再说话,最终,她只吃完了一样——周意最喜欢,她看着看着也爱上了的排骨。
这点饭量比起平时差了很多。
周意想问不敢问,拿起她跟前的空碗和自己的摞在一起,准备去厨房拿垃圾桶倒剩菜。
“姐,你去洗漱休息,我收拾完就直接回了。”周意走之前说。
慕青临捏了一下桌上的手机,拿起来装进口袋,“不着急,坐着说会儿话。”
周意动作停住,先前萦绕在心底的异样感蓦然回归,“说什么?”
慕青临身体后倾,靠着椅背,平静地说:“说我们之间隔着什么?”
周意脑子里炸开,眼前一片空白,过度安静的空气催生出铺天盖地的惧意,激烈而沉默,转眼便挤满了周意的胸腔,她听见自己的嗓子在颤,“姐,你在说什么?”
慕青临直视着周意,没有给她一丝逃避的机会,“小九,对不起,你去找杜文菲的时候,我就跟在你后面。”
周意脸上血色尽褪,手里的碗筷掉下来,砸在没吃完的菜上,溅了满桌汤汁。
慕青临垂眼看着,声音依旧没有太大起伏,“听到你们的谈话,我脑子里勾画出了一些模糊的轮廓,当时,我的本能反应是往后退。那一秒,我其实就应该理解你的做法。
我大你这么多,第一反应也还是回避,又凭什么要求你正视?我应该装不知道,这样你能轻松一点。
可是看着你发来的微信,想起你肩膀的伤疤,还有杜文菲那句「就剩一口气」,我的意识就只允许我想一件事——
去看一看你喜欢的女孩儿,她是个小矮子,肩膀就那么点宽,天塌下来如果没人替她顶着,她总有一天会被压死,可我还想和她白头到老。”
周意耳边嗡然一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姐,我还有很多论文要翻,我先走了。”
周意的膝盖撞着实木椅子过去,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步子飞快。
即使这样,还是被挡在了半路。
慕青临站在周意面前,低头看着她,语气又轻又缓,“小九,不用怕,姐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这个选择题再难,姐也能一定解出来。”
周意拼命摇着头往后退,距离拉开,她脚下的方向突然改变,想从慕青临身边跑过去。
慕青临轻而易举地抓住周意的手腕。她手上的力道很沉,说出来的话也明显多了重量,“小九,你不说,我就去问杜文菲了,还有什么郭弘。”
周意矢口喊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慕青临紧跟着她的话问。
周意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那些久远又血腥的画面——商宁的身体从完好到分裂,她的血,她痛苦的表情,她看着一个方向,绝望又疼惜的眼神。
那些被摄像机记录下来的画面少了深冬暴雨里刺骨的寒冷,却一定比慕青临亲眼所见的每一幕都清晰真实。
她如果去问杜文菲,肯定会再次看到。
上一次她就没受得了,这回连眼神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意五脏震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了挣脱慕青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身前,快速提膝撞向了她的腹部。
慕青临疼得闷哼一声,捏紧周意的肩膀,声音静而沉,“小九,第二次了,你确定要跟我动手?”
周意如梦初醒,触电似的松开慕青临,后退到墙边,慌乱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慕青临一步一步逼近,“小九,你知道的,对你,我可以没有底线,只要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隔着什么,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周意胡乱偏过头,声音嘶哑难听,“你别逼我。”
慕青临想笑。
逼?她是疯了才会逼一个人拿刀捅自己!
公园里,她后退的那几步不止是不想窥看事实的全貌,还有已经隐约触到一角真相的惊慌。
和她有关的人命就那一条。
和野保有关的人命更加不用想。
她是个正常人,为什么不能怕?
可就算再怕,也还是没盖过对周意的心疼。
想把她从阴影拉出来,看一看人声鼎沸的街道,想替她分担压在肩上的重量,让她走起路来抬头挺胸。
她都把刀尖朝向自己了,为什么还要说她是逼?
好,她就是逼了。
想起符晓那句「孤注一掷」,她的理智就没办法冷静分析周意会去做野生动物巡护员的真实目的。
慕青临紧闭嘴唇注视着周意,她被扯乱的短袖藏不住肩膀上丑陋的伤疤,每一道都像针尖刺着慕青临的眼睛,她忍无可忍地捏着周意的脸,把她拧回来,“不逼你,你肯说吗?!不逼你把真相说出来,我从哪里知道你的打算?!”
“说了你会永无宁日!”周意绷不住大喊。
慕青临没有任何思考,“不说我的世界才是真的天翻地覆!”
“周意,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把我从你那些秘密里单拎出来考虑有那么难吗?”
慕青临突然无力的语气比咄咄逼人的激烈更让周意难以接受,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墙上,沉默到无力继续抗争的时候,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之间隔着你妈妈的命。”
果然……
慕青临就算有所准备,还是脚下一空,心脏直往下坠。
难怪要走,难怪在郭弘和杜文菲手里受了那么的委屈也能咬牙往下忍,难怪,不敢喜欢她了。
所有的反常和矛盾都连上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我妈从来没去过你的家乡。”
“但他们做过同一件事。”
“谁和谁?”
“你妈妈和我父母。”
“他们做过什么事?”
“野保……”
周意顺着墙壁滑下来,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我一直以为我爸妈真的离开报社去了地理杂志,其实没有,他们始终在为报社工作。野保是他们的最后一个选题。”
郭弘从报社找到的那些资料是周鸣和阮中意在跟这个选题过程中留下的,里面清楚记录着商宁的身份,以及,周鸣和阮中意想用她的事迹做头条。
商宁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是周鸣和阮中意并没有放弃,还在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偷偷拍摄素材。
商宁被虐杀的视频就是其中一样。
“我的父母不是英雄,我接受他们见死不救,但我以为他们至少正直。”周意放空的视线落在地板上,语气麻木,“事实却是,他们执意拍摄才会引起那伙人对阿姨的猜忌,阿姨出事,他们却还想着把「野保工作者惨遭境外盗猎团伙虐杀」的视频作为下一个头条。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他们逃跑的时候被那伙人发现了。半路,他们上了戴琳爸爸的车,戴琳爸爸知道我和戴琳的关系,感激我帮他女儿从校园霸凌的阴影里走出来,坚持要救我父母,最后和他们一起死在了山坳里。”
“呵……”周意突然笑了一声,嗓音荒凉萧瑟,“戴琳爸爸所属挂车租赁公司提供的那段语音是真的。只不过他不让我爸妈下车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我爸妈执意跳车是为了不连累他,我不欠戴琳的。所以我去了墓地,理直气壮地告诉了她这件事,可是姐……”
周意抬头看着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慕青临,眼睛血红,“我应该怎么告诉你,我爸妈为了一个头条,间接害死你妈妈在前,想利用她的死作为另一个头条在后,甚至藏了她一半的尸骨,想作为这条爆炸新闻的直接素材?”
周意简单的陈述里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慕青临没办法跟着她的节奏及时消化,她默不作声地站着,冷漠的眼神看得周意如坠深渊,她起伏的心绪忽然就变平静了,“姐,我爸妈一死,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你妈妈的尸骨埋在哪里。我连一个完整的阿姨都没办法还给你;
我明知道自己爸妈做的那些事把你害成了什么样子,心里竟然还想维护他们。这样的我哪来儿的脸面对你?”
“姐,你说,我们之间究竟隔着什么?”周意茫然地问。
慕青临不语,已经从噩梦里抽离多年的寒意包裹着她,商宁的死、警方带她认领的那些残破尸骨冲击着她,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混乱,鼻息粗重,像极了高考前几天,被PTSD折磨到失控的那个夜晚。
周意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碰一碰她。
想到是谁,是什么事又一次把她逼成这个样子,周意惊恐地定在了原地。
她就知道会这样。
她就不该再回来!
“姐,你不要这样。”周意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行不行?”
慕青临沉浸在稠密的阴暗情绪里难以自拔,矛盾交织着的两难在她深色的瞳孔里剧烈碰撞。
周意最怕的就是慕青临这么为难自己,她往后退着,向她保证,“姐,你不用在我和阿姨之间做选择,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回来……”
“砰!”慕青临拍上周意刚刚拉开的门,在她身后咬着字说:“不回来,你想去哪儿?!”
慕青临掰过周意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在她错愕地注视里扯下她短袖的衣领,低声吼道:“是不是我今天没有跟过去,你受的伤就这么算了?是不是,你哪天死在盗猎者手里了,欠我的就算还清了?
周意!从你回来,我每天都在说服自己不要生气,要哄着你,你就是个又犟又怂的破小孩儿,我有什么好跟你计较的,可是这一秒,我真的恨你!
你比谁都清楚我妈死在谁手里,为什么还要执意让那些人在你身上也留下这些伤疤?
是不是,你的孤注一掷就是有一天让我在同一个地方失去两个最爱的人?周意,这就是你对我的喜欢?!”
周意没这么想过,她就是,就是想亲手抓到些人来还债。
“我们已经分了,我喜欢别人,我的死活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意。”周意语无伦次地说。
慕青临弓身俯视着周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分手,你做梦!”
“姐……”周意恳求道,“不分,你怎么和慕老师交代,怎么和王主任交代?你只要一看见我就会想起阿姨,你会被我折磨疯,折磨……”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替我操心!”慕青临打断,黑沉的眼睛紧锁着她,“周意,我只要你一句话,还想喜欢我吗?”
想啊!
想得骨头都在发疼!
可还是不想让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
安翔显摆的时候说了,她是新闻中心最年轻的副主任,前途一片光明。
“对不起……”周意说。
慕青临盯看着周意的眸光剧烈震动,片刻后,失望地后退了一步。
她连亲妈都不管了,也就配得到一声「对不起」。
“周意,你真好样的。”慕青临说话的声音轻如羽毛,落在周意心脏上重如千斤,她忙乱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慕青临站在门口,眼神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犟可以,她清楚周意人菜瘾还大,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性格,但她不能犟得让她看起来像个愚蠢的笑话。
她都已经不顾为人子女的孝义,把台阶递成这样了……
慕青临漆黑的眸子忽然亮起。
她怎么忘了先告诉这个笨小孩儿一声,这里面就算有天大的错,她也是无辜的那一个!
慕青临按下门锁,往出追。
电梯口已经没了周意的身影。
慕青临快速按下就停在楼上一层的电梯,等它停下那秒,看也不看,大步往里走。
“姐!”周意被恐惧包围的声音骤然在走廊里响起。
那个瞬间,慕青临感觉脚下一空,身体惯性往前跌,几乎同时,腰腹被周意的胳膊死死勒住,往电梯外面拖,可是惯性太大了,周意只有一条手臂能用作支撑,根本拉不住。
在慕青临反应过来轿厢没有下来,想让周意放手之前,她已经抱着她一起跌进了井道。
下坠的过程不过一霎。
慕青临几乎没有感觉到撞击带来的疼痛,只有耳后一声克制到极限的闷哼。
她迟钝地记起脚彻底离开地面前的那一刹那停顿——周意知道抱不住她,只能拼尽全力往回捞一把,借着接近于零的那段悬空时间,撑墙的手往过推,同时一只脚蹬地转身,面对面抱住她,垫在了下面。
以前有人问过慕青临这样一个问题:人的极限在哪里?
她说不知道,因为没办法度量。
到今天这一秒,她忽然有了不一样的答案:人的极限也许只是一种状态,一种能在危急关头,豁出全部的状态,这种状态能带给她无限的力量,让她凭着一条胳膊,一条腿,在空中转身,把她护得稳稳当当。
电梯井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慕青临愣了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从闭眼到睁眼,计数器也无法捕获的时间差过去,她掰开周意即使意识混乱也依然紧箍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双手撑地离开她跪在旁边,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她身上照了一圈。
没有明显的外伤。
不出血就好。
慕青临偏开手电,用散开在空气的余光照着周意的脸,轻声叫她,“小九——”
周意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睁开来看她。
视线对上,慕青临沉寂的心脏瞬间活过来,“哪里疼?”她问。
周意想动一动身体确认,被慕青临轻轻按在肩上,说:“不要乱动。”
她的声音乍一听很温柔,可惜井道里太安静了,周意此刻的脑子即使不完全清楚,也还是能听出其中颤意,像弦崩到极致,一阵微风吹过就能带起那种颤音。
这不是温柔,是根本不敢放开嗓子说话。
周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慕青临。
印象里,她总是冷静自信,游刃有余,在她需要的时候,扮演着绝对安心稳当的角色让她依靠。
今天是真的怕了吧。
在知道她们之间隔了什么之后,还是被她的安危吓得三魂不稳……
周意鼻头发酸,“姐,我没事,掉下来的地方不高,我就是一下子缓不过来,你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慕青临还是那副温软的模样点了点头,说:“没事就好。我马上给物业打电话。”
周意看见她拨号的手指在抖,和物业说话的声音又条理分明,干脆清楚。
之后等待救援也是如此。
直到被消防从井道里救出,站在11楼明亮的走廊,她才突然像是回神一样,要带她去医院。
周意拉住慕青临说:“我真的没事,就两层楼,摔不出什么问题,只是刚开始那一下不舒服。”
年轻的消防员在旁边感慨,“是啊,你们住13楼,电梯要是没卡这儿,唉,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赶紧回去吧,以后进电梯一定要多看两眼啊。”
周意说:“好,谢谢你们。”
消防员憨厚地笑道:“应该的……”
周意转向慕青临,想说话,却见她冷冰冰的眼神落在物业身上,声音极低,“电梯的监控24小时运行,故障了为什么不及时通知?”
物业没办法为自己的失职辩解,连忙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说:“今天时间太晚了,明天您二位来物业,我们商量商量赔偿的事,一定让您满意。”
“赔偿?”慕青临朝物业面前走,她黑色的瞳孔在白色灯光下又亮又冷,“13楼掉下去会死人的。”
“女士……”
“如果今天电梯没有卡在11楼,你拿什么赔我?”慕青临走到物业跟前,俯视着她,声音一次比一次沉,“十万?二十万?一百万?还是拿你的命赔?”
“姐!”周意快步走过来,挤到两人中间,抱住慕青临,用身体把她往后推,“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慕青临耳边静得听不见声音,垂眼看到熟悉的脸,她不确定抬起手摸了摸,像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周意突然想哭,她能清楚感觉到慕青临的后怕,她越这样,她越不知道她们以后该怎么办。
周意抱着慕青临在走廊里站了足足半小时。
到后来所有人都离开了,周意拉着慕青临的手往楼梯走。
上到楼上,周意用指纹打开门,对慕青临说:“姐,你快进去吧。”
慕青临一动不动。
周意等了一会儿,手从门把上移开,低声说:“我走了……”
担忧过后的怒气在一瞬间暴涨。
慕青临抓住周意的手,力道重得恨不得把她捏碎,“到现在你还是要走?!”
周意刚动的步子定住。
该说的她都说了,不走还留着干什么?
周意的沉默,让慕青临理智崩裂,“13楼!周意,你想都没想就护住了我!这还不够你看清自己的态度?!”
慕青临将周意拉进屋里,锁上门,欺身将她抵在门板上,一开口,双眼通红,“周意,我是你拿命换回来的,你还敢说不喜欢我!”
周意震惊地看着慕青临,呼吸定格。
她姐,是想哭吗?
宾馆房间里再见那天,她的眼睛压在她肩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阵湿润的异样,只是当时看不见,视觉冲击不会那么强烈。
今天就这么毫无隐藏地出现在她面前,顷刻撕碎了她的坚持和理智,她狼狈地抓住慕青临的衣服,大声哭喊,“喜欢!喜欢!喜……”
周意的聲音被慕青臨的吻堵回了喉嚨裏,洶湧又厚重,帶著她盲目又決然的愛意快速擠滿了她的心口。
周意跟著慕青临回了臥室,被她抵在床上,艱難地承受。
混亂鼻息糾纏著濃烈愛欲。
僞裝被壹層層剝開,露出裏面長滿了尖刺的愛,慕青臨看得見,可她沒有壹絲猶豫地抱了上去。
周意冷靜瞬間崩塌,對慕青临的渴望刹那爆發。
她坐起來,手從慕青臨腰腹摸上來,解開她的衣服,抱住她滾燙的身體,細密灼熱的吻從脖子匆匆掠過,吮在她身前綿軟細滑的皮膚上。
慕青臨抑制不住出聲,仰頭抓著周意枕骨處細軟的發絲,她竟然在她吮到最高處的那個瞬間有了逼近GC的強烈反應。
“小九……”慕青臨叫著周意的名字,低頭看著她打開她的TUI,靈巧有力的舌沒RU她的身體。
慕青臨渾身發顫,幾乎支撐不住,卻還在極力催促著她再深壹點,再快壹點,熱切地迎合著她瘋狂的渴望。
細碎的SY從慕青臨嘴裏溢出來,叫醒了已經沈寂數萬小時的深夜。
周意將慕青臨壓倒在床上,在她耳邊劇烈地呼吸著,“姐,我真的还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慕青临抱着她,声音干哑断续,“小九,我只问一句:这件事,你错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感谢在2022-08-0712:00:00-2022-08-08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温暖的炉火、故里1个;
110姓氏
你身上不也有我的名字?
慕青临抱着她,声音干哑断续,“小九,我只问一句:这件事,你错在哪里?”
周意明白了,她不说话,低头吻住慕青临耳后灼热的皮肤。
慕青临偏头迎合,潮湿双眼看着窗外寂静的星火。很快,漫入骨骼的愉悦逼得她张开口,喉咙里婉转的嗓音犹如风吟。
……
难得安稳的夜晚悄然从指缝间滑过。
周意在慕青临怀里醒来,看到她熟睡的安静模样那秒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摸慕青临清晰的鼻骨。
指头伸出去又蜷起来,犹豫两三分钟,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将手收了回来。
算了,梦一碰就会醒,她还想多做一会儿。
早就醒来的慕青临装不下去,睁开眼,无奈地笑了一声,说:“到底摸不摸?”
周意惊了一跳,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她把那么大一个难题扔给她姐,她姐犹豫了,可只犹豫了那一下,就坚定地选择了她。
好像是这样。
早知道,早知道她是不是就不该折腾?
“姐——”周意干涩的嗓子里裹着不明显的水汽。
慕青临「嗯」一声,搭在周意腰上的手移到身后,将她紧紧抱入怀里,说:“没事了……”
她的嗓音很低,滤过清晨透亮的光,听得周意心窝里酸软成片。
“我没事了,你怎么办?”周意执拗地问。
慕青临睁开眼,静谧眸光垂下来,看着周意抬起的脸,“只要你好好待着,我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周意没有真实感的心脏被慕青临一句话挤得满满当当,她迟钝地抬起下巴亲上去,被慕青臨翻身覆住,又心疼她熱烈的吻壹碰到自己的肩膀就變得輕柔小心,只好強忍不舍,翻身背對她,感受她細密的吻落在脊背上的酥麻和手指滑入身體帶來的致命刺激。
——
今天还是一整天的会。
慕青临上午不在,周意一个人来了省台。
安翔奉命接她上去,千叮咛万嘱咐,今天能不开口就别开口,前辈们吵架,严重了是要被指着鼻子骂大脑发育不全的。
周意嘴上答应得好,真议到不合适的内容,她也不和万千里、段艺一样拍着桌子站起来对骂,只往椅子里一靠,眼神一压,声音一沉,安翔就默默在旁边竖了根大拇指,和李雄交头接耳,“我信了周老师是巡护队副队长,好凶。”
十点,中场休息,吵架吵麻了的万千里喝着续命咖啡,问周意,“慕青临今天什么时候过来?”
“我师父的去向,你为什么要问周老师?”安翔抢在周意说话之前反问。
万千里一愣,表情突然严肃,“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我,就你周老师知道慕青临的行程。”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周意,四只眼睛炯炯有神。
周意被盯得头皮发麻,用指关节抵了一下鼻尖,说:“午饭前……”
万千里立马嚷嚷起来,“看吧看吧!这都是经验之谈,学着点!”
安翔迷茫,“第六感还能学?”
万千里说:“显然不能。”
安翔,“……”感情说话的艺术就是搁这儿搁这儿?
安翔跑去和万千里理论。
周意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点一点微信。
从早上分开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她姐在做什么。
说来奇怪,她好像……有点想她了。
不对,应该不是有点,是稍微一闲下来就满脑子是她。那种感觉跟少女怀春一样,心跳会快,脸会热,朦胧又羞涩。
以前上学,她一离家就是一周,也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念头。
也可能是那会儿胆子大,只要一想起她就会马上给她发微信或者打扰电话求安慰,现在……
周意的手指在微信页面滑了一下,没敢点开和慕青临聊天记录,她有点怯,这种怯在她的身体里盘踞了五年,已经成了她意识的一部分,只要它在一天,她面对过去的人和事就会下意识低着头,尤其是面对慕青临。
她其实害怕会一直这样。
这是扽着慕青临不让她过去。
周意点在屏幕上的手指定格几秒,没给自己一丝犹豫时间,快速发了慕青临一句:【姐,你什么时候过来?】
这条微信,慕青临没能及时回复,她人在墓园,手机留在车里。
在车上等她的慕正槐从屏显通知里看到微信提醒,迟疑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拿起手机走进了墓园。
从早上8点到现在,慕青临已经在商宁坟前跪了两个多小时。
和之前每次过来一样,她没有说太多话,就是想她了过来看一看,只不过这回心里装着事儿。
慕正槐走到慕青临旁边,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慕青临偏白,大太阳底下晒这么长时间,脖子已经泛了红,晚点会开始发痒,如果不及时抹药会很难受。
慕青临「嗯」了一声,没有马上起来,而是抬头看着墓碑上的相片,轻声说:“妈,您不会怪我的,对吗?”
慕正槐握紧手机,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意父母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今天一早,慕青临就打电话把他叫出来,和他说了这件事。
老实说,他的第一反应是她们不能在一起。
他不是要把上一辈的事迁怒到周意身上,就是心疼自己女儿。慕青临心里太能藏事,往后还有那么多年,他怕她做不到完全释然,日子里会过得很慢,她却说:“爸,没那么难,我只犹豫了很短一段时间就确定,比起别人的错,我始终更想要她。”
话说成这个样子,慕正槐还有什么好劝的?
怕她在商宁面前难以启齿,他连从开始任教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落过的课都找同系的老师帮忙带了,专门陪她来这里见商宁,现在不差多给她一句肯定。
“不会……”慕正槐缓而有力地说,“你妈妈是个非常豁达的人,她的一辈子虽然短,但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没有辜负活着的那几十年。
你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她只会盼你幸福,哪儿舍得怪你。况且你不是说了,那孩子没做错什么,你妈妈又怎么会怪你喜欢她?她如果真的这么恩怨不分,不会到现在还被巡护队里的那些老人怀念,新人崇敬。”
慕青临知道,她就是有点虚。
慕正槐了解慕青临的性格——她的坚强有血有肉,不是没有知觉的顽石,不然他也不会在见到周意后匆匆和她进行那次谈话,不会在看到她退缩后转而拿任博川试探慕青临,更加不会因为要做选择,就对一个34岁,早已经不需要父母决定什么的成年人说「你要想好」。
他一切多余的行为都不过是想让她不再受伤。
现在,她按着对方的肩膀,主动用身体迎上了那些刺。他护不住,就只能顺着,希望有朝一日,亲朋好友的支持和祝福能替已经不能说话的商宁给她一句明确的答复,让她心无杂念地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白头偕老。
“妍妍,爸爸和你妈妈一起生活过,了解她,你可以完全相信爸爸刚才的话。”慕正槐说。
慕青临点了点头,“我信……”
慕正槐,“那就起来。太阳这么大,你要是真晒出个好歹,爸也得跪这儿才能跟你妈交代。”
慕青临被慕正槐逗笑,把带给商宁的花摆正,手撑了一下地起身。
在水泥地上跪久了,慕青临膝盖疼得厉害,腿也很僵,慕正槐扶着她说:“爸年纪大了,背不动你,下次带着周意一起来,她现在不是巡护队的副队长么,背个你应该绰绰有余。”
慕青临抿着嘴笑,“过段时间吧。”
她说了,消化这段纠葛是她自己的事,真让周意看见过程,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现在脾气不好,她再敢往后退一步,她可能就要控制不住抽人了。
昨晚扯她衣服那下,皮肤都勒红了。
“爸,没事了,你不用管我。”慕青临抽出被慕正槐扶着的胳膊说。
慕正槐将信将疑,看她磕绊几步走稳了才放心跟上,把手机递给她说:“周意给你发微信了。”
慕青临接过手机,看到周意发来的内容,目光立刻软下来,问她:【想我了?】
周意秒回:【想】
慕青临看着屏幕,笑容快速在唇边漾开,比仲夏的阳光还要热烈。
离开墓园,慕青临先把慕正槐送去了研究所。
在他下车之前,慕青临认真地说了一声,“爸,谢谢您。”
慕正槐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说:“跟爸客气什么,你们两个人以后好好的就行。”
慕青临说:“嗯。小九现在应该还有点怕,我先陪她一段时间,等她真的不在意了,再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回家见您和阿姨。”
慕正槐笑着,“别让我和你阿姨等太久。”
慕青临点头,“好……”
慕正槐推开门下车。
慕青临换挡离开。不久,车子经过省台,绕到了红门巷东门。
——
临近饭点,拍摄方案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一帮人坐在会议室里磨蹭时间等吃饭。
慕青临突然进来,引得众人注视。
包括周意。
但她没敢像安翔一样直接跳起来跑到慕青临跟前,和个怨妇一样絮叨不完,顺便直白地向她表达想念之情。
她就是偷偷从余光里看着,原本闲散的姿势被她坐得比腰背笔直感觉还累。
慕青临安静的目光从周意身上扫过,瞬间多了笑意,她无视安翔,径直走到周意旁边,摸摸她的头发,说:“要不要我抱一下?”
整个会议室默了下来,所有人安静如鸡。
李雄的眼睛和火折子一样,在安翔看过来的瞬间蹭得燃起一簇小火苗,兴致勃勃地用眼神问他,“什么情况?”
安翔立马进入哑剧模式,抿唇敛眉,露出一脸凝重,“你看我像是敢随意揣测我师父心思的人吗?”
李雄用意念摇头,“不像……”
两人火速看向慕青临和周意。
后者低眉垂目,看不见太多情绪,前者……低头含笑,眼神里的专注黏糊得能拉丝。
安翔心肝一跳,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该懂的。
不等他继续往下思考,就看见等不到回应的慕青临手落下来,勾了勾周意的耳垂,笑问:“不是说想我?”
周意耳朵红了一片,腿都在抖,她还是没有抬头,闷着嗓子说:“嗯……”
慕青临笑得更浓,“想我却不想要我抱一抱?”
周意快疯了,办公室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姐到底要干嘛?
“姐——”周意低声求饶。
慕青临装听不懂,手搭着她的椅背,慢慢腾腾地说:“一上午不见,我其实也想让你抱一抱,但你要不……”
慕青临话到一半,周意忽然站起来,把椅子转了个个,走出来,两手从慕青临腰侧穿过,额头抵着她的肩,快速抱住了她。
这个动作着实有些突然。
慕青临放空两秒,在众人震惊的表情里回抱住周意,一只手贴在她后脖子上,食指压着枕骨,将她滚烫的脸放进了自己颈窝。
周意脑子是空的,心是满的,嗡嗡作响的耳朵跟开了放大器一样,竟然能听到慕青临说话时咙里细微的震动。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周意,小孩子一个,脾气不怎么好,后面这段时间还请各位多多关照。”慕青临笑着说。
安翔猜测成真,第一个吹着口哨吆喝,李雄紧随其后。
眨眼功夫,办公室里就炸开了锅,动静之大,外间开放办公区的人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周意人已经懵了。
她们的关系就这么暴露了?
她姐还想不想继续在这里干了?
好像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另眼相看,她能听到的声音里全部都是恭喜,没有一丝唏嘘。
周意抱在慕青临腰上的胳膊收紧,心窝软得一塌糊涂。
她姐身边的人怎么能一个比一个好,弄得她又想哭了。
“啧啧啧,最后一根火腿的故事原来是这么个结局啊。”万千里抑扬顿挫地说。
段艺不甘示弱,“慕青临,你都把媳妇儿带出来见人了,这回必须请顿好的吧。”
慕青临说:“地方随你们挑,我和小九一定准时到。”
万千里立刻招呼人张罗起来,偌大一办公室热闹成了菜市场,有和慕青临资历差不多,还尤为八卦的段艺之流让她讲讲和周意的感情史,还有为人徒弟,见师父光棍多年终于多单的安翔在浮夸抹泪。
慕青临应付完一茬又一茬,头都大了。
周意躲在她颈窝里听着,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来。
这一秒,她似乎没那么怯了,还有点想正大光明地站在她旁边,和她一起面对这些难缠但善良的同事。
电话响起,慕青临从口袋里掏出来接听。
“喂,孙院长。”
“方便……”
“您稍等我一会儿,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您回电话。”
慕青临拍拍周意后脑勺,手垂下来牵着她,一边笑着和不依不饶的段艺几人打太极,一边带着她往出走,嘴里说得最多的话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找我,别惹她。”
这些人还真听了,一个个全跑去烦慕青临,把周意晾着,又没把她从热情的包围圈里挤出去。
周意低头看着慕青临细长有力的手指,久违的安心感在胸腔里迅速蔓延开来。
到了外面,慕青临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她条理清晰地和二院孙院长沟通之前专访的事。
周意安静地跟在她旁边,明亮视线时不时往地她身上飘。
掠过她挽起的袖口,周意的眸子骤然缩了一下,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快速抬起来,捏着她的衣袖往上提。
慕青临偏头看向周意的动作,没有阻止。
下一秒,她小臂内侧还贴着保护膜的纹身暴露在周意眼前。
Zhou,她的姓氏,微微倾斜的花体字母,两侧加了线条修饰,很漂亮,只是,整体长度几乎占了她小臂的四分之一。
这么明显,以后袖子稍微挽高一点就会被人看见。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周意的手指隔着保护膜触上去,眼圈红了。
从办公室的官宣到小臂的纹身,她姐坦荡坚定地把她推人前,让她从被接受的喜悦力找到抬头的勇气,同时又不动声色地在旁边护着,让她低头时不缺依靠。
她给的安全感前所未有。
“姐……”周意声音有点哑,“这个太明显了。”
慕青临把手机装进口袋,笑着说:“我现在又不出镜,没那么多需要避讳的地方。”
可你穿衣服不喜欢规规整整,老爱挽袖子。
周意想这么反驳,但是慕青临身上留有和自己有关的东西这种感觉,她又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于是怨怼的话在嘴里滚了滚,变成娇软的,“干嘛突然弄这个?”
慕青临说:“不突然……”
周意抬头,红通通的眼睛里充满不解。
慕青临垂眼看着她绕在腕上的手链,说:“你身上不也有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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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坚定
你今晚就是我的。
慕青临垂眼看着她绕在腕上的手链,说:“你身上不也有我的名字?”
周意一愣,胳膊下意识往后背。
呦,还藏呢?
慕青临唇角微抬,还和她牵在一起的手突然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另一只手绕过她,去身后找被她藏起来的胳膊。
这个姿势太像拥抱,周意脸上降下去没多久的热度蹭得冒上来,小声说:“姐,有人过来。”她都从余光里看到了。
慕青临比周意看得更清楚。
她好歹是新闻中心副主任,确实要注意形象,但她此刻更想要某人的手。
“手给我就放开你。”慕青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周意快速偏头扫了一眼。
人都往她们这人看了!
周意没办法,咬牙把手递了出去。
慕青临说话算话,后退一步松开周意,单手握着她细瘦的腕子,拇指一点点拨开手链,摩挲在那两个她常听,但很少写的汉字上——是周意自己的笔迹。
“什么时候纹的?”慕青临低声问。
周意跳动的心脏像让人掐了一角,酸得想用手去揉一揉。
“不想说……”周意说。
慕青临抬眸看她……眼睛比刚才还红。
那段时间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难熬。
慕青临呼吸寂静,几秒后,唇角一弯,摸摸周意的手腕说:“好,你不想说,我以后就不问了。”
她将周意的手链仔细拨回来,改为牵着她这只手继续往前走。
周意借着落后慕青临半步的距离差,大胆看了一会儿她的侧脸,又抿了抿唇,没忍住问:“姐,你怎么知道我手腕上有这个?”
慕青临握在周意腕上的力道微微收紧,“你伤口发炎,高烧不退,送你去医院那次看见了。”
周意哑然半刻,呐呐道:“原来那会儿就知道了。”
“不然呢?”慕青临回头笑她,“真以为我不会生气?要不是你没藏住这些小心思,我早失望得不要你了。”
周意步子顿住,脸都白了。
慕青临慢半拍反应过来周意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不能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她有些后悔地碰碰周意脸颊,说:“哄你的,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周意下意识点头,完了又摇头,弄得慕青临乐不可支地在她肩上趴了一下,说:“你的人啊。既然是你的人,我当时就算再生气,过了那个劲儿也还是会回头来找你,不然我跟谁去?”
周意耳尖发热,按捺着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喜悦,说:“哦……”
这是她回来后,嘴里说出来的第一个敷衍词汇。
慕青临从里面听出了久违的熟悉感,心里顿时一软,顺着又补了句,“我跟了你,你就得对我负责,以后再敢跑撇下我跑路,真打断你的腿,记住了?我的周队长。”
最后几个字慕青临说得低沉缓慢,墨色瞳孔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旋涡,轻而易举就把周意卷进去,让她在触摸其中深情的时候差点溺死在里面。
还好走过来的那几个人认得慕青临,趁着他们在打招呼,周意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拽出来,偏过头,绯色快速从耳尖没入脖颈。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她姐叫她周队长的时候,她莫名感到一阵羞耻。
慕青临和同事寒暄结束,转头来找周意时看见的一幕就是她浑身泛红的别扭模样。
这一幕和她处在某些极致时刻的反应如出一辙。
慕青临平淡的眸光多了几分赤色,她攥紧周意的手,嗓音略微压下,“小九,这段时间别轻易招我。”
招她?
怎么招?
周意疑惑地看向慕青临。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头有些发昏。
“姐,我饿了。”周意佯装镇定道。
慕青临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淡声说:“走吧,先陪你吃饭。”
先?“你等会儿还有别的事?”
“嗯,出去一趟。”
那下午岂不是又不在。
周意的情绪突然低落,虽然表现得不明显,还是被慕青临察觉到了,她忍着笑说:“就在附近,最多半个小时回来。一会儿自己去我办公室午睡,外套给你放沙发上了。看你好像挺喜欢?”
哦,被发现了。
周意飘飘然压不住心跳,如实道:“喜欢……”
结果还是没能盖成。
周意刚躺下就被安翔和李雄叫出去,说是要聊人生、谈理想。
她觉得这俩人多少有点毛病,但如果能听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一些有关慕青临的描述,她也不是不能忍。
一点刚过不久,在家待不住的符晓快步走进慕青临办公室,拧着眉问她,“你去找小辉了?”
慕青临抬头看眼了外面。
周意正在面无表情地听安翔和李雄唱双簧,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
“饭后找小辉简单聊了几句。”慕青临说:“他和你说了?”
“他不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我?”符晓在慕青临对面坐下,面色凝重,“杜文菲和郭弘这俩畜生把你老婆折腾得就剩一口气,你难道不想亲自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付出代价?”
慕青临靠向椅背,语气如常,“惩治违法犯罪是小辉他们的事,我一个记者越俎代庖不合适。”
符晓表情不变,“你现在说这话会不会晚了点?刚认识周意那会儿,你就已经越俎代庖过一回——收集王八几个人的案底,还要专门配合「城市法治建设」的倡议播出,借此引导舆论压力,逼得小辉他们不得不尽快处理。”
慕青临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别打岔……”符晓沉声,“你老实告诉我,这俩人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慕青临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我一看到小九肩膀上的伤疤,连对她的脾气都控制不了,怎么可能不想亲自查?可是我不敢。”
符晓微愕,“不敢是什么意思?”
慕青临身体前倾,两肘搭在桌上,手腕交叠抵着额头,声音很低,“小九不让我找他们。”
“为什么?”
“不知道,她看起来很害怕。”慕青临话到一半,默了几秒,“晓,我妈的死和小九父母有点关系。”
“什么?!”符晓震惊。
慕青临吐了口气,放下手,看着符晓说:“杜文菲和郭弘就是拿这个逼小九走的,他们手里应该有东西能向小九证明这件事,小九不傻,不会轻易信谁。那么,这些东西产生的效果一定非常直接,同时她又怕我看见,那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这些东西会对我造成巨大的冲击。”
符晓心口发凉,隐约明白了慕青临的顾虑,“你是不是怕PTSD再犯?”
“是……”慕青临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连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我妈那件事的细节就急匆匆找她和好,今天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她说不想说,我马上就不敢问了。
我现在真挺怂的,但是想要维持住眼前来之不易的平静,我只能先忽略一部分东西保住自己,再趁机把她从里面一点一点拉出来。
等这五年的惊吓快被抚平的时候再去面对那些真相和冲击,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是最低的。
而且,越糊涂,我才越容易说服自己她是她,她父母是她父母,才能借着这股劲儿,用我的态度去说服我爸和其他知情的人不要迁怒周意。”
“嗯……”符晓认同,“在你妈的事上,你最有发言权,有你保周意,其他人就不会把矛头指向她。”
“是,所以我不能在没替她把后顾之忧都处理好之前崩,而要确保不崩,我不能,也不敢轻易介入杜文菲和郭弘的事。但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逍遥,所以我去找了小辉。”
“好,我明白了,我一定让小辉尽快把这两个畜生绳之以法!”符晓愤愤难平地说。
慕青临笑了笑,“这话小辉已经和我保证过了,你别又骂他。”
“不骂能进步?”符晓没好气地说,语罢,话锋一转,问道:“你和周意这算是和好了?”
慕青临说:“和好了,不过还没以前那么自然。”
符晓说:“肯定啊,这么大的事落谁头上,都不可能马上变得和以前一样。”
“嗯。这次拍摄,我会一起过去,希望能找到一些和这五年有关的碎片来弥补空缺,修复关系,还有……”
“还有什么?”
“小九会去那里的目的。”慕青临沉下声说:“最早听到她做野保,我猜想是不是因为她还惦记我,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是为了替父母还债,你之前又跟我提过一句「孤注一掷」,我怕她会做什么傻事。”
符晓点头,“那就跟去看看吧。”
符晓深沉目光看了慕青临一会儿,忽然说:“你呢?”
“我怎么了?”
“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小九是无辜的。”
“人心也不是长在正中的。”
“我已经选了小九,查清楚当年的事,给我妈一个交代,是我往后唯一能做的。”慕青临的声音低却坚定,“等回来吧。这次拍摄结束回来,小辉那儿应该就查得差不多了,该知道的我会知道,该面对的我会面对,该求证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求证。
我相信我妈不会怪我,至于我,有时间做缓冲,我和小九的关系会相对稳定,到那会儿,我即使看到什么冲击力大的东西,接受度也不会太差。
我接受了,这件事就过去了,最多她以后多喜欢我一点,我就愿意想尽办法为她把人心摆到正中间。”
符晓听完慕青临你这番话默默叹了口气,心说周意上辈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会遇到一个内心强大又有温度的慕青临?
至于她,上辈子估计没少干伤天害理的混蛋事儿。
“我和你一起去。”符晓说。
慕青临揶揄,“让你一个孕妇跑那么远,你老公还不提刀上门堵我?”
“他没那功夫。”符晓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我们离婚了,他现在天天哭着在门口堵我,顾不上你。”
慕青临微怔,快速坐起来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进医院前一天。”
“原因……”
“他出轨……”
“……”慕青临和符晓对视片刻,说:“行,一起去,就当换个地方养胎。”
符晓挑眉,“真养胎了,我的活儿谁干?”
慕青临,“除了你女儿未来的干妈——我,还能有谁?”
符晓笑了一声,叹着气说:“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女人可靠啊。”
慕青临笑笑,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问她,“晚上有没有事?”
符晓说:“没啊,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谁的心都不用操。”
“那一起吃饭吧。老万他们知道我和小九的事了,晚上请他们吃饭。”
“我去!你不早说,我马上去准备红包!”
符晓说完,飞快地起身出门,没给慕青临一点说不的机会。
很快,办公室里恢复安静。
慕青临卷起袖子,看了小臂上的纹身很久。
这个「zhou」不止是给周意手腕上那个「妍妍」的对等回应,还是她用来提醒自己日后不管看到什么心态都不要崩的警示。
她已经在母亲和爱人之间做了选择,就必须,且只能坚定不移地跟随被她选择的那个人,否则,对她的打击会是绝对致命的。
被她留下的那个,她会尽全力弥补。
——
晚上七点,一行近三十人,浩浩荡荡来了附近的酒店。
万千里不请客,不心疼钱,让人定了这里最大的包厢,上最硬的菜。
段艺爱闹事,不心疼慕青临,开局就是一圈白酒,喝得她靠在周意身上,边笑边骂这帮人没有心。
“唉,你这话就冤枉人了啊。”符晓不高兴地站起来,大手一挥,敞开嗓门喊道:“上红包!”
周意抬头,看见由安翔几人围出来的人墙朝两边散开。他们那桌的菜被撤了小半,空出来的地方用红包隔开酒盅,摞了六七层。
周意意识到什么,心尖一跳,紧握住慕青临手腕。
慕青临轻笑一声,和周意说悄悄话,“这顿不喝,还有下顿,逃不过的。”
周意,“我喝,我现在能喝。”
慕青临枕在她肩上的头动了动,坐起来说:“你开车……”
“姐!”
“乖——”
慕青临站起来,故意放慢动作在周意脑袋上揉了揉,朝她伸出手,等她把手递过来后牵着她,慢慢悠悠往桌边走。
“喝一盅拿一个红包。”符晓吆喝着说:“我们的心意可都在这儿,能拿走多少全看你们夫妻,唉不对,这应该怎么说,妻妻?算了,细节不重要!开始吧,随便你俩谁喝,喝完直接拿红包!”
慕青临毫不犹豫地拿过第一杯,仰起头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周意,对满脸心疼的她说:“亲爱的,拿红包了。”
突然改变的称呼不止炸了一屋人,还有周意的脑子,有一瞬间,她恍惚以为回到了佛魔天台——
那年除夕,慕青临身着长裙,手捧玫瑰,就是这么叫了她一声,跟她说「新年快乐」,跟唐远舟他们说“各位,对不住了,今年是最后一年把她一个人扔你们这儿,明年可能要带回家,到时就不来了,行么?”
她当时那么高兴,后来却再没能在除夕夜,当着她的面跟她说一声,“姐,你怎么这么好看?”
周意垂下眼,不想让谁看见自己翻涌的心绪,快速取走刚才那个红包捏在手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喝到最后,慕青临明显已经有了醉意,摆着手说要缓一缓。
周意连忙过去扶她,被她顺势搂住腰抱在身前,而后微微弓身,下巴压在她肩上,含混嗓音里裹着周意从来没听过的娇软,“小九,我要是喝醉了,你晚上能不能把我带回去?”
周意被她这一声搅得头脑发热,不假思索地说:“能!”
慕青临偏头碰了一下她的脖子,低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
话落,慕青临在众人的起哄声里继续去喝下一杯。
晚上十一点,符晓帮周意把慕青临扶上车,再三确认没问题后,放她一个人载着慕青临离开。
慕青临酒品很好,从上车就安安静静地靠在副驾,没有撒一点酒疯。
车子驶出三环,沉醉的慕青临忽然说:“先不回家。”
周意快速偏头看她一眼,在路边停车。
“不回家去哪儿?”周意侧身过去问。
慕青临反应很慢,隔了一会儿才说:“河边……”
这个季节的河边确实很美,水上月影倒映,空气凉爽安静。
周意没多想,给慕青临喂了一点水解渴,快速出发往河边走。
河边人还很多,周意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一个空位停了车,问慕青临要不要下去。
慕青临说不要,让她把车开远点,找个没人的地方。
周意莫名,但还是照着她说的,往前又开了两公里,找到另外一个可以赏景的地方。
周意半降车窗透气,再转回来,慕青临闭合的双眸已经睁开,迷醉眼里笼着一层水色月光。
“今天开心吗?”慕青临吐字缓慢。
周意被她撩人的目光牵引着,诚实道:“开心……”
慕青临勾唇一笑,前所未有的风情迷人,“还要更开心的,想不想要?”
周意心跳加速,握了一下手,说:“想……”
慕青临笑看着她说:“去后排等我。”
周意几乎没有迟疑,快速拉开车门去了后面。
慕青临也已经下车了。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再出现在周意视线里的时候,长发散了下来,拉住要往旁边让位置的她,弯腰进来,跨坐在她腿上,抬起手,细白指尖软绵绵地点在她唇上,说:“现在还擅长用它摘耳钉吗?”
这个瞬间万籁俱静,周意扶在慕青临腰上的手指不自觉往回蜷了一下,嗓音发干,“擅长……”
慕青临眼睫微垂看着周意,醉意丝毫挡不住她眼底妩媚的眸光,她红润的唇随着笑容慢慢分开,齿间飘出周意从来没听过的吴侬软语,“那就帮我摘掉它。”
暧昧在这一刹那疯长。
周意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撩开了慕青临细软的发丝。她一整晚都空着的右耳多了一枚银色的耳钉,依旧穿在上面耳洞里,款式看着很别致,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意已经被搅得七荤八素的目光剧烈震动。
这不是五年前她亲手画图,找人定制的?!
那时意外来得突然,她还没等到收货就已经走了。
现在怎么会在慕青临手里?
“姐,你怎么会有这个耳钉?”周意声音在颤。
慕青临现在不想解释,软若无骨的手臂环上她的腰,身体靠上来,趴在她耳朵边上,用细如呢喃的声音说:“小九,等我酒醒,你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机会……
对了,摘耳钉,用嘴巴。
周意胸口起伏,目光往下瞥,落在慕青临白净的耳朵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克制了抿了一下嘴唇,低头含住那枚耳钉。
只碰到边角一点就没敢再动。
慕青临抬头,湿热气息打在周意脖子里,慵懒而轻软地提醒她,“耳钉是我的,你不碰我,怎么摘得下来?”
周意的鼻息忽然没了节奏,一只手从慕青临长发里穿过,扶在她后颈,发颤拇指压住挡在耳边头发,双唇微张,一点一点摩擦着她细软的皮肤过去,将她和她的耳钉一起抿住。
灼熱裏帶著壹絲涼意。
周意不自覺伸出舌尖,想將那絲涼意驅離,如此卻是將幹燥的輕抿變成了潮濕灼人的吮吻。
慕青臨摟在周意腰上的手臂收緊,唇間低吟似山澗水流。
周意神思错乱,还扶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控制不住。
剛撩開衣服握到前面,手忽然被慕青臨攥住,拉了出去。
“专心点……”她说。
周意失落,无意识在她耳朵上轻咬。她滚烫的鼻息稍顿,雪白的皮肤上快速泛起淡淡桃色。
周意沉沉看着,唇下动作变得强势而热烈。
终于摘下来那秒,一滴汗从慕青临下巴滚落,滴在周意潮湿的手臂上。
她低下头,想去吻慕青临覆了一层薄汗后更加性感的锁骨,却被她用指关节轻轻托住下巴抬头,对视着说:“怎么摘下来的,怎么戴回去,要是戴不回去……”
慕青临偏头浅吻周意的嘴唇,慢慢道:“你今晚就是我的。”
周意浑身的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
朦胧月色下,有人薄衫尽褪,面红如霞,有人低语不断,撩人无形。
这夜再长,也似乎远不够她们慢慢相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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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葎草
怕你哪天等急了,真不要我了。
清晨六点的阳光还没有多少温度,微风拂过,婆娑树影点缀了金色大地。
周意平躺在床上,睡衣蹭到半天,肚子上搭着慕青临的手臂,她就在她旁边侧身躺着,身体微微蜷缩,下巴压着她的肩,额头挨在她脑袋边,睡得正熟。
周意怕吵醒慕青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她在阳光与静谧里回忆:她跟她姐在车上做了,准确来说,她因为没办法把耳钉带回去,被她姐里里外外吃了个透。
从唇舌到手指,最后是她软到让她骨骼颤栗的身体。每一样都折腾得她要死要活,意识混乱,尤其是她姐细软的腰肢带动身体,快要将她抛入云巅,却突然停下来,用那双浮着一层醉意的漆黑眸子看着她,让她集中精神把她的耳钉戴回去那个瞬间,她差点死过去。
她那会儿抖得耳钉都捏不住,还怎么集中精神去找一个小小的耳洞?
最后……
周意偏头看向窗外,脚趾在被窝里悄悄蜷了起来。
最后求着她姐给她的。
喝醉酒的她姐实在太难受说话了。
“一大早瞎琢磨什么呢?”慕青临沉寂一夜后低沉干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周意被抓现行,心虚地翻身背对她说:“没……”
“是么?”慕青临还搭在周意身上的胳膊用力,把她抱回来,另一条胳膊撑住头,垂眼看着她说:“没瞎琢磨,耳朵怎么这么红的?”
慕青临说话的语速很慢,嗓音还不够清亮,但会显得有质感,周意顶不住,继续翻身,趴在枕头上闷着声说:“热……”
慕青临越瞧越好玩,“你今天什么情况,说话一个字一个往外蹦。”
周意辩解,“没……”
慕青临乐不可支地抬抬周意肩膀,说:“转过来,我要看脸。”
周意闷不吭声地趴了几秒,翻过身,重新把自己摊平在床上。
慕青临还是刚那样撑着,右手食指玩似的从周意鼻骨上轻轻滑过,点着她的鼻尖。
周意觉得痒,又怪喜欢这种情人之间的小动作,硬是忍着不动。
蓦地看到那枚最终还是由慕青临自己动手戴回去的耳钉,周意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问她,“姐,你怎么会有这个耳钉?”
慕青临撑着头的手移开,身体往下压,趴在周意一侧肩上,温吞道:“你在店家那儿留了应急联系人电话。”
周意恍然大悟,那,“你有没有联系过店铺?”
慕青临说:“嗯,和客服随便聊过几句。”
那就是都知道了。
一面是她的心意,一面是她的离开。
慕青临当时要经历多少矛盾,才会选择留下她送的耳钉?
周意心里很不是滋味,内疚地说:“对……”
“再说「对不起」嘴给你缝了。”慕青临捏住周意的嘴巴吓唬。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威慑力,反而因为趴在她肩上的姿势限制,看着像调情。
周意心里的不适淡下去,安分的眼睛眨了眨,怎么看怎么傻气。
慕青临顿时又想笑了。
想起周意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她嘴角的笑容变淡,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注视着她。
比起眼前这个安分到易受惊吓,要催着、引着才会主动的周意,她其实更怀念以前那个一逗就炸毛的。
罢了,符晓都知道刚和好的关系不会那么快进入状态,她还纠结什么?
反正她现在心情好,不介意拉着这个小呆瓜的手再往前走一段。
她也不信本性真会被时间完全消磨,等这个小呆瓜真的觉得安全了,安心了,肯定还会变身成那个她熟悉的小刺猬。
这么一想,慕青临拥堵的思绪立刻变得轻松起来,她抬手捏捏周意右耳,说:“耳朵能听见了?”
话题转得有点快,周意愣了愣才说:“嗯……”
“什么时候能听见的?”
“安翔叨叨不停,你捂我耳朵那回。”
“嘿,我说!”慕青临坐起来,一条腿曲起搭着手,下巴抵在手背上,另一只手用力揪了下周意耳朵,质问道:“你是生怕我不操心是吧?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和我说!”
周意心虚,她当时人有点飘,想不起来说。
“你怎么发现的?”周意没有任何技巧地岔开话题。
慕青临还气着,不想这么便宜周意,她心思一转,刻意放缓语调说:“昨晚,我在你右耳说话的时候,你给我反应了。”
周意有点懵,“说了什么?”
慕青临低声,“说我想听你叫。”
好像想起来了。
然后她就叫了。
她姐后来还评价了,说,嗯,说:“小九,你高潮时的叫声和猫一样。”
要死了。
周意假借起身的动作,避开慕青临内容丰富的视线,说:“姐,你以后能不能别喝醉了?”
慕青临反问:“为什么?”
周意坐在床边,背对她说:“太软了,你说什么我都想听,还……”
慕青临挪到周意身后,抱着她的肩问:“还什么?”
周意说:“还爱欺负人。”非要求着才作数。
啧,当着本人面告状,这点很周意。
慕青临抬手拨过周意的脸,捏着她的下巴吻过去,说:“等你哪天乐意了,我让你欺负回来。”
——
周意今天不用去省台。
慕青临把她放到省台门口,让她抄小道回佛魔待着。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周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翻译好了三篇论文。
晚上,唐远舟叫周意吃饭,她说和慕青临有约,不在家吃,结果自然是被唐远舟冷嘲热讽一顿,让她能滚了赶紧滚。
等她真滚到楼下,唐远舟又突然叫住她,拿了一管纹身药膏过来,说:“慕青临昨天走得急,没拿,你给她带回去。”
纹身药膏除了固色,还能杀菌消炎。
夏天创口愈合快,细菌长得也快,一般都会建议抹几天。
慕青临昨天没抹,还洗了澡。
周意有点担心,接过药膏火速去了省台。
门卫认出周意,登记完直接放行,安翔又恰好下班,给她刷了门禁。
她上来几乎没费什么劲儿,不想慕青临却没在。
符晓路过,看到在慕青临办公室门口徘徊的周意,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干嘛呢?”
周意回头,“符晓姐。你知道慕青临去哪儿了吗?”
符晓不答反问,调侃道:“酒席都请我们吃了,还叫全名呢?”
周意倒是没想过这个事,思忖片刻,她说:“叫妍妍合适吗?”
“这你得问她。”符晓用下巴指了个方向,笑着说:“去茶水间找找,我刚看到她拿着杯子过去了。”
周意说:“好,谢谢符晓姐。”
周意说完就跑,和从茶水间拐出来的慕青临撞个正着,吓得她赶紧抬高刚接了热咖啡的杯子,提着嗓子说:“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周意摊开手,给她看一路攥着带过来的药膏,“给你抹药。”
慕青临往自己手臂上看了眼,还真有点红。
“回办公室抹。”慕青临说。
周意说:“好……”跟着她往回走。
半路遇到行政的同事小谈,慕青临顺便跟她聊了两句,“前期调研的人员名单已经定了,机票和酒店你及时帮我们订一下,对了,还有周意。她是我们这次拍摄的向导,机票台里定。”
小谈连忙点头,“出发时间呢?”
慕青临先去问周意,“我和晓的加急签证最多三天下来,暂定周六走,你有没有问题?”
周意说:“没有……”
“那就订周六的票。”慕青临对小谈说:“我和周意挨着坐,给她靠窗的位置。”
小谈用文件夹挡着嘴偷笑,“我还以为李雄骗我呢,原来您真的在和周老师谈恋爱啊。”
慕青临和周意对视一眼,笑着说:“嗯,真的在谈。”
小谈逐渐兴奋,“您放心,我一定帮周老师挑个最好的位置。”
周意被特殊照顾,有点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说:“不用,怎么方便怎么来。”
小谈立刻反驳,“那不行。李雄可说了,昨晚吃饭,慕主任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您,我这座位要是挑不好,慕主任回来还不剥了我的皮。”
慕青临失笑,“我有那么凶吗?”
小谈不吭声,笑着跑开。
等彻底看不见了,周意拉拉慕青临的袖子,犹豫不决地说:“姐,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传得太快了?”
“迟早的事,论不上快不快。”慕青临将杯子换了个边,牵住周意的手,说:“我都这个年纪了,一直不结婚,迟早会变成他们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与其被猜测,不如正大光明地告诉他们我喜欢谁。”
“人多口杂,传开了,难免有人说闲话。”
“随便,有本事了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说下去,没本事就憋着。我是和你谈恋爱,只需要尊重你一个人的感受,其他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慕青临的坚定让周意平静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她默默地想:她可能也要勇敢一点才行,畏畏缩缩消磨的不是别人,是眼前这个为了和她在一起,给自己揽上一身麻烦的漂亮女人。
“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周意说。
慕青临偏头,“什么秘密?”
周意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认真,“我不止喜欢你,还爱你。”
慕青临站在大片夕阳里,胸腔被一种柔软又汹涌的情绪填满,她偏头笑了一声,很快转回来,一瞬不瞬地看着终于往自己身边走了一步的女孩子,说:“我也爱你,已经持续了很久。”
——
饭后,慕青临说她喜欢清清爽爽的颜色,拉着周意去商场,给她买了几身衣服,还吃了冰淇淋。
周意还是没有以前爱撩事儿,但跟她说话的语气有了起伏,表情也隐隐生动,她看了一整晚依然觉得不够,便顺着自己的心情问:“晚上还是跟我回家住?”
周意没有犹豫,“嗯……”
“那你还放在宾馆的东西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带回来了?”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明天去拿?”周意问。
“现在就去。”慕青临开了导航,上瘾似的伸手过去摸摸周意的脸,说:“有对象的女孩儿不用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哦,原来不用流浪等于有家有室。
周意默然片刻,低低地咕哝了一声,“好……”
这个语气和她以前不好意思的时候极为相似,乍然钻进慕青临耳朵,让她感觉有些痒,忍不住还想去逗。
抬眼看到中控屏上的时间,慕青临默默叹了口气,心道,算了吧,这一趟来回少说两个小时,昨晚她借酒装疯,折腾得有点过,还没完全缓过劲,今天再凌晨睡真撑不住了。
慕青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点点往主路上并道。
约摸四十分钟到达新大学城。
慕青临说要去趟学校拿东西,让周意收拾好了在路边等她。
周意闲不住,和面摊阿姨商量了退费,又跑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果汁放在收银台上,对今晚值班的女孩儿说:“我要走了。”
女孩儿拿起果汁扫完码,“五块五。离开大学城,还是离开江坪?”
周意用手机付钱,“江坪,不过以后还会回来。这里的人很好。”
女孩儿感慨,“是啊,我来这里两年,也很喜欢这里。”
“你不是本地人?”周意顺口问。
女孩儿笑着摇头,“小时候差点变成这里的人,结果因为自己太不小心,让人贩子拐出去了很多年,前年才回来的。”
周意诧异,很快平复下来说:“看你年纪还不大,能这么早回来,算是幸运的。”
女孩儿安静的笑容忽然变得明亮,“嗯,多亏我姐。”
熟悉的称呼震着周意脑子,她动了一下嘴唇,定定地看着女孩儿。
小时候来过这里,二十左右的年纪,人贩子……
有些时隔久远的画面从周意眼前快速闪过,她不自觉身体前倾,语速飞快地问:“你姐叫什么?”
“慕青临……”女孩儿说:“她坚持了三年才找到我,把我从一个六十岁的光棍手里救出来,带我去做人流,照顾了我半年,还替我找到这份工作。
她说这里是离校园最近的地方,我做噩梦的时候可以去学校里转一转,那里单纯的环境会让我不那么害怕。”
周意的心脏剧烈跳动,再开口,声音很轻,“你叫什么?”
女孩儿说:“路瑶……”
周意,“路畅是你什么人?”
路瑶惊讶,“小姐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哥的名字?”
果然。
周意想笑着和路畅到死也在找的妹妹说话,嘴角提起来之前嗓子先胀了。
“路畅以前很喜欢给我买奶油蛋糕,因为你喜欢吃。”周意说。
路瑶哑然一瞬,激动地说:“你是周意!妍妍姐的女朋友!”
周意问她,“你知道我?”
路遥重重点头,“我很感激妍妍姐帮我这么多,一开始跟她说话总是特别小心,她说不用这样,说她会找我没有太高尚的目的,只是因为答应过我哥的一个朋友,希望她听到这个好消息能更开心一点。她说那个人是她的女朋友,名字叫做周意。”
周意肩膀塌下来,呼吸很静。
她一句话,慕青临找了三年。
大海捞针一样的事,她坚持了三年。
这世上不会有几个人比慕青临更笨,也不会有几个人比周意更幸运。
周意把付完钱的饮料推到路遥手边,说:“路瑶,这个是送你的,谢谢你之前帮我,也谢谢你让她找到。”
周意说完,迅速转身朝门口走。
刚拉开门,听见路遥在身后大声喊道:“周姐姐!慕姐姐以后就不是我姐了!她会让我这么叫她,是因为找到我,答应你的事就做完了,她怕自己突然空下来会变得茫然,可如果有一样只和你有关的事一直持续,她就能一直坚持。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能再叫她姐了,她说她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周意手指扣着门把,没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校门口,站在往来人流的嬉闹声里给慕青临打电话,响到第二声的时候被她接通,“喂,你好。”
周意脑子一空,愣在了原地。
慕青临的声音好陌生。
即使是她在早餐店把慕青临气得头也不回离开那会儿,她的声音也没有这么陌生过,好像,是在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说话。
这一秒,周意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人无端推离的感觉,心脏像浸在刺骨的冷水里,每跳动一次,盘绕的葎草就会在上面狠狠剌出一道口子。
不怎么流血,但是又刺又疼,即使再努力地屏住呼吸,也还是无法阻止痛感的蔓延和持续。
五年前她的离开,五年后她一次又一次的硬话,都是在莫名其妙地推离慕青临。
她就是在这种感觉里一点一点走过来的,现在依然小心翼翼,连一个纹身出现的时间都不敢问。
周意嘴唇微张,在慕青临第二次出声询问的时候,哑着声说:“姐,是我。”
慕青临那头静了一秒,倏地笑出声来,“差点忘了,我还有没找你要电话,一会儿存上。”
语罢想起什么,慕青临软下了声音,“你还存着我的?”
“没敢存……”周意说。
慕青临「嗯」了一声,声音轻轻的。
周意知道那是失望的表现,她快速低头吞咽了一口,再出声,嗓子清亮又坚定,“存了只要看到就肯定会忍不住打给你,所以不敢存,但是脑子里一直记着,特别清楚!拨号的时候,根本不用看哪个数字在哪儿,手指落下去,按到的就一定是对的!”
周意坦荡地坦白在慕青临意料之外,她从校门里走出来,看着站在路边的周意心潮澎湃。
“怎么突然就知道我喜欢听什么了?”慕青临笑问。
周意还没发现慕青临,一双眼紧盯着门里,语气急迫,“一直都知道,就是不敢说!”
慕青临朝着她这边走,“现在为什么敢了?”
周意扣着手机,眼皮垂了下来,“怕你哪天等急了,真不要我了。”
“傻不傻?”慕青临啼笑皆非的声音就在身后。
周意目光震动,立即回头,被慕青临屈指敲在额头,好笑地说:“我这才走几分钟,你又想搞幺蛾子了?”
周意用力摇头。
她的余光里都是人影,意识里还有没被填平的沟壑,她还习惯低着头。
但这一刻,她就是想不顾一切地跨过去,大大方方站到慕青临面前,跟她说:“姐,这一百步,你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我来找你了。”
哪怕只能坚持一秒也行,至少,这一秒里的慕青临是不用一个人努力的。
周意把手机装进口袋,紧攥着手。
“怎么喘得这么厉害?”慕青临问。
周意也不知道,从便利店到这里就上百米,对现在的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远不到喘的地步,可她的心跳就快得停不下来。
周意张嘴缓着呼吸,说:“来找你……”
慕青临笑了,“我又不跑,你急什么?”她将手里的保温箱提起来,用手指磕了一下,“看你晚上吃冰淇淋吃得意犹未尽,就去慕老师教研室给你拿了点。这是慕老师一个食品专业的朋友特供的,市场上想买都买不到。一会儿回家了给你冻冰箱里,想吃随时吃,吃完了……”
慕青临话到一半,忽然被周意扑进怀里,紧紧抱住。
周围的人声淡下去一瞬,目光很快集中过来。
慕青临的手缓缓落下来,低头看着身前情绪反常的姑娘,笑着问她,“谁欺负你了?跟姐说说。”
周意在慕青临脖子里摇头,嗓音很低,“没人欺负我。”
“那你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说你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可我不想让你再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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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出发
这一趟回去有惊无险,我最终美梦想成真。
校门口,刚从教研室出来,打算在外面溜达一圈的章可用胳膊肘撞撞慕子佩,蹙着眉尖问她,“那个是不是你姐?”
慕子佩正在和高歌看视频,闻言蹭地抬头,“是啊……”
章可转头看着她,满脸的担心,“那抱她的人是谁?”
章可话尾巴里的疑问声还没散,慕子佩已经大步朝两人冲了过去。
章可和高歌对视一眼,火速往上追。
慕子佩被宠着长大,性格和小孩儿一样,一旦跟谁闹了别扭,这个人就是她的敌人,恨不得把「我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写脑门上表达立场。但背地里其实比谁都哭得多,比谁都想和好,就是拉不下脸。
周意是那个她正在闹别扭的人,她自己怎么骂都行,别人不能惹,不然她会非常生气,譬如现在有人要跟周意抢她姐,她就第一个不答应!
慕子佩一把扽开周意,恶狠狠地瞪着她说:“你放开我姐!我姐是小九的!”
慕子佩一口气吼完,人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晚两步跑过来的章可和高歌看看灵魂出窍的慕子佩,再看看风平浪静的周意,默契地一边一条胳膊,架着慕子佩往回滚。
这也太丢人了!
竟然当着敌人的面维护她!
要不就让她在今夜长眠吧,她实在无颜面对明天的太阳。
慕子佩绝望地想。
想到一半,被慕青临从后面叫住,“回来……”
三人同时停住,几秒后,磨磨蹭蹭地走到慕青临跟前,和她打招呼。
“姐……”
“妍妍姐……”
慕青临「嗯」一声,问她们,“这么晚跑出来干什么?”
慕子佩说:“买冰镇西瓜汁。”
慕子佩拧眉,“睡前喝西瓜汁,你还嫌上次摔得不够狠?”
慕子佩尴尬地抠脚趾,“那次是不小心。”
“你什么时候小心过?”慕青临反问。
西瓜汁有一点利尿的功效,慕子佩偏还爱在睡前喝,搞得半小时不到就得跑一回厕所。
有一次她实在困得不行,下床的时候迷迷糊糊踩空台阶,摔得门牙差点磕穿下嘴唇。
为这,慕青临骂了她大半个月,没想到还敢背着她喝。
“回去睡觉。”慕青临命令道。
慕子佩脖子一缩,有点害怕,抬眼瞥见站在旁边的周意,立刻挺直腰杆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为什么抱我姐!”
周意,“我……”
“你都说了我是她的,她抱我一下怎么了?”慕青临打断。
“姐!”慕子佩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们了,你干嘛还要替她说话!”
慕青临说:“她要我,至于你们……”
慕青临转头看向周意,“你说还是我说?”
周意毫不犹豫,“我说……”
慕青临抿着的嘴唇翘了起来。
周意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对面三人说:“佩佩,对不起,小可、小歌,对不起。之前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敢回来见你们。我的朋友不多,出了红门巷,就只有你们三个。
如果可以,不管让我拿什么换,我都想把这五年重新换回来。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考研究生,考博士,以后留校当老师,过简单的生活。
可是我那时候太幼稚了,遇到处理不了的事就跟天塌了一样,只想着躲。现在其实还是这样。”
周意看了眼慕青临,被她眼睛里的爱意感染着,内疚逐渐变成了感激,“可是我喜欢的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我,我爱她,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我正在为了她努力学着正视。佩佩,我知道错了。我还想和你们做朋友,行吗?”
慕子佩的眼睛早就红了,在她的印象里,她同桌最大的特点就是嘴欠,别说让她说软话,就是好好说话那也得看心情,看关系,现在竟然一下子说这么一大堆。
章可和高歌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虽然不知道周意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但能感受到她的为难,可这里面最难受的始终还是慕子佩,她不说话,她们没理由冲在前头,只好暗暗在后面推她,气得她大叫,“别推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原谅她呢!”
章可张嘴就来,“让她给你买西瓜汁!”
高歌附议,“对!这可是当着妍妍姐的面儿跟她对着干,考验巨大!”
慕子佩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慕青临刚才凉嗖嗖的表情,快速道:“我要特大杯!”
周意下意识去看慕青临,她正笑得跟被众星环绕的皎月一样。
读出她目光里的询问,慕青临用手抵着鼻子,艰难地把笑憋回去,说:“小杯,多一滴都不行。”
周意又去看慕子佩。
后者纠结两秒,嘟囔道:“小杯就小杯。”
周意马上去买。
原地的几人各怀心思。
章可:就慕子佩这智商,狗在脚边汪一声就能把她忽悠着去买大骨头吧,到底怎么考到专业前三的?
高歌:和慕子佩做朋友,永远不用担心矛盾升级,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真生气。
慕青临低头看着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妹妹,软下声说:“从来就没想过跟小九闹吧?”
慕子佩扭头不看她,“谁说的,在任博川店里见她那天,我骂得她都不敢还嘴。”
“我作证,确实骂了,但骂的是任师兄丑,说就算他是个女的,妍妍姐你也看不上他。”章可小声戳破,气得慕子佩瞪大了眼睛。
高歌被忽略,见缝插针地说:“回到宿舍还可怜巴巴地哭了。”
慕青临抬眉。
这个她有印象,慕子佩哭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给她打电话说爱她。
估计当时是觉得周意那儿没戏,心疼她了。
慕青临忽然庆幸是自己把慕子佩从刚学会走路一直带到了初中,她那时候的年纪也不大,不知道什么是溺爱,也不懂什么叫严苛,单纯把作为姐姐能给的保护全给了她。
少了自己经历是非,被迫长大的过程,慕子佩的善良总带着笨拙。
这份笨拙她想称之为豁达。
和她母亲一样,永远记好不记坏。
“小九的微信重新开始用了,以后没事可以在微信上找她。”慕青临说。
慕子佩眼睛亮了一瞬,很快被她藏回去,冷淡地说:“谁要找她!我……”
慕子佩的手指忽然被冰到,吓得她心肝乱跳,急忙缩回来往过看。
离开还不到五分钟的周意竟然已经回来了,手里端着插好吸管的西瓜汁,说:“中杯的。老板做错了没人要,我就直接买了。”
这个结果简直正中慕子佩下怀,但她去接之前,还是怵地先看了眼慕青临。
慕青临说:“别看我,你朋友给你买的,想不想接,你自己决定。”
慕子佩一把抢过。
周意松口气,把提在手里的另外两杯递给了章可和高歌,“这个是事先做好的,可能没那么冰了。”
两人同时接住,高歌说:“教研室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我俩刚好想喝点不凉的。谢谢小九。”
章可忙不迭点头。
接下来的几分钟,四个人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各看各的。
慕青临站在旁边,心里差点笑疯。
没离开学校多少都还保留着一点小孩子心性,不记仇,但脸皮薄。
“快到门禁了,没事就回宿舍去。”慕青临打破沉默。
慕子佩「哦」一声,欲言又止地瞥了眼低头盯着地面的周意,和另外两人转身往回走。
慕青临目送她们进去后,抬手捏着周意后颈,笑问:“地上有钱?”
周意说:“有……”
慕青临配合演戏,“哪儿呢?”
周意从口袋里掏出枚钢镚,扔在了地上。
慕青临,“……”
看吧。
她说得没错,不管时间如何张牙舞爪从她们生命里经过,她身边这个女孩儿始终还是那个骨子里爱撩架的小刺猬。
她正在一点一点从那个困着她的壳里往出爬。
态度还算坚定,应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慕青临俯身把那个钢镚捡起来,装进口袋,朝周意伸出手说:“回家了……”
“嗯……”周意牵住她,低缓声音里带着怀念,“这个钢镚是你在红门巷里赏我的那个。我一直带在身边,想你了拿出来看一看,想到心窝发疼了就往天上扔,扔到花就继续想,扔到字就过一分钟再想。”
“当时应该赏你了两枚,另外一枚呢?”
“丢了……”
慕青临握紧周意的手,和她肩膀相贴,“这枚我没收了,以后想我了就来找我。”
“好……”周意不假思索,想起刚才和慕子佩几人说的话,情绪倏地低落下来,“姐,承诺你的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了。”
慕青临想问什么事,偏头看到周意凝固在学校里的视线,迟钝地记了起来——
她决定回到新闻中心继续做调查记者那会儿,周意跟她说,她会跟慕老师好好学,争取以后留校当个老师,或者去六所当研究员,每天早出晚归,平淡踏实,还不愁吃喝,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去追她想要的东西,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一个亲口跟她说过害怕「离开」的小女孩儿,在喜欢她之后亲口告诉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朝自己喜欢的方向走,不用管她。
也许就是这种带有对比,又有一点牺牲的大方把她的心牢牢捆在了她身上,才能让她在面对选择时多一些坚定。
慕青临捂着周意的眼睛,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那就重新答应我一件事。”
周意问:“什么事?”
慕青临说:“保护你的那些动物之前,先保护好自己。”
周意目光震动,想起那晚慕青临说恨她时,带的那句「你的孤注一掷就是有一天让我在同一个地方失去两个最爱的人」。
周意快速往前跨出一步,转身面对慕青临,抱着她说:“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慕青临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那我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
后面几天,周意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跟慕青临一块儿出门,一个在佛魔翻译论文,一个和万千里他们在拍桌对骂里继续做纸面调研。
到了晚上,两人会一起出去转转,或者直接回家。
不同的是,以前慕青临工作一天,还要撑着满身疲惫开车,现在只要有周意在,她压根不上驾驶位。
周意一开始还要询问,后来顺手到车钥匙直接揣自己口袋,弄得慕青临有一回要出去,翻遍了办公室愣是没翻出钥匙,最后不得已借了符晓的车。
时间一天天从日历上走过。
纸面调研结束那天,周意的论文翻译完了,耳朵复诊没问题了,一起出发的几人该办的手续办好了,接种疫苗的小黄本拿到了,防蚊虫和疟疾等常备药也购买了。
一切准备就绪。
临行前的那一夜,周意和慕青临两人谁都没有睡踏实。
周意怕慕青临这一去会知道她过去五年的真实生活。而让慕青临辗转难眠的恰恰是她终于可以触及到那个她完全陌生的五年。
次日早上,一行七人从省台统一出发。
这七人除了周意和慕青临,还有符晓、万千里、段艺,再加两个开车打杂的——安翔和李雄。
有周意事先对他们的行李和各种材料进行确认,现场又有她带,所有流程都过得异常顺利,搞得从来没出过国的安翔唏嘘不已,“师母,你这才是第二次出国吧?”
周意懒得回他,单手推着两只行李箱,说:“你别叫我师母。”
“为什么?”
“怪……”
安翔不乐意地嚷嚷,“我比你年纪大都没觉得怪,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还有还有,你上次出去已经是五年前了吧,为什么还能把机场布局记这么清楚,看都不看就知道往哪儿走?”
周意不说话,步子迈得更大。
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慕青临本来在和万千里说话,听到安翔最后那个问题,抬头看向了周意。
她其实也想问一问周意,隔了五年才又一次来,她是怎么做到把所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这个问题盘踞在慕青临心里许久得到不回答。
一直到上了飞机,看见周意放在小桌板上的登机牌。
周艺……
难怪这么多年谁都找不到她。
难怪穷得饭都吃不起了,也不用以前的卡。
原来是改名字了。
身份证肯定也换了,这样才能从以前的生活里彻底剥离。
那么,即使她不是一开始就出了国,或者,中间还回来过都没有人会发现。
她对机场的熟悉。
她什么时候考的国内驾照。
……
慕青临心里隐隐有了一些念头,被她按捺着,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拿出已经修复好的葫芦,说:“小九,手机给我。”
周意直接掏出来给她,看到她仔细把葫芦挂在手机壳下面,用手指拨了一下,递回她面前,说:“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在去你的世界之前。
慕青临于心里补充。
这个葫芦和钢镚一样,替代她陪了周意五年,在去到她的世界之前完好无损地还给她,也许会让她不那么慌张。
周意正好需要一个东西来压住她从上飞机就一直在发颤的手指。
她把葫芦紧紧攥在手心,说:“姐,谢谢你。”
慕青临笑道:“不谢……”
加上转机等候和从酒店驱车赶往营地花的三个小时,几人在第二天中午见到了巡护队的队长Antoin、志工Gore和队里唯一的医生——韩秋。
周意逐一介绍了两方人,等到他们开始互相寒暄后,牵着慕青临的手,走到韩秋跟前说:“秋姐,你之前不是问我27岁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当时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成真,没敢和你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周意偏头和慕青临对视一眼,握紧她的手,掷地有声地说:“我想活着再见她一面,我想回到她身边。”
这一趟回去有惊无险,我最终美梦想成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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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初识
手别攥这么紧。
韩秋眉心紧了紧,目光笔直地看着慕青临。
这个人应该就是周意躲了五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见,却突然发现她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障碍,宁愿用一张合照让她误会,也要护着的人吧。
单看外表就很出色,只是,周意当时那么决绝地说要让她恨她,不要总想着她,怎么转眼就在一起了?
韩秋神色探究。
周意见此,后知后觉自己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只说了纪录片的事,没有提及私人问题。
Antoin对任何和野保本身无关的事都很不看好,她当时把口舌全费在了说服Antoin上。
“秋姐,她叫慕青临,是我十几岁就喜欢上的女人。”周意快速道。
韩秋收回落在慕青临身上的视线看向周意。
她的表情有些紧绷,很明显是不希望她多问,多说。
韩秋不动声色地回了周意一个眼神,然后微笑着朝慕青临伸出手,说:“韩秋。幸会。”
慕青临回握住韩秋的手,同样面带笑容,“慕青临。久仰。”
明明挺和谐的画面,周意一想到照片的事就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她急忙发挥主人家的优势,招呼一众人进屋去聊。
Antoin第一时间表明态度,“如果你们的纪录片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真实,那我和我的队员会随时拒绝配合你们拍摄,并请你们离开这里。”
万千里二郎腿一翘,怼得利索,“纪录片不可能做到绝对真实,我们来了也不可能轻易走。”
“周!他怎么能这么无礼!”Antoin不可思议地找周意告状。
周意屁股还没坐稳就被拉出来,头大地解释,“万导演的意思是从哪个角度拍,拍什么内容,这些选择本身的存在就已经破坏了纪录片的真实性。但一个纪录片想要拍好,策划又必不可少,所以不存在绝对的真实。”
这些是周意在省台开会那两天跟安翔学来的,她甫一说完,就收到了万千里的大拇指。
周意略有些气馁地求他,“万导,我们队长在野保的事上只有一根筋,您跟他说话的时候多少哄着点,不然真有可能今天来,明天回。”
万千里了然,敞亮地朝Antoin喊了声「哥们」,忘了改口,直接用中文说:“对不住啊,就这脾气,以后一定注意。”
Antoin听不懂,茫然地问周意,“他刚才说了什么?”
周意说:“说你英俊帅气有气质。”
Antoin立刻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
万千里用手挡着嘴,悄默声问周意,“你们队长是不是傻?”
“老万……”慕青临双眸微敛,用眼神提醒万千里别把办公室那套习惯带到这里来,他们熟,私下怎么都可以,出门在外,多少要迎合别人的处事和性格。
万千里明白慕青临的意思,闭上嘴,默默在心里检讨自己。
周意和Antoin商量片刻,说:“你们今天刚到,都挺累的,这趟过来就当相互认识,细节问题暂不讨论,可以吗?”
“可以……”慕青临说:“不过,稍后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四处转转,我们想先粗略了解巡护队的配置、现状,以及你们的工作内容和管辖范围,这对我们后续的调研方向和样片拍摄有很大帮助。”
周意说:“没问题……”
话落,周意看到慕青临眼底浮起了丝丝缕缕的笑意,浓情里带着欣赏。
周意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这好像是她们第一次完全抛开个人情感和命运牵绊,正儿八经说一件事。
未来,这件事还需要她们共同去完成。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一点点追上她了。即使她依然不是成为一个成功的人。
“转的事不着急,下午还有时间。这会儿先吃饭,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韩秋站起来说。
慕青临掩去眼底情绪,换上完美的职业微笑,起身对韩秋说:“谢谢……”
韩秋笑不露齿,“客气……”
说餐厅其实就是四根柱子加个顶,中间摆一排长桌,很简易。
周意他们平时都是来去匆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好,今天突然来了人,周意就总担心慕青临不习惯。
“姐,吃得惯吗?”周意侧身到慕青临手边,小声说:“吃不惯的话,我等会儿单独给你做。”
慕青临把嘴里的番茄炖菜咽下去,扭头看她,“还行,挺好吃的。”
周意不信,她刚来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咽一口都难。
慕青临看出周意的心思,头又往她那边靠了点,“我不是你,嘴不挑。”
周意默然半天,边用酸辣酱拌着咖喱肉泥,边小声叨咕,“我现在也不挑。”
她这幅「我不高兴,但我不说」的憋闷模样和以前如出一辙。
慕青临吃了口饭,抬起的脚尖轻磕周意脚踝。
周意惊得一筷子挑飞了米饭。
韩秋往她那边看一眼,问坐在对面的万千里,“你们住哪儿?”
万千里想了半天,求助慕青临,“我们住哪儿来着?”
周意看慕青临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稳下心神替她回了韩秋,说:“过来要花三个小时。”
韩秋,“嗯,咱们营区的位置比较偏,从哪儿过来都不方便。”
“你们每天花六个小时在路上,受得了?”韩秋说:“这一路过来都是土路,好点的能走一段简易路。一两天估计还行,长时间往返既浪费时间又熬人。”
安翔第一个发言,“那必须受不了!刚才过来,我还有一半时间在开车,胃酸就差点被颠出来,以后天天这么搞,我可能得把胃吐出来。”
李雄用肩膀拱他,“真把胃吐出来,你就是下一个医学传说,加油,这个独家我要定了。”
安翔哭丧着脸喊慕青临,“慕姐——”
“叫魂呢?”慕青临慢吞吞抬头看向韩秋,说:“韩医生有什么建议?”
韩秋说:“来这儿住吧。”
周意快速咽了口饭,“我们哪儿来多余的房间?”
韩秋,“不用有多余的房间。队里有四乘四的大帐篷,搭起来支几张床,完全够几位男士住,至于两位女士……”
韩秋的视线从慕青临身上扫过,对周意说:“慕小姐肯定跟你一起住,剩下这位……”
“符晓……”符晓自报家门。
韩秋唇角微弯,“符小姐就委屈一下,跟我挤挤了。”
符晓把蹿到喉咙口的呕吐感吞下去,神色自若地说:“感谢韩医生肯收留都来不及,哪儿敢谈委屈。”
“那就这么定了?”韩秋转头询问慕青临的意见。
慕青临说了声「稍等」,去问万千里和段艺,两人都觉得住这儿比每天来回折腾六个小时好。
“后面一段时间打扰了。”慕青临说。
韩秋,“应该的。慕小姐帮我们解决了资金那么大一个难题,我们理应尽全力配合你们这次拍摄。”
“资金?什么资金?”段艺八卦地问。
正在和他说话的Antoin听不懂中文,让他翻译。
他刚一说完,就见Antoin快步绕到慕青临那边,拉起她的右手双手握住,无比激动地说:“原来您就是周说的那位善良的女士!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接下来的拍摄,您不论有任何需求,我们都会想办法满足!”
万千里近距离围观到Antoin前后的态度反差,忍不住唏嘘,“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符晓说:“是有本事和没本事的区别。”
“怎么说?”
“他们队里之前遇到资金问题,是慕青临帮忙解决的。”
“难怪……”万千里感慨,“不愧是你们新闻中心的人,门路就是宽。”
符晓轻笑,“新闻中心的人是都不简单,但慕青临就这一个。”
符晓说完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她皱着眉停了几秒,继续去吃味道别致的饭菜。
一旁,Antoin还在向慕青临表达感激之情。
慕青临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放进口袋,说:“我们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方案调研,拍摄部分只涉及到样片,正片要等调研结束后一到两个月才会开始拍摄。到那时候,过来的人会是现在的好几倍,待的时间也长,会更麻烦你们。”
Antoin拍着胸脯丢了个成语,“义不容辞。”
周意诧异地问韩秋,“Antoin知道「义不容辞」什么意思吗?”
韩秋说:“看起来像是知道。”
周意点点头,半信半疑的视线从慕青临放在口袋的手上一扫而过。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周意带着慕青临几人逐一参观,“这是秋姐的工作间,动物和人受伤都找她;旁边是装备室,日常巡逻要带的东西都在里面放着……这是厕所,可以洗澡,但水是限量供应,能十秒洗完的,最好不要拖到第十一秒……”
“师母,一下子加我们这么多人,你觉得够用吗?”安翔抖着嗓子问。
周意皱眉,“你能不能别叫我师母?”
安翔果断点头,“能!”
周意说:“不够……”
安翔要哭了,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真吃不起这份苦啊!
李雄也有点慌,“所以我们就这么臭着吗?”
周意用手指了方向,“离这儿一公里有条河,水很清。”
李雄,“哦,很好,回归自然。”
周意往他绝望的脸上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边的林子里住着我们临时收养的动物,有些是受伤被我们救回来的,伤好之后会放归自然,还有一些是父母被虐杀,又没到独立年纪的小动物,我们有专门的饲养员养照顾它们。”周意说。
慕青临按下快门拍摄,“你们既保护,也救助?”
周意说:“是。从这片林子往前延伸数百公里全部是我们的保护范围。”
慕青临的镜头对着那个方向——干季枯黄一片,稀疏乔木散布于衰草之上,或成簇,或孤立,她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一只小可爱从洞里爬出来,钻进了她的镜头。
慕青临立刻按下快门记录。
周意看到她的动作,在旁边说:“这是狐獴,爱挖土。”
慕青临放大照片,从屏幕里看到了它不惧人类,直勾勾注视着他们的憨态。
有周意他们保护,这里的人与自然还保留了一些最原始的面貌。
万千里几人也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记录所见。
符晓拍了一组回来,问周意,“这里的动物你是不是都认识?”
周意说:“差不多……”
“牛……”符晓不吝夸奖。
周意没说话,视线一转,看向近处灌木丛生的林子,对慕青临说:“姐,那里有我的朋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慕青临抬头,“什么朋友?”
周意平静的脸上露出丝丝笑容,“一只没长大的大象,和我一样,在最需要人领一条路的时候,有幸遇到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
傍晚,慕青临几人暂时离开。
他们会在酒店再住一晚,明天带着行李过来。
周意本来没打算跟他们一起,韩秋却说:“让他们跟导航走,时间至少会增加三分之一。你反正没事干,不如去给他们引个路。”
安翔听到这话,眼巴巴地盯着周意想说话。
周意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你敢叫「师母」,我立马走人。”
安翔死死抿住了嘴。
周意看向慕青临说:“姐,我带你们走。”
慕青临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辛苦周队长了。”
周意尴尬地咳了一声,拉着慕青临快步往车边走。
“姐,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叫我?”周意压着声说。
慕青临认真地问:“为什么?”
周意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让叫?”
“尴尬……”
慕青临忍笑不语。
她大概知道缘由:从认识,周意就觉得差着她,说要追她,现在突然被她摆到平齐的位置不适应。
可是怪了,她现在就是很想这么叫她。
“如果我非要这么叫呢?”慕青临问,像在讲只有两人能懂的密语,声音悄悄的,又有些意味深长。
周意盯看着慕青临,过了一会儿转头回来,咕哝着说:“想叫就叫吧。”
慕青临靠近她,声音更轻,“周队长?”
周意抿了一下唇,低声道:“嗯……”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短音结束,周意的目光往下面瞥,食指勾住慕青临垂在身侧的手,小声说:“妍妍,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慕青临平静的心脏重跳了一下,快速转头看向周意。
除了和她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周意会这么叫她,其他时间还从来没有过,感觉很新奇,像云团撞上心跳,虚惊一场之后,只剩无尽的柔软与惊喜。
慕青临攥住周意的手指,耳边是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和自己越来越不规律的心跳。
这个傍晚真清净啊。
34岁的她似乎延迟多年,捕捉到了一丝小女生谈恋爱的悸动。
——
返程路上,周意和李雄各开一辆车。
周意在前面引路,副驾坐着慕青临。
车上只有她们两个,其余五人全在后面那辆车上挤着,美其名曰不想当电灯泡。
慕青临非常想问,公共场合她和周意照亮过谁?
这脏水泼得她都不忍心躲。
不躲,就必须好好利用。
“姐,你干嘛一直拍我?”周意目视前方,问再次将相机对准自己的慕青临。
慕青临淡定地说:“我在拍夕阳。”
周意无言,夕阳确实在她身侧。
正当她准备往后靠靠,给慕青临留出更大空间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因为夕阳从你身边经过。”
周意一脚油门踩狠,车子在土路上狠狠颠了一下。
慕青临照片拍糊,惋惜地说:“周队长,你这个定力真不行啊,随便说两句就踩不住油门了。”
这话听着莫名耳熟。
周意稀里糊涂得,想不起来,后半程一个字也不想和慕青临说。
一行人在外面吃过晚饭后回来酒店。
原本和慕青临一起住的符晓单独给自己开了间房,捏着门卡说:“你们办正事之前记得先把我的行李送过来,我这怀着孕呢。万一在你们门口听到点什么不该听的,不好跟孩子解释。”
周意被符晓露骨的话惊到,脚下一磕,加快了步子。
不到三分钟,周意把符晓的行李安全送到她房间。
再回来,慕青临已经洗澡去了,周意没什么事干,换了轻薄的衣服站在玻璃墙边看海,顺便感叹省台的阔绰,随便一租就是这里最好的酒店。
不久,慕青临洗完澡出来,看见周意走神得厉害。她放轻脚步走到周意身后,双手环抱着她,下巴压在她肩上,问:“在想什么?”
周意回神,“没什么。我去洗澡。”
慕青临环在周意腰上的手臂收紧,低了声,“秋后的账算了再去。”
周意整个身子僵了僵,问:“什么账?”
慕青临低头吻上她裸露的脖颈,“韩秋……”
果然还是没忘……
周意声音发颤,“这里的秋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冬天。”
“你不说我都忘了。”慕青临抬起一条手臂,抓着周意肩侧的衣服缓缓下拉,“冬天你就穿这么点,不冷?”
说话同时,慕青临细密的亲吻一下下落在周意肩头。
周意慢慢呼出一口气,左手扶住了映着两人的玻璃墙。
“不冷……”周意说。
慕青临抬眼和玻璃上的周意对视,她的眼波很平静,却莫名撩人,“冷不冷不是你一句话,我要摸了才信。”
周意压在玻璃上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蜷缩起来,“摸哪儿?”
慕青临不语,抓在周意衣服上手离开,柔软指腹若有似无地从她胳膊上擦过,覆住手背,望住她说:“手别攥这么紧。”
周意被蛊惑着,不自觉松开了手。
慕青临五指张开,一点点从她指缝里挤进去,和她十指紧扣,與此同時,另壹只手已經順著衣擺進去,摸上了她的腰腹。
周意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突然感覺到更爲強烈的觸碰,身體不自觉往前弓,“姐——”
慕青临吻在周意耳後,“叫名字……”
周意兩腿發軟,人在她懷裏輕顫,“妍妍……”
慕青临答应,手从她紧致的腰腹抚上来,慢慢說了句,“没骗我,确实不冷。”
作者有话说:
红锁,修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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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热烈
妍妍,叫得再大声一点,我就会听你的话。
夜里很静,只有周意的心跳和慕青临微微加重的呼吸。
周意不自覺地擡起手按住慕青臨,想讓她停下,不想這個動作不止沒有緩解她細軟手指帶給她的刺激,反而讓肌膚相貼的觸感更加真實,像是在故意邀請。
慕青臨在她耳邊低笑,指肚輕揉。
周意咬緊了牙,很快又微微啓唇,給她回應。
玻璃上清晰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周意頭壹次看到這樣的自己,目光散亂,表情妩媚,沒有以前白皙的皮膚上泛著壹層讓人血脈沸騰的粉色,像油彩画重涂轻离的最后一笔,若有似无,晕染得自然又均匀。
周意轉過頭,空著的那只手勾住慕青臨後頸和她接吻。
慕青臨的喘息聲隱忍而厚重,“小九,叫我。”
周意不想浪費和她接吻的機會,不肯開口。
慕青臨輕揉的指肚加了壹瞬力。
周意震顫著離開她的唇,頭深深低下去,迷離雙眼看著薄衫下她手骨的輪廓,喉嚨裏溢出壹絲幾不可聞的聲音。
這點顯然不夠。
慕青臨轉過周意的身體,把她推到玻璃牆,拇指摩挲著她被親吻的紅潤柔軟的嘴唇,說:“站穩了……”
周意發燙的手掌撐著身後的玻璃,低頭看見慕青臨提起她衣服的下擺,遞到嘴邊,在她唇上輕吻即離,耳語道:“咬著……”
咬着衣服还怎么接吻?
周意心里有些委屈,抬眼看到慕青临眼底多出来的几缕红丝,还是听话地张开嘴巴,咬住了自己衣服。
慕青临像是满意,拇指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会儿才顺着脖子落下来,五指张开,动作缓慢地在她因为紧绷而隐约显现的腹肌上轻轻抚摸。
她的腹部紧实有力,流畅的竖向线条之间并没有更为明显的横向纹理去切割,这种似有还无的力量感远比单纯瘦弱,或过度强劲肌肉的更具视觉冲击。
慕青临眼睛一眨不眨,专心地欣赏着自己身上不具备的另类美感。
她手下动作很轻,隐约的触碰比真实的压迫更让周意难以忍受,她想说话又张不开嘴,喉咙里开始发出细碎婉转的低语,一声声飘进慕青临耳中,让她的动作逐渐变得真实。
周意的手指紧扣玻璃,几乎滑落,偏还惦记着慕青临那声「站稳了」,不敢轻易乱动。
她身体里快速堆砌的情绪得不到宣泄,慢慢红了眼睛,过度的忍耐让她身体绷得更紧。
慕青临的视线从她腹部一寸寸抬至眉眼,短短几秒,她看全了女性的力量与娇柔。
欲念在慕青临身体里翻涌。
想起过去几十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她不得不强行克制着想将周意拆骨入腹的念头,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乖,可以松口了。”
周意立刻张嘴,仰头纾解几乎炸裂在胸腔里的情绪那秒,一声足以让时间停摆的「啊」从唇齿间飘出,撞上慕青临岌岌可危的神经,她快速低头,咬住了周意肩上裸露的皮肤。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柔软,寂静。
周意细微地颤抖着,被慕青临咬着的那块儿皮肤有点疼。
“姐——”周意叫她。
慕青临的唇没有离开,含混应声,“嗯……”
周意仰头看着不远处繁复的吊灯,很久才说:“不继续了吗?”
慕青临深深地吮着周意略带潮气的皮肤,待吻痕明显到足以证明这个女孩儿属于自己后,两臂交错搂着她脊背,把她柔软的身体抱入怀里,轻声说:“秋天过去了。”
——
田野调查是纪录片前期调研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他们要深入到故事发生的第一线,和人沟通,和景沟通,在一次次的理念碰撞中获取信任,获得潜在信息,为脚本的撰写积累素材,也为后期拍摄奠定基础。
沟通最快捷的方式是面对面会议。
主题会议人多口杂,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好的阐述机会,所以慕青临更喜欢一对一。
她将巡护队的人按照职业进行分类,又在同一职业里,按照不同目的再次进行细分,最终确定一个人需要和2至3位队员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了解。除了符晓。
“晓,你身体不舒服,韩医生那儿就交给你了。”慕青临说:“她就一个人,你应该很好应付。”
符晓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说:“行……”
她也不知道是吃坏了东西,还是怎么着,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恶心想吐,刚还有点腹泻,这会儿乏力地坐都坐不起来。
慕青临接着给万千里几人分配调研对象,最后是她自己。
慕青临在屋里找了一圈,看向靠在门边,无所事事的周意,说:“周队长,你跟我。”
周意回头,有点愣,“什么跟你?”
万千里抢答,“当然是跟她处对象啊。”
周意信他个鬼。
周意直起身体走到慕青临跟前说:“姐,我刚没听,你说跟你是什么意思?”
慕青临解释道:“你们的巡逻范围分两块,保护区和更深处的草原,人员分配也是基于这个,我们两边都想了解。草原那儿有老王,我跟你们聊聊保护区的情况。”
周意了然,“就我一个?”
慕青临说:“你是志愿者,代表其中一类人,还有一个靠从你们这儿领补贴的本地人,Zak。”
“好……”周意问她,“去哪儿聊?”
慕青临笑了,手伸过去,捏着周意的下巴摇了摇,说:“这是你的地方,你决定。”
一屋子唏嘘声此起彼伏。
周意面上没什么,心里被慕青临这个亲昵的小动作逗得兵荒马乱,她硬撑出一脸正经,说:“你跟我来。”
“啧,肯定是打算去个有遮有挡,还没人的地方。”符晓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慕青临哭笑不得,“正事要紧。”
符晓微微笑,“慕主任,信你不会假公济私哦。”
慕青临,“……”
周意带慕青临去了营地后面的树林,独生乔木一株一株分散生长,阳光从枯瘦枝头穿过,洒了满地斑驳。
周意指着横在慕青临跟前的粗壮树干,说:“坐……”
慕青临眉眼微抬,看了眼已经率先坐下的周意,学着她姿势靠坐在她对面的树干上,一条腿自然垂下,一条腿曲起,顶着笔记本和手持DV。
她还要拿笔记录聊天内容,腾不出手扶DV,索性把它放到树干上,调整好位置,抬眼看向不远处闲散从容的周意。
“周队长,我们开始?”慕青临问。
很正经的语气,莫名撞得周意心脏一跳,转头看着她说:“好……”
慕青临低头看了眼笔记本,说:“我先粗略地跟你过一遍提纲,让你心里有个大致轮廓,这样聊起来不会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孤立感。”
周意还是那个字,“好……”
慕青临正正神色,直接开始,“我一共有三个问题:一,这里有什么;二,这里每天都在发生什么;三,你们每天都在做什么。”
针对这几个问题,慕青临已经准备了非常完整的细纲引导周意,不用她马上回答。
谁知道周意根本不用引导,甚至连思考都没有,慕青临刚一问完,她就接住她的话说:“一,这里有动物和他们的栖息环境,还有保护它们的人;二,这里每天有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偷猎者,有为了生活铤而走险的普通人,还有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自然环境的我们;三,我们在抓捕、驱赶盗猎的人,也在救助被自然环境和人为因素逼得走投无路的动物。”
慕青临捏着笔快速记录,几乎是周意说完的同时,她记录结束,抬头看向周意说:“这里有哪些动物?”
周意一一细数,之后是他们的生活习性,生存现状等。
慕青临问得很细,周意知无不言。
调研进行到「保护它们的人」,慕青临笔下微顿,把提问变成了询问,“周队长,能聊聊你吗?”
周意搭在膝头的手往回缩了下,说:“能……”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喜欢的人。”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心境,慕青临不需要再和不久前的那个饭局上一样非要问她一句「这个人是谁」,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为什么要为了她来这里?”
“……”周意摩挲着手指沉默,她的眉心拧得很紧,表情沉重,看起来很纠结。
慕青临平静的心跳渐渐沉下。
在她以为周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忽然转过来,直视着慕青临的目光,说:“因为害死她妈妈的人在这里出现过。”
慕青临的心高高提起,轻轻落下。
周意来这里果然是为了「还债」,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周意要还的债除了替她母亲延续理想,也许还要替她报仇。
这个念头让慕青临莫名不安。
报仇是要直面那帮畜生的,危险不可避免……
想起那晚在校门口,周意答应过她的话——保护那些动物之前,先保护好自己,慕青临快速冷静下来,用最专业的态度从周意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始目的,未来规划等方面,进行了全方位了解。
周意的回答也始终客观。
聊得越深,周意对野保现状的认识越让慕青临惊叹。
她的分析,她对过去的总结,对现状的反思,对未来的预估,每一样都保留有自己的见解,合理又深刻。
她的眼界和成长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慕青临越欣赏越爱慕,越爱慕越停不下来。
这段本该用两三个小时结束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夕阳渐落才终于有了结束的意思。
慕青临看着笔记本上通过这三个问题,引出的第四个问题——他们能拍什么,以及列在下面的回答:四季更迭促生的动物迁移与停留,生态变化引发的物种变更与延续,不同偷猎者的不同目的与手段,同一批保护着的执著与牺牲,也许还可以延伸到人与自然的矛盾,或者从野保队员枯燥的生活里捕捉一丝乐趣,来削弱整体基调的压抑感。
他们能拍的东西很多。
这个过程一定比他们能想象到的更加漫长,但慕青临你相信,只要野生动物巡护员这个职业存在一天,她就能坚持一天。
她从来没有哪一秒比现在更有信心拍好这支纪录片,也没有哪一秒比现在更迫切地想让这个群体和他们身后的草原为人所知。
慕青临攥着笔,呼吸又长又静,“小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周意没发现慕青临称呼的改变,态度依旧认真,“什么问题?”
慕青临,“你喜欢这个职业吗?”
周意一愣,脸上维持良久的从容和自信出现了裂缝。
这个问题唐远舟也问过她。
她当时没有正面回答,但在心里想了——她不喜欢,留下是因为徘徊这么多年,不能马上丢下的责任,还有刚刚告诉慕青临的那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样的她如果被写进纪录片,只会给这个职业和热爱它的人抹黑。
她不能说。
慕青临也没想强求,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关闭了摄像机。否则也不会把对她的称呼改为私有的「小九」。
这是她个人想知道的问题。
她想确定周意对这个职业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如果有,那她对她的保证会更加放心,因为喜欢能控制私欲带来莽撞;
如果没有……她这辈子可能都会惶惶不安,生怕那些人哪天真的出现了,周意会不顾一切冲上去。
可她又矛盾地希望那些人快点出现。
只有商宁彻底瞑目了,她和周意之间的障碍才有可能被完全跨越。
这些话慕青临不能和周意说,会被她发现自己对她的选择其实带有瑕疵。
慕青临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说:“能干到副队长肯定喜欢,我问的这是什么问题。回吧,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
慕青临拿起DV,转身往回走。
周意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动作迟缓地坐起来跟上。
两人回来的时候,符晓几人今天的任务早就完成了,正坐在一起闲聊。
慕青临走过来,在符晓肩膀上拍了一下,问她,“感觉怎么样?”
符晓说:“下午吐了。”
慕青临皱眉,“我带你去医院。”
符晓摆摆手,舒服地搭起了一条腿,“韩医生已经看过了,水土不服,吃几顿药就没事了。”
“那后面你就别跑了,留下休息。”慕青临说。
符晓问:“后面什么安排?”
慕青临用笔记本磕在手心,说:“和小九聊过之后,我筛选了几个拍摄方向,针对这个几个选题,我们要去附近的村子和他们每天巡逻的地方看一看,顺便拍点样片。”
符晓,“嗯,我这两天肯定跑不了,辛苦你们了。”
慕青临笑着说:“让你来就来养胎的,跑腿的事轮不到你。”
符晓晃着椅子叹气,“既生瑜何生亮,我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进省台,工作上被你压一头不说,现在还得你替我擦屁股,难受,想辞职。”
慕青临把她椅子按回去,笑道:“别胡说,你走了,老王还不哭死。”
符晓笑笑没说话,继续晒她的太阳。
余光看到韩秋正在往过走,符晓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拉着被她以聒噪为由赶走的安翔闲扯淡。
韩秋扫了韩秋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慕青临旁边,问她,“和周意聊完了?”
慕青临刚要说话,回来后就跑不见人的周意忽然递过来一杯水,替她回了韩秋的话,“完了……”
韩秋说:“离吃饭还有段时间,你不打算带慕小姐出去转转?”
周意想起昨晚被慕青临灌的那口飞醋,立即跑去问她,“姐,你想出去看看吗?”
慕青临抿过水的嗓子格外清润,“你现在方便?”
周意说:“方便……”
慕青临无声地看着她笑,“那就走吧。”
周意接过慕青临空了的杯子放在一边,准备回去拿车钥匙,被慕青临叫住,说:“开我们的车。”
周意略一思索,答应了。
他们的车是台里给租的越野,性能很好,耐颠簸。
出发之前,慕青临顺口问了符晓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几个人跟商量好似的,一人一句「就不打扰你们谈恋爱了」,把慕青临堵得没话说。
她也懒得解释,坐上车,跟周意一路朝着落日的方向前进。
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周意把车停在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央。
两人从车上下来。
周意走到车前头靠着,等慕青临过来了,指着天边的血色夕阳说:“姐,你见过比它更清晰的落日吗?”
慕青临摇头。
城市里的落日有高楼遮挡,看不完整。
城市也离地平线太远,很难像这样一直靠近。
周意垂下手,插在裤兜里,转头看着慕青临说:“想不想看得更清楚?”
慕青临笑问:“怎么看得更清楚?”
周意抬起手,拇指指向身后,“上车顶……”
慕青临一愣,平静目光迅速变得热烈,她直起身体转身,单手撑住车盖,轻松跃上去,然后压下一条腿,朝周意伸手。
周意靠着不动,“我经常这样,不新鲜,你去吧。”
慕青临没多说,轻而易举地上到车顶,下巴微抬,闭上眼,感受着草原上灵动的声和自由的风。
再睁眼,她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寂静,温暖,有碧空下的落日与夕阳,有泥土中的草木与生灵,还有时光里的你和我。
这一秒,慕青临心里没有一点杂念,想着谁,她就念着谁,她将双手挡在唇边,对着世界尽头大喊,“周意!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慕青临一声一声喊着,没有回声的呐喊在周意心底引起万顷震动。
她不受控制地转过身,抬头看着慕青临说:“妍妍,我想和你在这里继续昨晚的事,行吗?”
在这个没人打扰,没有烦恼的地方,我想和你在这里畅快地和爱一场。
一旦回去,我们就还要继续做想做的事。
慕青临没有一分一秒地犹豫,她迅速从车顶下来,坐在引擎盖上和周意接吻,前所未有得激情与热烈。
天地辽阔,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场爱情的发生。
ithasbeendeleted。
慕青临喘息着唤周意。
周意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低头吮着慕青临潮热的脖颈,按照先前约定,在她乐意的时候,欺负了回来,“研研,叫得再大声一点,我就会听你的话。”
慕青临张着口,如愿地把最热情的回应给了周意。
夕阳下无边无际的草原,慕青临越热情,周意越恣意,没有哪一处美景可堪相比。
作者有话说:
红锁,删得妈都不认识了,我就看能不能过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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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荷花崽、艾西林、alone_c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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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周意的事,我让你睡。
周意和慕青临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营地里没什么人,连灯都只能看到一两盏。
慕青临奇怪,“你们睡这么早?”
周意边停车边说:“没,本地人一到晚上就回家了,剩下的就我和秋姐、Antoin、Gore,还有两个你没见过的饲养员,人很少,再加上现在是冬天,没人待室外,所以看着冷清。”
“难怪……”慕青临推开门下车,和周意一起往里走。
“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周意问。
慕青临想了想,“简单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周意「嗯」一声,说:“你们不是要开会总结今天的工作进展么,你先去忙吧,饭做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周意说完就要走,被慕青临轻轻抓住一边手腕。
周意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慕青临让周意转了个身,两手从她腰侧穿过,软绵绵地抱着她往前带了几步,让她靠着墙,偏头枕在她肩上,说:“突然有点开心。”
“嗯?”周意更懵,“开心什么?”
慕青临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周意的下颌,轻笑着说:“开心以前出差什么事都是自己操心,能凑合就凑合,这回好像被你处处偏待了。”
慕青临亲昵的小动作逗得周意心神不定,心里又喜欢得很,只好梗着脖子不动,给她又蹭又亲半天,气息不匀地说:“顺手的事,不费什么功夫。”
慕青临说:“多顺手几次,我就该变懒了。我一直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有精力了还会去照顾身边的人。你是头一个让我感觉到被照顾的人,很新鲜。”
“你不喜欢?”
“不喜欢能觉得开心?”
慕青临站直身体,微微俯视着周意,“小九,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周意垂眼避开慕青临地注视,语气里透着一股懊丧,“我以前是不是特别讨人厌?”
慕青临抬手托起周意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以前只是皮点,现在稳了。”
“你喜欢么?”
“真话是,出发来这里之前我还在惦记以前那个你,现在……”慕青临笑着吻在周意唇上,“我开始喜欢眼前这个会让我惊叹和爱慕你了。”
在此之前,慕青临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个狭隘的人,她固然不会看轻差距,但似乎更喜欢平等,甚至,仰视。
“小九,你以前说不想做我朋友里最差的那个,我觉得没必要,现在我开始理解了。”慕青临说。
周意,“理解的结果是?”
慕青临俯身在周意耳边,吐字时灼热的气息笼着她,“结果是,有一个强势的女朋友,做AI都比以前畅快了。”
——
慕青临开完会回来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她还以为周意肯定已经忙完睡下了,不想房门大开着,地上摆满了东西,她站在门口看了几秒,愣是没找着下脚的地方。
“我说妹妹,你这是在干嘛呢?”和慕青临一起过来的符晓倚着门框问。
周意回头,头发有些乱,“我想给妍妍收拾个书桌出来,她经常要用电脑。”
“啧,姐都不叫了。”符晓挑完周意的事儿,转头去问慕青临,“你就不管管?”
慕青临说:“管不了……”
这姑娘现在胆大的都敢威胁她叫得大声一点才肯给她想要的节奏,她还怎么管?再说了,“这么叫听着比姐顺耳。”
说话的慕青临一双眼里只有周意,黏糊得她差点一脑门磕桌沿上。
她按捺着心跳,快速将一大摊没用的东西装进袋子,提着往出走,“姐,你先去洗漱,我扔完垃圾回来,最多五分钟就能收拾好。”
符晓和慕青临同时往两边靠,好让周意能顺利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慕青临倾身去提周意手里的东西,被她朝后躲开,“有点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符晓靠在墙边,见缝插针地说:“慕青临,人这是要表现好吗,你就不能痛痛快快给个机会?”
慕青临无奈,“你今天怎么老找我事儿?”
符晓无辜地看向周意,“我有么?”
周意不假思索,“姐说有就肯定有,没有也有。”
周意说完拔腿就跑,气得符晓不顾形象,在她身后大喊,“有对象了不起啊!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秀死你!”
吼完周意,符晓转回来,凉嗖嗖地盯着慕青临说:“笑屁啊!”
慕青临不吭声,压着嘴角往里走。
符晓靠在墙边,看着不远处的另外一间房一动不动。
完全不想去那个房间啊……
“我要说我今天晚上想在你们这儿打地铺,你收留我不?”符晓问正蹲在地上翻看周意那些小玩意的慕青临。
慕青临不答反问,“韩医生那儿待着不舒服?”
“不舒服……”
“你都没去,怎么知道不舒服?”
符晓哽了一下,拿出口袋里进了电话的手机,声音突然变冷,“我去接个电话。”
慕青临抬头看着符晓笔直的背影,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不到五分钟,打完电话的符晓去而复返。
慕青临欲言又止片刻,问她,“你眼睛怎么了?”
“眼睛?”符晓拿了手机当镜子,看到自己眼底还没退下去的红血丝,表情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没什么,骂人骂急眼了。”
“刚是你老公打的电话?”
“前夫,OK?”
“他找你什么事?”
“想跟我复婚。”符晓满脸嫌恶地说:“家里人知道他那些破事了,丢不起人,跟他说就是跪下求我也要把我求回去。”
“你怎么想的?”
“我看着像脑子有问题的人么?”
“别说我了。”符晓坐到床边,兴致勃勃地问慕青临,“你和周意出去那么久都干什么了?”
慕青临头低回去,继续整理周意那些小零碎,“没什么,就随便转了转。”
符晓唏嘘,“骗谁呢,你嗓子都喊哑了好吧,晚上开会一直在喝水。”
慕青临镇定地说:“感冒前兆。”
符晓微笑,“我是该配合你演戏呢,还是陪你演戏?”
慕青临哑然,她的喉咙是真有点感冒前的干疼症状。
“那是什么?”符晓指着被纸盒子压了大半的透明文件袋说。
慕青临问:“这个?”
符晓说:“往右点。我刚刚小学毕业的侄女都不用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了,你老婆竟然还保留着童心,没看出来啊。”
慕青临无视符晓话里的反讽,从箱子下面抽出文件袋,粗略扫了一眼。
里面装着一沓机票,最上面一张的乘客姓名是「周艺」,时间……今年春节,她从国内返回这里。
慕青临捏着文件袋的手指发紧,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理智告诉她不要在周意不知的情况下窥探她的隐私,她不止是她的女朋友,还是个独立的人,可想到「春节」两个字,她怎么都控制不住去拆文件袋的手。
周意每年都会回国一次。
她待得时间很短,除夕当天到,初一上午走,中间几乎没有休息。
这个短暂又特殊的时间差让慕青临心底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周意是回去找她的,在合家团聚的除夕夜跟她说一声「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个人,远远的不露面,说完转身就走,谁都看不见她满腔的思念和伤心。
江坪的冬天那么爱下雪。
除夕夜,别人脸上全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悦,周意是不是在哭?戴着她那顶黑色的帽子,低着头……
“慕青临……”符晓叫了声默不作声的慕青临,问她,“你想什么呢?”
慕青临闭了一下眼睛,说:“没什么……”
符晓,“没什么你眼睛都直了?”
符晓倾身拿走慕青临手里的机票,一张张翻看。
“这是周意的机票?”符晓问。
慕青临说:“是……”
符晓想不通,“这么贵的机票,她就待个除夕,图什么?”
“图我。我们在除夕有个约定,呵……”慕青临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其实不算约定,就是我当时已经喜欢她了,看她明明也喜欢我,还懵得不知道故意逗她的。”
“她当真的。”
“嗯……”
符晓嘴唇紧抿,把机票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为什么只有四年?”
慕青临愣了两秒,快速抬头。
符晓说:“周意夏天走,夏天回,正好五年,可是回国的机票只有后头四年,第一年的丢了,还是……”
“她过完年才出来的。”慕青临说。
符晓看了眼她手里的文件袋,几乎肯定,“对!机票都当宝贝收了,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弄丢其中一张。”
“周意回来了。”符晓听到门外传来隐约脚步声,快速道。
慕青临接过符晓递回来的机票装进文件袋,重新压回箱子下面。
符晓看到慕青临此举,不解地问:“你就不想知道她那半年在哪儿,在干什么?”
慕青临笃定,“她不会说的。”
“为什么?”符晓问。
慕青临短暂静默后,目光和声音同时变凉,“郭弘和杜文菲。”
符晓恍然大悟,这俩狗东西把周意打得就剩一口气,她那会儿的情况绝对不会好。
不好的,她哪儿舍得和慕青临说?
可她当时就那么丁点年纪,慕青临肯定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吧。
“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符晓低声道。
慕青临正要说话,周意进来了,“姐,你别忙了,这儿我收拾。”
慕青临几不可察地朝符晓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过后才站起来对周意说:“一个人能行?”
周意轻松地搬起一个死沉死沉的箱子放到墙角,说:“行……”
慕青临拿着洗漱用具和符晓一起出来,压着声对她说:“别去问她。”
符晓打了个清亮的响指,自信满满,“放心,我有别的办法,绝对不会让你老婆察觉。”
慕青临将信将疑地目送符晓进了韩秋房间。
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韩秋波澜不惊地看着往里走符晓说,她刚才在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本来是装斯文用的,放她这儿不止没增添多少文气,反而因为有了镜片的遮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符晓拉了张椅子坐下,脸上挂着完美的笑,“难得韩医生大方收留,我哪儿敢这么不识好歹。”
韩秋但笑不语,直勾勾盯在符晓身上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问你个事。”符晓说。
韩秋,“问……”
“周意的事你清楚多少?”
“认识之后的全知道,认识之前的几乎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
符晓眼睛一亮,坐了起来,“这么说,你知道周意出国前那半年的事?”
韩秋两手环胸靠向椅背,嘴角挂着点不明显的笑,“知道又怎么样?”
符晓说:“告诉我……”
韩秋,“凭什么?”
符晓,“凭你想睡我。”
符晓说完这句话,屋子里瞬间透出一股诡异的寂静。
韩秋脸上的笑没了,微敛双眸透过冷色镜片把符晓钉得死死的,她感觉呼吸都好像被限制住了,一直到憋得胸腔开始发闷才猛地反应过来,烦躁地「嗤」了一声,开门见山道:“你告诉我周意的事,我让你睡。”
韩秋嘴唇一动,笑容恢复,“符小姐,你的错觉是不是有点离谱?”
符晓冷哼,“我吐在身上那会儿,没一点劲儿,你帮我换衣服,看到我身子那个眼神我记得一清二楚。”
“什么眼神?”
“恨不得吃了我的眼神。”
韩秋稍稍扬眉,没再跟她打太极,“你当时不是很抵触?现在竟然为了周意,不对,是为了慕青临吧?为了她,你竟然主动送上门。你喜欢她?”
符晓面无表情,“你有病?”
韩秋沉默半刻,淡淡道:“符晓,你情绪不对。”
符晓好笑,“一夜情而已,你管我情绪对不对,让你睡爽了不就完了?”
韩秋目光微沉,细微波动一闪而过之后放下交叠的胳膊,左手捏着眼镜腿,将眼睛摘下来放到桌上,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一夜情,只图痛快,我何必找个需要处处小心的孕妇?”
符晓言简意赅地反问:“你们队里还有别人?”
韩秋不语。
她搭在桌上的手指规律轻点。
静夜里突如其来的清脆声响让人心生烦躁。
“行不行一句话!”符晓语气急躁。
韩秋看她一会儿,嗓音淡淡地说:“你行?”
话题转得有点快,符晓愣了一下才说:“我已经离婚了,想跟谁睡就更谁睡。”
忽然想到什么,符晓眯着眼说:“韩秋,你不会让我被三吧?”
韩秋说:“我不婚……”
“那你有没有男人?”
“没有……”
“女人呢?”
“有过……”
“现在单身?”
“是……”
符晓松了口气,“那就没什么问题。”
韩秋却说:“我还是刚那个问题,你行?”
符晓有点火,“我都说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韩秋逆光的视线落到符晓微微隆起的下腹,“你撑得住?”
符晓盯着她看,片刻后起身走到韩秋面前,弯下腰,一只手撑着她的椅子扶手,一只手食指弯曲,嚣张地勾着她的长裤腰身,说:“待会儿别喊,你们这儿的房子跟纸糊的一样,不隔音。”
117西南
她熬过了郭弘和杜文菲那俩人渣的报复,扭头差点死在高反上。
翌日清早,周意在熟悉的象鸣里自然转醒,她旁边,习惯侧躺的慕青临还在熟睡。
这个时间距离慕青临的生物钟还有很久,周意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挪开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准备起床换衣服,跟Lodovico去跑步。
被子掀开的瞬间,冷风趁机钻进来,激得慕青临蜷缩起身体,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起怎么早?”慕青临问。
她的嗓子干哑得不正常,周意转身蹲在床边,担心地问:“不舒服?”
慕青临试着咽了口唾沫,喉咙疼得差点吞不下去。
“真感冒了。”慕青临无奈地笑。
周意蹙眉,“秋姐那儿有感冒药,我去找她拿。”
“晚点吧,这会儿天都没亮,韩医生估计还睡着,别去打扰她。”慕青临攥住周意的手,拉回被子里说:“以前笑话你呛口风就咳嗽感冒,现在风水轮流转。说起来,我已经两三年没有这么严重的感冒症状了。周队长厉害,一次就给我折腾得起不来了。”
慕青临的本意是开个玩笑,好让周意别那么紧张,没成想三两句话出口,直接把人说抑郁了,“姐,对不起啊,我昨天不该拉着你在那种地方做。我们每天风吹日晒习惯了,就是现在这种温度去河里洗澡也没什么问题,你才刚来,没适应,我……”
“你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情爱体验。”慕青临拉着周意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跟前拽,“小九,我很喜欢,不过,下次找个好天气再带我去那里,出了汗,不能吹冷风。”
慕青临低缓哑涩的嗓音摩擦着周意的神经,她不自觉抿了抿唇,闷着声说:“好……”
慕青临轻笑着说:“再靠近点。”
周意一条腿压着地,鼻尖几乎挨上慕青临,她稍微一抬头就碰到她的嘴唇,却又忽然停住,满脸愁苦地说:“差点忘了,感冒会传染。”
周意不退,看着慕青临近在眼前的漆黑眸子说:“我现在的抵抗力很强。”
慕青临回视着周意,几秒后下巴微抬,舌尖撬开她抿合的唇缝,和她深吻在一起。
象鸣再次响起,慕青临离开周意,手指蹭着她唇上的水痕说:“它就是你在林子里的好朋友?”
周意气息不稳,“嗯,Lodovico,一只小母象,来找我跑步。”
“去吧,等我感冒好了再跟你去认识它。第一印象很重要。”
“好……”
周意很快换好衣服离开。
慕青临头有点闷,准备再睡一会儿,偏头看见墙边装有那沓机票的箱子,她心跳沉了沉,换上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韩秋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坐着。
慕青临看到她,笑着打了声招呼,“韩医生,起这么早?”
“被Lodovico吵醒了。睡得还习惯?”韩秋问。
“嗯,刚开始有点冷,后来还行。”慕青临走到韩秋旁边坐着,问她,“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再吐?”
韩秋看说:“没……”
慕青临,“那就好。麻烦你了。”
韩秋搭在中指关节上的拇指缓慢摩挲着,说:“举手之劳。”
慕青临和韩秋不熟,没什么话题,她忍下因为打不出喷嚏,突然冲上鼻腔的酸疼劲儿,顺着韩秋的视线看过去,竟然还能捕捉到周意和Lodovico并排向着朝阳奔跑的模糊身影——轻松舒展,动作流畅,和以前怠惰懒散的模样天差地别。
慕青临平复不久的心跳再次沉闷下来,“小九每天都起这么早跑步?”
陌生的称呼让韩秋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慕青临说的是谁,“嗯,天没完全亮就去跑,跑足两个小时回来。”
“两个小时?”慕青临惊愕。
韩秋余光从慕青临身上掠过,迟疑了很短一段时间,说:“周意身体素质不行,刚开始那阵子,跑两分钟就喘得胸口疼,还非要硬撑,疼得受不了就哭,哭完直起腰继续。
差不多咬牙坚持了半年吧,能顺利跑半小时,后面几年一直风雨无阻,才能变成今天这样。”
“慕青临,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儿做巡护员吗?”韩秋问。
慕青临说:“知道……”
这个回答倒是让韩秋诧异,“我还以为她不会跟你说。”
慕青临,“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她打电话问我要照片,想气走你的时候,整个人是空的,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有提到你,她才会稍微清醒一点,说要守好这片林子,说应付好酒局就会回来,以后再也不回去。我以为她都拧成那样了,你们应该没什么可能,没想到……”
韩秋停顿片刻,转头看着慕青临说:“能让她心甘情愿说实话,还敢在她说出实话之后义无反顾地选择她,慕青临,你的存在的确能给她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勇气。”
慕青临回视韩秋,冷风扫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吹得不是那么平稳,“她养了半年才好过来的?”
“没那么久。我说了,你的存在对她很重要。”韩秋看着时间差不多,站起来说:“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符晓了,等她醒了,你去问她。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慕青临起身,“谢谢……”
韩秋,“客气。我会说是看出来你爱她,既然爱就没有什么冲破不了的障碍。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把她带回正常的生活,她不喜欢这份工作,没必要一直留这儿死磕。有些责任不在她,不用她还。”
韩秋说完这番话,径直转身朝营地外面走去。
Antoin前几天巡逻的时候,救了一只小斑马,它的一条腿被陷阱里的铁丝网缠住数日,皮肉腐烂很严重,她得去看看那个记吃不记打,天生乐观的小家伙是不是又在故意用那条腿踢别的动物。
韩秋走得很慢,动作几乎没有太大的幅度,可饶是这样,还是每走一步都会扯动身体里的异样。
一不留神踩空台阶,疼得她扶了一下墙才勉强站稳。
她真是太久没做了,偏偏遇到个心情不好,只想着拿她撒气的疯子,不过……
她身上是真软,反应真实又大胆,即使数小时过去,她依然能回忆起包裹在手指上的滚烫温度。
韩秋嘴唇紧抿,眼睛黑沉,脑子里不受控地回放着昨晚种种。
有求于人,还敢那么嚣张的女人,她当真头一回见。
——
长夜寂静,树影摇晃,即将陷入沉睡的营地被一道压抑的喘息搅乱。
符晓躺在床上,被退至手腕的衣衫变成了捆缚她的工具,她咬着牙,对居高临下,像品鉴传世孤品一样观察自己身体的韩秋怒目而视,“韩秋,你最好祈祷这辈子不会有栽我手上的一天,否则……”
符晓话到半截,一道难忍的低吟从喉咙里溢出,她死咬嘴唇,将头偏向了一边。
“符晓,你很敏感。”韩秋说话的同时,微涼食指在符曉輕顫的xiong前輕輕撥了壹下。
符晓浑身震颤,双腿绷到几乎抽筋,她猛地看向韩秋,气急败坏地说:“你能不能闭嘴!”
韩秋俯身吻符晓的唇,被她扭头躲开。
韩秋握在她身前的手移上来,用力拧过她的头,和她深吻起来。
符晓没大方到和一夜情的对象接吻,她狠狠在韩秋挤进来的舌尖上咬了一口,感觉到她摁在自己腕上的力道加重,慢慢抬起了身体。
符晓得意地勾唇。
下一秒,她的表情僵在脸上。
她已經有了反應的地方正被韓秋用膝蓋頂住,極慢地磨著。
她是个很难GC的人,结婚这么多年,每次同床對她來說都是種折磨,還要極力表現出享受的樣子,讓那個男人獲得成就感。
她一直以为自己有病,到今天,到此刻,韩秋只是在外面碰壹下,她就感覺到了那種帶著眩暈感的刺激。
她忽然就确定了,她没病,只是一直没找到那个能让她像个正常女人的对象。
“韩秋,你放开我,我不会动。”符晓喘息着说。
韩秋俯视她几秒,把她腕上的衣服一点点拽开,扔在了旁边。
符晓果然没动,只是坐起来一点,一手撑着身体,壹手直截了當地探到她身下,指尖順著她早就有了感覺的地方來回撫摸著,說:“多久沒zuo了?”
韩秋眉心紧皱,身体感觉到了符晓的手指……
——
韩秋离开后很久,慕青临还在原地站在,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周意消失的方向,把视线拉得很远很远。
周意会选这个职业果真不是因为喜欢。
那她是不是应该按照韩秋说的,不管不顾地把周意带走?
周意不用替谁还债。
她也不想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冒险。
只是,应该怎么和周意开口?
她那么犟,会不会说得多了反而变成变相提醒?
慕青临扶着柱子摇了摇头,企图把感冒带来的沉闷感驱离,仔细思考。
没有一点用。
慕青临挫败地坐下来,看着大门方向,等周意回来。
约摸一小时过去,符晓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屋檐下快坐成雕塑的慕青临,符晓拖沓着步子走过来,问她,“一大早就发愣?”
慕青临看着一个方向久了,视线有些发直,草草从符晓脖颈里扫过,然后快速折回。
“干嘛这么看我?我哪里不对?”符晓纳闷地低头检查自己。
慕青临快速起身,抬手拨开符晓的衣领,声音微沉,“你和韩秋做了?”
符晓一愣,借着后退靠墙的动作,躲开慕青临,漫不经心地说:“做了……”
“你……”慕青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组织半天语言才沉声说了句,“我知道你昨晚被那个电话弄得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选择这种方式发泄,哪天真后悔了,回头路都没有。”
符晓笑了,“你这担心纯属多余。我一开始找韩秋确实有点目的,后来么,真挺刺激的。我跟董诩从谈恋爱到结婚十几年,除了疼从来没有体会这种感觉。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被人戴了绿帽子还有给自己立牌坊。”
“那韩秋呢?她怎么想的?”慕青临问。
符晓舔了一下嘴唇,脑子里闪过韩秋喘息着在她耳边问的那句话,“符晓,一夜情够吗?”
不够。
所以她们约定调研结束之前一直保持这种关系,之后,她回国,韩秋继续在这里坚守,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忘记这段交集,去茫茫人海里寻找下一段艳遇。
“晓?”慕青临提高声音叫眼神放空的符晓。
符晓回神,笑着说:“她玩得很尽兴,应该也不会后悔。”
慕青临无言以对,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没什么立场要求符晓自己一样一直守着一个人。
她们的情况也不一样。
她能理解符晓的冲动,只是,算了,一个离婚,一个未嫁,都是成年人,做什么都不犯法。
慕青临定了定心神,步入正题,“韩医生告诉你小九的事了?”
符晓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周意前头半年确实在国内。”
慕青临语速加快,“在哪儿?老家?还是江坪?”
符晓摇头,“她在西南。”
慕青临的眼神定在符晓脸上,“小九去那儿干什么?”
“也不是她想去吧,韩秋带她去的。”符晓说:“韩秋当时去西南办事,自己开的车,路上遇到被郭弘和杜文菲折腾得就剩半条命的周意,顺手就给她捡上车了。”
慕青临心口发凉。
如果周意当时没有遇见韩秋,等着她会是什么?
慕青临不敢想,冷静地问符晓,“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送小九去医院,为什么是去西南?”
符晓说:“韩秋最开始的打算就是把你老婆送到市里的医院,再替她报个警,谁知道你老婆听见她和120说话,突然就有了意识,满手血攥着韩秋的胳膊说「不能回去,不能让她看见」。”
“你之前说了,你妈的死和周意父母有关系,这么大的事突然落她头上,她本来就慌,又被弄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怕你看到就瞒不住了吧,或者,单纯是怕你心疼她。你老婆在你的事上真挺轴的。”符晓叹气,“韩秋说被你老婆攥过的地方后来青了半个月,你就想想她用了多大的劲儿。”
慕青临不知道,她只能确定这股劲儿是周意清醒着的时候肯定使不出来的劲儿。
“韩秋这人也够怪的,冒险把个靠一口气吊着陌生人带在身边,她就不怕出事了担责?”符晓疑惑,很快摇了摇头,“算了,这人我们也不了解,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她一边拿她的兽医执照给周意续命,一边带着她往西南走。”
“两人走走停停,花了差不多一周才到西南。”符晓说:“韩秋以为顺利撑到那会儿,周意应该就没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慕青临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平静地问:“怎么了?”
“你老婆那个破体质根本受不了西南的环境啊。”符晓大笑着说完这句话,表情猛地沉入谷底,“她熬过了郭弘和杜文菲那俩人渣的报复,扭头差点死在高反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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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lone_c、温暖的炉火2个;渐变拿铁、不畏黑色、V、鋼、青舟之下、炉子LoZo1个;
118疼惜
小九,我不想顺着你了。
符晓看着慕青临说:“韩秋当天办完事,回去找周意的时候,她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人在地上昏着,满脸的鼻血。”
符晓很想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静一些,不要影响到慕青临,可她真被昨晚那通电话搞烦了,一想起有些人贱而不自知就控制不住脾气。
“慕青临,郭弘和杜文菲这俩人渣不死,天理难容!”符晓激愤地说。
慕青临没有马上接话。
她还不知道郭弘和杜文菲对周意做的那些事能判几年,她还在等符辉的消息,也在给自己和周意时间稳定关系。
她以为自己能等到这次样片拍摄结束再去关注这件事,现在,她一秒也不想等了。
“我等会儿给小辉打电话。”慕青临过度平静的声音让符晓找回一丝理性,她无声地在慕青临肩上捏了捏,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
没等她想好,慕青临已经主动问了,“韩秋说小九养的时间没有半年那么久。”
“嗯……”符晓收回手,插进口袋,说,“养了两个月。”
符晓说完看了眼慕青临,被她笔直的视线撞个正着,只好放弃了忽略一些细节的念头,“两个月后,韩秋在西南的事情办完,被叫回家参加侄女的周岁宴,她家是江坪的,周意就顺道跟了回去。韩秋说周意回去那一路的眼睛很亮,能看出来心里有多高兴。”
已经是伤痕累累的「高兴」能有多高兴?
慕青临压着呼吸,问符晓,“小九回去找我的?”
符晓说:“是。韩秋和周意那会儿其实也不熟,相处的两个月基本是韩秋每天早出晚归,周意在屋里发愣。
所以她没多问,随便找了个地方把周意放下就回家了,不清楚她一个人都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一直到周岁宴结束,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韩秋在路边捡到周意的时候,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后来也没买,打这通电话是跟路人借的手机,韩秋接通才知道是她。她问韩秋什么时候再去西南。”
符晓说:“韩秋听周意语气不对,跟她确认了位置,急匆匆找过去,发现她跟丢了魂一样坐在路边,给水不喝,问话不回。
韩秋没办法,在旁边陪了两个多小时,热得浑身湿透,终于听见周意说了一句「我在不在,好像对她没有影响」。”
不可能!
那两月,从「周意不见了」到「周意可能不在了」,她费了多大力气才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她……
对了,她就是太若无其事了才会让周意误会吧。
慕青临突然就后悔了。
说不定她当时表现得软弱一点,周意就会心软出现在她面前。
慕青临攥紧手,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们现在已经和好了,「过去」只是用来填补那五年的空白,让她对周意的爱更重一点,让她的态度更坚决纯粹一点,绝对不可以影响她的情绪。
慕青临静下心问:“之后小九就一直跟着韩秋?”
符晓说:“嗯。韩秋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回来这里,后来为周意改变计划,把她带到了西南。韩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是那句话,不了解,不知道,她只告诉我,周意说她不能再和江坪的人扯上关系,她就找人帮周意改了名字户籍……”
符晓话到一半,皱了一下眉毛,说:“韩秋不是故意要让你们分开这么多年的,帮周意改名字和户籍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后面几年,队里的人都能看出来周意总是很不开心。
但她从不和谁说,她所有的心事只有一只大象知道。这次周意回去江坪,韩秋才含含糊糊了解了一点你们的事,你别怪她。”
“我明白……”慕青临说,她就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周意笨起来只能想到躲着她,聪明起来,竟然可以想到换个身份生活。
慕青临张开嘴,吐了很长很轻一口气,“小九在西南那几个月怎么生活的?”
符晓说:“在韩秋相熟的一家客栈帮忙,挣的钱也就够个吃住,她竟然没叫过一句苦。驾照也是那时候考的。在那儿没人和你一样惯着她,她什么都要靠自己。”
“年后Antoin打电话让韩秋赶紧回去,说这儿出现了一个境外盗猎团伙,手法很残忍,每天都有动物受伤甚至死亡。”
“韩秋和Antoin对过特征,发现那伙人以前活跃在西南。”
“周意当时就在韩秋旁边,韩秋打完电话,她第一次主动开口找韩秋帮忙,问她能不能带她一起来。”
“韩秋答应了,带周意过来一待就是四年半。”
“她每年春节前会回去一趟,除了证件和一顶帽子什么都不带,也不留,目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回去见你一面,兑现跟你的约定。”
符晓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再往后就是周意在这里的生活,韩秋没细说,就给了一句「不要命」。”
这三个字才是所有话里最让慕青临放心不下的,“我妈死在那个盗猎团伙手里,小九来这儿是为了找他们。”
符晓惊讶,“难怪她会不要命!慕青临,韩秋有句话你最好听一听——调研结束,绑也要把周意绑回去,放她一个人在这儿迟早出事!”
慕青临说:“我想想怎么和她说。”
符晓不可思议,“这还有用想?!”
“慕青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你是个瞻前顾后的性格啊,现在是怎么了?”符晓不解地说。
慕青临沉默片刻,回了她四个字,“堵不如疏。”
周意心里的疙瘩就在那儿放着,顺着她,她就敢往前走,突然把她拽住,让她换个方向,她会茫然一阵子,茫然会让人焦虑,焦虑会导致敏感。
周意已经被不归她的错吓得躲了五年,现在好不容易探出来个头,慕青临不想她以后都被内疚和敏感绊着,她就算不能变回戴琳出事以前阳光热烈的样子,也该抬头挺胸,谁都不怵。
“晓,这件事我会好好想一想,我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儿冒险,但一定是让她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慕青临坚定地说。
符晓不强求,“我只是觉得能像你们一样,遇到个一眼看过去就是一辈子的人很难得。有些客观因素能忽略就忽略吧,天底下哪儿来十全十美的事。喏,人回来了。”
慕青临转身。
营地外,周意在和煦耀眼的朝阳下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抬手向后梳着散开的长发,每到那时候,她会微微低一些头,然后顺着手落下的动作偏向一边,让成片朝阳落在脸上。
Lodovico跟在周意旁边,应该是因为开心,它走几步就要用鼻子碰碰她的胳膊。
周意愿意陪玩的时候,会侧过身躲,不愿意了就直挺挺走着,随它闹。
刚周意还转身抱着Lodovico的鼻子,满脸笑容地和它说着什么。
难得一见的和谐画面,慕青临忽然就不想等感冒好了再去认识Lodovico。
“不是吧,这可是你老婆的地盘,轮得到你去接她?”符晓走到房檐下,靠着柱子揶揄已经快步走出去的慕青临。
慕青临没有回头,“不是去接她,是让她带我出去转转。”
符晓「啧」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又转……”
“靠这儿干什么?”韩秋略低的音调在身后响起。
符晓静了一秒,回过头看她,“等你……”
韩秋走过来问:“等我干什么?”
符晓嘴角勾了个挑衅的笑,“跟你确认确认,我昨天晚上撑住了吗?”
说话的符晓,一只手从韩秋领口经过,一路滑落到小腹,而后指关节曲起,若有似无地蹭着她,说:“开始之前,我以为你的yu望和你的性格一样,天塌下来也能波澜不惊,开始之后……”
符晓单指勾住韩秋裤腰,把她勾到了自己跟前,笑容慢慢在脸上漾开,“韩医生,不止是手指,我的手心都让你弄湿了。”
韩秋站在符晓面前,半张脸被晨光照亮,对比得阴影里那只眼睛又黑又亮,盯着她,脸上同样有笑,“符晓,你是真不知道死活。”
——
大门外,周意远远看到慕青临出来,大步跑过来问她,“姐,你怎么起来了?”
慕青临哄她,“一个人睡有点冷。”
周意没有丝毫怀疑,立刻说:“明天我给你灌个暖水袋。”
慕青临笑着领下她的好意,转而问:“你今天是不是回来得比平时早?”
周意点了点头,“不放心你。”
“感冒而已。”
“没见过你生病。”
周意不假思索的反应让慕青临心窝一阵阵发软,她抬手摸了摸周意的头发问她,“怎么是潮的?”
周意说:“跑完步顺便在河里洗了个澡。”
“还真在河里洗澡啊?”
“这里的水限量供应,给你省点。”
慕青临想起来了,来这里的第一天,周意就说过水的事。
她分开五指,有些心疼地顺着周意潮湿的发根插进去,紧贴头皮,给她暖着。
“你省了也不一定是我用。”慕青临说。
周意,“总有你用的时候,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在河里洗澡了,比营地里小孩儿尿尿一样的水舒服很多。”
慕青临失笑,“你这什么形容?”
周意说:“你试试就知道了。”
慕青临不和周意争辩,抬头看着乖乖站在她身后的Lodovico说:“它怕不怕生人?”
周意回头,“怕,除了我,LO就跟饲养员亲点,秋姐他们都不怎么敢靠近它。”
“为什么?”慕青临问。
周意走到Lodovico,一下下摸着它的头说:“LO亲眼目睹母亲被虐杀,对人类很排斥。”
慕青临了然,“是你救了它?”
周意,“嗯……”
“当时的情况危险吗?”
“……”周意沉默了一会儿,说:“很危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被直升机驱赶的象群,地上的人就开车追在后面,用猎杀数量作为赌注,不停朝它们开枪。”
周意的眼神沉下来,嗓音很冷,“他们的欢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慕青临搂着周意的肩膀搓了搓,说:“你成功救下了LO。”
“也只救了它,除了LO,它的整个家族无一幸免。”周意声音很低。
慕青临能清楚感受到她的无力,她知道后话没用,提高了一点声音岔开话题,“你心疼LO,我心疼你,实话跟我说,当时有没有受伤?”
周意目光闪烁,很明显是想说假话。
慕青临等了一会儿,却见她的表情突然轻快起来,“受伤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连手术室都不给进,直接让准备后事,秋姐他们不信,抓着医生的衣领让他一定要救活我。医生又不是神仙,哪儿能说救活就救活?”
周意偏头,笑看着慕青临的眼睛说:“姐,我当时还有意识。我满脑子都是你,想着想着就醒了,把被秋姐按在旁边的医生吓出一脸见鬼的表情,后来见我就喊奇迹。”
周意说完,脸上的笑迅速淡下来,头向后倾,靠在慕青临脖颈里,声音低低的,说:“哪儿有什么奇迹啊,我就是怕死了,一碗孟婆汤喝下去会忘了你。”
这句话如同棱角锋利的巨石在慕青临心上砸落,又沉又刺,她低下头吻在周意额角,说:“小九,我很荣幸能成为那个让你在绝境里一次次看到希望的人。”
从西南到这里,我万分荣幸。
可我越是荣幸,越是害怕了。
慕青临想让周意不要继续冒险的话就在嘴边,徘徊良久,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
只说心疼,远不够周意心甘情愿地跟她离开。
慕青临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个听过周意无数心事的Lodovico,好像发现了什么。
“小九……”慕青临叫了周意一声,按捺着有些高扬的声音说,“LO看我的眼神是不是还算友善?”
周意观察片刻,突然喜上眉梢,“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它对哪个陌生人表现得这么亲近!”
“我长得好看?”慕青临玩笑。
周意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姐,你过来摸摸它!”
慕青临被周意拉到Lodovico跟前,试探着碰了一下它的身体。
Lodovico不止没有排斥,反而和找周意玩一样,抬起鼻子碰了碰慕青临的胳膊。
周意兴奋得眼睛发亮,“姐,它喜欢你!”
慕青临受宠若惊,“我知道大象聪明,但不至于已经进化到看脸的程度了吧。”
肯定不是啊。
周意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好解释,她太开心了,一面用力抚摸着Lodovico当做奖励,一面看着Lodovico主动和慕青临互动,心里还有些疑惑。
她冒着被Lodovico踩死风险,哄了它小半年,才勉强被它接受,怎么到她姐这儿一点过程都没了?
命运相似的人,喜欢的人也相同?周意心想。
Lodovico除了她也算无亲无故了,脾气还坏,跟以前被唐远舟一日三餐吊着的她不能说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可她对她姐又不是一见钟情……
周意舒展的眉心渐渐皱起来,思索半晌,她激动地大喊,“姐!我想到原因了!”
慕青临有些招架不住Lodovico的热情,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躲开Lodovico灵活的鼻子,侧身过来问周意,“什么原因?”
“它见过你!”周意斩钉截铁地说,时隔五年,她漂亮的双眼再次呈现出黑白分明的清澈感,里面倒映着慕青临和她所处的这片天地,“我闲的时候会靠在LO旁边画你,画完了还会跟它讲你!姐!它早就见过你了!”
慕青临平稳的心脏怦怦跳着。
大象是情感最丰富的动物,周意画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Lodovico感受到的就是什么心情。
它会对她这么亲近,主动跟她示好,是不是看多了周意想她的样子,在替她讨好?
慕青临其实不想用「讨好」这么卑微的词,可Lodovico表达出来的意思让她很那不这么想。
周意是Lodovico唯一的朋友,它表现得越卑微,从周意那儿感受到的思念就越重。
慕青临心疼得手脚发麻,加之韩秋和符晓先前所提,她的理智在剧烈撞击之下土崩瓦解,大步走到周意面前,捧起她笑容灿烂的脸,吻了下去。
她舌头压过来的力道很沉,带着厚重的呼吸。
周意努力张开嘴迎接她,回应她,却还是被她压得喘不过气。
“姐——”周意艰难地叫慕青临。
慕青临激荡的情绪持续很久才稍稍退离一些,疼惜地吮着周意湿软的唇,她带着丝丝凉意的鼻尖,她的眉,她的额,最后轻轻吻在她的眼睫上,低声说:“小九,我不想顺着你了。调研结束,跟我回去,待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行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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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回应
我跟你回。
清晨的阳光斜过来,轻笼在两人身上,温暖,明亮。
周意听到慕青临说话的那个瞬间,急促鼻息忽然乱了节奏。她抱在慕青临腰上的手紧了一刹,没有马上出声。
慕青临久等不到回应,唇慢慢抿合,从周意低垂的眼睫上离开。
她低头看着周意,纠缠情绪从眼底快速滚过,没有选择就此打住,“小九,这个话我本来不想这么早提,也不是用询问的方式。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和符晓说,想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我一点也不想左右你的想法。”
周意睁开眼睛,一缕阳光从她眼底流过。
她很想和慕青临走,很想很想,可是在这里的事情不办完,她心里会一直记着……
慕青临从那束细碎的光里看到左右为难的矛盾,有矛盾就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于是,她迅速定下心神,把积攒许久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表面气人,其实重情、敏感,还会主动承担责任的小孩子。我听过,也亲身经历了你的小心翼翼和沉默无助,所以更想哄着你,而不是逼你。
我想留给你足够的时间看到我选择你的决心,想把你从不该你背的责任里拉出来,理直气壮地走在我身边来,继续喜欢我,还想听你硬气的,趾高气扬地跟我耍横。”
“小九,你是我喜欢的女孩子,八年前你追着发财追到我脚下,出现在我面前,才让我有这样一个机会去喜欢谁。
我希望我的这份喜欢是没有压力,真真正正让她感觉到幸福快乐的。
我不想她总觉得欠我什么,在我面前放不开手脚,或者在一个人的除夕夜,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
“她不应该是个喜欢低着头走路的女孩子,她应该和昨天一样,兴致来了就大大方方地跟我说一句「妍妍,我想要你」,要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甚至你的全部。
她应该昂首挺胸,骄傲得让我挪不开眼,而不是耷拉着脑袋,揣着满肚子的歉疚跑来还我什么。”
“她也不欠我什么。不论其他,单单我这条命就是她救的。没有她,慕青临这个人大概还是能从PTSD的折磨里熬过来,但她的生活永远不会和轻松扯上关系。
那么,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欠我一条命,最后不也还是亲手还了我一条?那她还有什么必要把自己困在这里继续还债?她有什么债可还?”
“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她太犟了,往我身边走的步子太温吞了,让我没有安全感。”
慕青临干燥细软的指尖勾在周意下巴里,被晨光晕染得柔和温暖的眼神望住她,说:“小九,之前和你发火说的那句「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替我操心」,现在我想收回来。我想让你替操一点心,不用多,把它放得安安稳稳的,别让它每天为你担惊受怕就行。”
慕青临的独白也是表白,她几乎没有瑕疵的脸就在周意眼前,她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大片透亮的晨光,照得她一直藏得不留痕迹的担心、害怕和克制无所遁形。
周意忽然就红了眼睛。从让她保证会好好保护自己,到直抒情绪让她回去,慕青临一直就没有彻底安心过。
而她呢,太胆小了,每天忙忙碌碌得,光顾着内疚和闪躲,忘了替慕青临也想一想。
她才是整件事里最难受的那个人,夹在所有人中间,既不能埋怨,也不能责怪,还要处处顺着她的情绪,处处领着她,哄着她。
她稍微表现得好一点,她就会开心,就会有底气;
她钻牛角尖,她也不过是当时气一气,扭过头还是会回来找她。
她的好无与伦比。
即使失望,也会带她去看耳朵,替她付药费;
即使伤心,也记得拿走她的葫芦,替她修补裂缝;
即使痛苦,也始终留着她的送耳钉,替她圆了那份遗憾。
一句承诺,她找了路遥三年,照顾了她两年;
一个没有告知,私自纹在腕上的名字,让她在自己身上也留下了属于她的姓氏;
她对这段恋爱关系的坦荡,对她拿照片撒谎的忍让;
……
她所有的好只图一个周意。
她所有的好都是一个人完成的。
周围的人都在替她打抱不平,可没一个人能走进她心里,替她揉一揉闷在那里,与日俱增的疼。
连受了她所有好的周意都没有。
“妍妍……”周意一开口,声音低哑难听,“对不起……”
慕青临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还是只能说句「对不起」吗?
算了,是她冲动了。
慕青临吸口气,很快就笑了起来,“没事小九,我就是……”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句话。”周意打断,她的语气坚定有力,看着慕青临的眼睛灼灼如炬,“你说我让你惊叹,让你爱慕,我心里清楚,没有学历,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和你,和你的朋友一样成功的人,可是我想做能在感情上和你比肩的那个人。”
周意突如其来的直白让慕青临眸光发亮,她长久地看着周意,想从她眼睛里看到一点杂色,看来看去只有绝对纯粹的坚定。
于是,慕青临开始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比肩,感情上的比肩约摸是付出等于回报,从物质到精神。从现实到理想,哪怕生活里只是小小一点期望也必定能得到对等的反馈。
那么……
“小九,你答应了?”慕青临低沉的嗓音被晨光包裹得不是那么清楚。
周意郑重其事地点头,“妍妍,我已经把你折腾得太久了。我现在长大了,不想让你再一个人忍着,还不想……”
周意上前一步,紧抱着慕青临,小声说:“还不想再看见你哭。”
她真的太怕那个画面了。
不是慕青临不能哭,再坚强的人也有发泄的权利,就是,她的记忆自私又单调,只允许存在一个慕青临。那个她一定是光鲜自信,神采飞扬的。
在这个慕青临和那些沉重又缥缈的东西之间,她也该做个选择。
她选慕青临。
“妍妍,我不跟你犟了。”周意抬了一点头,侧过脸,靠进慕青临脖子里,说:“我跟你回。”
慕青临的心跳有点快,无声的坚定、撇开本来就和她们无关的纠葛后纯粹的爱意在她胸腔里野蛮生长,她想,她可能找到那个能让她不顾一切把人心摆到正中间的理由了——没什么特殊,就是她想要的那个勇敢的周意回来了。
她听见这个周意在自己脖子里问:“妍妍,你还愿意让胆小了26年了的我成为那个能和你比肩的人吗?”
她毫不犹豫地说:“愿意……”
Lodovico的欢呼紧随其后,穿过朝阳直冲天际。
周意在它的欢呼里站直身体,和慕青临手牵着手,目光交缠之处比蓝天下最亮的那束光还要耀眼。
这个对视胜过千言万语。
慕青临胸口起伏,这一秒,她仿佛透过时间看到了那个她不曾相识,但默默期待过的周意。
她的笑脸真的有阳光的味道。
……
Lodovico闹腾累了,跑过来蹭周意。
周意放开慕青临,抱住Lodovico的鼻子,靠在它身上,大笑着说:“姐,等LO长大了,我带你来骑大象。”
慕青临被周意明亮的笑容感染着,勾着唇问:“现在不行?”
周意摇头,“现在它还是每天喝奶的小孩子。”
慕青临伸手比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还以为和你一样,是个不长个的小矮子。”
“姐——”周意笑着的时候连不满都像撒娇,“我真长个了,现在能到你眼睛。”
“有吗?过来我比比。”慕青临说。
周意果断放开Lodovico,跑到了慕青临跟前。
慕青临一只手压在周意头顶说:“别踮脚……”
“哦……”周意默默把抬起来的脚后跟踩回去,紧张地问:“是不是长高了?”
“嗯——”慕青临拖着声,把周意一颗心吊了老高,然后蹭一下给她放下,“高了,我如果不穿带跟的靴子,应该能到眉毛。”
周意听到准话,往前一靠,高兴地抱住慕青临,说:“那你以后不能再叫我小矮子了。”
“不能吗?”慕青临一脸的为难,“可是像这种近距离的对视,我还是要低头才能看见你的眼睛。”
周意定住,几秒后,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慕青临一愣,乐得弓身趴在周意肩上。
没错了,那个嘴欠气人,但是心软好骗的小刺猬回来了,正对她露着软软的肚皮。
她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才做出的这个决定,不确定自己话里的哪一点打动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这个决定几乎填平了她脚下的沟壑,她只需要轻轻一抬脚,就能永远跨过她们之间的障碍。
慕青临抱紧周意,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Lodovico感受到周意的好心情,跑过来扒拉她,要和她庆祝。
周意不乐意,她还没抱够慕青临。
Lodovico被无视,气得拿脑袋顶周意,它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吨位,差点顶得连周意带慕青临一起摔地上。
周意被慕青临扶着勉强站住,扭头就开始凶象。
Lodovico比它更凶,骂不过了就躺地上转着圈撒泼。
周意气得直笑,忍无可忍了,指着它的鼻子和慕青临吐槽,“它的脾气也太坏了,动不动就躺地上撒泼打滚。”
慕青临从后面抱着周意,下巴压着她的肩,认真问道:“有你坏?”
周意梗了几秒,说:“好吧,我更坏。”
慕青临偏头,上扬的唇吻在她郁闷的侧脸,说:“再坏也是趴我心尖上,随便拨一指头就让我又哭又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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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喂我
你拿手指喂我,还问我干嘛?
把Lodovico哄好送回去之后,慕青临让周意带自己在林子转一会儿。
林子里风凉,吹久了,慕青临的感冒症状加重,人开始发冷,还有点咳嗽,尽管她一再强调,感冒而已,吃药恢复的时间和自愈周期差不多,周意还是不放心地把她拉回房间,塞到被窝里说:“姐,你先暖一会儿,我去找韩医生拿感冒药。”
慕青临拦不住,只能随她。
周意着急忙慌过来工作间找韩秋。
门是关着的,她敲了两声没听到动静,准备换个地方去找韩秋。
步子刚踏出去,门忽然被人拉开。
韩秋站在里面,一手扶着门,呼吸听着略微有些急促。
“有事?”韩秋问。
周意说:“妍妍,就我女朋友,昨天被我拉出去冻感冒了,来给她拿点药。”
韩秋「嗯」了一声,转身往里走。
周意跟在后面进来,担心地问:“秋姐,你不舒服?”
韩秋背对她在柜子里拿药,“没有……”
周意欲言又止。
“按说明吃。”韩秋把药递给周意说。
周意伸手接住,却没有马上走,她站在桌边沉吟片刻,声音低了下来,“秋姐,我要和她回去了。”
“好事……”韩秋后肩抵着柜子,两手环胸,看着周意说:“野保枯燥乏味,还处处充满危险,你还年轻,回去会有更好的前程,再者……”
韩秋突如其来的停顿吊起了周意,她问:“再者什么?”
韩秋直言,“我和Antoin要的是真正喜欢这里,喜欢这个职业的人,你的目的太明显,并不适合这行。”
韩秋的语气很淡,周意却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把掌,强烈的羞耻感让她无地自容。
周意攥紧药盒,说:“秋姐,对不起。”
韩秋笑了笑,“是我带你来的,这话轮不上你说。”
“你既然知道我别有目的,为什么还要答应带我过来?”周意问:“秋姐,你当初为什么冒险救我?”
韩秋余光往帘子那侧瞥了一眼,平静地说:“我和家里出柜的时候闹得很崩,当时年纪轻,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要去外面闯,结果可想而知。
有个人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救了我,我赌气说不想回家,她二话没说带我来了这里,一待就是15年。你就当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周意被韩秋那句「出柜」惊到。
相处五年,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韩秋也是同性恋。
队里除了韩秋,就她和负责基金管理的Nevianan两个女性,Nevianan是本地人,肯定不会是救韩秋的那个人,那,那个人在哪儿?
韩秋看出周意脸上的疑惑,主动说:“来这里的第七年,她父亲借着病重的幌子,给她安排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她回国结婚了,现在孩子在上小学。”
韩秋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周意不用细问就能猜出大概,她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说:“秋姐,你会遇到那个愿意为了你抗下所有现实压力的人。”
韩秋笑笑,直起了身体,“我不是你,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慕青临。你们对待感情的单纯和执著是我永远比不上的,我可能会遇到一些人,但很难遇到一个人。”
“去找慕青临吧,别让她等急了。”韩秋说。
周意还想安慰点什么,话到嘴边滚了滚,拿着药转身离开。
等周意走远,韩秋再次锁上门,走到了帘子后面。
衣衫不整的符晓靠在墙边,笑得风情万种,“还继续吗?”
韩秋不紧不慢地走到符晓面前,帮她整理好衣服,说:“去吃饭吧。”
符晓靠着不动:“你说有过女人,就是刚和周意说的那个人?”
韩秋抬眼,“是……”
“第一个?”
“是……”
“我呢?”
“第二个……”
“啧,为一个人守身如玉八年,韩医生还真是痴情。”符晓抬起手,用还没清理过的手指蹭着韩秋的嘴唇。
她的动作很慢,语气里带着些戏谑味道,“怎么到我这儿就突然转性了?”
韩秋抓住符晓的手,猛地把她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这几天而已,你管我心里怎么想的。”
符晓微微一笑,另壹只手靈活地挑開韓秋的長褲,順溜地從後面摸到前面,贴在她耳边说:“多谢韩医生提醒,我可得抓紧机会了。”
——
饭后,慕青临几人按照分工,继续和剩下的人进行面对面交流。
今天没周意什么事,她带着两个人,准备出门巡逻。
慕青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意——整个人直挺挺的,动作干脆利索,肩上背着一杆长?枪,脖子里勾着遮阳的帽子,和另外两名队员叮嘱事情的时候眉心微拧,眼神沉稳,嗓音也低低的,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符晓走到慕青临旁边,扫了眼她手里的相机,说:“我必须承认,你老婆这一秒的气势完全碾压你。”
慕青临果决地按下快门,捕捉到了周意敛眸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锐气,“她跟我的差距只在年纪,到了自然就超过我了,我从来没觉得她哪里不如我。”
符晓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无语望天几秒,叫住要走的周意,说:“你知道你姐老在背后显摆你吗?”
周意有点懵,“显摆什么?”
符晓说:“显摆你有本事啊。”
周意更懵。
她一事无成,算什么本事?
周意一脸茫然地看着慕青临走到自己跟前,替她整了整背后的帽子,说:“早上光顾高兴,忘了告诉你,学历不能代表全部,以后不要总拿这个贬低自己,你有你的优势,就像现在,你只是站在这里就是我望尘莫及的。小九,永远不要低估自己。”
慕青临一番话敲在周意心头,她莫名感到一股力量在身体里迅速滋生,她抬头看着慕青临,底气十足地说:“好!”
慕青临笑笑,“去吧,注意安全。”
周意,“嗯……”
周意一声「出发」,两个高出她许多的本地男人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营地。
慕青临站在门口看了这个场景很久,语速缓慢地问符晓,“晓,你也觉得小九不喜欢这个职业吗?”
符晓莫名,“她都已经答应和你回去了,喜不喜欢还重要吗?”
万千里和段艺对骂着从里面出来,让慕青临评理,看谁的拍摄方案更合理。
慕青临的思绪被打断,头大地关了相机看向两人。她死活都想不明白两个加起来七十多的人,哪儿来那么多架吵。
“慕青临,你说我们谁对!”万千里气愤地说。
段艺不甘示弱,用胳膊肘把万千里顶到后面,大声嚷道:“对!你说!”
慕青临从口袋掏出手机,朝两人晃了晃,说:“我接个电话。”
是符辉回慕青临的电话。
周意帮她找韩秋拿药那会儿,她给符辉打了个电话,想问郭弘和杜文的事。他当时应该再忙,挂了。
慕青临走到一边接听,“喂,小辉。”
符辉语速飞快,“姐,不好意思啊,刚在审讯室,不方便接电话。”
“没事。现在方便吗?”
“方便。你是不是想问郭弘和杜文菲?”
“嗯……”
“郭弘不是江坪人,跨地区办案比较慢,杜文菲的话,一口咬死全都是郭弘做的,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我们需要时间收集更多证据,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从杜文菲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和周意父母有关,里面还有涉及到商阿姨。”
慕青临压在手机上的指尖往回勾了一下,说:“方不方便发给我一份?”
“方便,这也不是什么保密东西,但是我不建议你看。”符辉说。
“我知道里面有什么,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那好吧,我晚点发给你,手上还有点急事。”
“好的,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帮我照顾好我姐,跟她说董诩再敢上门骚扰,直接找我报警。”
“行,一定转达。”
电话挂断,慕青临深呼吸了一口气。
了解过去是为了求证事实,然后更好的放下过去,她现在有这个底气面对。
完全有……
慕青临攥着手机,下巴微微抬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转身,大步朝里走去。
她今天的调研对象Zak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
周意三人裹着一身风尘回来的时候黄昏已过,天黑沉沉的,不见一丝星光。
营地里的热闹打破了这份沉闷——院子中央点了篝火,一帮人中英文掺杂,还有周意半懂不懂的本地话,大杂烩似的,竟然还能聊得热火朝天,随便拉个人就能干一口酒,叫嚷着又是唱歌又是跳舞。
慕青临没参与,一个人在屋檐下坐着。
周意走过来,坐在慕青临旁边的地板上,解了鞋带倒里面的沙土,“姐,这什么情况啊?”
慕青临感冒加重,声音很哑,“老万今天生日,自掏腰包请大家吃喝玩乐。”
周意扭头,“我需不需要送点什么?”
“不用,他已经放弃那张老脸,伸手找我要过红包了。”慕青临借着火光看到周意脸上沾了不少沙土,一边用手指替她蹭一边揶揄着说:“你待会儿一定敞开肚子吃,不然亏了我那么大个红包。”
周意自信满满,“这个我在行,我现在很能吃。”
慕青临忽然拧过周意的脸,哭笑不得地问:“你这是吃了几斤土?我怎么感觉越蹭越多了?”
周意「啊」一声,偏头用袖子抹了两下脸,说:“你再试试。”
慕青临将整个手掌贴上去,拇指仔细摩挲几秒,皱着眉说:“磨手……”
“不会吧……”周意嘀嘀咕咕地自己去摸,结果还手还没碰到,就瞥见慕青临把头偏过去了。
“……”一看就是在诓她。
周意用肩膀在慕青临膝盖上拱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逗我好玩吗?”
慕青临笑得停不下来,“你这话问的,不好玩,我能逗?欸,队里的人平时这么逗你吗?”慕青临兴致勃勃地问。
周意呵一声,蹬上了鞋子,“没人敢……”
“为什么?”
“凶……”
“有吗?”慕青临坐起来,一条胳膊压在膝头撑着身体,调戏似的捏捏周意下巴,说:“凶一个我看看。”
周意脸上的表情迅速退下去,一双眼沉而黑,从瞳孔深处穿出来的目光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那个眼神不像在看大活人,而是某样冷冰冰的物件,撞在慕青临平缓的心脏上,她呼吸停滞片刻,伸手捂住周意的眼神,说:“不许凶我。”
“你让我凶的。”周意拉下慕青临的手,前后不过几秒,她深色的瞳孔已经重新被荧荧火光点亮。
慕青临看着那里面跳动的自己,说:“别坐地上,凉。”
周意点点头,准备去搬凳子,却见慕青临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这儿……”
周意呆呆地盯看慕青临半晌,站了起来。
“等一下……”慕青临突然说,她把椅子搬到柱子后面,挡了一片光,这才又抬头看向周意,“这么多人在,要给我们周队长留点面子。”
“哦……”这样确实能挡着脸。
慕青临朝周意张开双臂,笑看着她,“过来……”
周意抬手蹭了一下鼻尖,走过去跨坐在慕青临腿上。
慕青临把周意抱进怀里,一手扶着她的枕骨,让她靠在自己颈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有点像安抚。
周意不解地问:“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慕青临安静的目光微闪,一幕血腥至极画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把周意抱得更紧,慢慢道:“没有,就是心疼我的小姑娘。”
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坐在周意给她腾的电脑桌前,把符辉发过来的文件和视频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那个过程像是重回当年,她被迫把所有事情再次经历了一遍,浑身冰冷,手抖得拿不住鼠标。
她不安地给吕荷打了一个电话,向她描述自己的反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她,“吕医生,我是不是又会变成那样?”
吕荷无比肯定地告诉她,“妍妍,不要怕,六年前你已经熬过来了,只要不怕就不会再发病。”
她趴在桌上,脑子里激烈的情绪反复击打着她的神经。
不小心撞到桌上周意没来得及收的速写本,她模糊混乱的目光渐渐清晰,看见了它掉在地上后摊开的那页。
是周意一笔一画画下的她,眉目清润,笑容自信。铅笔明明画不出来光,她却从自己脸上看到了被人簇拥的骄傲。
这是周意记忆里的她。
周意喜欢她的该是这样……
慕青临目光剧烈震动,紧绷的身体倏地放松下来。
她在没有空调,没有地暖的屋子里出了一身汗。
吕荷的声音还在不断从电话里传出。
慕青临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哑着声说:“吕医生,我没事了。”
吕荷不放心地和她叮嘱了许多,她一一应下。
那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她的理智已经从混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理顺了一个事实:她更深刻地理解到周意为什么会被吓跑。
除了她母亲的事,周鸣和阮中意做的所有新闻都在为不公发声,不要说周意,就连她都很难相信这样的两个人会为了区区一个头条不要底线,可越是这样,当时的周意就越难面对她。
一面觉得对不起她,一面还想维护父母;
想和她在一起,又怕她看见视频里惨无人道的画面。
能怕肯定是事先已经看过。
她那时候也就刚到法律规定的可以承担家庭责任的年纪。
走投无路的她,带着孤注一掷的目的,跟着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跑来这里。
从无到有,从娇气到一个眼神连她都觉得害怕。
不要命,韩秋这三个字足够涵盖周意这五年的全部……
慕青临情绪波动得厉害,抱在周意身上的胳膊无意识收紧。
“姐,巡逻就是多走几步路,没什么。”周意解释,她还以为慕青临口中的心疼是因为刚看到了她满脸的沙土。
慕青临眼神很暗,听到周意熟悉的声音,胳膊猛地撤了力道,「嗯」一声,在周意后背拍了拍,笑着说:“去给我拿点吃的。”
周意立马坐起来说:“想吃什么?”
慕青临说:“你看着拿吧,我嘴里没味儿,吃什么都一样,纯粹哄哄胃。”
周意一张脸皱起来,说:“你等我一会儿。”
周意快步离开。
慕青临坐着没动。
她动作缓慢地将头向后靠,枕在了柱子上。
这一秒,她才敢把紧绷的情绪表现出来。
她无比庆幸地想,还好没有着急,不然她哪来儿底气把自己从混乱情绪里拉出来,又哪来儿的勇气看完那段视频,看清商宁的表情和眼神。
这些年,她还以为商宁多少会有些怪她,原来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心疼她直面了那样一幕。
她的确又一次恐惧了,但是她现在的心是放在中间的,分得清谁对谁错。
她也还是会慌,但慌过之后心里清清楚楚的摆着对周意的心疼,没有错的她为了保护她,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慕青临闭上眼睛,很慢地吞咽了一口,然后偏头看着洗完手出来的周意,无声地说:“小九,没事了,你想藏的姐已经看了,现在安然无恙。”
——
本地人爱热闹,营地里只要有活动,他们就会留宿。
周意走到火炉烧烤的行家Ronen旁边,问他要了点鸡肉和芭蕉,又往里面放了蛋黄酱和辣椒酱,匆匆跑来已经坐回原处的慕青临旁边坐下,身体侧向她,一条腿压着地面,捏了块鸡肉用两种酱料拌着递到慕青临嘴边,说:“尝尝,柴火烤出来的肉比碳火香。”
慕青临头一回被人喂饭,新鲜地挑了一下眉毛,张嘴咬住。
周意自然地把那两根手指含进嘴里抿了抿,问她,“怎么样?”
慕青临咀嚼得很慢,半天才咽下去说:“油已经烤出来了,很香。”
周意看她喜欢,马上又捏了一块炸芭蕉,说:“这个是甜的。”
慕青临垂眼看了一秒,嘴唇慢慢分开,把那片炸至金黄的芭蕉含进嘴里,同时含住的,还有周意一截细白的指尖。
周意下意识往回缩,指尖勾着慕青临嘴唇过去。
软得要命。
周意莫名就有点慌神,大庭广众的,“姐,你干嘛?”
慕青临嘴里有东西,说话声音比较含混,“你拿手指喂我,还问我干嘛?”
“啊?”她拿手指喂有什么问题吗?本地人很多时候都不用餐具的啊。
“哦……”周意反应过来了。
Antoin是个精致人,给营地里准备了很多份餐具,她姐应该还不习惯这个事儿。
“哦什么哦……”慕青临脚尖抬起,磕磕周意压在地上的那条腿,说,“赶紧喂,我饿了。”
周意立刻把奇奇怪怪的心思收起来,心甘情愿当起了慕青临的临时「餐具」,一口气喂她吃下大半盘。
符晓不小心围观到,专门跑过来跟她们打听,“饭都不会自己吃了,恋爱里的返古现象?”
慕青临抬眼,慢慢悠悠地说:“这叫情趣。”
“我看像生活不能自理。”符晓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想我一个孕妇都没,你干什么?”符晓盯着韩秋递到自己跟前的盘子说。
韩秋,“你刚不是要吃牛肉?”
符晓,“我……”
韩秋,“最后一份。”
符晓梗了几秒,从韩秋手里接过盘子,坐在了慕青临旁边。
慕青临眼观鼻鼻观心,笑着把周意的头拧到自己这边,说:“别瞎看,继续喂我。”
周意抬头,“你刚不是说吃饱了?”
慕青临淡定道:“嗯,想起来了,那剩下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她吃……
周意边吃,余光边往符晓身上瞟,心说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预红锁,修
另,这两天外出,不是时时有电脑,用了后台的云存稿码字修改,好像还没搞清楚逻辑,发布的版本和最终版有出入,刚才获取了几个历史版本,还是没找到最终版,只能凭记忆粗略补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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