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云端一到郑家不久, 郑老头的老妻牵着孙子去邻居家串门儿去了。
云端:“老爷子家里都挺好?”
老郑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挺好挺好,上次从你那里换来不少吃的,一家人的身体慢慢养好了, 身体好了, 冬天就好过了。”
“我儿子现在有了工作, 虽然家里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但好歹过得去,就是这冬天啊, 没有棉衣棉被有点难挨。我手上有再多好东西,也换不来暖和的棉被。”
云端懂他的意思,顺口接道:“咱们这里本来就不产棉花, 生产队社员在自家自留地里种那一点棉花都不够他们用, 根本不会拿出来换。城里人想买棉花还得用票,更是不好买。”
“那可不。”
“我这里有棉被,六斤的, 咱们这里六斤的棉被过冬那是够够的, 棉被是上好的新疆棉,但是也只有这么两床, 只是这个价格嘛……”
“价格好说,价格好说。”
说起来, 他们郑家什么时候缺棉被了?唉,这几年时运不济,加上年初的时候孩子生病,家里的好棉被,拿去和人换了买药的钱。
说完棉被的事儿, 老郑头让她稍坐一会儿, 他去屋里取东西。
为了等着她再来, 上次她走后,老郑头去存东西的地方取了一些小件儿好藏的东西回家,结果她好几个月都没再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金镶玉的罐子、和田玉的手镯、唐代的春山游骑图,其他的不说,就这三样,换到任何一个安稳的年代,这些东西都能换来豪宅金银。
但是这会儿,老郑头说出他的底价:“我要两床棉被,如果你觉得我要价低,愿意给我补一点粮食也行,如果你觉得换不了,那我就不换。”
“换,怎么换不了。”
老郑头是个爽利的人,云端就爱和他打交道:“东西你先收着,晚上我来送东西的时候,你再给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郑家的大门打开,一群老头老太太都赶了过来,包里揣的,背上背的,都是好东西。
云端和他们商量好交换的粮食之后,说好晚上天黑后再来。
“你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放不放鸽子,等到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云端看了一眼上次给她赝品的老头儿:“你们只要不鸽我,我承诺的东西肯定一分不少地给到你手里。”
“哈哈,看你说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嘛。”
云端轻声一笑,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就好。
万一真出个什么差错,她扭头就能躲进陶艺馆,这些人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走出郑家的大门,云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陶艺馆换了身衣裳,把脸上的掩饰的妆容洗掉。在陶艺馆吃了午饭,睡了午觉起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李平武家和陈晓燕的家。
云端把时间掐得准,她到陈晓燕家的时候,他们刚下班回到家。
看到云端,陈晓燕特别惊喜:“姐,你真来了,我前两天还在想,你是不是有事儿耽搁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请假跑一趟你家了。”
“家里一堆事儿忙,前几天在家做棉衣准备过冬的东西,抽不出空。我托朋友帮我弄了五十斤面粉,前两天送到了,我给你们送奶粉票就顺便来拿面粉。”
五十斤面粉?
陈晓燕和李平武都惊了,刚下工回家的陈晓燕爸妈也惊了。
云端淡淡一笑:“要说起来,白面这样的好东西,五十斤省着吃能吃好久。”
陈晓燕试探着问:“你要吃不完,我们家能换一点吗?”
云端挑眉,应声道:“可以啊,我家里还有一些,就算没有这五十斤面粉也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换就是傻子。五十白净的面粉,里面连一点麦麸都没有,好东西啊,自己家吃不下,还有亲朋好友呢。
云端只要票,各种有用的票都可以。虽然陈晓燕家四个上班的,但发的各种票证肯定不够换五十斤面粉,陈晓燕爸妈赶紧跑一趟,把亲近的亲戚都叫来。
半个小时后,云端空空的口袋,终于被各种票填满了。
“姐,留下吃个饭再走吧。”陈晓燕拉着云端的手,把她送到门口。
“我还有事儿,下次再来。等我有奶粉票再给你送来。”
“哎,那就麻烦姐了。”
陈晓燕也知道云端需要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你下次有吃不完的粮食,咱们也可以换。”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从自行车厂的家属院出去,云端不慌不忙地去城南,等她到郑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透,她就等了等。
等待的这段时间,她看到今天下午和她约好了的人陆续进了郑家。
等到人都进去后,郑家的大门被关上。
云端又等了一会儿,等天都黑透了,才走到郑家的门边,把她准备好的物资放出来。
敲敲门,开门的是老郑头的儿子。
云端笑了笑:“东西到了,来帮忙搬一下。”
他高兴地一撸袖子:“您站着休息,放着我来。”
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清点好东西,大家就此分别。
“哎,别着急走,这位女同志,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我也说不准,但是怎么着,也要年后去了吧。”
“说好了,春天一定要来啊。”
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缺吃的,大人还能糊弄过去,孩子却不行,看着心疼。
云端点点头。她计划暑假带着梁辰去一趟南方,走之前可以来一趟。
晚上云端走到百货大楼后面的小巷子处,才进陶艺馆休息。今天换到的票证她随意地拿一个盒子装着,放到一边,等有空的时候再清理。
今天换来的宝贝古董,她一件一件地看,看完之后,还拿出她的手札,上面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得到一件什么东西,出自某代某位大家笔下,或者产自某处等等。
云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极其专心,连活泼好动的毛毛都要站远远的,不敢打扰。
之前有一次她在整理书画卷轴的时候,在外头疯的毛毛回来,一脚踩在卷轴上,留下一个脏脚印,生生被云端拿着棍子撵到天坑,吓得毛毛吱吱乱叫。
第二天毛毛从外面摸回来一支人参给她赔罪,云端才把这事儿揭过。
今天毛毛从外面回来,看到满地摆放的东西,踮着脚,挨着墙边上楼,在餐厅吃了小零食后也不下来,蹦蹦跳跳地上六楼,卧倒在懒人沙发里,趴下就睡着了。
和以前山间放养的日子相比,现在真是走到猴生巅峰了。
整理完所有的物品,云端伸伸腰,发现外面已经要天亮了。
也别睡了,去餐厅弄点吃的,吃完早饭百货大楼已经开门了,买好她要的东西,转头又去供销社,把手里的大部分糖票换成糖。去肉铺把所有的肉票换成肉,不需要票的骨头等等,也买了不少。
随后,赶第一趟汽车回家,坐在车上,靠着椅背低头打哈欠,车上睡不着,只能闭眼养神。
回到家还没有到中午,梁辰应该正在野营训练的路上,从陶艺馆拿了不少粮食把柜子和米缸装满,忙完这些,终于能好好睡个觉。
下午五点多钟,梁辰野营训练回来了。
梁辰背着她的小挎包,抱着小水壶,噔噔噔地跑回家,家里的大门从里面别着,意思是妈妈回来啦。
梁辰扯着喉咙大喊妈妈。
前面大门和后院隔得远,云端没有听到。
张建军:“你这样喊云姐姐听不到,你去我家。”
张建军拉着小伙伴,跑到他家院子里,搭上高板凳,两个小不点趴在院墙上。
“妈!”
“妈!”
梁辰大喊:“妈,我回来啦,快给我开门呀!”
张建军:“云姐姐,买啥好吃的呀?”
李秀芬从厨房跑出来训孩子:“小崽子,人家买什么好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卧室的窗户是打开的,张家院子里闹闹哄哄的,云端被吵醒。
“听到了!”
云端:“梁辰你听李祖祖的话,别爬高,小心摔着。”
“妈妈给我开门。”
“来了!”
两天一夜没看到妈妈,云端一打开门,兴奋的小崽儿一下扑过来,云端没准备,险些没抱住。
云端努力了一下,把他抱起来:“哎哟,让妈妈抱抱,看看妈妈养的小猪儿多重了。”
梁辰哈哈地笑,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瘦着呢。
今天去野营,路上碰到好些人,有几个婆婆都说他长得虎头虎脑。可羡慕他呢,还说家里的小孙子能长他这样就好了。
他早就知道,虎头虎脑就是胖的意思。
梁辰厚着脸皮,抱着妈妈的脖子撒娇:“梁辰不胖。”
云端龇牙咧嘴,手腕都被小肉球压疼了,这还不胖呢。
梁辰小朋友很执着:“妈妈,你说我不胖。”
“是是是,你不胖,你只是沉。”
“啊啊啊,我不沉。”梁辰不乐意了。
云端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肉:“你可别挣扎,你再动,我们娘俩一起摔倒你信不信?”
“你以前可是妈妈的乖乖,怎么现在越来越像张建军了?”
梁辰嘿嘿一笑,假装自己没听到。
云端也笑,像张建军也没什么,有安全感的孩子,感受到被爱的孩子,胆子大一点,皮一点也没什么。
手里这个小家伙,就是她这一年的工作成果呀!
云端还挺得意,瞧瞧孩子被她养得多好,身心健康,全方位发展。
孩子完成了野营训练,晚上母子俩吃饭的时候,云端问他感觉怎么样。
“挺好玩的呀,我们跑了好远,到了地方,吃了干粮就回来啦。”
“铁锤说,我们野营训练只能走大路,还是高年级的好,他们都走山路呢,肯定能在山上抓到野鸡兔子。”
“沉香说,野鸡炖汤特别香。真好,我还没喝过野鸡汤呢。”
云端笑了:“谁跟你们走山路就能抓到野鸡兔子?”
“春哥说的呀,他说他要抓一只野鸡回来。”
“高年级的也是今天走?”
“嗯,他们走的凤凰山,还要在山上过夜呢。”梁辰一脸羡慕,他长这么大还没在野外睡过呢。
捏捏他的小肉脸:“放心,以后你肯定有野外一日游。”
“什么时候?”梁辰期待得不行。
“等暑假吧,咱们去永平县看望你孟爷爷他们,回来的时候咱们走路回来,成不成?”
“啊……走路,好远的!妈妈,我们还是坐车吧。”
云端哈哈大笑,小孩儿真好玩。
这么久没见到妈妈,梁辰撒娇不想一个人睡,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他的小枕头过来蹭床。
“只有今天一晚上,明天自己睡。”
“嗯,我保证。”
“进来吧。”
“嘻嘻。”
梁辰甩开小短腿跑进屋,不用人抱,自己就爬上床躺好,还拍着床:“妈妈,给你留了位置。”
关灯,睡吧。
野营训练搞完,第二天该上学还是得上学。
云端在家没事儿,检查了一下第二批发酵的葡萄酒。觉得差不多了,滤渣之后,把酒封进酒坛,放到地窖里慢慢发酵。
“云端,下午有没有事儿?没事儿咱们去后山砍柴。”
李秀芬在院子里喊,云端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没什么大事儿,一起去。”
“那我下午叫你。”
“好。”
他们这一片地界儿,在秦岭以南,冬天的时候偶尔下层薄薄的小雪,倒没有冷到需要整个冬天都烧火取暖的程度。但是有柴火烧,那肯定好过一些。
她当初回来的时候买的煤炭和干柴早就烧完了,刚入秋的时候又买了一批,基本上够冬天用。
李婆婆是个节俭的人,云端跟着也变得勤快了一些。自个儿去山上砍柴,可以省下一些买柴火煤炭的钱。
下午梁辰和张建军不上课,把两个小的也带上,帮忙捡柴搭把手,也锻炼锻炼。
去野营之后,两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对上山撵兔子有执念,总觉得自己是猎人在世,满山的兔子随便他抓。或者以为自己是守株待兔的那棵树,就等着兔子撞过来。
云端哼笑一声:“那我可等着你抓的兔子下锅。”
李婆婆笑话他们:“我出土豆你们出兔子,做熟了咱们一起吃。”
张建军相当有信心:“你们就瞧好了吧。”
上山之后,两个小不点儿一心往草堆里钻,兔子野鸡连根毛都没看到,头上身上粘满了苍耳子,一扯就头皮疼。
“嗷,妈,快帮我看看,这个是啥。”
张建军看了眼:“苍耳子啊,没事,扯下来就行了。”
张建军人小,下手没个轻重,梁辰眼眶里的眼泪都要溢出来了。
云端刚才没瞧见他们俩在干什么,等她看到的时候,张建军已经扯了好几个下来了,苍耳子上缠着细软的头发,都是从梁辰头上扯下来。
可把云端心疼得不行。
“别扯了,等回去用剪刀剪掉就行了。”
梁辰捂住脑袋:“不扯了,不扯了!”
张建军遗憾地松开手:“还没扯完呢。”
“不扯了!”
“好吧。”
云端让他们不要再往草丛里钻,就在这儿玩儿,不要走远了。
她去装柴火,一会儿就回家。
就在她拿着背篼装柴火的时候,一道白影闪过,云端的手比脑子快,拿着背篼一下扣过去,奋力挣扎的小动物把背篼顶翻,云端赶紧压制住背篼。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让她捡了只兔子。
“梁辰,张建军,你们快过来看。”
“看什么?”梁辰小步跑过来。
“哇哇,是兔子耶!”
“好肥啊!”
云端笑着跟张建军说:“你们家的土豆准备好了吗?咱们晚上吃兔子烧土豆。”
李秀芬看到那只挣扎的肥兔子,笑着说今天的运气真是好。
李秀芬:“你抓的兔子,你拿回家自己吃。”
“没事儿,一起吃,我和梁辰两个人也吃不完。说好了,我家出兔子你家出土豆。”
不等李秀芬说话,张建军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李秀芬气得瞪了孙子一眼:“我是没给肉吃吗?”
张建军很委屈:“好久没吃肉了。”
云端和梁辰笑了起来。
李秀芬也是又心疼孙子又好笑:“说好了把肉票留着,过段时间买肉回来做腊肉。不是你说的想吃腊肉吗?现在就忘啦。”
“腊肉想吃,新鲜肉也想吃。”
云端赶忙转移话题:“柴火砍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走了啰,回去啰!”
回去的路上,云端想着,兔子好养,等回头买一些小兔子放到秘境里养着。鸡鸭都养了,不差兔子。
回到家后,李秀芬负责杀兔子,云端削土豆皮准备配菜和葱姜蒜。等到张红明夫妻俩要下班的时候,云端这才起锅热油,兔子调味料下锅,厨房里油烟飘出去。
大街上下班回家的人闻到味儿了,谁家这么奢侈,晚上做肉吃了?
张红明和罗桂芳下班回家,还没进门就被儿子拉到云家:“咱们今天在云姐姐家吃晚饭。”
“为什么?”
“嘿嘿,云姐姐抓到一只兔子,我们家出土豆和米,咱们搭伙吃肉。”
“土豆和兔子肉能一样么?你云姐姐不是吃亏了。”
云端从厨房里出来,笑了笑:“不吃亏,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去后院拔几株香菜。”
罗桂芳:“我去我去,你歇着。”
张红明:“那我去搬桌子。”
云端是个手缝宽的人,她炒菜,张家人都相当捧场。两家人聚餐,齐心协力把今天下午抓的那只肥兔子解决掉。
嗯,兔子肉真香,可以养。
云端想找小兔子养,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一个是现在私人养殖都是有规定的,一个是周围确实没有哪家养小兔子。别人都乐意养鸡鸭,至少还能有蛋吃。
养兔子的事情先放一放,她的美容药方折腾出一点眉目了。
之前搞的美容酒还不到喝的时候,根据那位大能手札弄出来的养颜膏,云端给搞出来了。
搞出来养颜膏是土黄色的,她犹豫了好久都不敢上脸。毕竟是脸,谨慎起见,做出来的药膏先拿来擦手。
擦了几天,感觉这个药膏清爽又滋润,味道有种植物药材的清苦味儿,不难闻,反而很清新。这个养颜膏不说效果怎么样,至少用起来感觉挺好。
云端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过了半个多月,小师婶给她东西过来,摸到她的手,十分惊讶:“你这手怎么又软又滑,比我脸都好摸,你抹什么了?”
云端摸摸自己的手背:“我天天左手摸右手,都没感觉到。”
杜小兰让她摸摸自己的手:“你对比一下。”
咦,还真是!
杜小兰对她的擦脸油特别好奇,得知是云端自己做的,连忙问她要一些。
“刚好我的百雀羚要用完了,我试试看。”
“这个养颜膏是我自己做的,我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不敢上脸,一直用来擦手。”
杜小兰对她很有信心:“擦脸肯定没问题,我的脸要有你的手这样细嫩,我真是求之不得。”
云端把养颜膏分给小师婶一半:“那你先试试,如果脸上起疹子什么的就别用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杜小兰拿着养颜膏要走的时候才想起她是来送东西的:“我娘在家里自留地里种了葵花籽,给我送来了几斤,我分你一些。瓜子是生的,想吃熟的自己炒。”
“哎,知道了,谢谢小师婶。”
杜小兰摆摆手:“别送,我先走了。”
晚上,杜小兰洗完脸,从盒子里挑出绿豆大的养颜膏,在手心里推开,上脸慢慢地按摩。
白芷好奇地瞅了一眼:“这又是啥玩意?”
杜小兰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白芷端起盒子闻了闻:“灵芝、黄芪,居然还有人参的味道,哪个工厂做的,擦脸的东西用这样的好药材了?”
“还给我!”杜小兰把她的宝贝养颜膏抢回来。
白芷的好奇心被打开,杜小兰被他问烦了,才说是云端做的。
“不认真学医,搞这些歪门邪道最有劲。”
“哼,你懂什么呀?”要是她的脸真的变得和云端的手一样白嫩,这样的宝贝,求都求不来!
中药材做的养颜膏,全是中草药成分,里面没有加激素也没其他添加剂,见效没那么快。杜小兰不着急,皮肤嘛,慢慢养着就是了。
凤凰城冬天的天气,大多时候都是阴天。如果哪天出太阳,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凤凰城不上班的老人孩子都要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日子就在阴天和偶尔的晴天里缓慢滑过,冬至头一天晚上,飘了一点小雪,小雪刚落到地上,就化了。
第二天早上做饭的时候,水缸里的水,刺骨似的冷。
云端不想做,就去陶艺馆里用砂锅熬了一锅红薯粥,煮了两个鸡蛋,搭配着咸菜吃。
饭做好,烧了一壶热水提出来,叫梁辰起来洗脸吃饭。
天气太冷了,不仅云端不想做饭,梁辰也不想起床。
“快点,你今天还要上学。”
过了一会儿,梁辰从被窝里爬出来:“我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呀。”
“这我哪里知道,你问问你们老师。”
冬至到了,很多腊货可以开始做了。
隔壁张家,李婆婆存了好几个月的肉票,今天一早跑去肉铺,一共买了五斤肉,把边角料切下来中午炒土豆片,整块的五花肉切割成一斤一条,用盐巴花椒腌上,等一周之后再拿出来晾晒。
云端也在计划着开始做腊货,上回在市里买了猪肉,她空间里面养着鸡鸭,水潭里还养着鱼,她做的腊货品种更丰富一些。
云端在家忙着杀鸡宰鸭腌制腊货,上个月寄出去的信,梁怀瑾总算收到了。
刚完成了一个小项目的试验,梁怀瑾抽出空,就去后勤处问有没有他的信。
“有,半个月前信就到了,本想给您送去,听说你工作忙,就先给您保管着。”
“谢谢。”
梁怀瑾一边走路一边拆开信封,这次寄来的信有点重量。突然,什么东西顺着拆开的信封滑落到地上。
一个人比他手还快,把掉落的东西捡起来。
“这漂亮姑娘是谁?”
“梁怀瑾你结婚啦?”
“我看看,谁,谁结婚了?”
“你们看嘛,这姑娘怀里的小孩儿,是不是长得跟梁怀瑾很像。”
梁怀瑾皱眉:“马师兄,别胡闹。”
“哈哈,我们就看看,别生气,吶,还给你。”
马师兄还不忘拍拍他肩膀:“都是男人,我们都懂。”
梁怀瑾:……你们懂什么了?
收好照片,梁怀瑾脚下一转,不去食堂,转头回宿舍。
关上门,梁怀瑾这才打开信封,先看到照片。
两张照片,一张是小侄子的单人照,一张是云端抱着小侄子,小侄子在她怀里笑得很开心。
她的名字滑过他喉头、舌尖。
云端,名字美,人也这样有灵气。
小侄子长胖了,看得出,她很喜欢小孩儿,把孩子照顾的很好,真是个好心的姑娘。
拆开信后,他有点失望,这次寄来的没有她的信。
厚厚三张信纸,都是小侄子的稚嫩的笔迹。用铅笔写的,拼音和汉字夹杂着,读起来稍微有点费力。
他说他去山上摘葡萄,去哪儿玩儿,吃了什么好吃的,新学会了多少字……日子过得很快活。
看完信,梁怀瑾嘴角不禁翘起。
修长的手指划过信封上漂亮的字迹、划过照片。
又快过年了,一年又一年,不知道这个项目明年能不能做完。
等工作做完,他一定马上去看小侄子。
🔒第 22 章
进入冬至之后, 接连半个月都没有飘雨,天气干冷,一天中大多时间是阴天, 只有中午有几个小时太阳。
这样的天气, 最是适合晒腊肉的时候。
别人家的院子里, 大多是光秃秃没有腊肉, 就算有,大多是像张家晒着几条肉, 或者晾着一两只风干鸡鸭。
只有云家的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排腌肉、风干肉、风干鸡、风干鸭,还有毛毛和梁辰合伙抓回来的两只肥兔子, 此刻也挂在一起。
凤凰山下多飞鸟, 下午晾晒腊肉的时候,看守腊肉撵鸟的工作就交给梁辰。
“去去去!”
两只小鸟的脚还没停在腊肉上,就被眼疾手快的梁辰拿着杆子撵走。
“妈, 我干活儿, 能不能分我一块腊肉呀。”
云端正靠着躺椅看书,听到这话, 扭头问他:“分什么分,等腊肉晒好了, 你不吃?”
梁辰嘿嘿笑,丢下手里的杆子,扑到妈妈怀里:“我吃妈妈的,我的给我爸爸吃。”
“哦。”云端拉长声音。
这个爸爸说的是他小叔叔,他亲爸现在还联系不上。
手指捏着小屁孩儿的耳朵:“你个吃里爬外的, 现在就想着从我手里薅东西, 以后等我老了, 估计也指望不上你。”
“指望得上的!我给你养老!”梁辰拍着胸口,话说得斩钉截铁。
云端笑了起来:“成吧,你都答应给我养老了,我也不能小气,你自己选一块腊肉给你爸爸吧。”
“那我选一块最小的。大的留给我们吃。”梁辰从妈妈身上爬起来,扭着小屁股去看腊肉。
云端笑出了声,养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咚咚咚!”大门响了。
云端站起身,要去开门,被梁辰急吼吼地拦住:“不能开门,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家的肉肉。”
“好好好,你守在院子里,我去看看。”
敲门的是居委会的人。
“明天上午我们居委会要组织活动,欢送咱们街道的年轻人去建设兵团支援建设,你没事儿就去参加一下。”
“哦,好。”
云端没想明白:“这都快过年了,怎么这个时候去?”
“工作任务重要,哪还管过不过年。通知到位,我就先走了。”
“慢走。”
梁辰在院子里也听到妈妈说话了。
“他们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回来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翻年是七一年,他们想回来,至少要六七年以后吧。
她家这个小不点儿才开始读书,按部就班地读下去,也轮不到他支援建设。
云端往屋里走:“吃红薯干吗?”
“要吃,要吃那个软软的,不要硬的。”
“行。”
当地做的红薯干,就是煮熟了切成条晒干。云端知道南方有一种做红薯干的办法,三蒸三晒,费时费力费柴火,但是这样做出来的红薯干软糯不硬,特别好吃。
秋天的时候买了一些红薯,她试了两次,才做出几斤软糯的红薯干,娘俩都喜欢吃。
梁辰吃红薯干的时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妈妈,咱们再做一点吧,寄一点给我爸。”
云端没好气:“你心里倒是惦记着他,不心疼我做红薯干辛苦?”
“哎呀,我帮妈妈一起做呀。”
“别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小孩儿就跟只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做嘛,做嘛。”
云端抱着儿子,可别扭了:“想做可以呀,我教你,你自己做。”
“自己做就自己做。”梁辰撸起袖子,就去杂物间里装红薯。
让他洗红薯、烧火还成,云端不敢让他动刀子:“放着我来。”
第一次蒸红薯,蒸到八分熟,然后端出来晾晒,蒸完红薯已经快天黑了,晾一晚上,明天上午晒一晒,再进行第二次蒸制。
第二次蒸制只需要蒸七八分钟就行了,把红薯干放到院坝里,云端解开腰上的围裙,拉着梁辰去居委会。
他们到的时候,居委会附近摩肩接踵,叽叽喳喳,到处是人。有下乡青年的家人,有来欢送的街坊,还有看热闹的小孩儿。
沉香在街头大声喊:“梁辰快过来,这里高,看得清楚。”
“我来啦!”
云端不松手,嘱咐一句:“你别乱跑,小心大人踩到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和沉香一起,不乱跑。”
云端看到辛夷也在那边,才松开手。得到自由的梁辰,撒腿就跑,云端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欢送青年下乡,要一路从居委会送到城南车站,敲锣鼓的人走在前面,敲敲打打地把人送过去。
家里的熊孩子凑热闹,跟着往河对面跑,云端怕人太多孩子出什么意外,只能一路跟上。
杜小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等到过年,咱们两家人一起吃个团年饭?”
“好啊,你和小师叔定个时间,我随时都有空。”
“那就腊月二十八?你小师叔腊月二十八开始休息。”
“嗯。”
把下乡的青年送到车站后,云端拉着兴奋的小不点儿回家。
“妈,我玩一会儿再回去。”
“别玩了,你今天不上课?”
“不上课呀,老师说今天休息。”
啧啧,现在上学可真够悠闲的。
云端一个没拉住,梁辰跟着几个大孩子跑了。
杜小兰:“别担心,这一片都是工厂,大人们都看着,出不了事儿。”
“让他玩儿去吧,我也懒得管。小师婶,上次拿的养颜膏用完了吗?”
“还有一个底儿,你看看我脸上的皮肤,啧啧,至少年轻了十岁呢。”杜小兰摸着脸,高兴得不行。
云端笑道:“别客气,用完了去我那里拿。”
“我可不跟你客气,我下午就过来拿。”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去,到居委会才分开。
云端今天有心情,中午准备做一顿韭菜鸡蛋饺子。揉好面粉,去后院的菜地里割韭菜,天上开始飘雨了,她赶紧把晾在外面的腊肉香肠、红薯干收到屋里去。
“妈,我回来啦!”
云端刚放好肉,站在厨房屋檐下:“下雨还知道回来呀。”
梁辰嘿嘿一笑:“中午咱们吃啥,我给你烧火。”
“吃饺子,想吃蒸饺还是煎饺?”
“都想吃。”
“那就一样一半吧。”
中午的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院子的泥地湿漉漉的,大门外面的街道是石板路,走在上面还挺干净。
下午梁辰没有出门,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在他自己卧室看小人书,玩儿他的那些瓶瓶罐罐。
“云端,我来了。”
云端大声道:“门没锁。”
杜小兰推门进来,没从院子里走,绕着屋檐到堂屋里。
杜小兰:“听你小师叔说,养颜膏里面放了党参、人参什么的,我也不懂这个,给你拿了些药才来。”
小师婶拿来的药材年份都不浅,云端拿着药材看:“小师叔知不知道?”
“哼,知道了又怎么样。家里存那么多药材干什么,不给他用点,家里的柜子都快装不下了。”
云端轻声一笑,把药材收起来,去屋里给小师婶拿了两盒:“你给我的这些药材至少能换两盒。”
杜小兰接过养颜膏,打开看:“正好快过年了,等回娘家的时候,给我大嫂送一盒。”
云端问她:“小师婶,你家要橘子吗?”
“要啊,怎么不要,每年都要买一大筐放着,年节里家里来人来客,总要塞一两个给小孩儿。”
比起给小孩儿抓一把花生瓜子,还是给橘子更实惠。价钱便宜不少,买的时候还不用票。
“我认识一个人,她家的橘子好,过两天要给我送些过来,我分你两筐?”
“行,到时候我给你钱。”
两人又说了几句孩子放寒假的事情,杜小兰才拿着养颜膏回家。
天色刚擦黑,外面又开始飘雨了。
天气冷,吃了晚饭,母子俩早早洗漱完上床睡觉。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第三天才出了个大太阳,家里的腊肉和第三次蒸制过后的红薯干重新端出来晒。
梁辰中午放学回来,吃了午饭,又接过了赶鸟的活儿。
腊肉又晾了几天,云端感觉差不多了,切了一块腊肉,炒了一碟腊肉蒜苗,配着米饭,让梁辰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
抹了一把油润的小嘴儿,梁辰遗憾:“如果能多晒一点腊肉就好了。”
这么好吃的腊肉,天天吃该多香啊!
“明年腊肉就多了,随便你吃。”
云端已经计划好养猪的事情了,等开春了,找机会买几只小猪崽儿放山上养着,等到过年肯定就不缺猪肉吃了。
天晴没几天,下了场小雪,这天开始放寒假了,把梁辰乐得,抱着他的小人书去张建军家玩儿,最后哭唧唧地回来。
云端问他怎么了,他把手上的小人书拿给她看。
好家伙,小崽子宝贝的小人书的书角,被火烧了一点。
云端安慰他:“书里面还是好的。”
小不点儿放声大哭:“烧坏啦!”
“别哭了,别哭了,等过年后,我带你去城里买新的成不成?”
“可是,可是这一本还是坏了,呜~”
她明白他的意思,新的也替代不了这一本。云端努努力,抱起宝贝儿:“以后多注意嘛,吸取这次的经验教训。”
梁辰还没哭完,张建军磨磨蹭蹭地过来了,一副犯错的样子。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把小人书碰到火盆里的。”
“哼,我不想理你。”
“对不起,别生我的气行不行?”
“哼!”
张建军一咬牙:“我把我最喜欢的弹珠送给你。”
云端默默关注着两个闹别扭的小朋友。
梁辰犹豫了一下:“我不要你的弹珠,你以后别弄坏我的小人书。”
张建军欣喜:“我发誓,我一定不会。”
没一会儿,两个小朋友又和好了,凑一起,叽叽喳喳说小人书里的故事。
下午,梁辰问她要一毛钱,他想和张建军去北街废品回收站看黄爷爷。
云端大方地给了五毛钱:“看上了随便买。”
“嘿嘿,谢谢妈妈!”
梁辰揣着五毛钱巨款跑了,云端一个人在家,关上门去了陶艺馆。
陶艺馆大石头周围,摆放着好多筐橘子,云端拿了两筐橘子出去,还拿了一筐大橙子。
凤凰县周围也出产橙子,但是因为水土并不是特别适宜,长出的橙子比南方小一些。天坑里的橙子大个儿,她选了一筐稍小一些的送出去,到时候分一半给小师叔家。
她还准备打包一些本地的特产,给孟叔叔他们寄去。
云端打算给孟叔叔寄过年的东西,她这里还没寄出去,就收到了孟叔叔他们寄来的年礼。邮局的工作人员把东西送来的时候还说:“至少有四五十斤,可不轻呢。”
“这么重的东西送过来,辛苦你们了。”
“不客气,都是工作,应该的。”
送走邮局的人,梁辰跑去屋里拿剪刀。
云端拿剪刀拆开麻袋,最上面放着一条火腿,这就有三十来斤了。下面还放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米、大米以及各种永平县特产的豆子。
“哇,这个豆子好大啊!”
“这个是白芸豆,用来炖肉好吃。”
梁辰迫不及待:“我们什么时候吃?”
“不着急,等过年再吃。”
“哦。”
麻袋最底下,还塞着一封信,里面夹了一些糖票、点心票、奶粉票等等,丁阿姨写信说,都是和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换的,大家都让她好好养身体。
云端心头一暖,把信收起来。
下午,她收拾出一麻袋东西,除开给孟叔叔他们的腊肉、风干鸡、风干鸭、风干兔之外,还有给他们装了十斤她做的红薯干,到时候请丁阿姨分给医院的同事们吃。
另外同样装了一包,这是给梁辰’爸爸’的。
麻袋装好后,梁辰犹豫了一下,把装好的风干兔子拿出来。
云端去屋里拿缝麻袋的针线,出来看到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我们家只有两只兔子,给孟爷爷丁奶奶一只,剩下一只,我们自己吃。”
云端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你爸的孝顺儿子。”
梁辰眨巴着大眼睛:“要给我爸爸?”
他不想给呢。
“兔子是你和毛毛抓回来的,你说了算。”
梁辰嘿嘿一笑:“不给,不给。我写信告诉爸爸,我抓了兔子,不给他吃。等以后兔子多了再给他。”
云端忍住笑:“那你快去写,写完放麻袋里,一会儿要把东西送邮局去。”
“哦哦。”
邮局的工作人员说:“早知道你要寄东西,上午你该把东西直接交给我搬回来。”
“没事儿,不是特别重,我搬得动。”
“你这一袋东西寄哪儿啊?”
“寄到永平县。”
“永平县啊,你爱人就在那边工作是吗?过年不回来?”
云端没有正面回答,直接说:“工作忙,回来不了。过年时间短,我这带着孩子也不方便过去。”
“等到暑假时间长,可以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云端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从邮局出来,云端跑了一趟小师婶家,让她有空去家里搬橘子。
杜小兰在家收拾卫生:“这就送来啦?”
“嗯,送来了。”
“等晚上,等你小师叔下班了我们去搬。”
橘子不稀奇,凤凰县周围的这片地方,乡下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种着橘子树,但是橙子就有点稀奇了,还那么大个儿,黄澄澄的,拿去送人简直太体面了。
杜小兰眼睛都亮了,拍了丈夫一下:“有这个,我总算不用头疼给你师门送礼了。”
“过年就是去看看大家,随便送点儿什么都成,你偏要搞得那么隆重。”
“哼,你知道什么呀。”
杜小兰不搭理他,扭头跟云端说:“这个橙子,你家过年要送人?”
“没什么人送,到时候给隔壁张家送几个就是了。”
杜小兰犹豫:“那你能多分我几个么,我花钱买。”
“瞧您说的,你有需要就拿去,这儿还有一大筐橘子呢,够我和梁辰吃了。”
橙子她多的是,况且她屋里柜子还锁着苹果,梁辰也有柜子的钥匙,想吃就自己去拿,他们家不缺吃的。不过上次因为蜂蜜小蛋糕的事情被他教训过,现在这些东西都只在家吃,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分好了橘子和橙子,杜小兰把钱塞给她,趁着夜色,两人把东西搬回去。
腊月二十四小年之后,家家户户过年的气氛就浓起来,亲戚住得稍远的,现在就开始走亲戚了。
他们家没有亲戚可以走,母子俩就在家天天好吃好喝。
到了腊月二十八,和小师叔一家吃团年饭,小师婶看到梁辰,惊讶道:“这才几天没见,梁辰怎么看着像长胖了?”
梁辰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没有胖,妈妈说这是水肿。”
杜小兰哈哈大笑:“这会儿是中午又不是早上,水肿个什么呀。乖乖,胖是好事儿,我不是说你。”
“真的不是嫌弃我胖吗?”
“不胖,咱们梁辰刚刚好。”
梁辰嘿嘿一笑,跑去跟沉香兄弟俩玩儿。
云端没事儿,跟着小师婶去厨房帮忙。
杜小兰一边切菜一边说:“你买的那个橙子可真好,送礼简直太体面了,东西送到你小师叔的师门里面,谁都要多看一眼。这个橙子可比咱们这里产的小橙子大多了。”
说起前两天拜年的场面啊,杜小兰滔滔不绝,简直太有面儿了。
云端嘴角微微翘起来,新鲜有品质的水果,在什么年代都是受欢迎的送礼佳品。
中午吃完团年饭回家,小师婶给她送了一份厚礼,里面甚至有一斤腊肉。给梁辰的过年礼,是一袋儿大白兔。
“小师婶,太贵重了。”
杜小兰呵呵笑:“不贵重不贵重,快拿着回家,准备准备过年。”
小师婶有心送,云端就收下了。
梁辰抱着大白兔,高兴得走路都蹦蹦跳跳起来。
腊月二十九,云端给张家那边送了年礼,考虑到李婆婆小儿子一家,云端给他们送年礼送了十个橙子,方便他们一家人分。
张家日子不太宽裕,回礼回了半包大白兔奶糖,又是给梁辰的,可把他高兴坏了。
“妈妈呀,我装糖的盒子都装不下啦!”
“装不下放我这儿?”
梁辰又不肯:“还是能装下的,我装到金鱼罐子里。”
“金鱼罐子没有盖儿吧,你不怕老鼠半夜把你的糖偷走。”
“嘿嘿,不会,不会。我找个盖子把金鱼罐盖起来。”
云端没有管他的糖,梁辰抱着大白兔跑回屋,感觉自己真是个幸福的孩子呀,他拥有好多好多大白兔呀。
他要把糖都存起来。
今天,隔壁王家,李秀芬的小儿子张红星带着儿子媳妇儿回来过年了。
厨房里,王丽看了眼大嫂罗桂芳:“咱们妈可真大方,家里就一袋大白兔,还给邻居送半袋。刚才建军闹着要吃,咱妈都没舍得给呢。”
罗桂芳淡淡一笑:“礼尚往来嘛。云端也给咱们家送了橙子。”
王丽哼哼一声:“橙子哪有大白兔金贵,五毛钱都能买一大袋。”
罗桂芳笑笑没说话,她刚才看到了云端送的橙子,那可不是几分钱一斤的橙子。再说了,一年到头她家两个孩子没少受云端照顾,送梁辰半袋她也没意见。
王丽看罗桂芳没说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年不见,大嫂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什么样儿?”
王丽轻哼一声,还真是不一样了。
她家是市里的人,每年回来过年,大嫂都是捧着她,今年倒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李秀芬快步进来:“烧火,蒸肉可以上锅蒸了。蒸熟之后放一晚上,明天吃味道才香。”
“哎,这就蒸。”
婆婆一声令下,妯娌两个都动起来,脸上看不出一丝斗气的神色。
云端现在也在厨房,家里虽然只有他们母子两人,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少。本地传统八大碗,每样都要做,还有炸小酥肉、炸小黄豆、炸小黄鱼,一锅都炸了。
梁辰一边烧火,一边偷嘴,手里捏着小酥肉,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妈妈,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呀。”
“吃不完就放着,反正不会坏。”
“哦。”
梁辰这会儿没多少感觉,等到他长大懂事后,回忆起童年,才知道和其他小朋友相比,自己记忆中的过年,究竟有多丰足。
远在千里之外的梁怀瑾,收到云端寄过去的各种腊肉和风干鸡鸭,他还没看清,就被马师兄他们抢了。
“我的老天爷,梁怀瑾,是谁给你寄这么多肉。”
梁怀瑾手里捏着信,小侄子给他写的。读了半年书,拼音少了一些,字多了一些。
马师兄凑他身边看信,念叨出来:“妈妈分给你一只兔子,我舍不得,我想吃,我拿出来了,不给你……”
马师兄哈哈大笑:“真是你亲儿子!”
梁怀瑾无奈地笑,这个臭小子!
他仔细检查过麻袋,这次给他写信的,还是只有小侄子。
永平县那边,孟华收到了云端的亲笔信,关心他们的工作和生活,说她身体全好了,等到暑假有空带着梁辰去永平县看他们。
丁梅欢喜道:“我就说吧,还是云端小师叔厉害,这就把身体养好了。”
孟华笑道:“信里还说,梁辰长胖长高了。”
“哈哈,我都想看看现在他们俩长什么样了。”
大年三十晚上,母子俩坐一起吃年夜饭,梁辰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盯着桌上的肉,挪不开眼睛。
好多肉肉,好好吃呀。
云端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多吃点素!”
“不要,要吃肉!”
“吃吧吃吧,过两天等天气好,咱们去爬山减减肥。”
🔒第 23 章
大年初一, 一群小豆丁来家里拜年。
云端学小师婶,在屋里放了一筐橘子和半盆炒黄豆,让小家伙们自己拿。
张建军手里拿着橘子, 问梁辰:“你的书包呢?”
“要书包干啥?”
张建军着急:“快带上你的书包, 咱们一块儿去拜年。”
梁辰还不太明白, 拜年干啥要带上书包?
铁锤一跺脚:“哎呀, 当然是装吃的呀。”
梁辰瞬间明白了,挎上他的小书包, 跟着小伙伴们拜年去了。
好嘛,偌大一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李婆婆叫她过去耍, 云端没兴趣。她不爱和一堆人聚在一起嗑瓜子儿, 说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
不想出门,干脆关上门,去陶艺馆躺躺。
哎呀, 要说陶艺馆, 可真是度假的好地方,一进来她就把笨重的棉衣脱了, 整个人都感觉轻了好几斤。
“吱吱。”
云端:“你怎么在陶艺馆?”
毛毛这段时间一直都窝在天坑,好久没来陶艺馆了。
毛毛拉着她出去。
“吱吱。”
“有东西要给我看?”
毛毛连忙点头。
“你带路。”
云端跟着毛毛往秘境的东边山上走, 走到一片白茫茫的地方,毛毛又开始吱吱叫。
“你说对面有东西?”
“吱吱。”毛毛拉着她的裤腿儿。
云端看着地上一团长毛的不明物体,这应该……是猪粑粑吧。
“那位大佬还在秘境养猪了?”
这究竟是修真大陆的小秘境还是农场?
啧啧,这位大佬可真接地气。
为了看看云雾后面有啥,云端大方了一回, 去六楼保险柜里拿了三颗石头下来。
她亲手放到一楼大石头上, 熟悉的光晕一层层扩散开来。
云端抱着毛毛:“走, 我们再回去看看。”
这次再去东山那边,云端看到了一群黑毛猪,有大有小,这一群至少有二三十只吧。
不知道那位大能离开多少年了,秘境里究竟有多少头猪?
云端头疼,别到时候山上到处都是猪粑粑。云端在周围转了几圈,只发现了这一群猪,其他地方她也不知道有没有。
“这下好了,不用养猪也有猪吃。”
只是,这个猪有没有煽过呀,听说没煽过的猪有股味儿,不好吃。
云端也不确定,决定找机会弄一头猪吃吃就知道了。
猪有了,杀猪匠上哪儿找去?
揉揉毛毛的小脑袋:“你立了大功了,回头杀了猪,给你做红烧肉吃。”
毛毛兴奋地吱吱叫。
云端不敢杀猪,偷偷打听之下,知道凤凰县外面有片小树林,那里经常有人搞交易,也卖猪肉。
私下卖的猪肉,肯定是他们自己养的,肯定也会杀猪。
云端换了个装扮,找到他们帮忙杀猪,杀完猪之后,给了他们两斤肉当作报酬。
杀猪匠想要猪脚,云端没给,好不容易有完成的猪腿,她想试试自己做火腿。
过完年后,梁辰每天跑出去玩儿,一群小伙伴们分享过年存的零食。云端不管他,梁辰每天出门后,她就去陶艺馆折腾猪腿。
她看过美食纪录片,大概知道火腿要怎么腌制,什么一道盐,二道盐,还有按摩挤血水什么的,一顿操作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害怕肉腌坏了,云端每天都要进来看看猪腿,顺便给毛毛做红烧肉。
“你已经吃了好几天红烧肉了,今天换排骨吃行不行?”
“吱吱,吱吱。”不行不行。
“我也是服了,一只猴子逮着猪吃。提醒你,今天是最后一顿红烧肉了哈,一头猪的一半五花肉都进了你肚子了。”
“吱吱。”
起锅点火,给毛毛做红烧肉,她顺手蒸好米饭,做了一个红烧排骨,清炒小白菜。
把红烧肉留给毛毛,云端把饭菜端出去,没一会儿,梁辰回家吃午饭了。
“哇!今天有肉肉呀!”
吃完年夜饭剩下的肉之后,这已经隔了一周没吃上肉了,看到肉梁辰可高兴了。
“红烧排骨,快点开吃,一会儿饭凉了。”
“来啦来啦!”
吃完饭,梁辰挣表现,主动说要洗碗。
云端不让。
厨房都没有烧火,锅灶都是冷的,怎么洗?
“没事儿干就坐下看看书,寒假快完了,你也要开学了,多预习预习功课。”
“哦,那我学认字,我今天多学五个字。”说完梁辰噔噔噔跑去卧室,拿他的字典。
这一天吃了红烧排骨之后,家里又开始顿顿吃素。无论是陶艺馆还是屋里都囤着各种蔬菜,云端半个月没出门。
直到梁辰开学读书,云端去学校交学费才出门。
李婆婆今天有事儿,去不了学校,托云端帮忙给家里两个孩子交学费。
“哎哟,你家的对联写得真好看,谁写的?”
李秀芬一进云家的院子,就看到正屋门口挂着对联,她一个半文盲都觉得这个字写得好看。
梁辰喜滋滋的:“我妈妈写的,我也帮忙写了。”妈妈写对联,他写的福字,贴在窗户上。
李秀芬看了眼:“梁辰也厉害,写得真好。”
云端从屋里出来,笑道:“您可别夸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李秀芬一脸正色:“骄傲点没啥,以后继续努力变得更好。早知道你们母子俩会写,我就找你们写对联了。”
“没事儿,等今年过年我给您写。”
云端字写得好,她爷爷字写得也好。因为她爷爷是个老中医,在凤凰县多少有点名望,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家里的前堂的门大打开,不卖药,不看诊,就是给街坊乡邻写一副吉利的对联。
李秀芬十分羡慕:“你们家孩子教育得好,大大小小都会读书,不像我家。”
李秀芬说完,瞪了小孙子一眼。
张建军机灵,赶紧跑了。
“您家也不差,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孩子学会这个,以后到哪儿都不缺口饭吃。”
李秀芬叹气:“现在不成了,不让私人做买卖,孩子还是要读书才行,咬着牙至少也要读到初中毕业。”
“看看我,尽说闲话,今天还要麻烦你帮个忙。”她有事儿,赶着出门,把孙子孙女的学费交给云端,就走了。
“走吧,咱们去学校报名。”云端带着三个孩子去学校,越到学校门口人越多。
云端拉着梁辰,对张建军说:“先给你们俩报名,再去给彩玲报名。”
“嗯,听云姐姐的。”
“听妈妈的。”
孩子开学之后,每天的一日三餐更加规律,一天天的日子变得快了起来。
今年的春天回暖得很快,还未到清明节,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几场之后,连续一周的大太阳,热得人连长袖的衣裳都没穿几天,就换上了短袖。
云端怕梁辰着凉,早上让他在短袖外面套一件长袖的外套,中午放学回来,长袖外套都被塞在书包里带回来。
春天没给梁辰做衣裳,长袖外套就是冬天棉衣的外套。脱下棉衣单穿,春秋不用做衣裳。
“妈,我回来啦!”
云端后退一步,嫌弃道:“别靠得那么近,熏着我了。”
“哼,妈妈讨厌。我要洗澡去。”
“一会儿再洗,先吃中午饭。”
小孩儿运动量大,在学校里,课间十分钟,都能跑出一头大汗。今天他们学校发动所有学生搞清洁卫生,运动量就更大了。
到了下午,云端才知道,不仅学校要搞卫生,他们街道也要搞,居委会挨家挨户地通知。
“上面领导下通知了,今年天气回暖太快,恐怕蚊虫滋生多,传播疾病。从明天开始,街道两边的下水沟都要清理干净,里面不能有污水和淤泥。”
“还有家里有孩子的,别忘了带孩子去医院接种,这次的疫苗能预防急性脑膜炎。”
“家里有存着野菊花的,多煮点水给孩子喝,菊花水可以洗眼睛……”
等宣传的人走了,李婆婆问云端:“你家什么时候去接种疫苗?那个安不安全啊。”
“放心,国家都让咱们接种了,之前肯定试用过了。接种疫苗好,以后孩子少得病。”
“是这样啊,那我回头带彩玲和建军去接种。”
“我明天带梁辰去接种,今天下午费点力,把门口的水沟清理出来。”
他们家在街头上,位置比较高,水都流下去了。门口的水沟里倒是没有污水,但是去年夏天下雨,从后面山上冲下来的泥土不少,水沟里淤泥需要清理。
李秀芬:“我也准备下午把水沟清理了,我还想把后院的菜地搞一搞。地里的白菜、卷心菜吃完了,菜地翻一翻,晒几天,过几天播种苦瓜、黄瓜、辣椒、豇豆啥的。你家今年准备种点什么?”
“西红柿、豇豆、茄子、黄瓜、辣椒,就种这几样吧。我家菜地窄,多了也种不了。”
“你们母子两个,随便种一点都够吃。”不像他们家人多,家里后院那点菜地,种的菜只能勉强贴补一下。
梁辰睡完午觉起来,打了个哈欠,坐在堂屋外面的躺椅上醒神。
天气暖融融的,舒服地靠着躺椅,差点又睡着了。
“醒了就别睡了,小心晚上睡不着。站起来走两步,跟我一起去清淤泥。”
梁辰揉揉眼睛:“妈妈,樱桃花开了。”
“嗯,再等一段时间,你就有樱桃吃了。”
天气热得快,各种花花草草也生长得快。前两天她去后山的野桃林转了一圈,向阳的地方,也开始冒花苞了。
“什么时候能吃上去年的大桃子呀。”
“那可要等一等。”天坑里的四季基本上和外面同步,这段时间天坑里各种果树的花竞相绽放,结果子还需要一点时间。
母子俩一边聊果子一边拿着铲子小桶去大门外,一点一点地把排水沟清理出来。
李婆婆干活动作快,又熟练,几下干完自家的,还帮他们干了一点。赶在傍晚之前,两家人都把活儿干完了。
今天干了点体力活儿,消耗大,晚上云端炒了一盘蒜苔炒肉,母子俩胃口大开,一大盘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梁辰突然想到:“好久没吃鱼了。”
“这还不简单,明天去买。”这话刚说完,云端顿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又去野营训练?”
“没听老师说。”
“那等你们野营训练之后,咱们家再吃鱼。”
“啊?”梁辰不高兴。
“啊什么啊,冬天的棉衣换下来,你看看你自己,都成实心的小肉球了。多亏我控制饮食,现在你姑且还能夸一句虎头虎脑,你再长点肉,就变成小胖子了。”
不管怎么说,最近家里吃素才是主旋律,等小不点再瘦一点,再恢复他吃肉自由。
“哼。”
“哼什么哼,去洗碗。今年你五岁了,从今年开始,咱们娘俩分工合作,我做饭,你洗碗。有没有意见?”
“有……”
“没有意见是吧,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实施,洗碗去吧。”
说不过妈妈,梁辰端着碗筷去厨房,哼,他要给爸爸写信告状。
云端大力支持,还给他出邮票钱:“你现在写信还写拼音吗?”
“我会写字!”梁辰说得超大声。
“不会写的字呢?”
“我会查字典!”
云端满意了:“多写点,写写就熟练了。”
梁辰洗完碗,气哄哄地回房间给爸爸写信告状。
梁怀瑾收到信之后,看到信封上稚嫩的字迹,那姑娘,现在连信封都不给写了。
至于小侄子告状妈妈要他减肥,还凶他,梁怀瑾淡淡一笑,没放在心上。提笔回信,让他乖一点,别惹她生气。
院子里的樱桃花谢了,后院菜地里的种子发芽了,后山上的野菜长得郁郁葱葱,家里的菜单最近变成野菜粥、凉拌野菜、野菜饼等等。
野菜略微有点清苦味,吃得梁辰直皱眉,每天的饭量自然就小了。他每天的运动量还那么大,一个春天过去,梁辰收到爸爸的信的时候,他瘦了不少,还长高了一点点。
云端知道他今天收到信了,问了一句:“信里写什么了?”
梁辰不吭声。
云端故意问:“是不是你爸也觉得你太胖了?”
梁辰还是不说话。
云端笑出了声,还真是。
梁辰大声说:“老师说,我们后天要去野营训练,走山路,天不亮就出发,晚上才回来。”
“那去呗,我给你准备吃的。”
“不是,你忘了。”
“忘了什么?”
“鱼啊!我们家好久没吃肉啦!”
云端哈哈大笑:“都怪我记性不好。行吧,等你野营训练回来,咱们晚上就吃鱼。”
梁辰高兴了:“我要吃酸菜鱼。”
“好。”云端打量便宜儿子,最近确实瘦了不少。
她在陶艺馆里,隔几天要给毛毛做一顿肉,她顺便跟着吃了点,倒是不馋肉。在外面天天喝粥吃野菜的小崽子可是馋得心慌。
梁辰去野营训练,云端给他准备水壶、几个韭菜鸡蛋包子,还有家里剩下有点干巴的橘子,都给他装上,到时候和小伙伴分享。
要不怎么说陶艺馆大石头的保鲜功能好。放在外面的橘子皮已经干巴了,陶艺馆的橘子叶子都还是绿的,就是剩下不多了,最多够她和毛毛吃一个来月。
好在一个来月之后,樱桃、枇杷都成熟了,桃子也快熟了,水果慢慢丰富起来。
天坑里的果树,品种多,但是每一种只有一两棵树,数量有点少。她准备以后再种几棵树。国外的品种例如车厘子什么的也可以种下试试,她感觉天坑里什么产地的果树都能种。
今年的西瓜苗已经种下去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云端就跟果农一般,在天坑里溜达了一上午,满怀丰收的喜悦出来。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三斤多的黔鱼,刚从天坑外面的水潭里捞的,先放到厨房的水缸里养着。
下午,小师婶拿着小师叔收藏多年的好药材来换养颜膏。
“你看看,能换几瓶?”杜小兰大气地把一堆好药材推到云端面前。
“能换四五瓶吧!小师婶,这么多药材你拿过来,小师叔不生气。”
“哼,他生气我还生气呢。我后来寻思,气到我长皱纹还是我吃亏,干脆多擦一点养颜膏往回找补找补,我气死他个二傻子。”
看这态度,云端明白了,这两口子肯定吵架了。
她利索地给小师婶两瓶养颜膏:“我这里只有这么多存货了,你先拿去用,后面我做好了再给你送去。”
“没问题。”
杜小兰拿上养颜膏扭头就走,云端拉住她,把厨房水缸里的黔鱼抓给她:“分你家一条,晚上吃顿好的,心情好。”
杜小兰温柔一笑:“还是你心疼我,你小师叔,哼哼!”
云端不明白这个哼哼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明白,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让小师叔自己哄去。
云端又从水潭里捞了一条三斤左右的鱼出来,放到水缸里。
这会儿不忙,去陶艺馆做一批养颜膏,做好了也不着急拿出去,先放在架子上,过段时间给小师婶送去。
“妈妈,我回来啦!开门呀!”
云端快走两步,去前面开门。
嚯,小崽子早上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穿出去,这会儿身上脏得跟什么似的,胸口上的扣子还少了一颗。
云端让他进门:“不就是去野营么,怎么身上这么脏。”
“哎呀,中午老师说要野炊,我们到处捡柴火烧水,熬了一大锅粥喝。衣裳是捡柴火的时候弄脏的。”
“你们不是走山路吗?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大锅?”
“老师带的。”
“你们这野营训练,究竟是锻炼你们还是锻炼老师呢?陪你们走一趟,老师还要负重前进。”
梁辰嘿嘿一笑,拉着妈妈袖子撒娇:“我饿啦!”
“你去洗个澡,把身上衣裳换了。”
“哎!我去拿换洗的衣裳。”
孩子还太小,不敢让他自己拿热水壶,云端提着热水壶帮他兑好热水,就不管他了。
到厨房蒸饭、杀鱼,起锅下油下酸菜。
过了一会儿,梁辰脑袋上顶着一张毛巾跑出来。
“别进来,把你头发擦干,准备开饭了!”
“我去收拾桌子。”梁辰小跑着去堂屋。
云端手脚快,又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桌,酸香开胃的酸菜鱼,让小崽子吃得嗷嗷叫。
“啧,好香呀!”
“鱼好嫩,还没刺儿呢!”
“酸菜也好吃,好酸呀!”
“汤好喝,我要再来一碗饭,吃汤泡饭。”
云端给他夹了一筷子鱼片:“真这么喜欢吃?”
“嗯嗯,喜欢。”
“那下周我们再吃。”
“真哒?”
“真的。”
现在不用减肥,吃点鱼没关系。
“那我们下周吃豆瓣鱼。”
云端说:“还可以吃樱桃鱼。”
“樱桃做的鱼?”
“可以呀。”
“哇哦。”没见过世面的小不点儿想象不到,樱桃鱼是什么味道的。
因为妈妈说了做樱桃鱼,梁辰这几天,每天放学回来后,就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打望,看樱桃什么时候会变红。
有一天早上,他起床发现,樱桃变黄了,激动得不行。
“妈妈,咱们的鱼呢,樱桃要红啦。”
“我看看。”
云端去樱桃树下看了眼,顶上光照充足的樱桃变黄了,要想完全红,还要等两天吧。
“我明天就买鱼回来。”
“嗯嗯,等你从市里回来就做哟。”
“好,今晚上你和张建军睡,记得盖好被子。”
“哦哦。”
梁辰早上去学校读书,心里藏着小秘密,高兴的笑眯了眼。
张建军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是不是云姐姐做好吃的了?
梁辰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哼,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有好吃的了。”
梁辰这两天还吃不上樱桃鱼,云端今天一早出发去市里。
和上次一样,到了金水市之后,第一站是去郑家,老郑头看到云端,赶忙请她进门。
“早等着你来了,这次我换的有点多。”
“怎么了?”
老郑头这样的出身,周围的亲朋好友,在以前家里都是小有资产的,这也意味着,这些亲朋好友现在日子都不太好过。
他手上有云端这个关系,怎么能不把亲朋好友都带上,这摊子就越来越大了嘛。
云端不意外,她早有准备:“先让我看看东西。”
或许是因为老郑头自己是个识货的,或许是他朋友都信任他,送过来的东西,都是真货。
和上次一样,商量好换的东西之后,云端说晚上再来。
“你等等,还有人没来。”
过了一会儿,老郑头的老伴儿带着一群人进来。
“小姑娘,好久不见啊。”
不是第一次换东西了,看过东西谈好价格之后,几人大方地直接把东西交给云端,粮食晚上再拿。
“我怕你晚上一个人带不走。”
云端淡淡一笑:“谢谢大家的信任。”
从郑家离开后,云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陶艺馆,等到傍晚,换了身装扮,背着一背篼大米去陈晓燕家。
云端先把奶粉票交给陈晓燕:“这里有三张奶粉票,都是别人送的。”
“谢谢姐。”
陈晓燕先算好奶粉票怎么换,然后再说大米的事情。
这一次带来的大米多,质量也好,云端换了不少票,还换了一些钱。有这些票,等到暑假带着梁辰出远门就方便了。
都是做熟了的,晚上又跑一趟郑家,很快办完事。
第二天云端一手提着从市里回收站买的二手小人书,一手提着鱼和点心回家了。
她为了买瓜子酥耽误了一会儿,错过了第一班车,这会儿回来已经中午了,梁辰都放学了。
在门口碰到梁辰和张建军两个,云端拿了两个瓜子酥分给他:“你和你姐一人一个。”
张建军双手接过:“谢谢云姐姐。”
“不客气,快回家吧。”
“云姐姐再见。”张建军转身跟梁辰说:“我们下午去北街玩儿。”
“嗯嗯,知道了。”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买的什么小人书?”
云端把书给他:“你看看。”
梁辰抱着小人书跑回堂屋,把书放在桌上,一本本摊开:“哇,这一本我没有,这一本我也没有!”
“妈妈,我好喜欢。”
云端笑了:“瓜子酥你不喜欢?”
“也喜欢。”
梁辰激动地抱着妈妈撒娇:“妈妈真好。老师说的,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不知道梁辰的亲生爸妈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乖,嘴巴这么甜。
梁辰今年六岁,一年多以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妈妈,真好呀!
“我都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
云端温柔一笑:“别急,等到暑假,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接触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才四岁多,那时候又惊又怕,话都不敢说。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家里人,已经算不错了。
暑假还有几个月了,现在不着急,先吃好吃的,今天吃瓜子酥,明天吃樱桃鱼。
“樱桃红了呢。”
母子俩站在樱桃树下,云端双手叉腰,仰着头:“等明天下午多红一点,摘一些樱桃熬樱桃酱。”
吃了午饭,云端和往常一般回屋睡午觉。
梁辰偷偷摸摸地,趁妈妈没注意,悄悄溜出了门。
张建军已经等在门外了:“快点快点,铁锤他们都在后山等我们了。”
“那咱们快走吧。”
他们并不是去北街玩儿,而是约着去后山上摘羊奶果。
羊奶果长在荆条上,荆条上都是刺儿,每年春天都会结羊奶果,大概小孩儿小拇指大小,玫红色的,酸甜中带着一丝奶味,所以得名羊奶果。
“沉香来没来?”
“沉香来了,在山上。”
两个小不点儿跑上山,好几个小孩儿等在那儿。
“梁辰,我去年发现的一丛羊奶果树,已经结果啦!”
“真哒?”
小孩儿么,除了玩儿就是吃,能一边玩儿一边吃就更好了。
云端睡醒午觉,去西屋看了眼,没看到儿子,以为梁辰出去玩儿了,也没在意,去陶艺馆六楼的书架上,随便选了一本小说。再去给自己泡杯茶,慢慢消磨春天的下午。
傍晚,梁辰玩了一下午回家,云端也没问他上哪儿去了,只问他:“玩得开心吗?”
“开心~”
云端微微一笑,你玩得开心,我在家也玩得高兴。
真是神仙一样的生活。
晚上母子俩愉快地吃了晚饭,快活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再一次谢谢老天爷和大能给她这个机会,让她不用搬砖上班,能好好享受这样美好的一个春天。
再说樱桃树,家里就一棵樱桃树,所有成熟的樱桃都摘下来,用来熬樱桃酱还是少了点。
第二天,趁上午梁辰去上学,云端把树上的红了的樱桃摘了大半,再从天坑里摘了一些樱桃,混在一起,熬了一罐樱桃酱。
梁辰放学回家的时候,樱桃酱都已经放凉装瓶了。
梁辰着急道:“妈,你把樱桃都摘了呀?”
云端在厨房收拾鱼:“没有摘完,树上还有。”
梁辰跑到树下,这才松了口气,妈妈没骗他,樱桃还在呢。
梁辰又跑去厨房:“妈,下午我可以叫沉香、铁锤他们来家里玩儿吗?”
“玩儿?”
“我们一起摘樱桃,他们家里都没有樱桃树,只有我们家有。等铁锤家的梨子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铁锤家摘梨子。”
“成呀!注意安全别从树上摔下来就行了。”
得到妈妈的同意,梁辰马上跑到院子里冲对面喊:“张建军,我妈说你们下午来我家摘樱桃。”
“好!我下午去叫铁锤他们!”张建军在墙那边回应。
云端:“说完话了赶紧过来烧火,你的樱桃鱼还吃不吃了?”
“吃,我想吃。”
梁辰小跑着去厨房烧火,云端热锅下油,樱桃鱼要油炸,用的油有点多。炸的金黄的鱼起锅,锅底留一点油,下入樱桃酱,再调出适口的酸甜味儿。
把樱桃汁儿浇到鱼上面,盘子周围点缀上几颗鲜红的樱桃,一道樱桃鱼就做好了。
梁辰眼睛一下亮了,哇,真好看呀!
“别看了,端碗,咱们试试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
樱桃鱼是酸甜口,小孩子没有不爱的,梁辰这一顿还没吃完,就开始想下一顿了。
“别想了,短时间内我不想做这道菜,太麻烦了。”
“妈妈,做嘛做嘛!”
“别撒娇,没用哈!”
梁辰嘴巴都翘起来了:“我想吃。”
“看我心情吧。”云端拍拍手起身,转身去卧室,锁上门之后去陶艺馆洗个头。
做完油炸的菜,身上都是油烟味儿。
梁辰想到小伙伴们下午要来玩儿,也不缠着妈妈了,赶紧把碗洗了,等着小伙伴们过来。
云端在陶艺馆洗漱完,睡了个美美的午觉出来,就听到墙角根有小孩儿说话的声音。
打开窗户一看,一群小萝卜头围着她家的樱桃树,想上树,磨磨蹭蹭的就是上不去。最后还是梁辰去堂屋搬了一张椅子,一个个的,踩着椅子爬上了树杈。
云端看了会儿,赶紧跑出来,叫他们赶紧下来。
樱桃树虽然长得结实,也承受不了这么多小孩儿挂在上面。
“梁辰、沉香下来,树上一次最多只许三个人。”
“哦。”
梁辰不乐意,妈妈叫他他还是下来了。
“乖,等他们下来之后,你们再上去。”
树上挂着孩子,云端也没办法离开,只能在树下守着,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掉下来。
想当个理解孩子的家长可真费神。
“云阿姨,你走嘛,我们不会摔下去。”
云端双手叉腰,望着他们,冷笑一声:“我才不信你们说的话。”
云端就在树下站着,蹲着,守了两个多小时,看到最后一颗成熟的红樱桃被摘下来,以为这几个熊孩子总算肯下来了。
结果人家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树上,就是不下来,讨论着哪颗樱桃已经变黄了,后天应该会变红。
另外一个人说,不不不,我爷爷说明天有太阳,最多明天下午就变红了。
云端站在树下想骂人,也实在是后悔,上午她怎么不把树上的樱桃全部摘了。她给树上留下的哪里是樱桃,明明是留给自己的小麻烦。
云端冷着脸把他们从树上撵下来,树上摘下来的樱桃,几个小屁孩儿分了。
“妈妈,我们去小广场玩了。”
云端摆摆手,去吧去吧,只要别在家爬树,干啥都行。
几个孩子兜里揣着樱桃跑出去玩儿,别的小孩儿见了红樱桃馋得流口水,他们可得意了。
第二天,他们商量着去梁辰家摘樱桃,云端早有准备,中午的时候自己爬上树,把红的全部摘下来放竹篮子里。
想吃樱桃自己拿,反正不许爬树。
樱桃熟的快,几天之后,树上最后一颗樱桃吃下肚,一群小屁孩儿终于把目光从她家樱桃树上转移了。
后来听说,哪家院子里种着枇杷、桃子之类的,都被他们盯上了。
待到樱桃枇杷过季了,乡下禾苗也种到田里了,迎来了初夏,第一批蔬菜也上市了。
和去年一样,云端跟着李婆婆他们,背着背篼去乡下和社员们换菜,这几乎是每年双方心知肚明的交易。
这会儿换回来的菜特别嫩,还舍不得做干菜,主要是用来做泡菜,或者炒着吃,煮稀饭吃。
隔壁张家,张建军又闹了起来:“早上吃豇豆稀饭,中午清炒豇豆,晚上还吃豇豆面,我不想吃!”
李秀芬可不惯着,冷哼一声:“不想吃就饿着。”
张彩玲安慰弟弟:“不想吃炒豇豆,那就吃泡菜。”
好么,泡菜坛子里装的还是豇豆。
张建军跑到云家:“梁辰,你家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家中午吃炒豇豆。”
张建军不死心:“早上吃的什么?”
“豇豆稀饭?”
问完,张建军垂头丧气地走了。
梁辰摸摸脑袋:“我觉得豇豆稀饭挺好吃的呀,豇豆炒腊肉也超香的好么,还有烂肉酸豇豆。”
“梁辰,干什么呢?快来帮个忙。”
“妈妈我来了。”
入夏之后的天气,晴朗几天之后就是雨,下一场雨之后天气就更热一些,然后又是晴天,几天之后又下雨,这样好几个循环,慢慢地进入了盛夏,梁辰也要放暑假了。
云端提前几天把介绍信开好了,这几天在家也没闲着,每天蒸包子,做馒头,熬粥等等。
即使每天中午炒菜,也尽量多炒一些,多的盛出来放在一边,等去陶艺馆的时候,全部放到大石头周围的架子上。
云端计划梁辰考完试的第二天就走,前一天,云端先去了一趟小师叔家,说她要去永平县,请小师婶帮忙照看一下房子,她顺便给小师婶把她上次换的三瓶养颜膏送去。
自制的养颜膏保质期不长,上次小师婶换了五瓶,只拿了两瓶走,剩下的三瓶一直没拿,估摸着她用得差不多了,这次才一并送来。
杜小兰:“你去多久,还回不回来?”
“肯定要回来,我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在凤凰县还有你们照顾着,这一年过的别提多顺心。”
“话不能这样说。”杜小兰看了眼外头,确定没人才小声说:“你既然去一趟,记得问问孟院长他们,梁辰家里的事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孩子能送还是送回去。”
“我知道梁辰乖,这孩子我也挺喜欢,但是你也要替你自己想想。你以前身体不好,不适合怀孕,养个娃防老那是没办法。现在你不是身体好了么,最好还是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自己生。”
“孟院长那边人脉关系广,你在那边找个条件好的结婚,也没人知道你在老家名下有个孩子。就算让人知道了也没关系,这事儿只要通情理的人都能理解你。”
云端沉默了半晌才说:“我知道您和小师叔是为了我好,但是吧,梁辰这个孩子,我是尽了心的,虽然不是亲生的,我现在也当他是我自己的孩子。不管能养他多久,只要他跟着我,我就一直养着他。”
“至于结婚,遇到合适的男人我会考虑。不管怎么说,我有药方的分成在,别说养梁辰一个孩子,多养几个也不是问题,我相信我喜欢上的男人,肯定不会对这个有意见。”
云端不想提这个事儿,笑着道:“我们大概要等到开学才回来,麻烦小师婶帮我照看一下房子。”
“放心,我有空会过去看看。”云家大门的钥匙她这儿有一把,放在她这儿好多年了。
说完事,云端也没着急走,坐下聊了一会儿居委会的小八卦什么的,看着快中午了,云端才慢悠悠地回家。
中午梁辰回来,云端让他收拾自己的换洗衣服,要带的东西。
“小人书最多只允许带一本,等我们到其他地方再买也行。”
“要买不一样的。”
“好,你快收拾你的东西,咱们明天一早就走。”
从屋里出来,云端去了一趟隔壁张家,家里后院的菜熟了,让李婆婆尽管去摘。
李秀芬:“行,你放心走,家里我给你照看着。”
“那就先谢谢李婆婆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云端带着梁辰,坐最早一班车去市里,然后转乘火车去永平县。
🔒第 24 章
从凤凰县到永平县, 一路向西南。天气越来越热,车上不方便洗漱,只能忍着, 一路上都被汗臭腌入味儿了。
梁辰额头冒着细汗, 撒娇要妈妈抱。
云端躲开:“自己好好坐着,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的床铺在下铺, 这会儿车厢里没有其他乘客,梁辰一下扑到床铺上, 蔫哒哒的:“我想喝水。”
“你等等。”
云端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水瓶,塞他手里:“喝吧。”
“哎。”梁辰看了眼瓶子:“昨天晚上不是把水喝完了吗?”
“你睡着后我重新去接的水。”
梁辰抱着水壶,咕噜咕噜, 半瓶温水喝下去, 补充了水分,好像身上冒的汗珠都大颗一些了。
车子速度减下来,缓慢往前开进车站。
车厢外面的走廊热闹起来了, 大家又背又抱, 拿着行李下车。梁辰趴在车窗处向外看,大家挤着下车, 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走远了。
下一站就是永平县,是最后一站, 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火车出站开动起来,空气流通好一点,车厢里的味儿多少轻了点。
母子俩都没什么胃口,云端拿了两个桃子出来,吃完桃子, 云端哄着他睡会儿午觉。
等梁辰睡着了, 云端把车厢的门帘拉上, 抱着梁辰带着行李去陶艺馆。
把孩子放在一楼的房间里睡一会儿,她去楼上洗澡换一身干净衣裳。
梁辰睡了两个小时之后,被云端推醒。
火车还在有节奏地’哐当哐当’前行。
云端用水壶里的水浇湿帕子:“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妈妈给你擦擦。”
“嗯。”梁辰睡得小脸通红,被妈妈拉着脱掉衣裳。
湿帕子擦过身体,小屁孩儿舒服得直哼哼。
给孩子擦完澡,换完衣裳,云端收拾行李准备下车,顺便把给孟叔叔和丁阿姨的东西放在行李里面。
知道孟叔叔他们忙,出发之前也没有通知他们,到站之后当然也没有人来接,云端带着孩子直接去附属医院。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云端带着梁辰到的时候,孟叔叔和丁阿姨还没下班。
还是以前的同事认出了她。
“这是云端?”
“啊呀,姐妹们快来看啊,真是云端来了。”
“哪儿呢,让我瞧瞧。”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间,云端的出现让医院大门口热闹成一团。
云端笑着道:“大家都好吗?”
“哈哈哈,可好了,吃得饱穿得暖,哪儿都好。”
“你好不好,你回去养病也一年了,感觉怎么样?”
“瞧你脸色不错,好像身体也结实了一些。”
“谢谢你给我们寄的红薯干,那个红薯干软糯得很,可好吃了,我还想写信问你是怎么做的呢。”
大家簇拥着云端母子俩去找孟院长,还热情地帮他们拿行李。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有个家属楼的老护士认出了梁辰:“这个小孩怎么和你在一起?丁护士长不是说他去上海亲戚家了吗?”
“我来看孟叔叔和丁阿姨,专程绕路去上海接的他,回头再把他送回去。”
“哎哟,咱们云端心眼一直就是这么好。”
“这小孩儿过的也不错啊,去年这个时候,还长得挺瘦弱,不爱说话还躲人,现在看着长高了还长肉了。”
“还是大城市好,上海是不是物资更丰富一些?”
“听我表姑说,上海那边的医院待遇比咱们好。”
“真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儿待遇好,福利好的事情,到了办公室。
咚咚咚~
“进来!”
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云端笑着道:“孟叔叔好。”
孟华惊喜地一下站起来:“你们俩来啊!”
“你这孩子,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你们啊。”
旁边一个人笑道:“云端多贴心啊,害怕耽误您工作呗。”
“哈哈,都下班了,孟院长今天也别加班了。”
孟华连忙点头:“说得对,一会儿就回去,谢谢大家帮忙。”
送走热情的同事们,孟华让云端带着梁辰在办公室等等,他去叫妻子下班了。
丁梅在楼上办公室整理病历,没听到楼下的动静,知道云端来了之后,也不磨蹭,剩下一点收尾的工作拜托给其他人,她赶紧跑下去找云端。
见面之后,丁梅激动地打量她,高兴得不得了:“脸上有血色更好看了,终于不是惨白惨白的。哟,梁辰也长高了,可真好呀!”
云端笑着道:“丁阿姨看着气色也好。”
“哈哈哈,还要多谢你送的养颜膏,用来擦脸可真不错,我脸上的斑都淡了。”
孟华:“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再说,家里还没有收拾呢。”
“对对对,先回去!”
到后面家属区楼下,碰到李大嫂,李大嫂认出了云端和小石头,打了招呼之后,问道:“你们两个一南一北的,怎么走到一块儿了?”
云端就把之前的解释又说了一遍,丁梅帮着找补了两句,几个人才上楼。
关上门,丁梅小声说:“要不是端端机灵,我都没反应过来。”
“没事儿,就算让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一年,首都那边再没有人来,梁辰爸爸那边也没啥动静,估计事情过去了。”
丁梅瞪了丈夫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没大错。”
云端趁机问:“梁辰爸爸的具体在什么地方,梁辰一直想他爸爸,之前写了封信没有音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有音信也正常,过年的时候我们收到那边的来信,梁辰爸爸原来在林场工作,体力劳动强度大,开始去的时候不适应生了一场病,去看医生的时候和梁辰爷爷奶奶那边联系上了,梁辰爷爷想办法把人弄到另外一个更偏远的林场去了,那边没人监督,日子轻松一点。”
梁怀贤好歹是大学生,偏远地区的林场都在深山老林里,工人们没几个有文化的,他一去兼职干上了老师的活儿,受人尊敬,大家也更照顾他一点。
云端点点头,怪不得联系不上。
梁辰着急:“现在能去找我爸吗?”
“我也不知道你爸的具体地址,这个要问你爷爷奶奶。”
云端:“孟叔叔,你把梁辰爷爷奶奶的地址告诉我,我带梁辰去找他们。”
孟华有点迟疑,东北太远了点,从西南边陲的永平县到东北那边,就算有火车,带着一个孩子可不好走。
云端淡淡一笑:“没关系,我没有工作,梁辰也在过暑假,就当带着孩子出门旅游了。”
她也心疼孩子,整天惦记着家里人,却一直联系不上。
丁梅拍板:“想去就去,老梁可是有成算的人,别看是下放过去的,在那边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只要云端带着孩子过去,受不了欺负。”
梁辰仰着头,看着妈妈和孟爷爷丁奶奶说话。
孟华揉揉小孩儿的脑袋:“想去就去吧,你云阿姨会照顾孩子,看看你现在长得这么壮实,你爷爷奶奶见了肯定高兴。”
梁辰大声说:“是妈妈,不是阿姨。”
孟华乐了:“你还当真了。”
梁辰着急,拉着妈妈的手:“就是我妈妈。”
云端安慰他:“别急,我是你妈,现在是你妈,以后也是你妈。”
梁辰终于笑了。
“先别说话了,吃了晚饭坐下慢慢说。”
云端连忙道:“我帮丁阿姨做饭。”
“哎哟,云端你带的什么东西,刚才提上楼的时候我就想问,这至少四五十斤吧。你们怎么搬过来的。”
云端打开最大的那个麻袋,里面装的是粮食,下火车的时候她才塞进去的,二十斤大米,十斤面粉,十斤面条,还有十斤结块儿的猪油。
孟华和丁梅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你过年寄的腊肉风干鸡我们都还没吃完。”
“天气热了,这边又潮湿,腊肉这些东西没有那么禁放,你们别留着,早点吃。”
“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多东西?”
云端笑道:“在这里不方便,在我老家那边,那可是我的地盘,想换东西可容易多了。而且我家后面就是凤凰山,找吃的容易。我家后院还种菜养鸡,干啥都方便。”
云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跟儿子说了句:“你跟你孟爷爷丁奶奶说说,你每天在家吃的什么。”
云端把孩子塞给丁阿姨,自己拿着面条去厨房,厨房筐子里有一把焉掉的小青菜,刚好用来下面。
厨房外头,梁辰正在兴高采烈地说自己每天的生活,每天上学,妈妈给他零花钱,买小人书,去山上玩儿,和小伙伴们踢足球,重点是妈妈做的各种好吃的,酸菜鱼、兔子烧土豆、红烧肉、樱桃鱼、红烧排骨、炖鸡,还有樱桃、桃子、橘子等等各种水果,一说就停不下嘴巴。
吃饭的时候,丁梅跟云端说:“让你回去真是回去对了,你这日子可真是过得如鱼得水。”
“梁辰小叔叔给我寄了不少票,我手里又不缺钱,想弄什么好东西,就是多花点心思罢了。”
“我爷爷在家里存了好多药酒,还有不少二十年以上的,本来想跟你们带一点来。这次东西多,实在不方便,等下次给你们带。”
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带这么一大袋东西都算麻烦的,她再拿出一坛酒,就太引人注意了。
孟华呵呵笑:“你先收着,回头方便的时候给我送点。”
丁梅瞪了丈夫一眼,跟云端说:“你们两个自己过得好就成了,我和你孟叔叔这么大年纪了,吃好点,吃差点都无所谓。”
梁辰插话:“要吃好点,肉肉多好吃啊。”
屋里三个大人都笑了。
吃完晚饭,梁辰主动收碗筷去洗,丁梅不让。
云端:“丁阿姨,让他去洗,他会。”
梁辰老实地点点头:“在家我也洗,妈妈做饭,我洗碗。”
孟华和丁梅相视一笑,丁梅没再拦着梁辰洗碗,笑着对云端说:“你把梁辰养的这样好,教的这样好,你对梁家可是有大恩。”
“我也不求什么感谢,我做事对得起良心就好。”云端笑着看了眼厨房里的小不点:“梁辰本来就是乖孩子,我也乐意养着他。”
云端和梁辰到来,让孟华和丁梅高兴不已,晚上聊到□□点都舍不得睡。要不是第二天要上班,丁梅都想继续聊。
睡觉之前,孟华还对云端说,让她明天有空去一趟医院,让医生帮她检查一下身体。
云端答应了,还说明天给同事们送点小零食去。
丁梅不敢相信:“你还带了东西?”
云端指着另外一包装衣服的行李:“红薯干,本来带着路上吃的,既然大家喜欢,就分给大家,回家我再做就成。”
想到年前大家换给她的票,丁梅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云端洗漱完,回次卧睡觉,早就上床的梁辰,睡得正香呢。
第二天丁梅一早起床做早饭,两人吃完去上班。
云端抱着梁辰睡到九点多才醒,丁阿姨给他们留的早饭在锅里,吃完早饭后,梁辰跑下楼。
“小石头,你在踢足球哇。”
小石头也认出来梁辰,高兴道:“昨天晚上我妈妈说你回来啦。”
“嗯,回来看孟爷爷和丁奶奶。我能和你一起玩吗?”
“你过来,咱们一起踢。”
云端下楼的时候,梁辰和一群小朋友玩的额头都冒汗了。
云端招招手,把梁辰叫过来:“喝口水,歇一下。”
梁辰噔噔噔地跑去找妈妈喝水。
李大嫂看了觉得惊奇:“你们这也一年没见了吧,梁辰对你还这么亲近。”
云端淡淡一笑:“梁辰乖!”
梁辰忍住叫妈妈,说了声谢谢云阿姨,转身跑了。
李大嫂:“梁辰那个亲戚挺靠谱的,孩子被带着长高长壮了,连胆子都大了。就算带自家的孩子,也就这样了。”
旁边一人打量云端:“我看你身体似乎恢复的不错。”
“在老家调养了一年,好吃好喝地养着,身体还可以吧。孟叔叔叫我一会儿去医院检查一下。”
“是该检查一下,大家也好放心。”
“我也这样想。”
请大家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云端去前头医院。
丁梅看到她来了,拉着她跑了好几个门诊,中医西医都看了,所有的医生都说她身体现在非常健康,完全看不出有病。
一年前说云端体弱难以恢复的李大夫,今天给云端把脉分外认真,还把其他几个以前给云端看过诊的大夫叫来。
云端这个身体状况,一点都看不出体弱的毛病。照他看,这活蹦乱跳的心脏,比一般人还要强出许多。
“你那位小师叔是何许人也?”
云端笑出了声,只好把小师叔的履历介绍了一遍。
“原来是师从名医,是个厉害人物啊!”
“不说别的,就说你这身体,我都没把握能把你身体调养成这样。”
云端的到来让中医们都围了过来,问她吃了什么药,每天做多少锻炼,平时饮食有什么不同等等。
云端知道自己身体好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但是大家都追着问,她含糊地应对了几句。
这一次会诊之后她放心了,也让孟叔叔和丁阿姨彻底放心了。之前写信,无论她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她身体好了。
今天病人少,护士们都不忙,云端把她带来的红薯干分给大家,还把做红薯干的方子分给她们,简单易操作,让他们自己试试。
相熟的护士知道云端身体彻底好了,问她会不会回来上班?
云端摇摇头,她还是喜欢现在的生活。当护士就算是金饭碗,她也不想被局限在一个地方。
大家都遗憾她不回来。
“不回来也成,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身体好了,找个好男人嫁了,结婚生子是正经。”
云端今年也二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结婚都算晚了。
正说着闲话呢,医院来了几个病人,大家都忙了起来,云端就先走了。
孟叔叔和丁阿姨中午都不回去吃饭,家里只有她和梁辰两个人。云端去家属区附近的菜铺买菜,等到十一点半就开始做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云端就交代好梁辰,睡醒午觉可以下楼玩儿,别跑远了,她要出去一趟。
梁辰点点头,他肯定不乱跑。
下午云端下楼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车跑了好远,跟当地人换了一些新鲜蔬菜。运气好碰到有几家,家里种的桃子成熟了,云端吃了一个,特别甜,她花了五毛钱,买了一株小桃树。
别人看她要果树,连忙说他们家也有果树。杨梅、苹果树、酸木瓜、酸角、石榴,还有大号的羊奶果。
这个羊奶果可不是凤凰山上的小野果,这里的羊奶果,结果的时候一串一串的,果子大个儿,好看又好吃。
云端走得远,这一片离永平县有些距离,平日里永平县的人到周围换蔬菜什么的,基本上都不会到这里来,云端换这么多果树走,也不怕别人知道。
骑自行车,辛苦地驮着果树,到了没人的地方,云端进了秘境,把果树都种到天坑里。
看了眼手表,已经四点了,云端从空间提了一只鸡回去,宰杀了炖上。然后挖了一碗面粉,揉成柔韧的面团。
新鲜面团做的切面,比干面条煮来更好吃。
今天晚上就吃鸡汤面。
家里没有小葱,云端去窗台上的花盆里剪了一小把。
家属楼里,楼上楼下都挨得近,你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邻居多多少少都闻得到味儿。
这个云端是个有心的,来看孟院长两口子一趟,还顶着大太阳去换了只老母鸡给他们补身体,这不比自己家那个每年只有过年回来一趟的闺女强?
去年过年的时候,云端给孟家寄了腊肉、鸡鸭什么的他们都知道。丁护士长今年突然变得年轻了几岁,听说也是云端给寄了什么擦脸膏。得了好东西就眼巴巴地寄来,丁护士长可招人羡慕了。
大家私下里都说,孟院长夫妻俩不亏,云端这姑娘有良心,虽然不是亲生的,也比得上大多数人家的闺女。
晚上,孟家吃上了鸡汤面。熬的金黄的鸡汤,里面倒入口感滑溜有韧劲儿的切面,都不用其他调料,撒一小撮葱花,就足够香了。
四个人吃的头都不抬,梁辰更是吃的脖子上都是汗水。
“今天这个鸡汤真香!”
“可不是,老母鸡呢!”
“鸡肚子里还有鸡蛋呢,那家人也舍得换钱。”
云端淡淡一笑,秘境里养着那么大一群鸡,不差鸡蛋吃。一楼的大石头周围,放着好多筐鲜鸡蛋鲜鸭蛋,最近她打算包一些皮蛋,皮蛋更加禁放一些。
剩下的鸡蛋鸭蛋,她准备去杭州的时候,全部给卖了。
第二天上午,梁辰跑下楼疯玩,云端去了一趟永平县的回收站,那个老头儿还在呢。
云端从院子里的那堆瓶瓶罐罐中,看到有一个罐子和天坑里面烧制的其中一个罐子是一样的,云端花钱把罐子买下来,仔细看,才看到罐子里底部还粘着泥土。
那个泥土,颜色还是红色的,这和天坑一下就联系上了。
去年她在这里捡到的石头,估计是和这个罐子也有关系。
“怎么,买一个罐子就走?不像你啊。”
云端抱着罐子:“都一年没见了,难为您还记得我。”
“哼,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问你,你手里有黄金吗?”最后黄金两个字,吐字很含糊,云端还是听明白了。
她眉头一挑:“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我认识一个朋友,手里有一批东西。那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儿,是当时他爷爷从洋人手里截留下来的,里面还有一个佛头。”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手里?”不管是卖还是捐,怎么也不该留不到现在。
“他家也遭了难,家里住不下去了,一家人搬回城郊的老宅,才发现了这个事儿。”
老头又说:“我看他这个意思,是想把这一批东西出了,搬到其他地方去住。我担心,如果没人接手,他会把东西送出国外。”
云端明白他的担忧,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有!”
见云端肯接话,老头儿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来看孟院长,估计手上也有介绍信,行动方便。那家人在上海,我给你一个地址一封信,你去之后把信交给他。”
有了这么一出,两人说话就亲近一点了,云端毫不见外地把罐子放在地上,转头去回收站搜罗好东西。
挑挑拣拣选了一大堆,她现在肯定拿不走。她分了几趟,把东西送到城外小树林之后,送进了陶艺馆。
老头儿是个嘴巴紧的人,也不爱打听,给完钱做好账,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孟叔叔夫妻俩,一如既往地忙,云端带着梁辰在永平县住了一周,就准备走了。
孟华要帮他们买火车票,云端没让:“票我已经买好了。”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多注意着梁辰,别遇上什么拐子。”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我肯定不离开妈妈。”
梁辰想着,总算可以走了,离开这里,他就不用叫妈妈云阿姨了。
云端轻轻一笑:“我心里有数。对了,我买了好多皮蛋,都在阳台上的箱子里,你们别留着,尽快吃了。”
交代完皮蛋的事儿,云端摆摆手:“孟叔叔,丁阿姨,你们别送了。”
“哎,回家之后给我们写封信。”
孟华两夫妻以为云端带着梁辰是一路北上去东北,实际上,云端买的是去上海的票。
上火车之后,梁辰看到票上的字:“妈妈,上海?”
“嗯,咱们先去上海,然后去杭州,最后才去东北。”
“听说上海是个好大的城市哦。”
“大不大,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永平县是个小地方,这里的火车也不能直达上海,中间还在其他地方转了车,终于到达上海之后,母子俩人都疲惫不堪。
也不顾不得其他,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洗漱完睡一觉,等睡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娘俩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妈妈,他们在说什么?”
梁辰拉着妈妈的手走在街上,身边的人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他们说的是上海话,我也听不懂。”
拉着孩子进了一间饭店,早餐有包子、油条、馄炖之类的。
“想吃什么?”
“混沌是啥?我没吃过,我想吃。”
云端笑了起来:“那就来一份。”
她给自己点了一碗粥,两个包子。这样一份早餐很便宜,加起来都用不了一块钱,但是还要另外给五两的粮票。
馄炖上桌之后,梁辰好奇地看:“这还是饺子啊,不对,这是抄手吧!嗯,比抄手的皮薄一点。”
把馄炖吹凉,嗷呜一口,梁辰的眼睛一下亮了,含糊一声:“嗷呜吃!”
“我尝尝。”
云端尝了一个混沌,她吃的出来,里面放了猪肉和虾肉,吃起来特别鲜。用勺子盛了一勺汤,品味了一下,啧,汤也鲜,这个价钱挺值得。
“妈妈,我们明天还来吃。”
“等明天再说吧。”这个小家伙原来喜欢吃这一口,那就简单了,海边城市还能少得了海鲜吗?
果然如云端预料的那般,后面几天,海鲜粥、鲜虾面、虾饺等等,品种丰富随便选。人民饭店没得卖,云端还会带着他去隐蔽的私人小食店吃,可把梁辰高兴惨了。
前面几天,娘俩每天都在逛吃逛吃中度过,云端还带着他去看海,带着他去看越剧。
这个时候,越剧的票两毛钱一张,小孩儿还免票,简直太实惠了。
不过,梁辰貌似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开场都没有半个小时,就已经靠着她睡着了。
这时候才刚刚中午,从剧院出来,云端不着急回去,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把孩子送到陶艺馆,还在床头上给他留了张纸条,让他睡醒就在招待所里看小人书,别出门,她晚一点回来。
怕孩子饿着,还在桌上放了饼干和水。
做完这些,云端按照老头儿给的地址,找到郊区那户姓潘的先生。
“请问你找谁?”
“我找潘同志,永平县回收站的严君叫我来这里找人的。”云端递上严君写的信。
严君就是回收站那个老头儿,云端也是拿到他的信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有这样一个名字。
他那个年纪的人,名字都和国家发展阶段有关,建设、红旗、为民什么的更常见,取名君字,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那个老头家里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也对,普通人家也不会有这样的人脉。
这位看到云端递过去的信,信了大半,看过信之后就全信了,请云端进屋。
通过这位潘同志的嘴,云端才知道,那个老头家里原来是在上海开典当行的,也是因为某些原因和事情去了永平县。
“既然你是严叔介绍过来的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带你看看东西,咱们再谈。”
“好,请带路。”
潘家的地窖,位置更隐秘,下面空间相当的宽敞。地窖至少有地面上的房子两倍宽。
潘先生打着手电筒给她看:“我也是半年前才发现老宅的地窖里存着这些东西,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条件接触这些东西,看不出真假。不过我想,既然我家长辈能千辛万苦地藏下来,就没有假的可能。”
“你猜的没错。”
佛头这些云端不是很清楚,但是箱子里的字画她看得明明白白,无一例外,全是精品。从这些高质量的字画她就能判断,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出自一般的有钱富户,至少应该是有底蕴有传承的家族,或许是高官之家。
因为箱子里的这些字画,最久远的还有秦汉的东西。落款的字体,都是篆体。
当初藏东西的那位,估计只把这里当作临时藏东西的地点,没有做好防护。南方潮湿,这里的很多物品都长霉了,箱子里的字画大部分看着还好,但有一部分需要修复。
潘先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想尽快出手,这些东西在地窖放的越久,就越可能砸在他手里。
重新回到屋里,云端直接说:“你开个价吧,我觉得合适,咱们就交易,如果不合适,你也可以尽快找下一家。”
潘先生踌躇了一下,把主动权交到云端手里:“你能给什么价?”
实话实说,他手里这一批东西,现在这个时候想出手,不说有没有人出的起价格,就是愿意冒风险接手的人都少。
甚至还有人劝他把东西捐出去,他怎么肯。东西捐出去,说不定会给他们家惹出更大的麻烦。
而且,他多少有点私心。
看他神色有异,云端大概猜到他的处境,估摸着手里的金条,给了个数。
潘先生一口答应:“说好了,就这个价格,我卖。”
正在这个时候,院门响了。
潘先生快步去开门,云端站在堂屋的门口,大概看到一个女人激动地和他说话。
潘家的院子不大,她声音压得低,隔着这个距离,她大概听到几个字,说什么出海,天黑,对岸,就这几个字,云端脑子里有了想法。
几分钟后,潘先生送走那人,回头急切地对云端说:“这位女同志,我今晚上就要交易。只要你答应,这座房子我一起送给你。”
云端意味深长道:“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
云端说:“你不后悔就行,我也不白要,我花钱买。”
上海郊区的一套房子,现在不值钱,几十年后就不是一回事了。
“我说话算话。”
“那你在这儿等着。”
过了一个小时,云端再次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破破旧旧的竹编箱子,破旧的竹编箱子里放着一个木箱子,就是当初老郑头给她的那箱金条。
潘先生检查完金条之后,面露喜色。
“这会儿时间还早,我带你去找大队长办过户,从此以后,这套院子就是你的。”
云端当然愿意,跟着他去找大队长办手续。
这里还没什么房产证,最多大队上写个条子,证明这个房子是你的。
大队长很疑惑:“小潘,你搬回来这才半年多,怎么连房子都卖了?这可是你家的老宅。”
潘先生苦笑:“我回来这么久,您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吃不了什么苦,靠种地过日子,我得饿死自己。我想干脆把房子卖了,换点钱,去我丈母娘家住。”
“哎,你自己考虑好了。”
潘先生肯定地点点头:“我考虑好了。”
既然卖家都没意见,大队长也没什么好说的,开了个证明,以后房子就是云端的。
大队长是个体面人,还去大队上叫了几个有声望的人过来见证,云端现场给了潘先生八十块钱,算是买房子的钱。
如果只是说房子的价格,六十块钱买这里一套破旧的院子,即使潘家的房子宽敞点,这个价格还是正常。
办完手续,潘先生转头就走。
云端不着急,从挎包里掏出一袋大白兔奶糖,给在场的人一人抓了一把,算是谢谢他们帮忙。
大家伙儿都是热心人,收了糖,问她是哪里来的人。
云端听不懂他们的方言,笑着用普通话说自己是从西南来的,已经结婚了,他男人可能要调职到上海工作,一时半会儿房子分不下来,就打算先买套房子住着。
“对对对,你想的没错,现在住房紧张,才去单位,想分房子可有的等呢。”
“咱们这里虽然是乡下,骑自行车进城也不算远。”
还有人打听云端男人在哪个单位工作的,云端说现在还没确定,暂时就先不透露了。她还说暂时不会搬过来住,麻烦大队长帮她照看一下房子。
“别看潘家的房子旧,上个月房顶才翻新过,不用害怕暴雨淋坏房子。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虽然买了潘家的房子,你的户口不在我们这儿,等到年底,队上分口粮可没有你们家的。”
“我理解,我就想住个房子。”
那大家都没有意见了。
从大队部出去,外面好多小孩儿在玩儿,大白兔奶糖还剩下小半袋,云端把奶糖都分给他们。
很快,大队上的人都知道,潘家的老房子卖人了。
云端走回潘家的老房子,潘先生已经走了。房子的其他地方她都没看,直接去地下室,把东西收到陶艺馆后,出去锁上大门也离开了。
此时,梁辰已经睡醒了,在屋里看小人书。
肚子有点饿,他吃了几块饼干,打量房间,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房间怎么跟之前的有点不一样呢。
🔒第 25 章
云端打开门锁, 梁辰听到动静,从床铺上滑下来。
“妈妈。”
云端暗道一声糟糕,赶紧把一楼的灯全部关掉。
梁辰在屋里敲门:“妈妈, 怎么不开门。”
云端握住门把手:“门好像卡住了, 你往后退一退, 我把门踹开。”
“哦。”
梁辰转身往后跑了几步, 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妈妈进门来, 门都关上了。
梁辰嘟囔一句:“门不是好的么。”
“不知道怎么又行了。”云端放下手里的饭盒:“别管门了,先来吃东西。”
梁辰拉着妈妈的胳膊:“今天吃啥呀。”
“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卖凉面,我买了鸡丝凉面。”揭开饭盒的盖子, 鸡丝凉面的味道扑面而来, 梁辰馋了。
好吃的鸡丝凉面占据了他全部心神,感觉有件事忘了跟妈妈说,现在又想不起来了。算了, 等想起来再说。
直到睡觉的时候, 梁辰才想起问妈妈:“这个房间怎么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
“我们房间原来有个窗户,怎么没有了?”
“哦, 原来的房间睡了几天有点脏,服务员要洗床单被套, 就帮我们换了一个干净的房间。”
“原来还是这样呀。”梁辰大声说:“服务员阿姨真好。”
“你快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咱们回有窗户的那个房间。”
“嗯嗯。妈妈,我现在想尿尿。”
这个时候尿尿?云端没想到这个事情,最后想了个办法,去楼上找了个大罐子, 让他尿里面。
梁辰不愿意:“屋里臭。”
“你尿完我把罐子放门外去。”
“那为什么不去外面厕所。”
云端头疼:“那你现在尿不尿?”
尿吧, 憋不住了。
终于把孩子哄睡了, 云端松了口气,赶紧抱着他从陶艺馆出去,还是睡在招待所更安心。
这也提醒她,短时间让睡着的孩子在陶艺馆睡一睡还成,长时间把孩子放在里面就不行了。等孩子再长大一点,就更不好糊弄了。
这会儿夜深人静,云端睡不着,去陶艺馆二楼整理今天买回来的古董。青铜器、雕刻、瓷器等东西先不管,她一心扑在那两箱子字画上面。
有几幅字画受潮很严重,甚至宣纸上面的字画都已经长霉或者溶掉了一些。
云端拿出自己的工具,把受损的字画摊在大木桌上,小心地处理。这一干就是一晚上,眼睛熬得红通通的。
她苦中作乐地想,以前啊,也只有那些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有这样的福气,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艺术品经纪人,一般都接触不到这样顶级的古董,更别提有机会动手修复了。
她这一年摸过的宝贝,说不定比一般搞文物的一辈子摸过的都多。
外面要天亮了,云端从陶艺馆出去,脑袋挨到枕头就睡着了,天亮之后,梁辰起床的动静都没把她闹醒。
梁辰是个乖宝宝,也不吵妈妈,发现他们回到原来的房间,自己下床,从妈妈钱袋子里拿了一块钱和几张粮票,开门跑出去。
等云端睡醒之后,梁辰冲她笑:“妈妈,我给你买早餐啦!”
云端揉一揉酸疼的眼睛:“去哪儿买的?”
“就在招待所楼下买的,我想吃前面那条街的馄炖,都没去哦。”
云端翘起嘴角:“乖孩子!”
被妈妈夸奖了,梁辰哈哈笑。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云端把粥喝了,带着孩子去吃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云端问他下午想去哪儿玩儿,梁辰苦着一张脸:“不想出去玩儿,好热哦。”
云端笑了:“我也不想出门,那咱们下午干点啥?”
“在招待所吃西瓜?”
“想吃西瓜啦?”
梁辰点点头:“我想吃西瓜,还想吃桃子。”
“等回去的路上看有没有卖的吧。”
母子俩运气不错,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条街道,有人在卖瓜,云端买了一个。
回到招待所之后,西瓜一劈两半,母子俩一人拿着一把勺子,抱着半边西瓜吃起来。
下午,梁辰看他的小人书,云端看她的文物修复资料,嘴里还吃着西瓜,这就是夏天的感觉呀。
就是有一点不好,太热了。
梁辰抹了一把汗:“我喜欢咱们家,凤凰县真凉快。”
云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下午吃了一肚子西瓜,晚上娘俩没什么胃口。等到太阳下山了,云端随便去买了一些稀粥,一盒凉面放着,等到晚上吃。
晚上,等梁辰睡觉之后,云端去陶艺馆继续处理那批字画。
今晚上没有熬通宵,做到十一点,她就出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带着梁辰出去玩儿,逛百货大楼,梁辰看上了一台收音机。
他没说话,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渴望,云端看的明明白白。
云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孩子,都是个在物质上很大方的人,想要,买得起的就买吧。她手里钱不少,但是工业票,兜里所有的工业票数一数,勉强也买得起。
梁辰兴高采烈:“妈妈真好!”
云端捏捏他的小鼻子:“我不给你买就不好了吗?”
梁辰嘿嘿地笑,拉着妈妈撒娇。
有了收音机,梁辰哪里都不想去,回到招待所,就想听收音机。即使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他也不想出门。
“真不出门?”
“不去不去!”
“那好,你在招待所待着不要出门知道吗?”
“知道啦!”
云端一个人出门,行动更加方便。她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把手里的布票都花出去,换了好些棉布,小碎花的、灰蓝色的,白色的,都带上一些。
还有糖,她也想囤一点,等秋天天坑里的葡萄熟了酿葡萄酒要用掉好多糖,平日里做小点心,做蜜饯,都要糖。
但是,她兜里的糖票没多少,还要想办法换一些糖票。
这个云端都做熟了,很快摸到了城外的地点,背着粮食和肉就加入进去。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工人下工的时间点了,里面人还不少。在这些人里面,云端是比较突出的,因为她是外地人,说普通话。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想占她便宜,云端根本不搭理他们,爱买不买,反正她的东西最好卖。
猪肉都是切成半斤一块儿,粮食也是装成三斤一小包,定价卖。有人想少买一点,或者多买一点,云端不做他们生意。
她方便了,买的人有点麻烦。但是嘛,能买到就不错了,麻烦就麻烦点吧。
云端就是看中了他们这样的心思,一点都不松口,看起来不好说话,她的东西反而比周围散卖的人卖的更快。
卖完之后,云端迅速收摊,她看到前头有一个人在卖海蟹龙虾,她上去不客气地挑选了一堆。
卖家笑的合不拢嘴:“您一看就是大气人,我这都是好东西,不去深海都抓不着。”
云端笑了笑,没有接话。
大家不买龙虾不一定是看不上,而是这些东西太显眼,带回家,被周围邻居看见了,不好解释。
她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这时候,一个老大娘突然拉住云端,说的还是她听得懂的四川话。
“你还有没有米卖?我想买点米,我家老头子刚出院,需要细粮养养。你肯定还有吧,你卖点给我,你要钱要票都没问题。”
好几个人打量她们,云端付完钱,背着龙虾,领先拉着她去前面人少的地方。
“您要买米?”
一听云端的口音,她高兴得乐开了花:“我就说嘛,刚才我隐约听到你说了句四川话。”
云端淡淡一笑,凤凰县处在两省交界上,他们那一片确实是说四川话。
这位朴实的徐婆婆,跟着丈夫儿子来上海生活,家里日子过得好,也不缺吃穿,这个地方她经常来,买点好东西给家里改善生活。
今天她来的有点晚了,没买到像样的东西,刚好看到有人卖精米和肉,她还没挤进去就被人抢光了。
“我家老头子前几天摔断了腿,在家养身体,不能缺营养,买不到肉,能给他多吃点细粮补一补也是好的。闺女对不住,我刚才就是听到乡音亲切才拉住,有没有米都无所谓。”
云端轻声笑了:“我还真有,不仅有大米,还有小米,还有肉。”
徐婆婆眼睛一下亮了:“能卖给我一点吗?”
“能,你要多少?”
还能让她自己提要多少?徐婆婆心动的不行。
“大米二十斤,小米二十斤,肉,我也要二十斤。”
云端一口答应,但是她要回去拿东西。
徐婆婆随口提的,没想到她真敢应下,她连忙点头,说在这里等着她。
云端去外面转了一圈,背着东西回来,徐婆婆还在,就是有点愁眉苦脸,她身上的钱和票不够。
“姑娘,你要不介意,跟我回家拿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坑你。”
云端胆子大,想了想就答应跟她走一趟。
回去的路上,云端就跟健谈的徐婆婆聊了起来,知道他们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唯一的儿子和媳妇儿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他们老两口住在弄堂里。弄堂里的房子不算宽敞,但是两个老人住也够了。
“我家老头以前是农民,就算后来靠着读书走出去了,也舍不得土地,不愿意住在楼房里。他说呀,人还是要接地气,身体才舒坦。”
云端换了个话题:“我听说,这边的人都喜欢首饰。”
“哎呀,你可说到点儿上了,我们四川过来的人,比起穿戴更喜欢吃好点,这边的女人们,不一样,穿戴讲究着呢。不过现在想讲究也讲究不了,还是吃更实惠。”
“我一个邻居,以前年轻的时候穿旗袍烫头发呢,前天我碰到她偷偷摸摸地拿一个镯子去换粮食,人家都不搭理她。”
“现在她还换吗?”
徐婆婆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要?”
云端点点头:“我要。”
“你要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有啥用啊,听我说,现在这时候,粮食才是最金贵的。”
大城市不好住呢。按理说每个人都有口粮,那点紧巴巴的口粮,自己吃还不算,偶尔碰上做什么好人好事的活动还要接济一下别人。家里有小孩儿的,孩子胃口可大了,那点口粮都不敢放开吃。
徐婆婆说了一路上海小市民的生活,云端只是听着,偶尔接一句话。
徐婆婆也看出她真的想要换东西,也没说啥,就说给她介绍人。
到家之后,徐婆婆把钱和票给她。领她去敲门,第一户就是那家想用镯子换粮食的人。
他们说的本地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最后徐婆婆用普通话说了一句:“我也是碰巧在弄堂口碰到这姑娘的,我就跟你说一声,换不换随便你。以后遇到事儿别拉我下水,我可是不认的。”
“是是,侬老好了!”
徐婆婆偷偷给云端使了个眼色,就走了。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靠着熟人互相介绍,半个晚上云端几乎把附近意向客户都跑了个遍,粮食换出去不老少,也换回来一堆金银玉石和各种票。
每个地方的人还真是不一样,脾性不同,家里爱存的老东西也不一样。比如这座城市,比起字画,这里的女人们更愿意存着值钱首饰以备不时之需。
在云端眼里,一般的金银玉器,远没有字画来的有价值。
云端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徐婆婆第二天出门给老头子买牛奶,路过几条弄堂,一路上闻到好多家飘出来米粥的香味。
今天大家都大方起来了呀!
徐婆婆这样的老聪明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昨晚上换了粮食的人不少。
那个闺女也够厉害,手上有这么多东西,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
这辈子没有意外的话,估计是见不到了。
这个时候,云端带着孩子已经到车站了,即将出发去苏州,苏州之后再去杭州。
梁辰举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妈妈,苏州热不热啊?”
“热啊。”
云端主要想带着梁辰去苏州看看园林,梁辰对园林暂时还欣赏不来,只觉得院子好大呀,水好多呀,水里是不是有好多鱼?
“妈妈,我想吃鱼了!”
云端那颗带着孩子寓教于乐的心瞬间就没有了。
走,去杭州,吃西湖醋鱼。
找摄像师傅潦草地拍照纪念一下,留下一个到此一游的证据,娘俩转道去杭州。
他们到杭州的头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凉爽了许多,梁辰精神头起来了,闹着要吃鱼。
云端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吃什么鱼,等中午吧。”
趁着今天天气凉快,云端背着水壶,带着便宜儿子旅游去。
对于杭州,上辈子不熟悉,这辈子也不熟悉。不过西湖她是知道的。
第一站到西湖,梁辰没体会到什么名胜古迹,只觉得好多水啊!比他在苏州看到的水塘更大!
所以,中午去哪里吃鱼?
云端不肯放弃,拉着儿子说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小屁孩儿不明白什么情啊爱呀,只是好奇,白娘子有多大呀,多长呀?听说蛇是冷血动物,那她相公夏天抱着她不是很凉快?
“她变成人了,身上还凉快吗?”
云端放弃了:“走,为娘带你去吃鱼!”
梁辰马上放弃白娘子,乐呵呵地跟着妈妈往前跑。
西湖醋鱼这一道名菜,不管手艺怎么样,好不好吃,会做的人还挺多。今天他们去人民饭店吃。
人家店里的服务员,一听云端的外地口音,知道她是慕名带着孩子来吃的,服务员拍着胸口保证,他们这儿的手艺绝对是最正宗的。
云端笑着给了钱和粮票,等着上菜。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宽敞的大堂里坐着不少客人。
“妈妈,我想上厕所。”
“你等我问问。”
服务员给云端指了个方向,说转弯就是公共厕所。
云端怕孩子走丢,送梁辰过去,发现厕所外面有水龙头,她去洗洗手。
“你真的看到谭博文家的院子里晒着字画?”
“那还能有假,他家那个破木门有条缝,我看得真真的。我猜呀,肯定是昨天下暴雨,字画被淋湿了,他才拿出来晒晒。”
“那个老狐狸,不像这么不小心的人。”
“谭博文现在可不是什么有钱人,住在草鞋街那么破的地方,多走两步都出城了。那里没什么人去,他胆子大点也正常。你还别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去看看。”
云端站在女厕所这边的水龙头下洗手,那两个男的在男厕所那边说话,也没看到云端。
等他们走后,云端望了一眼,走在后面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衬衫,长得挺高。
“妈妈,你看什么呀?”
“没看什么,洗手没有。”
“洗啦!”梁辰把手举起来,上面还有水珠呢。
“咱们回去。”
等他们回去,刚坐下一会儿,服务员上菜了。
“这是你们要的西湖醋鱼!”
“谢谢!”
“哇,这盘鱼颜色好漂亮呀。”梁辰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嘟着嘴吹吹,然后,嗷呜一口,好好吃呀!
梁辰一脸回味,酸甜的,有点像樱桃鱼呀,不过更嫩。
梁辰喜欢的不得了,吃得不亦乐乎。
云端一边吃饭一边在想刚才意外听到的事情,一说字画她就精神了。
吃了午饭,云端打听了一下草鞋街,知道大概方向之后,谢谢人家。
梁辰好奇:“妈妈,你问草鞋街干什么?要买草鞋吗?”
“是呀!你看你的布鞋都快穿烂了,给你买一双新的。”
梁辰低头,嘿嘿一笑,大脚趾快要冒出来了。
“我的脚脚长长了呀!”
“别看了,回招待所洗完脚抱着慢慢看。”
云端把梁辰送回招待所,交代他不准一个人出门,她有事儿出去一趟。
梁辰都习惯妈妈时不时出去了,乖乖地答应。
“我睡醒午觉自己看小人书。”
“乖宝宝。”
云端离开招待所之后,快步朝打听到的草鞋街走去,目的明确地往城外那边走。
她都看到破破烂烂的城墙了,透过破烂城墙的缝隙,也看到了城墙外的田野,她扭头四处打量,看到一扇没有锁的破破烂烂的院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谭博文,说说吧,这事儿你想怎么了结。”
云端放缓呼吸,她找对了。
“你们有本事就去举报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守德,你家里也没少藏这些东西吧。我光脚不怕穿鞋的,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大不了把我打发到乡下种田去。”
张守德微微一笑,脸色温和了一些:“谭叔叔,怪我兄弟,怪我兄弟没读过多少书,说话太冲。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一回。”
他又换了个语气,一副我为你考虑的样子,语重心长道:“谭叔叔啊,您看您,年纪都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冲,和小年轻起什么争执,万一伤到身体怎么办?多少要为家里人考虑考虑。”
张守德看了眼左前方的年轻姑娘,谭乐水直接瞪了回去。
张守德不生气,笑着说:“我知道谭叔叔手里还有不少老东西,您家的情况你也明白,那些字啊画呀,保存不了,不如交给我来保存。您要信不过我,我可以转手交给文化馆那边。不管我人怎么样,至少我对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一些情怀在的。”
谭乐水气得直接骂人:“你有个屁情怀,你就是个伪君子,无赖,流氓。”
谭乐水的妈妈邱慈连忙拉住女儿:“别说骂人的话。”
“他该骂!”
谭博文往前走一步,挡在妻女面前:“别装模作样扯那些没用的话,说吧,你想怎么样?”
张守德恭敬道:“谭叔叔,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为保护老祖宗的传承出一份力,只要你肯答应,我做什么都成。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尊重你的意见。至于乐水,我很喜欢她的真性情,等她明年满十八岁,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结婚。”
张守德看了眼手上的画轴:“到时候,我会把这一幅湘君湘夫人图轴双手奉上,当作我的聘礼。”
谭乐水气得脸色通红:“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你竟然敢拿我家的东西威胁我!”
“就当作我是威胁你吧!我也是不得已!”
谭博文叹气:“罢了,守不住就守不住吧。”
谭博文把钥匙丢到张守德面前:“我谭家就剩下这么点东西了,既然留不住,就捐出去。东西在西柳村,谭家的老宅里。”
谭博文冷着脸警告张守德:“我把东西给你了,你以后胆敢拿乐水的婚事说事儿,我谭博文就是拼着一条老命不要,也要和你鱼死网破。”
张守德没有回应婚事的话,十分耐心问道:“前些日子我去看过,您家的老宅子已经破烂不堪,我还想着找机会帮您修补一下房顶。”
谭博文看不得这人一副虚伪的样子,冷哼一声:“地库的门在杂物间,上面堆着柴火,你自己去找吧。”
“多谢谭叔叔,我回头跟我们文化馆的领导说,一定给您写一封表扬信。”
云端微微翘起嘴角,这个人无耻得有点意思。心里够强大的呀。
云端躲开,不过一会儿,她中午见到过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从院子里出来,云端偷摸跟上去。
邱慈双目含泪:“都怪我,我就是想着那些字画淋了雨,再不晒干就彻底坏了。没想到被张守德的人发现了。”
谭博文连忙安慰妻子:“不怪你,哪有千日防贼的,而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防也防不住。”
“可是,咱们家的宝贝……”
“罢了,留不住。我现在也力不从心,那些东西就交给文化馆修复吧。”
邱慈着急:“文化馆的人有几个有真本事的?那些字画到他们手里,说不定当作废纸给丢了。”
“张守德不是说他要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么,就让我看看,他要怎么传承。”
谭博文看着女儿:“杭州待不住,咱们商量一下,你下乡去吧。或者去你哥那儿,你们兄妹俩能有个照应。”
“不能去,乐山那儿太辛苦,乐水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谭乐水很有骨气:“别人受得了我也受得了,总比留在家里被张守德这样虚伪的人威胁好。”
谭家以前日子过得不差,祖辈都是做生意的,一直乐善好施,被叫做善人,后来支援国家建设,又被叫□□国商人,谁曾想人走茶凉,现在谁都敢踩他们家一脚了,觊觎他们家东西。
另外一边,云端跟着张守德到谭家的老宅,张守德找到杂物间,刚打开地库的门,就听到屋外有动静。
“谁?”
两个人追了出去,追到村里的二傻子,张守德把人放了。
再回到谭家杂物间,打开地库,两人下去。
“谭博文那个老不死了,敢骗爷!爷非要揍的他满地找牙!”
张守德也面如黑炭,回头想了想,刚才谭博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张守德两人赶紧往谭家赶,到谭家大门外,听到屋里人在说话。张守德确定,地库里的东西不是谭博文转移的。
等他推门进去和谭博文对峙,谭博文那震惊的表情,确实不像是事先知情。张守德心里去掉了谭博文的嫌疑。
谭乐水气的火冒三丈:“张守德,你是不是贪了我家的东西还来倒打一耙?你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公安告你!”
张守德盯着谭博文:“谭叔叔,你或许知道是谁把地库的东西转移走了?除了你,还有谁有钥匙。”
“不可能,只有我有钥匙。”
邱慈慌张道:“是不是有小偷来我家偷东西,把钥匙偷走过?”
“不可能,咱们家家徒四壁,除了别有用心的人,还有谁会来。”
这个别有用心的人是在讽刺谁,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没有结果,张守德两人只得走了。
云端偷偷跟了张守德一路,确定他离开草鞋街之后,她才转头回去。
咚咚咚~
“你他妈……你找谁?”谭乐水以为张守德又回来了,气得张嘴就骂,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个好看的大姐姐。
“我找你爸,谭博文。”
谭乐水大声喊了句:“爸,有人找!”
谭博文仔细看了云端一眼,扭头问妻子:“你娘家有这样一个侄女?”
“没有啊!”
云端单刀直入:“不巧,我之前碰到张守德和人商量你家的事儿,因为好奇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所以我提前了一步,把您家地库的东西搬走了。您要想要,我晚上给你送来。”
“我家地库里的东西可不少,这么一会儿你全搬走了?”
“别管我怎么搬走的,总之,这些东西都在我手上。我看过了,里面收藏的大部分字画和一些绣品,急需修复。字画我能修复一些,绣品我就没这个能力了。”
谭博文打量云端,这么年轻的姑娘,会这门手艺?
云端任他打量,还说他可以再想想他家的那批东西怎么处理,她明天再来。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云端要回去带梁辰吃晚饭。
回去的路上,路过百货大楼,给孩子买了一双塑料凉鞋。草鞋今天买不到了。
晚上天黑之后,云端进了陶艺馆,忙活了大晚上,修复了其中两幅。
第二天,张守德没去谭家,反而找人打听和谭家有关系的人,他猜测,肯定有人知道谭博文藏东西的地点儿,偷偷转移了。
云端上午出门,梁辰要跟着一起,云端想了想,带着他去,顺便把那两幅修复好的字画带上。
云端再次来到谭家,谭乐水看到云端牵着一个小孩儿,愣了一下。
“这是我儿子。”
梁辰扬起笑脸:“姐姐好。”
“哦,你好。”谭乐水赶紧让他们进门。
谭博文听到门口的动静,赶紧出来。知道云端今天要来,他请了病假,今天没去扫大街。
云端把两幅字画递给他:“这是我昨晚上抓紧时间修复的,你可以看看。”
谭博文迫不及待地打开卷轴,是了,是他们家的东西,发潮被沤烂的地方全修复好了,修复好的地方,仔细看还看得出一点点痕迹,不过不伤大雅。
这样的手艺,以前的老师傅能做到的也不多了!这个姑娘,上哪儿学的?
云端如果知道他有这个疑问,肯定要笑出声。以前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艺术品经纪人,经手的古董字画不多,但是毕竟拜了个教授当老师,科学修复的手法没少学。
看到云端修复的字画之后,谭博文彻底放下心来,他相信云端能保护好那些字画,至少比他要保护得好。
谭博文决定把那一批亟待修复的字画送给云端,他郑重请求云端,好好保存那些字画,那些都是宝贝啊!
云端非常明白谭博文的心意:“字画我能修复,但是那些绣品,我无能为力。”
那些绣品都是正宗的苏绣,一般的绣娘都没有办法修复,必须要工艺精湛的老绣娘才能干这个活儿。
现在,上哪儿去找老绣娘?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云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谭博文也没有。
说着话就到了中午,谭家留他们吃饭,云端推辞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放心,一顿粗茶淡饭还是供应得起的,你不是说要帮我们想办法解决掉张守德么,你这时候回去了下午还要过来,这么热的天气,你真舍得梁辰跟着你跑一趟?”
这是第一次见面,邱慈一看梁辰就喜欢,就跟看自己家的孙子一般,可舍不得他受苦。
云端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云端收了谭家的东西,谭家也不要钱财,云端怎么说也要想办法感谢他们一番。他们一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摆脱张守德。
在谭家简单地吃了午饭,梁辰靠在妈妈怀里睡着后,被邱慈送到房间休息。
云端轻声说道:“昨天的事我从头看到尾,要我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他手里的那幅湘君湘夫人图轴换回来。”
“怎么换?”
云端从她背的包里面又拿出一幅卷轴,谭博文打开,这也是一幅湘君湘夫人图轴。
这是当初在金水市的时候,在老郑头家换东西,有个老头拿着赝品来鱼目混珠,被云端认出来,那人没脸要回去,东西就一直被她收着。
“你这一幅太假,张守德那个人,虽然为人不行,但是这点眼力还是有的,骗不了他。”
云端:“这一幅也是别人给我的,确实有点太假,我准备重新画一幅赝品。”
“你?”
“对,就是我。”
谭家没落了,底子还有一些,云端提出要重新画一幅湘君湘夫人图,出于对云端字画修复水平的信任,决定试试,从屋里拿出了上好的笔墨纸砚。
谭家三口人围着云端,云端慢慢地整理宣纸,不急不躁地磨墨,在一边的纸上试毛笔的手感。
坐定,待到心里静下来了,她提笔写下《湘君》《湘夫人》两章,一笔字无论从韵味还是文体都极其神似文徵明。
云端露的这一手,震住了谭博文。
写完长长一篇字之后,云端用颜料调出记忆中朱膘和□□两种颜色,平心静气,一笔一画,细劲而流畅,飘飘如仙的神女跃然纸上。
停笔,云端静静欣赏,画的还不错吧!
当年为了临摹这一幅画,她可是一手握着鼠标放大图的细节,一手拿着画笔临摹的,画了好多遍才画出了感觉。
“好,简直太好了!”
猛地发出一声叫好声,吓了云端一跳。
谭博文拉住激动的老友:“别吓着人。”
胡大海此刻看云端的眼神,就跟看个宝贝一样。乖乖,这样的人才,要换在以前,可是做赝品的大师啊,不知道能从那些达官贵人手里掏出多少钱。
回去几十年,在杭州这一片随便打听一下,他胡家,绝对造假这一行最拔尖的那个。
🔒第 26 章
谭博文拉着胡大海给云端介绍:“这是我的朋友, 以前是……”
这里谭博文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胡大海自己接过话茬:“祖上是摸金校尉,后来干赝品这一行,算是小有名声吧。”
谭博文看了眼好友:“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是什么好名声吗?”
胡大海哈哈一笑:“往事不追, 既往不咎, 我家祖上穷, 混口饭吃罢了,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好否认的。我胡大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云端放下毛笔:“既然胡先生是做这一行的, 正好,这一幅画上还缺几枚印章。”
“你这幅画上不仅缺印章,还需要做旧, 这可是我的拿手活儿, 交我手里,包您满意。”
“那最好不过了。”
谭家的事儿,就是他胡大海自己的事儿。知道张守德那鳖孙找谭家麻烦, 他怎么都得帮一把。
胡大海这一行, 要换以前,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 和谭博文也是这样认识的。谭博文不嫌弃他是做赝品的,胡大海也觉得这个公子哥儿挺有意思, 两人就交上了朋友。
后来时局一变,胡大海这样混江湖的,门路可多着呢。谭博文一家,也是靠着他帮忙,才能从一团泥潭里抽身。
别看现在谭家的日子过得困苦, 身体受点累, 在胡大海看来真不算什么, 至少命保住了。谭博文一家也是这样想,对胡大海感谢不已,谭乐山和谭乐水兄妹俩都亲热地叫胡大海干爹。
胡大海没有后代,多了两个干儿子干女儿,心里也乐意着呢。他参与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私人买卖,偶尔接济一下谭家。谭家住得差了点,吃上面还是比一般贫苦人家好。
甚至于,谭乐水家里出了事儿,哥哥下乡了,她能安稳上高中,也有她干爹胡大海的帮忙。
等湘君湘夫人图轴的赝品最好了,还要人去张守德那儿把真画换回来,这个活儿胡大海一起给接了。
胡大海:“画换回来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云端说:“既然画是假的,等到东窗事发,谭先生完全可以否认,然后反咬张守德一口,说他仗着身份欺压普通百姓。”
胡大海知道的更多一些:“张守德不足为惧,麻烦的是他的姐夫,那位可是革委会的人,得罪不得。”
谭博文不想麻烦老朋友,昨天出了事儿也没去递消息,胡大海会知道谭家出了事儿,也是因为张守德用他姐夫的关系查和谭家亲近的人,让他知道了。
可想而知,他们背后的牵扯。
谭乐水皱眉:“张守德可真讨厌,他万一真要逼我嫁给他怎么办?”
胡大海怒火冲天:“什么?那鳖孙要你嫁给他?”
谭乐水连忙安抚道:“干爹别生气,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我已经和爸妈商量好了,不用等招工通知了,我马上就下乡去,找我哥。”
“不行,你一个姑娘家,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遇到点儿事儿我们都帮不上忙。”
“可是……”
胡大海冷哼一声:“张守德的姐夫我是没办法,对付张守德姐弟俩我还是有法子的。乐水这几天别乱跑,在家等我消息。”
谭博文赶紧拉住他:“大海,你门路多,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技艺精湛的绣娘。存在老宅地库里的绣品出了问题,急需修复啊。”
“行,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再通知你。”
胡大海走了,云端和谭博文聊了一会儿字画,梁辰午觉睡醒了。
云端给他擦汗:“睡觉怎么也睡一头的汗。”
邱慈温柔地笑,说话的时候有着江南女人特有的温柔:“小孩子火气旺,天气又这么热,爱出汗是正常的。”
邱慈给梁辰倒了一碗凉白开,梁辰一边喝一边冲这个温柔的婶婶笑。
喝完水,梁辰靠着妈妈坐着,听大人讲话。
这会儿时间不早,云端准备带着孩子回去了,跟谭博文说,有消息再通知她。
谭乐水记下她住的招待所,说有空就去找她玩儿。
云端跟她说:“过几天再找我吧,我最近要忙着修复字画。”
“明白,肯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夕阳西下,草鞋街两旁茂盛的树木沐浴着夕阳,透过树荫的缝隙,地上洒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梁辰问妈妈:“咱们明天不出去玩儿吗?”
“上午出去玩儿,下午天气热,你在招待所玩儿好不好?”
“妈妈呢?”
“我呀,我要去做点事儿。等我事儿做完了,我带你去爬山。”
梁辰高兴道:“好久没爬过山了,这边的山上有什么呀?有没有果树啊?”
“不知道,去爬了才知道。”
“妈妈要赶紧把事情做完哦。”
“嗯,我尽快。”
云端这个尽快,一转眼就是十天后了,修复好所有的字画之后,云端选了几幅之前问题比较大的,拿给谭博文看,谭博文看了特别满意。
“谭先生如果喜欢,可以收着。”
“不不不,说好了转送给你,我怎么能收着。”
胡大海也看到了云端的手艺,惊叹不已,现在这样厉害的人不多了。别说跟云端一样厉害的年轻人,老一辈的手艺人,多少年没练,现在还有几成功力都难说。
胡大海:“你要的绣娘我给你找到了,梅娘你知不知道?”
谭博文还没反应过来,邱慈想到了,激动道:“是不是十多年前绣出大好河山的梅娘?”
“对,就是她。”
“她怎么在杭州?当时不是送那幅绣品一起去首都了吗?”
“后来搞广交会,那边搞了刺绣厂,专门做出口,她去广州那边了。也是因为一些糟心事儿吧,最近回杭州了。她一走这么多年,当时年纪轻轻的,现在上年纪人也长变了,没人认出她。我能知道她,也是因为她出手了一幅绣品,被人认出来了。”
那样厉害的人物,要靠卖绣品过日子,其中的艰难心酸,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云端主动说道:“出了问题的绣品大大小小有十几幅,她帮我修复绣品,我给工资。”
胡大海嘿嘿一笑:“你是个厚道人。”
他找到梅娘,请她帮忙帮忙修复绣品,梅娘压根儿就没提钱的事情。胡大海知道云端不缺钱,才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嘴。
谭乐水:“可是,要在哪儿修复绣品呢?”
云端微微一笑:“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
陶艺馆山下有民宿酒店,走的就是田园风。找一间没有电器的房间给绣娘住着,把门从外面锁上,屋里有床有洗手间,只要每天送饭菜去就成了。
“那我现在带你去见人?”
“行。”
梅娘住的地方挺偏僻,云端带着孩子跟胡大海走过去,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梁辰最后都走不动了,云端背着孩子走了一段路才到。
胡大海给两边介绍了人之后,云端把准备好的一个小摆件拿出来给梅娘看。
梅娘仔细看过走线之后:“这种双面绣我能补,只是合适的丝线不好找。不过幸好你们遇到我,我回来的时候,除了两身换洗衣裳,带的大半箱子都是各种丝线。”
胡大海惊讶:“你以前混的不错吧,回来不带值钱的东西你带丝线?”
梅娘淡淡一笑:“值钱的东西卖掉就没有了,只要吃饭的本事在,丢掉的钱财也会回来。”
“这话说的不错。”云端说:“我带来的绣品这是最小件的,还有两幅三米见方的,修复起来难度比较大,出工费你觉得多少合适?”
梅娘丝毫不介意道:“你看着给呗。”
不给工钱,管她吃饭也行。
胡大海哈哈一笑:“云端是个大气的人,肯定不会让你白干的。”
梅娘这边没什么牵挂,她随时可以开工,云端跟她说好,等晚上来接她,并且提前跟她说,送她去的地方活动不太自由。
梅娘对此没什么意见,干起活儿来她也没空到处乱转。
约定好之后,云端带着孩子就先回去了。
走到半路上,云端拍拍他的小屁股:“下来走两步。”
梁辰趴在妈妈身上,甩着小腿儿:“不走,好累哦。”
“你累我就不累么?你下来走,咋们两个跑快点,说不定还能赶在人民饭店关门之前,吃上西湖醋鱼呢。”
“那我还想吃前天那个像一朵花似的点心。”
“好,没问题。”
梁辰摆摆腿,示意妈妈放他下去。
云端把他放下来,他小跑着走前面,还回头喊:“妈妈快点呀。”
“来了!”
走了一段路,云端看到左边拐过来一辆公交车,连忙抱着孩子跑过去,在前头看到一个站台,紧跑两步赶上了车。
车上还有空座位,母子俩赶紧坐下,梁辰趴在妈妈怀里:“哎呀,总算不用走路回去啦。”
云端轻笑一声,望向窗外,阳光、绿荫、蝉鸣,路边笑闹的孩子,这就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普通的一个夏日啊。
几十年后,谁还知道她带着孩子行走在这个城市,找一个绣娘,修复前人传下来的珍宝呢。
无人记得也没关系,只要那些宝贝还在,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回城之后,云端带着梁辰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就回招待所休息。
在外面跑了一天,梁辰趴在枕头上,额头的汗都还没有干,就睡着了。
云端拧了张湿帕子,耐心地给他擦完身体,倒掉脏水。等到天色渐黑,她踩着自行车,往梅娘家骑。
到地儿之后,天色刚刚黑下来。
梅娘惊讶:“晚上骑自行车你也不怕摔着。”
云端把她装着丝线的袋子绑在车上:“放心,我带着手电筒,摔不着。”
一边说话,云端一边把一个头戴式的矿灯固定在额头上,拍拍后座,示意梅娘上车。
梅娘这么大年纪也是吃过见过的,也不怕云端大晚上把她载到哪里卖了,大方地坐车上,搂住云端的腰。
前面的路被云端头上的灯照亮,梅娘坐在后座,云端的身体挡住了前面的光,她也看不见,她只看到周围一片漆黑。
云端怕她害怕,跟她聊起来,问她广州那边的刺绣厂发展的怎么样,招人有没有什么要求?
说到刺绣啊,梅娘话就多了:“那边主要做出口,但是绣品技艺要求也不算特别高,只要手艺过得去就能考进去。不过毕竟还是有门槛,招进去的绣娘大多是跟着家里长辈学过几年的。”
“你们不做那种一两米长的大幅刺绣?”
“也做,那种精品数量非常少。那些高水平的大幅精品,大多用来送给外国那些大官,就算要卖,听说也是送到国外去拍卖,价格卖的很贵。”
两人聊着,聊着,蝉噪声越来越响,梅娘问:“咱们在往出城的方向走吗?”
“没有出城,还在城里。”
实际上,在梅娘不知不觉中,云端已经带着梅娘进了艺术村,还有两公里左右的路就到民宿了。
只是四周漆黑一片,梅娘看不到四周的变化而已。
自行车一个转弯,前方民宿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了楼下的一片草地。
黑暗中的灯光,总是让人放心的。
“到了。”
云端带着梅娘上楼,梅娘打量四周,看着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两层小洋楼。
上楼之后,云端带她进房间,告诉她二楼一整层她都可以活动,她卧室旁边的房间里放着需要修复的绣品。
屋里灯光明亮,梅娘四处看了看,唯有二楼那扇巨大的窗户有些特别。
云端察觉到她的目光:“这扇墙一样的落地窗是屋主以前从国外带回来的,价格贵得很,我也是借他的房子用用。”
梅娘了然,应该是动乱之前的事情了。
“放心,我只在楼上活动。”
云端笑道:“不瞒你说,这边情况特殊,等我离开之后,会把楼下的门锁了。”
“应当的。”
“那你先休息吧,明天会有人给你送早饭。”
“好的,慢走。”
云端转身出空间,此刻的她,确实还在城里,骑了十几分钟的自行车,回招待所休息。
云端走后,梅娘也感觉累了,洗漱完上床睡觉,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等她起床,早餐已经放在外面的桌上了。
她吃完早饭,再去洗手间洗漱,把头发绑好,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推开放着绣品房间的门。
梅娘在空间专心修补绣品,云端带着孩子上午出去玩儿,下午在招待所休息。
至于说的爬山嘛,对于看惯了高山的梁辰来说,周围几十米或者一两百米高的山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这样低矮的山,生活在周围的人没事儿就去逛逛,山上别说野生动物,就连地皮都被踩熟了。
如果说山上真有野果什么的,也绝对轮不到他们去采。于是乎,梁辰兴致勃勃地跟着妈妈去爬山,然后叹着气下来。
云端忍俊不禁,笑着安慰他:“再过半个月,咱们去东北,那边的山高。”
“半个月还有好久哦。”
“或许也可能用不到半个月。”
云端每天给梅娘送饭的时候顺便去看过,梅娘手艺好,修复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既然不想爬山,咱们去绍兴吧,听说绍兴有醉鱼,咱们还没吃过。”
“比西湖醋鱼好吃吗?”
“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呢。”
“那咱们明天去绍兴。”
“好嘞!”
去绍兴吃醉鱼只是顺便,她去绍兴的主要目的,是去买一批黄酒。
到了绍兴之后,云端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想大批量买上年份的黄酒,没有门路,也没有那么多酒票,还是要走特殊的路子。
云端本来打算拿钱去买酒,走了一圈之后她发现,用粮食去换酒更划算,特别是上年份的黄酒。
云端和人谈好,用两百斤大米换五百斤酒,酒的年份还都是十年以上的。划算啊!
当地人说,一斤糯米可以酿两到三斤酒,但是算上人力成本和其他原料成本,她妥妥地赚了。
“我还没说完,除了两百斤大米,你还要再给我一百块钱。”
云端点头:“没问题。”
那人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买主,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我们家陈放的酒从来没有打开过,绝对不像有些黑心的人,往酒里面掺水,你不亏!”
云端当然知道她不亏。也就是赶上这个时候了,否则绝对没这个好事。
陈放十年以上的酒,云端有点舍不得拿回家当料酒用,又另外跟他买了五十斤今年的新酒。
“新酒可没有陈酒好,不怕告诉你,一斤米我们至少要酿造四到五斤新酒。”
“掺水?”
“呵,我家以前可是老字号,做不出砸招牌的事情。掺水肯定没掺水,不过是加了其他原料。”
那她就放心了,买吧。
从绍兴走了一圈,陶艺馆里多出一批绍兴黄酒。
至于绍兴醉鱼,梁辰一口都没吃下去,受不了那个味儿。云端一个人解决了一盘醉鱼,她对这个味道的感受,只能说喜欢的人很喜欢吧。
拿到酒后,娘俩在绍兴待了一天就回去了。
艺术村里面,绣品的修复工作也快接近尾声了。
云端在杭州又待了几天,晚上云端去给梅娘送晚饭,梅娘没有刺绣,而是坐在房里欣赏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绣品。
她对自己的技艺十分自信,她敢说自己在苏绣方面的造诣,绝对是业内排名前三,一点不比别人差。这段时间,在修复绣品的过程当中,她受到了很多启发,以前的老前辈们刺绣的技法,比他们现在的方法更好,更绝。
看她在思考,云端也没打扰她,就坐在外面大厅等她看完。
等梅娘缓过神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你看我,都不知道你来了。”梅娘走出房间,才看到云端靠着沙发看书。
云端微微一笑:“不妨事,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
梅娘脸上的神色舒展多了:“紧赶慢赶把绣品修复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些绣品可要好好保存,不能再受潮了。”
“放心,这些绣品以后就存放在这里,安全得很。”
梅娘放心了。
“快吃晚饭吧,吃完晚饭我送你出去。”
“好。”
出去的时候,云端还是骑自行车带着梅娘出去,梅娘的注意力集中在四周,下楼的时候,外面蝉鸣声很热闹,云端骑了一段路之后,蝉鸣声小了一些,她猜应该离开这一片地方了。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二楼的落地窗看出去,外面全是高大的树,她看这一片绿化好,猜测此地是某些退休领导的疗养院。
梅娘在想,杭州城里,哪儿有这样的地方?
云端双脚点地,自行车停下来:“咱们到了。”
“哦,到了么。谢谢。”
梅娘从车上下来。
云端把准备好的红包塞给梅娘:“这是你这半个月的工资。”
梅娘也没打开看,跟云端道谢。
“进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几天。”说完云端骑车走了。
梅娘回到家里,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已经快烧完的煤油灯。
放下包袱后,她打开云端给她的红包,里面装着两百块钱,三十斤粮票。
胡大海说的对,这个姑娘确实是个大气的人,待她不薄。
第二天,梅娘去找胡大海道谢,谢谢他给自己介绍了这么好的一个活儿。
胡大海哈哈大笑,把梅娘吹捧了一波,说她没这个手艺,他说的天花乱坠她也赚不来这个钱。
随即,胡大海跟她打听这段时间在哪儿干活呢。
梅娘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她去哪儿之后根本没下过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印象最深的是,每天的伙食是真不错,早上就不说了,中午和晚上几乎都有一个肉菜,米饭也是白米干饭。
胡大海摸摸下巴:“照你猜测的,这个云端有点门路哦。”
“总之,不像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
梅娘又说:“我听她说,那一批受损的绣品是谭博文交到她手里的,那些绣品以后有了好去处,在她手里肯定不会出问题。”
胡大海把梅娘说的话告诉谭博文,谭博文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云端惊呼:“什么?你想在我这里放一批绣品?”
“不只是绣品,还有一批字画。”
云端劝他冷静:“说起来咱们萍水相逢,我也不是本地人,万一我拿着你家的东西跑了,你可就亏大了!”
谭博文目光坚定:“我想好了。”
分批藏在其他几个地库里的东西,不仅有他们家的,还有一些朋友的。地库阴暗潮湿,防水处理的再好,也难保证那些字画和绣品不出现意外。就像谭家老宅里保存的那批,说不准就烂了。
云端沉默了一会了,才说:“既然你信得过我,那我帮你这个忙。你们自己造一个名册,然后把东西送到一个地点,我叫人去取。”
叫人去取,这个说法让谭博文眼睛一下亮了,胡大海猜的没错,云端在本地肯定有人脉。
谭博文把准备好的名册和地库钥匙交给云端:“都在这里。”
云端哭笑不得:“您心还真大!”
“只要能把这些宝贝保存好,这不算什么。”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少年,地库里的那些绣品可没办法一直这样放着。
谭博文对她的信任让云端心头一热,也不在乎跟他交个底。
“乐水还是要下乡吗?”
“对,要下乡。”
这段时间,因为胡大海在中间穿线,张守德的姐夫和一个寡妇搞到一起了,对张守德姐姐感情淡了许多。加上两个人也没个孩子,说离婚就要离婚,前两天还闹了一场。
张守德姐姐那边出了问题,他也不敢乱动,最近老实的很。现在老实了,不代表以后也一样老实,不如抓住这个时间,把乐水送走。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让乐水去凤凰县的青苗大队,我住在凤凰县,可以帮忙照拂一下。”
云端解释道:“咱们那一片比较太平,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加上靠近凤凰县,做什么都还算方便。”
云端把她的户籍拿给谭博文看。
谭博文说决定不了,要和家里商量。不过看过云端的户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谭博文对云端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云端:“我明天下午离开杭州,在此之前你有事儿都可以来找我。”
“好,我送你出去。”
云端来的时候没有带梁辰,回去的时候路上走得很快。
第二天早上,胡大海去谭博文家,告诉他一声,那几个地库里的东西都不见了,估计是云端叫人取走了。
对于谭博文如此信任云端,胡大海其实不太认同,但是事情都已经办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谭乐水:“我决定了,就去云端姐说的青苗大队,这样,爸爸你们也能放心一些。”
这个放心,说的是放心放在云端那里的古董。
谭博文还在犹豫,胡大海拍板:“闺女,想去就去,年纪轻轻怕什么,出去闯一闯。”
谭乐水轻快地应了一声:“哎!”
云端一直等着谭博文反悔上门来找她,没想到,等到她都要出发了,谭博文依然没出现,这是真信任她。
谭博文这样有君子之风的人,可太少见了。
娘俩上车,这次花高价托人买到了卧铺票,但是只有一个床位。
梁辰盘腿坐在床上:“妈妈,咱们会经过首都吗?”
“嗯,会经过,但是咱们不下车,一路去东北。”
“为什么不去?”
“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在杭州这边耽误了太多时间,暑假还有大半个月就要结束了。
除开来回路上的时间,他们最多也只能在东北停留一周。
要不是这次暑假出游的目的地是东北,云端恨不得现在就回凤凰县躺个十天半个月。出来这么长时间,她都玩累了。
哐当哐当的火车动起来,一路上的风景滑过车窗,眼睛是享受的,但是身体上却在受苦。
还没到东北,身上的那个味道呀!
云端每天都要找机会去一趟陶艺馆,每次进去的时候呼吸到新鲜空气,那是万分享受。出来的时候,那就是万分糟心。糟心到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从南到北,等他们傍晚时分到哈尔滨之后,娘俩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招待所,洗完澡,填饱肚子,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梁辰还睡的跟个小猪似的,云端却不能睡,她下去跟人打听,去图东岭怎么走。
“图东岭啊,这个地方有点偏,你要先坐一天汽车到他们乡里,再转汽车下乡,如果乡下有大路,你再坐马车过去。总之吧,你这一趟没有两天肯定到不了。”
“这么远?”
“呵呵,这还不算最偏远的,最偏远的地方只能靠脚走路进去,山里面没当地人领路,说不准就走不出来了。你来的也是时候,再过几个月,山里下雪就进不去了。”
云端咋舌,现在才八月份,这就开始说下雪的事情了。
云端跟服务员打听,最早一班车是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没有车了,你再住一晚上,等明天一早去车站坐车。”
“好,谢谢你。”
今天走不了,云端也不问了,买了些吃的回房间继续睡。
中午梁辰睡醒吃了点东西,趴床上睡午觉,云端把他摇醒,带着孩子出去走走,免得晚上睡不着。
走在哈尔滨的大街上,梁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妈妈,那个房子是圆的,上面还插了一根棍儿。”
“哦,那是俄式风格的建筑。”云端看到秋林公司的招牌,这家公司好像是生产肉肠的?
“那个房子好好看呀。”
云端拉着梁辰过去,看到前面有人在排队,也跟着去排队,买了一斤肉肠。
晚上回去,切了一块吃,梁辰吃的连连点头,好好吃!
“吃完早点睡,我们明天一早要坐车。”
“哦。”
汽车行驶在土路上,颠簸的汽车让云端崩溃的不行,摇摇晃晃一天,等到傍晚才到地方。休息一晚上,第二天转车去图东岭,到了镇上之后,一打听,距离图东岭还有十公里路。
热心的大娘说:“十公里路不远了,去年图东岭修通了到镇上的大路,走大路去可比以前走山路快多了。”
梁辰可怜巴巴拉着妈妈的衣袖:“不想走路。”
云端摸摸他的头,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在镇上住一晚上,明天再去。
“谁去图东岭啊?”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吼了一声。
热心的大娘连忙回答:“这边这边,这一对母子俩要去。”
云端看过去,他赶着一辆马车,上面放着几袋肥料。
云端:“大叔您好,我们想去图东岭。孩子今天坐车折腾好几天了,走不动了。”
那人好奇:“你们去图东岭找谁?”
“我找粱长生。”
“啊呀,你找梁老师啊,闺女,你上来,我带你们回去。”
梁辰好奇地问:“你认识我爷爷?”
“梁老师是你爷爷啊,早听说他有个小孙子,就是你?”
两方交谈起来,知道这个男人叫孙兴发,是图东岭管事儿的,梁辰的爷爷自从下放到图东岭,一直帮着大家做规划,搞生产。搞教育,因为他的动员,去年修通了图东岭到镇上的大路,他还教孙兴发他们利用政策跟上面要支持,从今年春天开始,他们连化肥都申请到了。
云端他们坐的这趟汽车捎来秋天的化肥,他今天就是来搬化肥的。说起梁辰爷爷对他们的贡献啊,孙兴发说得停不下嘴。
“您看,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先走?路上再说?”
“对对对,你说的对。”
云端谢过热心的大娘,抱着梁辰坐上马车,跟着孙兴发去图东岭。
路上,孙兴发和云端寒暄:“你是梁老师的小儿媳妇儿?”
“你怎么知道?”
“听说梁老师的大儿媳妇不是没了嘛,那你肯定是他小儿媳妇儿。”
云端含糊地应了几声。
无所谓了,反正在凤凰县街坊的眼里,她已经是已婚妇女了,有个男人叫梁怀瑾,有一个儿子叫梁辰。
梁长生还在地里干活儿,他做梦都没想到,好端端的,突然跑来一群人告诉他,他小儿媳带着孙子找来了!
“梁老师,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接人啊,孙队长已经把人带来了。”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咱们这里可不容易哦。”
梁长生顾不得地里的活儿,叫上老妻,赶紧跑去接人。
到了大队部,那个年轻的姑娘他不认得,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儿,一看就是他家的孩子。
“梁辰!”
这都好几年没见了,梁长生离开的时候梁辰还小,他对爷爷奶奶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现在见到真人了,他怯怯的,有点不敢认。
云端打量梁长生和梁辰相似的长相,推了他一把:“快叫人,这是你爷爷。”
梁辰还没动,他被旁边跑过来的一个老奶奶突然抱住:“梁辰啊,我是你奶奶啊,我的乖宝啊!”
大喊一句之后,江萍忍不住悲痛,失声痛哭。
梁辰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哇哇大哭。
周围围观的人都在一旁看着,不胜唏嘘。有泪点低的人,也陪着哭了起来。
🔒第 27 章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祖孙俩身上, 梁长生却看着云端。
“你……”
云端连忙自我介绍:“我叫云端,是梁怀瑾的……妻子。详细的,咱们回头再说。”
梁长生多么精明的人, 从云端的语气里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当着这么多人, 此刻也不是详聊的时候, 梁长生温和地对云端笑了笑:“云端是吧, 咱们先回家,回家慢慢说。”
梁长生走过去, 让妻子别哭了,抱起已经长大长高了的孙子,回家。
梁长生夫妻住的地方不大, 房子是这个年代较为典型坐北朝南土坯房, 一排三间屋子,正房和东西厢房。
这边的人大多进门就是一个大锅,主要是东北冬天冷, 用来烧炕。梁长生夫妻俩个略微有点讲究, 不喜欢进门地方就被灶台的烟火熏的发黑,就把厨房弄到家里的后院, 顺便连通东厢的炕。
东厢是卧室,西屋就用来放柴火杂物, 反正他们夫妻俩个也不需要两个卧室。采光最好的房间,正房,反而被空出来了。
江萍这会儿情绪缓过来了,恢复了平日里利落干练的性子,热情地招呼云端:“快进来坐, 别站着了。”
云端跟着进了正房, 把肩上的行李放下, 打量着这里。
梁长生问孙子想吃点什么?
梁辰抽噎一声:“想喝水。”
云端从随身的行李里拿出水壶,递给他:“喝吧。”
“谢谢妈妈!”
梁长生和江萍都看向云端,这关系乱的,怎么就叫妈了?
云端看向两位:“不知道孟叔叔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的情况。”
夫妻俩对视一眼,摇摇头:“没说过。”
梁长生:“孟华只跟我说过,他把梁辰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孩子不在永平县,但是没说孩子具体在哪儿。”
云端摸摸梁辰的小脑袋,梁辰熟练地扑到妈妈怀里。
云端抱着梁辰,大概说了一下她和孟叔叔家的关系,然后才说:“我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去年春天回老家养身体,就把梁辰带走了。因为那份举报文件,我怕中间出什么变故,就和孟叔叔商量,想办法把梁辰挪到我的户口本上,当成我的孩子,然后又把户口挪回凤凰县,这样操作一番,或许能保护梁辰一段时间。”
当然,这是在梁家的对手不深究的情况下。
“回到凤凰县之后,生活一直挺顺利的,有一次梁辰在学生跟人打架,说到孩子他爸的事情,我和那个孩子的家长起了冲突,刚好梁辰的小叔叔寄信过来,大家就以为梁辰的爸爸是梁怀瑾,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就认了下来。”
梁长生夫妻俩看云端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无亲无故的,难为你肯为了梁辰花这么多心思。”
江萍连忙道:“我以后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好青年,绝对不会让人看低你一眼。”
云端轻声笑了:“我当初既然会做这样的决定,自然想过后果。你们不用这样。”
当初,小不点看着太可怜了,她也是舍不得。把孩子带到身边养了一年多,感情越来越深,现在就更加舍不得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影响她找对象,在她这儿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梁辰爬到妈妈怀里,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好我以后挣钱给你花,给你养老的。”
“乖儿子!”
梁长生和江萍都笑了。
不用云端说细节,梁长生这样的聪明人都能猜到,那个时候他们刚下乡不久,孩子他爸出事,妈妈也去世,梁辰被人送过来送过去,颠沛流离,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孩子吃了大苦头。
没想到现在一见面,孩子长得结结实实的,胆子也大,学习也好,云端这个姑娘是真心对孩子好,才能把孩子养成这样。
“梁辰还有十来天就要开学了,在这里我们最多待几天就要回去了。”
梁辰苦着脸点头,他也想回去了,他小人家也觉得好累呀。
梁辰的眉头扭成麻花:“爷爷奶奶,你们住好远呀。我们从杭州过来坐了好久的车。”
江萍惊讶道:“你们去杭州啦?”
“不只去杭州哦,我们还去了孟爷爷家,去了上海,然后才去了杭州、苏州、绍兴,最后才到这里的。”梁辰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暑假旅游去过的地方。
梁辰拍拍放在一旁的箱子:“我们在上海买了一个收音机哦。”
梁长生和江萍的目光都落在云端身上,这姑娘太厉害了!现在这样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她一个姑娘家带着孩子能跑这么远。
云端微微一笑:“反正暑假没什么事儿,干脆带着孩子到处走一走,开开眼界。”
梁长生看云端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这世上善良的人不少,但是善良且能扛事儿,还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就难得了。
梁辰得意得很:“我和妈妈还照了很多相片哦。”
江萍连忙捧场:“那我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了。”
梁辰连忙点头答应,笑得跟个大傻子一般。
毕竟是血缘至亲,梁辰小时候也是在奶奶怀里长大的,这会儿熟悉了一点之后,相处就自然起来了。
外面天色不早了,这里没有通电,这会儿要赶紧做晚饭。
小孙子来了,江萍决定奢侈一把,煮了一锅鸡蛋面,现擀的白面。
看梁辰吃的津津有味,江萍心里特别满足,问孙子是不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梁辰愣了一下:“不久呀,经常吃。”
江萍顺着孙子的话问:“梁辰每天喜欢吃什么呀?”
说到吃的梁辰就来劲儿了:“我喜欢的可多了,妈妈做的包子、熬的白米粥、小米粥、鱼片粥,还有红烧肉、红烧排骨、酸菜鱼、樱桃鱼、蜂蜜小蛋糕……还有我们在上海吃过的海鲜粥、海鲜馄炖,杭州的西湖醋鱼……哎呀,我喜欢好多吃的呀!”
梁辰报菜名似的念了一长串,把江萍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怪不得小孙子长的这么壮实,每天吃着这么好的伙食,不长肉都对不起那些粮食。
梁辰偷偷看了眼妈妈,轻哼一声,傲娇地跟爷爷奶奶告状:“妈妈嫌弃我长胖了,过完年之后,好久没给我肉吃。”
梁长生对云端说:“养这个孩子,你费心了,也费钱了。”
云端哈哈一笑:“梁辰确实越来越能吃,但是也还负担得起。他小叔叔也给我寄了钱和票。”
江萍连忙说:“应该的,应该寄。”
她还以为小孙子去了小县城,生活上肯定没有以前好,谁知道这日子过的比以前还好。这个年代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哪里还有孩子胖到需要减肥的。
这可比他们在首都的时候日子,都过的好。
“说起寄信,去年夏天的时候,我也给你们寄过信,但是一直没收到你们回信,我怕中间有什么事情,就没敢再寄。”
梁长生肯定道:“我们这边确实没收到你的信,只有孟华的信我收到过。有些事儿不方便明说,孟华给我们写信也写的很含糊。”
梁辰骄傲地扬起头:“我会写信哦,我给小叔叔写信,用妈妈教我的拼音写的呢。”
云端含笑,表扬骄傲的小屁孩儿:“梁辰厉害呢,现在不会的字还会查字典。”
梁长生哈哈一笑:“是我梁长生的孙子!”
一直聊到晚上睡觉时间,梁长生让云端带着梁辰跟江萍睡东厢房,他去熟人那里挤一晚上。
“可别,我看杂物间里面的柴火都搬空了,就在杂物间搭一张床让我睡吧。”云端说:“我和梁辰还要在这里住几天,梁叔叔一直去别人家也不好。”
“那也不用杂物间,就在正房里搭一张床吧。”
“也行。”
江萍哄着小孙子跟他们睡,梁辰不愿意:“我要跟妈妈睡。”
江萍拿小孙子没办法,只能同意。她去东屋拿床垫给云顿铺床,梁辰也跟着去。
趁这个时候,云端把准备好的那份文件交给梁长生:“梁叔叔,你看看。”
梁长生接过文件,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要时机成熟,这一份证据,足够把对家踢下台。
“这份文件我一直藏着,当初在永平县的时候有人去孟叔叔家翻找过,没找到就走了。这次来这里,我就一并带来了。”
梁长生缓缓道:“云端,你真是我梁家的恩人!”
云端非常无所谓道:“我只希望你们家一切都好,最好早日洗掉罪名,不要牵扯到梁辰。”
她希望,这个她带的孩子,能健健康康,平安快乐地长大。
云端为人大气,遇事不慌乱,还沉得住气的品质,让梁长生动了心思,他那个心里只有研究呆头呆脑的小儿子,如果真的娶了这么一个姑娘,那以后……
梁长生暂且按耐住心里的想法,晚上吹灯睡觉之后,忍不住跟媳妇儿提了一嘴。
江萍也觉得云端不错,就说帮忙照顾梁辰这事儿,对他们家就有大恩,但是当她的小儿媳?
江萍犹豫了一下:“云端没有读大学吧?”
“学历又不代表智力,当面接触之后,你不觉得云端这姑娘很聪明?关键是什么事她都心里有数,心里也藏得住事儿,不该出手的时候就稳得住。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
按照梁长生的看法,他那个一根筋的小儿子,还不一定配得上人家姑娘。
江萍心里打鼓,丈夫说的虽然没错,但是她作为当妈的,还是有点不乐意。不说学历,云端家里都没人了吧,一个孤女,比得上让儿子娶个有家庭背景的姑娘吗?
云端倒是不知道梁辰奶奶的纠结,她现在睡觉睡的不舒服,翻过来翻过去地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最后,等梁辰睡着了,她起身把大门锁死,然后抱着孩子去陶艺馆睡,待到天要亮了才出来。
出来之后,她就睡不着了,等到天微微亮,起床伸伸腰,打开大门。
这时候,梁长生和江萍也起了。
中午太阳大,所以要早起去上工,中午最热的时候能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
“梁叔叔,你们要上工去?”
“嗯,我一个人去,你江阿姨在家做早饭。你别着急起,你这几天坐车辛苦,回去再睡一会儿,吃早饭再叫你。”
“没事儿,我休息好了。”
这时候,外面有人叫他,梁长生也不再劝,他赶着去上工。
云端闲着也没事儿,去厨房帮忙做早饭。
今天早上做的玉米糊糊配咸菜,江萍煮了两个鸡蛋,一个给梁辰,一个是给她的。
云端连忙道:“给梁辰就行了,我没关系。”
“谁说的,你也辛苦,要补一补。你别担心,我们家养了两只母鸡,现在都在下蛋,不缺蛋吃。”
云端想着陶艺馆一楼的那几筐子鸡蛋鸭蛋,她也不缺蛋吃。
江萍今天特别健谈,一边烧火一边和云端聊天。
“凤凰县在什么位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凤凰县啊,在川陕交界上,从行政划分来说,是属于四川的。凤凰县背靠凤凰山,城南还有一条河,地理位置相当不错。”
“有山好啊,别人都说山里的人穷,却不知道有山的地方,就算遭了饥荒,还能去山里找吃的,至少不会饿死。当时我们下放的时候,原本可以去南方,你梁叔叔说什么都要来这里。开始我还想不明白,现在真是庆幸得很。”
说起这个地方的好,江萍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说起他们图东岭啊,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图东岭往东北方向再走一段儿,那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兴安岭,老话说的棒打狍子瓢舀鱼,可是个物资丰富的地方呢。
“这个季节啊,山上有蘑菇,大队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稍微得一点空就要背着筐子上山捡蘑菇,晒干了放着冬天吃。有时候运气好啊,还会抓到野鸡野兔子什么的,拿回家还能炖一锅。”
云端笑道;“那我可要去长一长见识。”
“一会儿吃完早饭,你有空可以去后山走一走,但是别走远了,深山的树林长得密,容易迷路。”
“哎。”
话说到兴头上,江萍才想起自己要问的事儿:“云端啊,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阿姨给你参考参考。”
云端没想到江萍会问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方便说?”
“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没有怎么想过。”
江萍惊讶,这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吧,居然没想到找对象的事儿。
云端笑道:“不是没想到找对象的事儿,只是没想到我要找的人具体要什么条件。”
她这个人看感觉,行不行,来不来电,见一面就知道了,其他什么条件她都不是特别看重。
以前师兄在的时候,知道她选男人的标准,极其精准地形容她: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看脸。
要说看脸,那就俗了呗,她说她主要看人家的气质和整体感觉。
师兄说她是欲盖弥彰。人要长得差点,出身差点,眼界差点,审美差点,那这个人的整体气质还能好?
说是看感觉,实际上什么都看了,还不如人家只看脸或者只看钱的女人。
江萍没有她师兄那么犀利,只是说:“现在像你这样不看条件实诚的姑娘还挺少。”
这时候,云端不介意露一下富:“我们家世代行医,家里有不少好方子。我爷爷在的时候,和部队附属医院合作,方子捐给制药厂,每个月卖出的钱,有我一份。靠着这笔分红,我这辈子吃穿不愁,所以对方的条件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
这话一出,江萍看云端的眼光马上就不一样了,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样关系在。
和部队的附属医院合作,以后也是个不得了的人脉啊,和那些出身好姑娘相比,云端这样的也不算太差。
对云端的那点挑剔,被江萍藏的严严实实,对云端的笑脸真诚了许多。
吃早饭的时候,江萍把鸡蛋剥皮后给梁辰,梁辰拿着就吃,一句话都没有。从这个细节看,梁辰以前肯定没少吃鸡蛋。
江萍偷偷问他,果然是。梁辰说,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有鸡蛋吃。
江萍庆幸,幸好云端条件好,小孙子才能这么享福。
早上吃了早饭,江萍也下地去了。
隔壁的小孩儿对梁辰很好奇,跑到他们家院子里看热闹。
梁辰说普通话和四川话,这个小孩儿说东北话,互相能听懂一些,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玩的,两个小孩儿手拉手要一起去玩。
“站住,你们去哪儿?”
那个小孩儿说:“去地里,去找梁爷爷。”
不知道这个梁爷爷说的是不是梁辰的爷爷,云端跟着他们去了一趟,看到他们真去地里了,她才回去。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把门掩上,去后山上。
上山之后,云端听得见林子里隐隐约约的人声,估计附近有其他人在。
她埋头往深山里走,走了半个小时,再没听到说话声,她把毛毛叫出来。
“吱吱!”这里是哪儿?
毛毛在秘境里待了一个多月,早就想出来溜一溜,但是一直在外地,云端没敢放它出来。
“这是东北,这里的山跟凤凰县的山可不一样,这里的好东西更多。你在秘境里找到的人参这里也有,还有各种好吃的蘑菇、野鸡野兔子,听说这里有一种野鸡叫树鸡,也叫飞龙,听说特别好吃。”
“吱吱!吱吱!”
“你去找找,找到好东西咱们都收起来,蘑菇就放到陶艺馆保鲜,以后慢慢吃。抓着野鸡野兔子放到秘境里养着,以后想吃了再去抓。”
“吱吱!”
毛毛体型小,行动特别快,长在树上的猴头菇,他一薅一个准儿,长在树下草丛里的珍贵药材,他也能轻易发现。
毛毛在前面跑,云端就跟在它后头捡。
发现一个大的兔子洞,都不用云端费心,毛毛自己冲进洞里,把兔子赶出来。
头几次配合不好,兔子到处乱窜,后来配合熟练了,一人一猴堵住其他兔子洞出口,就留下一个洞口,云端拎着麻袋在洞口装。
“吱!”
“什么?”
云端顺着毛毛指的方向看过去,树梢上站着一只鸟,不对,没有那么大的鸟,看起来更像是鸡。
“你等等。”
云端把六楼的那本华夏野生动物介绍的图书拿出来,对照一番,没错了,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榛鸡,树鸡,飞龙!
“毛毛大王,冲上去抓下来!”
“吱吱!”
气势汹汹的毛毛冲上去,叫声太响亮了,还没抓到鸡毛,人家就飞走了。
毛毛站在枝头,吱吱地骂人。
云端扶额:“别骂了,别骂了,快点下来,咱们去找其他好东西。”
可能是到手的野鸡飞走了,毛毛对榛鸡上了心,一心要抓到一只,忙活了一上午,一无所获。
毛毛无能狂怒,云端安慰它:“人家会飞,有什么办法?”
“吱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跑得快!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下山,下午再上来行不行?”
毛毛不想走,云端直接把它塞进去,提着一只肥兔子和一篮子蘑菇下山。
梁长生和江萍劳动了一上午,带着孙子回家的时候,还没走进院子里就闻到了香味。
一个熟人拍了拍梁长生的肩膀:“哟,你家做什么好吃的?你这小儿媳真贤惠啊!”
梁长生笑着道:“我也不知道。”
梁辰吸吸鼻子,特别老练道:“妈妈肯定是在做□□,妈妈以前做过。”
“你小儿媳这么厉害?上山就能抓兔子回来。”
“都是运气,碰巧了。”
梁长生还在和人寒暄,梁辰甩开小短腿往厨房跑:“妈妈,是不是做兔子啦?”
“你鼻子还挺灵。”
那么大一只肥兔子,云端宰杀之后,在杂物间捡了半篮子土豆,做兔子烧土豆,锅里还加上他上午在山上捡的蘑菇。
这里没有四川的辣酱,但是有大豆酱,油锅里再放一些切成段的干辣椒、大蒜粒炒香,味道一样很好。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一大盆兔子烧土豆,根本吃不完。
江萍问过云端之后,装了四碗菜,送给以前帮过他们的人家,给他们桌上添个菜。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你家做了好吃的给别人送一碗,人家做了好吃的也给你送一碗。
中午天气热,加上刚吃了午饭,大家都困,下午上工时间后延了,让大家好好睡个午觉。
云端也睡了一会儿,下午她提着篮子上山找好东西。
下午时间长一些,她能走的远一些,带着毛毛,收获颇丰。不说别的,猴头菇都摘了一篮子。
今天下午毛毛运气不错,找到了榛鸡的老窝,连大带小一锅端了。
毛毛喜滋滋地把榛鸡送进空间,还专门给他们找了个好窝。
云端笑道:“行吧,希望他们能发展壮大,以后不缺鸡吃。”
“吱吱!”
云端在图东岭待了两三天,几乎把这个山岭走遍了,不得不说,图东岭矮,去的人多,山上几乎没什么大型动物,大多都是野鸡野兔子这样的小型动物。
药材也是,好药材有一些,但是珍稀药材少见。她梦想中的人参,那是一棵都没碰着。
云端觉得,还是要从图东岭去大兴安岭。
但是,这话不能跟梁长生夫妻俩说,云端也嫌解释麻烦。
于是乎,头天晚上云端跟他们说,明天一早她上山挖药材,中午不回来吃饭,要等到晚上才回来。
云端这几天挖了不少药材回来,通过梁辰,梁长生夫妻俩也知道她会制药,也就没拦着。
“你进山的时候要注意位置,不要跑到大兴安岭去了,就在图东岭上转转就行了。图东岭咱们都熟,万一你走丢了,我们也能上山找你。”
“谢谢梁叔叔,我知道了。”
江萍说:“一会儿我给你煮几个鸡蛋你带着,家里还有半斤饼干一起带上,留着中午当午饭吃。”
“哎。”
云端扭头跟梁辰说;“别一天瞎玩儿,多跟爷爷奶奶说说话,咱们后天就要回去了。”
“啊,后天就回去啦,我还没玩儿够呢。”
梁长生和江萍也舍不得孙子,但是读书不能放下。
“听你妈的,早点回去。”
“好吧。”
本来是想带着梁辰去见他爸爸的,但是梁辰他爸所在的林场太偏远,这几天时间根本去不了。好在云端洗照片的时候多洗了几张,给梁辰爷爷奶奶和爸爸留了,让梁辰爸爸看看孩子也好。
冬天山里封路,肯定进不来,寒假就不过来了。江萍跟云端商量好了,明年暑假他们直接来东北,到时候时间充足,带梁辰进山跟他爸爸住一个月。
云端到底没有听梁长生的话,第二天,天色刚放亮她就上山,径直朝大兴安岭去。
到了大兴安岭,毛毛更加如鱼得水,找到的好药材数不胜数,今天不捡蘑菇,云端的目光全部落在那些药材上。
云端心心念念的人参,进山三个小时后,就找到了。从找到人参开始,就跟开了张一般,到处都是好东西。
毛毛又抓到了几只榛鸡,全部放进空间养着,野鸡野兔子也没少抓。更绝的是,在一个水潭附近,发现了一个鹿群,云端全部收进秘境。
下午的时候,在深山发现了狍子,没得说,全部挪进去。最后,云端看上了一片蓝莓,操起锄头挖了好大一片,全部种进秘境。还有松子树,也挖了两棵。
云端这会儿,简直雁过拔毛,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薅走。
不过,大兴安岭宽阔得望不到头,她从这里获取的这点东西,不值一提。
毛毛发现一个蜂巢,它跑过去抠了一点蜜吃,吃完就跑。从毛毛的反应云端大概知道,可能这个蜜没有天坑里产的蜜好吃。
到半下午,太阳开始偏西,云端把到处乱窜的毛毛叫回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吱吱!”
云端这一回大丰收,背回去一筐药材,里面还有一棵人参,可把江萍惊到了。
“藏起来,快藏起来,别让人家发现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参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不要让村里的人知道。
云端笑道:“这是留给你们的,等我处理好之后,你们把它晒干收起来,需要的时候切一片炖汤喝。”
“那怎么能行。”
梁长生和江萍说什么都不要云端的东西,云端只好自己把东西收着。
这一次试探之后,云端觉得,梁辰的爷爷奶奶人不错。看得出,梁辰爷爷不是普通人,心机是有,但是人品也挺好。
第二天,云端照样一早就出门,江萍今天却没下地,在家守着院子里的药材。
“江婶,你今天怎么不下地啊?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媳妇儿和孙子明天要走,我陪一陪孙子。”
“这就要走了?”
“孩子要上学,也没有办法。”
站在院门口和邻居寒暄了两句,等邻居走了之后她赶紧关上门。
云端一个外来的人在山上采了这么多好药材,最好不要让本地人看到,免得引来争端。
梁辰今天也没出门玩儿,陪着奶奶守在家里。
江萍拉着孙子进屋:“你妈心可真大!”
在人家的地盘采到人参,还敢大大咧咧地晒出来。
梁辰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妈妈采药有用啦!”
“她采药做什么?”
“养颜膏?”梁辰挠挠头:“妈妈做的擦脸的东西,师奶奶可喜欢了,说擦了脸又白又嫩,年轻了十岁!”
“果真?”
江萍很心动,不管多大年龄的女人,对于美容养颜的东西,那可是打心底里喜欢。
“真哒!师奶奶拿人参和妈妈换呢。”
江萍不敢相信:“这么贵?一个擦脸的还要用人参?!”
“对呀!”
江萍心里对这个养颜膏就更喜欢了,既然都用上人参这么好的东西,那肯定好用。
此刻,云端不小心滚落到一个不知名小山谷里,滚下山坡的时候吓死了,滚下来之后,那简直高兴死了。
这片福地里居然长着一片人参苗,就是看着年份都不大!
管他呢,先挖到秘境里种上!秘境里的气候和外面不一样,秘境里出来的东西,仿佛是沾了秘境里的灵气,无论是种的药材,养的鸡鸭鱼猪,还是各种水果,都比外面的好吃。
秘境里种的药材,也比外面的药材效果好一些。云端开始没感觉到,做养颜膏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用小师婶给的药材,做出来的效果就是要差一点。
云端心里正在想鱼呢,拉着藤蔓从山谷里爬上去,走过那个小山坡,就听到了水声。
碰到一条小溪哗啦啦地流淌,流经一片凹下去的地方,那里形成一个水潭。
云端自觉掏出她细纱做的鱼篓子,操起鱼篓各种捞鱼。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去陶艺馆换了身衣裳,转身去水潭边。
本来水潭的水就清澈,里面的鱼看的清清楚楚的。好家伙,这会儿水潭里的鱼多的跟下饺子一般。
“这么多鱼没有吃的,会不会饿瘦?”
这里也没有鱼食,云端去山下搬了一些糙米上来,一把米撒出去,嗷嗷待哺的鱼群们张大了嘴巴。
“啧啧,养不起啊,还是要赶紧吃掉。”
云端扭头看,水潭边的桃林,桃树上挂着的晚桃有一部分已经熟透了,天坑里的西瓜、龙眼、李子等等,也等着她去摘。
赶紧回去吧,还有好多活儿等着她做。
今天她没有等到天黑才下山,下午四点多钟,云端就出山了,除了药材之外,她手里还提着一只野鸡。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在上工,但也有人看到了云端手里的野鸡。
等到傍晚下工,梁家的厨房飘出来鸡汤的香味,大家对他们家小儿媳一顿夸,这样勤劳能干的媳妇儿,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
梁长生两夫妻和人打哈哈,推说是运气好。
心里却在想:
梁长生:什么时候才能喝媳妇儿茶哦。不行,要赶紧给儿子写封信敲敲边鼓。
江萍:配我家怀瑾也勉强配得上吧!
云端在山上挖了两斤多野山药,晚上的鸡汤里面就炖了野山药。为了配鸡汤,她蒸了一锅白米饭。
看到他们回来了,云端腰上还捆着围裙:“我晚上蒸的米饭,大米用的有点多。”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粮食就是拿来吃的。”
他们夫妻俩也不全靠每年的队里分的粮食过日子,每年都回去外面买一些粮食回来贴补。
云端笑道:“那咱们准备吃饭吧,野山药都快炖烂了,粉嘟嘟的,可好吃的。”
梁辰馋的咽口水,连忙说:“我要吃鸡汤泡饭。”
“行,先去洗手。”
今天炖的鸡汤不多,江萍就没有送人,几人坐下吃饭。
梁长生问云端,采回来的药材还新鲜,如果不方便拿,干脆先放在这儿,等药材晒干了再寄给她。
云端忙说不用了,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路上把药材摊开晾一晾不捂坏就行。
吃饭的时候,江萍一直看梁辰,云端知道江萍舍不得孩子,就跟梁辰说:“咱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爷爷奶奶舍不得你,你今晚上和爷爷奶奶睡好不好?”
梁辰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爷爷奶奶,应了声:“好!”
梁长生和江萍笑眯了眼:“咱们梁辰真是乖孩子!”
乖孩子冲爷爷奶奶笑,云端嫌弃地撇嘴:“擦擦嘴巴!”
江萍连忙说:“我来我来,奶奶给你擦嘴。”
梁辰得意地冲妈妈笑。
云端白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第 28 章
第二天云端带着梁辰要走, 梁长生和江萍请了半天假去送他们。
云端:“不用送,走到镇上用不了多久。”
“不行,你带着孩子走这么远的路, 我和你梁叔叔不放心。再说了, 还有给你的东西呢。”
不容云端拒绝, 吃完早饭梁长生去队上借马车。
江萍也不着急收拾碗筷, 去东屋抱出来一个大包裹:“等你们到家了再拆开,里面装的都是我和你梁叔叔存下来的皮毛。听梁辰说你家里有缝纫机, 用这些皮毛冬天做个毛坎肩背心什么的都挺好。”
“我们那边没有东北冷,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用不着,我这里的皮子多得很。每年等到地里的活儿忙完了, 队上都要组织大家去山上打猎, 不缺这个东西。”
马车赶过来了,江萍利索地把行李搬上马车,抱着孙子坐上去。
“云端快上来。”
“来了。”云端坐上车。
“驾!”马车小跑起来。
梁长生坐在前面赶车, 江萍抱着孙子坐在后面跟云端说话, 经过几天的相处,倒是没有刚见面的客气。
“东北这边好药材多, 市里面还有一个专门的药材公司,主要是收购这一片的药材, 送到制药厂做成药。你梁叔叔说回头他找人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给你拿一些好药材。”
梁长生扭头对云端道:“你别跟我们客气,以后需要什么药材,写个单子寄过来, 我给你找。”
“谢谢梁叔叔江阿姨。”
云端投桃报李, 笑着说:“住在山里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不方便看病的时候, 我家里有不少药丸子,还有跌打酒、养肾酒,回头我给你们寄一些,你们试试。”
“那感情好。”
双方有来有回,气氛十分和谐,到了镇上之后,汽车到了,梁长生帮着把行李送上车。
“你带着孩子还有这么多东西,转车不方便就花点钱,雇人帮你搬一下,送上车。”
“哎!”
汽车要开动了,梁辰趴在窗口,朝爷爷奶奶挥手。
“我走啦!”
江萍强忍住眼泪,拼命和小孙子挥手,直到车子开远了,她才哭出来。
梁长生拍拍妻子的肩膀:“别哭,让他走是好事,云端会照顾好他。”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家里几个人,死的死,走的走,散落四方,连家里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
这几天,他们夫妻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把梁辰养在身边,但是就跟云端说的那样,山里干什么都不方便,冬天严寒,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那可怎么办。
这几天和孙子聊天,他们也知道他在凤凰县过的日子很快活,云端也不是只管孩子吃穿的那种人,学习上也抓的紧。要是把梁辰留在这里,孩子读书都是个难题。
“云端喜爱梁辰,会好好照顾他的。”
江萍点点头,这个时候,她恨不得云端真的是她小儿媳,这样拜托她照顾梁辰,她肯定更放心一些。
待妻子情绪缓和一些,梁长生去邮局寄了封信,信里只说了一件事,给梁怀瑾介绍一个对象,让他好好追求人家!
如果追求不到,以后就别回家了!
几天后,梁长生寄出去的信还在路上,云端已经带着孩子回到凤凰县了。
这一次回来,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到了凤凰县之后,花钱请了两个人帮忙搬行李。
云端一踏上东街的地界儿,路过的人都在打量她。
有人认出她:“云端,你回来啦,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云端淡淡一笑:“要回来的,梁辰还要读书呢。”
云端把学费交给梁辰:“自己跑快点,先去学校报名。”
“那我去啦!”
梁辰把身上的挎包交给妈妈,扭头就往学校跑。
他们回来的时间掐的特别准,今天正好是开学报名的日子。
快到家的时候,碰到李婆婆。
李秀芬刚带着孙子孙女交完学费,正往家里走。
“哎哟,你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我帮你拿着,你快去开门。”
“谢谢李婆婆。”云端把身上的行李分了一些给李婆婆,自己小跑两步,去开门,请人把东西放到堂屋。
回到熟悉的家里,云端松了口气,出一趟远门,一走就是两个月,简直太累了。
李婆婆把她的行李放好:“看你累的够呛,吃了午饭好好睡一觉。对了,梁辰呢?”
“我没空,让他自己交学费去了。”
“一个暑假没看到那孩子,不知道长变了没有。”
云端轻笑一声:“两个月哪里能长变,就是黑了好多。”
李秀芬:“咱们回头再聊,你先收拾着。”
“李婆婆慢走!”
梁辰跑去学校交完学费,回来的时候路过居委会,被杜小兰看到了。
“梁辰,你进来。”
梁辰脚下一转,跑去居委会。
“师奶奶,你叫我呀。”
“你们娘俩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呢,妈妈送东西回家,叫我自己去交学费。”
“跟你妈妈说一声,晚上别做饭了,你们来我家里吃。”
“好呀。”
梁辰跑回家,把师奶奶的话告诉妈妈。
云端点点头,“别站着了,快帮帮忙,把你的小人书,衣裳,都搬到你房间里去。”
“哦。”梁辰动起来,跑了几趟,搬到收音机的时候,他问:“妈妈不听收音机吗?”
“不听,你自己听吧。”
陶艺馆能让她玩儿的东西多着呢,她对收音机没兴趣。
梁辰抱着收音机回房间,把收音机放在他的桌上,插上电,扭开,一阵兹兹的电流声后,收音机里响起了人说话的声音。
这时候收音机里的人在讲《杨家将》,配合着咿咿呀呀打斗的配音,梁辰听的嘻嘻哈哈。
听到西屋的动静,云端淡淡一笑,拆开梁辰爷爷奶奶给的那一大□□料。看得出,里面的皮料都是精心选过的,大多是兔子皮,白毛的灰毛的杂毛的都有。还有两张大的皮毛,看着像是狼皮?
凤凰县这个位置,冬天穿棉衣就能过冬。云端还见过那些家里没有棉衣的,身上穿几件长袖的衣裳,也能勉强撑过冬天。这里不像东北,冻不死人。
云端想了想,到时候也只能给梁辰做一件背心。这么多皮毛,云端拿了几张出来,其他原样捆好,放到陶艺馆里。
中午,云端做好午饭,叫梁辰吃饭,叫了半天没反应,进屋一看,才发现他趴桌上睡着了,收音机都还是开着的。
云端关上收音机,抱起孩子放床上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
今天中午做的凉面和粥,她随便吃了点,拿罩子把桌上的饭菜罩上,打了个哈欠,转身去屋里睡午觉。
娘俩都困了,一觉睡醒天都快黑了。就这样,云端还是觉得累。
“妈妈,别睡啦,去师奶奶家吃饭啦!”
“知道了!”云端闭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
去小师叔家也没有空手去,云端把带回来的药材挑挑拣拣了一些,给小师叔送去。本来想送一些皮毛的,不过皮毛是梁辰爷爷奶奶给的,不方便给人,就算了。
白芷看到云端送的药材,兴奋地骂了句脏话,问她上哪儿弄的人参。
云端得意地笑:“带梁辰去了一趟东北,你说我上哪儿去弄的。”
“你厉害,牛牛牛!”
云端哈哈一笑:“药材还没晒干,你自己再晾晒一下。”
云端给小师婶的东西,是一块布,足够小师婶做一身衣裳了。
杜小兰喜欢的不行:“这个花色可真好看,咱们这里卖的都是蓝的、灰的、黑的,哪里有这个小碎花的棉布啊。”
关键是这个小碎花还是淡蓝色的,等到了秋天剪一身长袖的衣服裤子出来,那可真不错。
沉香眼馋妈妈的衣裳,冲云端撒娇,云端反手塞给他一包南方的小点心。
梁辰赶紧给他介绍:“杭州买的,跟花朵一样,可好看了,还特别好吃。”
“那我尝尝。”
白辛夷不客气地凑过来:“有好吃的怎么把哥哥忘了。”
“切,就知道摆哥哥的谱儿。”
杜小兰笑着收好东西,嘱咐三个小的:“出去可不要说梁辰去杭州、东北了,梁辰是在永平县过的暑假,知道不?”
“知道啦!”
回来的路上,梁辰早就被妈妈叮嘱过了,白辛夷和白沉香继承了他们爹的精明,这些事儿只要大人不让,他们肯定不会出去乱说。
“别吃零食了,赶紧坐下吃晚饭。我今天还特意买了个西瓜回来,吃了晚饭咱们吃西瓜。”
“来啦来啦!”
吃完晚饭,在院坝里乘凉,杜小兰小声打听梁家的事情。
云端:“没见到梁辰爸爸,只见到了梁辰爷爷奶奶,人还不错吧,不算难相处的人。”
“也是,梁辰家不是一般家庭,长辈有见识一些,肯定好相处一点。何况你对他们家还有恩情。”
云端看着梁辰和两个哥哥玩儿,听到这话,嘴角微微翘起:“小师婶,以后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让孩子听到了不好。我养他,只是因为我乐意。”
“是,我知道你乐意,以后不说了。”
不提这个,两人聊起路上的趣事,杜小兰没出过省,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听云端说起南方的城市,还有东北的大山,特别感兴趣。
说起东北的山,白芷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那边山上的药材真的多?”
“多,听梁辰爷爷奶奶说,那边还有专门的药材公司,每年要从当地收好多药材。”
白芷撇嘴:“金水市原来也有一家药材公司,不过一般的药材不收,只收川穹、党参、川贝母、冬虫夏草这些好的,这些药材咱们凤凰县很少,慢慢的,咱们当地的采药人也几乎不干了。”
“外面的局势怎么样?”
“上海、杭州那些地方,毕竟是大城市,人口多,管的严格一些。要比较的话,肯定不如咱们这里的过的舒心。”
白芷翘起二郎腿:“哎呀,我就喜欢咱们凤凰县,日子清净。”
“可不是清净么,天色刚刚有点黑,周围的邻居都在喊在外玩儿的孩子归家。
吃了西瓜之后,云端也带着梁辰回去了。
云端牵着儿子,慢慢回家:“你今年的生日都已经过了。”
“过了就过了呗。”
“在路上的时候你没有过成生日,不会不开心?”
“不会,妈妈不喜欢过生日,我以后也不过生日了。”
云端哈哈一笑,对她来说,生日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以前和现在的生日也不一样,她也不知道过哪个,干脆就算了。
“你已经七岁了,又长大了一岁,以后要乖呀。”
“嗯嗯,我乖。”
梁辰表现自己乖的方式,就是第二天一早起床,给妈妈做早饭,两把米倒了半锅水,煮出来的那不了粥,那叫米汤。
云端真是哭笑不得,赶紧调了一碗面糊,烙了一锅韭菜饼子。
早上娘俩的早餐,就是韭菜饼子配米汤。
“梁辰,上学啦!”张建军还没出门,就站在他们家院子里大声喊。
云端赶紧喝完他的米汤,挎上小书包,手里拿着一个饼子就往外跑。
梁辰特别讲义气,饼子分给小伙伴一半:“咱们快走吧,今天要发新书。”
路上张建军说:”我昨天下午去你家找过你呢,没人开门。”
“我昨天回来就睡着啦,今天下午你来我家,我家买了收音机,可以听故事呢。”
“哇,你妈妈真好!”
梁辰高兴地笑眯了眼,本来想炫耀收音机是在上海买的,想到妈妈的嘱咐,就把那句炫耀咽了下去。
梁辰上学了,云端在家整理药材。除了栽种在秘境里面的药材之外,剩下的药材她全部从陶艺馆拿出来,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
整理完这些药材,已经是中午了,云端不着急去天坑摘水果,而是去后院的菜地摘了几个番茄,中午做番茄牛腩。
暑假一直出门在外,一般是有什么吃什么,回到家里,肯定要吃点自己爱吃的。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李婆婆把她家的菜地打理的挺好,蔬菜结的果子都挺大。靠着石壁的位置,攀爬的南瓜藤已经变成深绿色,南瓜上也长出了黄色的条纹,再过一段时间,等到了秋天,叶子逐渐变黄,南瓜也会全部变成黄色。
云端顺手揪了一个南瓜下来,趁南瓜彻底老之前,今天中午做一个清炒南瓜丝。
中午的番茄烧牛腩,梁辰喜欢的不得了,吃到最后,盘里剩下的一点汤汁儿,被他倒到饭碗里,拌着吃了。
番茄牛腩吃完,他才勉为其难地吃了两口桌上的清炒南瓜丝。
“妈妈,牛腩在哪儿买的?”
云端不动声色:“有的吃就不错了,不准问,不准出去乱说。”
梁辰捂住嘴巴,小声问:“是不是去酿酒厂后面的小树林买的。”
云端眉毛一挑:“你从哪里知道的?”
妈妈这么说,梁辰就以为自己猜对了,嘿嘿一笑:“昨天听春哥说的,他说我们昨晚上吃的肉,是师奶奶悄悄去小树林买的。”
“不准乱说。”
“知道啦,我才不跟别人说了。妈妈,我去洗碗啦。”
“去吧。”
下午,云端在卧室睡午觉,叫梁辰听收音机小声点,梁辰连忙点头。
云端刚进屋关上门,云端就跑去叫张建军,谁知道他家大门口不仅张建军在,还有沉香他们也来了。
“让我看看你家收音机长什么样儿。”
“你们小声点,别吵到我妈妈睡觉。”
“哎呀,不会的,快带我们去看。”
一群熊孩子偷偷摸摸地跑去梁辰卧室,等大家都进门之后他赶紧关上门,然后爬上凳子,轻轻扭开收音机。
云端的卧室房门紧闭,人已经出现在水潭边。
“吱吱!”
毛毛忙活了一上午,放在桃林的竹筐已经被桃子装满了,她赶紧又换上新筐子。
“毛毛加油干,摘桃子只能靠你的了。”
“吱吱,吱吱!”
被云端夸奖了一句,毛毛得意得很,一副你只能靠我的小表情,可爱死了。
云端轻笑一声,小崽子真是好骗。
云端从石拱门进去天坑,这个季节,天坑里鸟语花香,树下掉落了不少成熟的杏子、李子,可把云端心疼坏了,赶紧把刚掉落还没腐败的捡起来装好。
西瓜、芒果、荔枝也成熟了好多,长在树上的她没办法,只能把地上的西瓜摘了。西瓜她已经吃过几次了,剩下的也不知道熟没熟,就拍了拍,然后,西瓜直接就裂开给她看。
“这么积极,今晚上就吃你吧。”
她看好的葡萄,还没彻底成熟,还可以再等等,山壁上的蜂蜜现在就可以割了。
有了去年那一次的经验,今年她没拿小罐子,直接拿半人高的大罐子装蜂蜜,这样更方便存放。
二十个蜂箱一年产的蜜,就算有毛毛每天消耗,再加上她和梁辰,一年到头也吃不完,陶艺馆里现在还存着好些蜂蜜。
怕手里的东西送出去惹人眼球,就算天坑里出产的东西吃不完,她也不敢拿着随意送人。
云端想着,今年摘得杏子,除了吃的,还是全部晒成杏干吧,这样方便储存一些。蜂蜜除了泡水喝,再拿一些做成蜜饯。
还有水潭里那些鱼,今年冬天多晒一些干鱼,给水潭里的小鱼们腾一点空间。
这才一年多,靠着她这个囤货小能手,居然已经囤了如此多的东西了。看来她还是要知足常乐,除了古董文玩之外,其他东西少囤一点。
云端望着天坑里硕果累累的丰收景象,这些好东西,自己吃不完,她也不舍得随便拿出去卖了。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后面几天,云端去了好几趟酿酒厂后面的小树林,也没买什么东西,就是去转一圈,然后提一大包水果回来。每次回来的时候,顺手给小师婶送一点。
最后,杜小兰都劝她,低调一点,别送了,买回去自己悄悄吃就是了。
云端点点头,以后真没有再给小师婶送水果了,这些水果拿回家要么晒干要么熬成酱,云家这段时间,时不时飘出甜蜜的香味。
张建军吸吸鼻子,跟婆婆讲:“云姐姐肯定又在做水果罐头。”
“做水果罐头也不关你的事情。”
“哼。”
张建军还没跑出门,就被李秀芬抓住:“不准去隔壁,留在家里好好学习。”
“我不去梁辰家,我去找铁锤玩儿。”
李秀芬瞥了他一眼:“你今天跟你姐姐学会十个生字儿,晚上我带你去供销社买一瓶罐头。”
张建军眼睛一下亮了:“真的?”
“老娘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就没有反悔的时候。”
“说好了,不准反悔。”
张建军不往外跑了,呆在家里,老老实实跟姐姐学认字。
张彩玲这学期开学就是五年级的学生了,为了考上高中,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张建军敢耽误姐姐的学习时间,叫姐姐教他认了一遍字之后,就自己查字典。
不得不说,人以群分这个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张建军贪玩儿不爱学习,但是有梁辰这么一个爱看小人书爱查字典的小伙伴,他看多了也学会了自己查字典。
张建军在他爸妈和婆婆心里是学渣,实际上张建军学习成绩在班上还算中游,不是最差的。
梁辰下午没听收音机,在厨房帮妈妈烧火。
云端慢条斯理地搅拌着锅里的桃子酱,等汁水彻底熬浓稠之后,才叫梁辰停下烧火。
“妈妈,晚上吃桃子酱吗?”
“吃!”
要吃桃子酱,还要烤白面包,然后切成两片,在中间刷上桃子酱。
只吃桃子酱有点腻,云端蒸了一锅豇豆包子,这样甜咸搭配着吃挺好。
“妈妈,要喝汤。”
“等等。”
在南方的时候她买了不少海货,抓了一把紫菜泡发好,煮了一锅鸡蛋紫菜汤。
云家晚上这一顿饭,吃的才叫扎实了。
转眼间,云端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远在某神秘机构的梁怀瑾一下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他爸寄的,一封是小侄子寄的。
拿到信之后,他有点失望,信封上的字迹还是小侄子的。
小侄子跟他炫耀暑假他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好吃的,还照了相片。随着信寄来了几张照片,小侄子长高了,半搂着小侄子肩膀的姑娘,还是那么美!
他爸写的信,提到了云端带着小侄子千里迢迢去东北看他们,还说像云端这样的好姑娘不多了,让他抓紧一点,主动追求追求,如果追求不到,哼,以后就别回家了。
梁怀瑾低声轻笑,目光落在云端的脸上,他好想当面见一见,这个姑娘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小侄子爱她,连第一次见面的爸妈,都喜欢她。
梁怀瑾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原,或许,今年冬天,他能见到她。
这一次,梁怀瑾不仅给小侄子回信,还主动给她写了一封信。
提笔写下她的名字,梁怀瑾就笑了。
他的的心思化成笔下的字迹,每一笔横撇竖捺,每一句淡淡的感谢里,都藏着他的情谊。
信写完之后,他再读,不过是一封再普通的感谢信。
梁怀瑾不禁笑着摇摇头,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爸骂得对,他就是一个呆呆愣愣的木头。
一封厚厚的信,几经辗转,十月份晴朗的一天,被送到云端手里。
云端有点意外,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和梁怀瑾有过书信来往,后来都是梁辰和他小叔叔写信。这次梁怀瑾怎么给她写信了?
把梁辰的信放在一边,她拆开给她的信,梁怀瑾的一笔好字还是那么赏心悦目,至于信里的意思嘛,就是对她表示感谢,还说他爸妈非常感激她把梁辰带的那么好。梁怀瑾还提到他听说她会制药,他想找她买一些,不知道方不方便。
梁怀瑾的小心思云端没看出来,她第一反应,想买药啊,成啊,回头等梁辰寄信的时候顺手寄过去就行了。不过是普通发烧感冒的药,她闲着没事儿囤了好多,上个月回来还给梁辰爷爷奶奶寄了一些。
又是一个月之后,梁怀瑾收到小侄子的回信,和一包药丸子,只能叹气了,他还是没收到她一字半句的信。
梁怀瑾收到信这都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这会儿正是秋天,各种瓜果大丰收,李秀芬叫上云端,准备囤今年冬天的蔬菜了,南瓜、萝卜、冬瓜、土豆,多存一点省粮食。
今年云端在秘境里种了不少南瓜、冬瓜、土豆,加上陶艺馆还存着一些蔬菜,根本不缺菜吃,但是她还是跟着李婆婆跑了两趟,参与换菜的活动。
云端也没去远地方,第一趟就去青苗大队。
李平武的娘看到云端,高兴地招呼她去屋里坐,喝口水。
“多谢你换给我家的奶票,瞧瞧我家孙子,长的可壮实了。”
云端摸摸小孩儿肉乎乎的小手,笑着道:“大娘您真有本事,养的真好。”
“哈哈哈,我一个乡下婆子哪里有什么本事,还是我儿子媳妇儿舍不得孩子,经常送好吃的回来。对了,我媳妇儿上次回来说,你年后去过一趟城里,这都半年了,好久没见到你,让你下次去市里上门坐坐。”
“哎,改天我就去。”
云端跟她打听:“这一两个月,大队上有没有南方的知青过来?”
“有啊,八月中旬的时候来了三个知青,有一个杭州过来的姑娘,哎哟,长的可真白,下地干活整天晒太阳也没见把她晒黑。”
云端问道:“名字是不是叫谭乐水?”
“你咋知道?”
云端笑了:“和我家沾点亲,答应了她家长辈照看一下。”
大娘拍着胸口说:“这个有什么,你住县城不方便,村里我帮你照看做,肯定不让别人欺负那姑娘。”
“谢谢大娘。”
知道谭乐水真来了,云端也不着急走,在李平武家坐了一会儿,陪着李大娘聊会儿天。等到中午下工休息了,云端去知青点找谭乐水。
“云姐姐!”谭乐水看到云端,高兴地跑过来迎接她。
云端无奈道:“你八月份就过来了,这都是十月底了,你怎么不到县城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哈哈哈,这不是一来就赶上农忙嘛,抽不出空。”
“你呀!第一次干农活还适应吗?”
“还行吧,开始肯定累,手上还长泡了,不过适应几天就好了。”
谭乐水这会儿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晚上偷偷流过多少泪,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云端也没有追问,只问她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缺不缺什么东西。
谭乐水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吃的比家里差远了,可馋肉了。不过这里不像杭州,后面的山高,野物也多,也没人管。前几天我们在山上的陷阱里抓到了一只野鸡打牙祭呢,我的个天,香死了,我这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味道!”
云端明白了,这姑娘真是馋肉了。
“你什么时候休息?等你休息去县城找我,我给你做红烧肉吃。你也别跟我客气,你应该知道,我家里不缺吃的。”
“嘿嘿,大队长说,等忙过这段时间,把小麦种下地,到农闲就轻松了,到时候我天天上云姐姐家吃肉去。”
云端看着小姑娘瘦了不少,也心疼:“天天上我家吃肉也没问题,你爸爸给了我那么多宝贝,我还不好意思了,给你吃点肉算什么。”
谭乐水小声嘀咕:“也就是到您手里才是宝贝,在我爸和干爹手里,那就是破烂儿。”
云姐姐走后,没过几天杭州下了一场暴雨,好几个地库都被水淹了,她爸爸特别庆幸,幸好让云姐姐把东西带走了。
云端拉着她的手:“不说这些了,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
“好呀。”
给知青住的地方是前些年新修建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学,总之住的地方还行,也算宽敞。前后来了六个女知青,嫁了两个,剩下的四个人,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乐水,这是谁啊?”
谭乐水跟同住的女知青周乔介绍:“这是我表姐。”
云端笑着跟周乔打招呼:“多谢你照顾乐水,第一次来没带东西,下次给你们带点零嘴,饿了的时候也能填填肚子。”
当着外人谭乐水也没推辞,大方接受:“谢谢表姐啦。”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谭乐水送云端出门。
云端跟她说,队上的李大娘和她认识,万一遇到什么什么时候就去李家找她帮忙。
“嗯,知道啦!”
云端刚才看了,谭乐水的位置上,除了床上垫的垫子之外,打开的箱子里就几身换洗的衣裳,私人物品不多。
第二天云端又来了一趟青苗大队,给谭乐水送了一些水果、奶糖、蜂蜜、包子,还有她存在陶艺馆的红烧肉,也给她装了一饭盒。
云端没等谭乐水下工,东西送到李家,她就先回去了。
云端今天回去的挺早,回到家的时候梁辰还没放学。
“妈妈,你今天回来好早。”
“去青苗大队给乐水送点吃的,没有耽搁回来就早。”
梁辰好奇:“是杭州谭叔叔家的姐姐吗?”
“嗯,就是她。”
“哎呀,我好久没看到乐水姐姐了,我想去找她玩儿。”
云端觉得好笑:“乐水叫我姐姐,你叫她姐姐,这个辈分不就乱了吗?你要叫阿姨。”
“不要,我就要叫姐姐,乐水姐姐只比我大十岁,我才不叫阿姨。”
“你不叫阿姨,难道让乐水叫我阿姨?我比你乐水姐姐还没大到十岁。”
“哈哈哈,那我们各叫各的呗,师奶奶以前是这样说的。”
“你个小屁孩儿,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梁辰哈哈地笑:“妈妈别生气,我帮你烧火做饭。”
云端懒洋洋地去厨房:“行吧,想吃点什么?”
“想吃南瓜焖饭。”
“你倒是喜欢吃南瓜。”
“对呀,对呀,我还想吃南瓜饼。”
这几天周围的邻居家里都在囤南瓜、冬瓜、土豆、萝卜啥的,天天吃小孩儿都吃烦了,去年隔壁张建军闹了一场,今年也没落下。
昨天晚上听说张家吃的南瓜稀饭,张建军唧唧歪歪,被他婆婆揍了一顿。
云家正在吃中午饭,青苗大队的社员们也下工了,李大娘笑呵呵地把云端留下的东西送去知青点。
“云端送来的,看你还在上工,把东西放我这儿就先回去了。”
“哇!乐水,你表姐真大方,看看这个包子,全是白面的。”
“这个蜂蜜看着真好,是野蜂蜜吧。还有奶糖呢,你以后可不缺甜嘴的东西了。”
“啧啧,这么大个西瓜,还有杏子,苹果,看着真新鲜,你表姐真是把你当小孩儿宠啊。”
一个上海来的知青羡慕道:“别说在乡下,就是在上海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谭乐水是个会做人的,塞给李大娘一个红苹果,谢谢她帮忙送东西。
李大娘说什么都不要,谭乐水推回去:“大娘,以后麻烦您的时候多着呢,一个苹果算什么。”
李大娘乐呵呵地收下:“你这姑娘,就是客气。行,苹果我收下了,以后有啥事儿去家里找我。”
“好嘞,谢谢大娘了。”
送走李大娘,知青点剩下他们一堆熟人,谭乐水拍拍西瓜,大声道:“先吃饭,吃完饭咱们把西瓜分了。”
“哈哈哈,乐水就是大方。”
屋里的人笑开了花。西瓜虽然不算贵,但是种的人少,东西紧俏,有的吃就不错啦!
有个男知青说:“不瞒你们说,从我去年来这儿之后,我都一年没吃过西瓜了。”
“咱们有福同享哈!乐水有个这么好的表姐,真好呀。”
大家争先夸乐水,乐水也不含糊,除了西瓜之外,赶紧把其他东西放自己箱子里锁上。
这时候大家都在外面,谭乐水打开饭盒的盖子,浓郁的红烧肉香味扑面而来,不争气的口水一下涌出来,谭乐水咽咽口水,她要偷偷把这盒肉吃了。
知青点就这么大点地方,想偷偷吃肉,几乎不太可能。这会儿秋老虎还热着呢,肉也不能放,谭乐水叹气,找出筷子赶紧吃一点。
剩下的红烧肉,中午吃饭的时候,给大家一人分了一块,可把谭乐水心疼的不行。
下次跟云姐姐说,不要送肉了,太心疼了。
云端却不知道谭乐水在心疼红烧肉,因为她又找上了上次帮她杀猪的那个人料理了一头猪,过几天,她准备去金水市一趟,看看老郑头有没有东西想和她换。
🔒第 29 章
秋收这段时间, 乡下的社员们忙,县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忙,大家忙着囤菜, 和人换东西, 手里的各种票自然就不够用了。
云端拿着她厚实的家底找上罗桂芳, 还是和去年一样, 托她帮忙换酒票,她要买几坛子酒。
这个活儿罗桂芳愿意干呀, 说起来是麻烦她,实际上也给她机会和厂里的人拉拉关系。
“这事儿交给我,我肯定给你办妥当。”
“那就先谢谢婶子了。”
暑假从东北回来, 她陆续给梁辰爷爷奶奶和小叔叔寄了一些药酒, 都是她去年泡的,老酒她舍不得动。今年要多泡点药酒,以防以后药酒不够送人, 动用上年份的药酒。
罗桂芳的动作快, 在云端准备去金水市的前一天,就把酒票换回来了, 都没跟云端提,照样叫自己的男人就把一百二十斤, 总共四坛酒搬回家。
张红明擦了一下汗:“你小师叔也换了酒票,今天从酒厂搬了一坛酒回去。”
云端说:“估计也是泡药酒。”
她从东北回来的时候给小师叔送了不少好药材,加上他自己手里还有一些,足够做一坛药酒。
张红明不好意思道:“我想跟你买一斤养肾酒,我娘估计是这段时间换菜累着了, 这两天早上起来都捶腰, 说身上不舒服。”
“家里有现成的, 你等等,我去给你装一瓶。”李婆婆一直挺照顾她,一瓶酒哪里说得上买。
云端装的去年的药酒,大概一斤,递给张红明。
张红明从兜里掏出一块五,说什么都要给钱。
“张叔,给钱就见外了。”
“怎么就见外了,咱们一码归一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药酒是酒也是药,买药的钱不能不给,否则病断不了根。”
不等云端再说话,他把钱拍在桌上,转身就走。
他想过了,酿酒厂里的酒一块钱一瓶,一瓶药酒怎么也值一块五。
张红明提着药酒回家,给他娘用,李秀芬第一反应:“给钱了吗?”
“给了。”
李秀芬这才露出笑容,挺好,他们家穷归穷,不能占别人家的便宜。
罗桂芳切菜切得噔噔噔地响,劝慰道:“娘,明年您别这么辛苦了,上年纪了可不兴这样折腾。等明年要换菜的时候,我和红明请一天假,我们俩去换。”
张彩玲默默举起手:“我也去。”
张建军皱眉,万般不乐意:“那我也去吧。”
李秀芬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养几天就好了。”
都是从小苦过来的,累点不怕,一家老小没有吃的那才是最难受的。她吃过的苦,不想儿孙也过那样的日子。
家里的酒买回来了,云端不着急泡药酒,第二天早上出门之前,交代梁辰中午去小师婶家吃午饭,晚上也睡在白家,等她明天上午回来。
“我可以自己做饭,晚上我回家睡。”
“不行,我不放心。你听话。”她在家的时候有她看着,可以让梁辰烧火做饭,但是没有大人在,留他一个人在家,她心里始终不放心。
“好吧。”
云端摸摸他头上的呆毛:“头发都长长了,等我明天回来,下午带你去剪头发。”
“好呀。”
母子俩走到居委会那里分开,梁辰去学校,云端去河对面的车站。
金水市一如往常,西门和北门的百姓看着更加体面家境更加殷实,南门的人看着更加穷困一些,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的也不少见。
秋天的阳光还是如此炙热,家家户户都抓紧入冬前的时间,把冬天的棉被、衣裳拿出来晾晒,等入冬之后好用。
郑家也在晒东西,这次云端来,发现郑家多了个女人。
老郑头叫云端过来坐:“这是郑述媳妇儿,你可以叫一声大嫂子。”
云端冲她点点头:“大嫂子好。”
刘桃温柔地笑了笑,没有答话,转身进屋了,还把门关起来。
云端坐下:“之前只见过你儿子和孙子,大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天的时候回来的,她会刺绣的手艺,原来被召集到刺绣厂绣什么东西,走了一年多,今年才回来。”
“咱们这里没有刺绣厂?”
“没有,成都那边有蜀绣厂。”
他们家虽然没落了,东西都捐出,但是能保住家里的房子,也是一家人苦心经营得来的。
去年被打压找麻烦,一家人没了工作和收入,原本以为房子保不住了,谁知道她媳妇儿被请去成都蜀绣厂,让那些动了心思的小人又偃旗息鼓了。剩下一个没眼色的罗二狗,也被他料理了。
后头料理了罗二狗之后,儿子重新有了工作,儿媳妇儿也拿到了工资寄回来,他这边又和云端搭上线,家里的日子一下好过起来。
云端点点头,坐下和他商量,这次想换些什么。
老郑头站起身:“我带你去屋里看看。”
云端大半年没来,他这里存的东西不少,一时半会儿搬不出来,不如带云端去屋里看。
云端去看过之后,挑出了两幅字画:“这两幅我看不懂,麻烦您退回去。”
行里面的人说看不懂,意思就是假货!
老郑头气不打一出来:“我去查查谁送来的,老头子我真是人老眼瞎,还被糊弄了。”
“您也别生气,一样米养百样人,在所难免。”
两人谈好了换的东西之后,没过一会儿,郑家的老邻居们都来了,这一次他们不仅要粮食,还问云端有没有票。
云端手里的票大多用去换酒票了,倒是还有一些。
“你们要什么票?”
“要一些糖票。今年家里好过了点,等过年也给家里孩子买点糖吃甜甜嘴。”
“这个我有。”
不过要等等,等她去李平武家走一趟。
老规矩,确定好交换的东西之后,云端先带走了一些东西,剩下的她晚上再来拿。
云端和往常一般,出了郑家之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去陶艺馆。
“吱吱。”
毛毛看到她,赶忙拉着她搬东西。
天坑里的水果又熟了一批,放在树下的筐子装满了,赶紧给它换新的。
一楼的陶艺馆里,放眼望去,空地儿都被一筐筐水果占满了。
“你等等,我把杏子送到餐厅后厨烘干,给腾点筐子出来。”
“吱吱!”
“等我回去做一批果酱,把这些水果耗费一些。”
“水果罐头也做一些,反正梁辰喜欢喝糖水,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天坑里每一样水果数量不多,但是种类多,加一起还真是挺重的。她现在的日子,可不仅仅是水果自由可以形容的。
“等再过十几二十年就好了,那时候一年四季想吃什么水果都有,我冬天拿出桃子、樱桃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云端念叨着搬水果,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才把一楼的空间腾出来一点。
也是没办法,水果要保鲜就必须放在大石头周围,一楼要存放的东西太多了,水果只是其中一部分。
看时间差不多了,云端背着面粉去陈晓燕家,她去晚了一会儿,郑晓燕和李平武已经下班回到家了。
“云姐你来了,平武,快来帮忙接一下。”看到云端陈晓燕高兴得很,想接住她背上的东西,想到什么又后退一步叫丈夫过来。
李平武:“晓燕你让开,别碰着你。”
“我知道。”
李平武接下云端背上的粮食,手臂一沉,好家伙,这怕不是有七八十斤吧。
云端锤了锤被压痛的肩膀,笑着跟陈晓燕说:“我暑假带着孩子去军区看孩子他爸,开学了才回来,然后一直忙着,也没时间来看你。前几天去青苗大队换菜,碰到你婆婆,我才想着来你这里看看。”
陈晓燕乐开了花:“我就随口跟我婆婆那么一说,没想到还真碰到你了。”
“我有个表妹在青苗大队插队,就想着去看看,还麻烦你婆婆帮忙照看。”
“咱们都是熟人,应该的。”
说到正事儿上,粮食该怎么换大家心里都有数,云端去屋里歇一会儿,陈晓燕的妈妈给云端送上一杯白开水,云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你先坐着,平武一会儿就回来。”
以往都是陈晓燕去叫要换粮食的亲戚,这次怎么是李平武去叫?
陈晓燕笑眯了眼:“我又怀上了,肚子里这个已经三个多月了,他现在可舍不得我辛苦。”
“我说呢,刚才你那么小心。”
陈晓燕凑到云端耳边小声说:“说好了,老二跟我姓。”
“恭喜恭喜啊!”
陈晓燕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芒:“云姐,你这次手里有奶粉票吗?能换我就换一些存着。这个孩子,就算我有奶,老二估计也喂不了多久,还是要送到我婆婆那里,有奶粉好歹能补贴孩子一些。”
“有,我这里有三张奶粉票,这次都给你。”云端又说:“前几天我见到了你大儿子,聪明又机灵,小胳膊肥妞妞的,一看就养的好。”
陈晓燕很感慨:“我婆婆是个疼孩子的。”
她决定好了,下次回青苗大队,一定给婆婆做一身新衣裳孝敬她。这样不找事儿又贴心的婆婆可不多见。
外面来人了,云端没有出去,陈晓燕爸妈出去接待,把粮食都换给亲戚们。
等外面的人都走了,云端收到钱和票才离开。走的时候跟陈晓燕说:“今年我应该不会进城了,年前如果你想换东西,有空来家里找我。”
“哎,云姐慢走。”
从自行车厂的家属院出去之后,云端想到一件事,看这样子,陈晓燕家的孩子不会都靠着和她换的奶粉票补充营养吧?
等孩子长大,以后回头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云端轻声一笑,走吧,去郑家,早点换好东西,她明天一早好回去。
熟门熟路地到郑家大门外的巷子,在十字路口碰到对面走来六个人,其中两个人肩膀上还扛着半人高的□□,云端下意识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等人走后,她敏锐地发觉,他们去的地方是郑家。
“开门!”
郑家院子里传来老郑头的声音:“谁啊?”
“大伯,是我,有事儿找你。”
“郑强啊,都这个时候了,太晚了,你明天再来。”
“不行啊,大伯,我真有急事。”
听到这儿,云端想起去年郑二伯假古董的事情,心一下提了起来。叫老郑头大伯,怕不是那个郑二伯的儿子吧。
拉扯了半天,老郑头不松口,郑强不耐烦了。他也更肯定,郑家肯定有猫腻。
郑强高声道:“老郑头,你最好现在就把门打开,否则一会儿我把你们撞烂了我可不负责。”
“郑强,你小子出息了,你敢撞我家门试试看。”
“你看我敢不敢。”郑强招呼兄弟们:“给我撞。”
“嘭!”
沉重的撞门声惊跑了街角的老狗,惊慌地汪汪叫。
“哇哇哇……”
刘桃抱着孩子哄:“宝宝不哭,妈妈在呢。”
“嘭!”
又是一声巨响,老郑头站在院子里,听到门栓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要被撞断了。
郑述咬牙:“郑强真是欺负我家没人吗?我要跟他拼了。”
老郑头拉住儿子:“拼什么拼。”
郑述回过神来,赶紧跑进藏东西房间,一会儿之后他马上又跑回来,张口结舌:“爹……爹,你快去看看。”
外面的撞门还在继续。
“老郑头家的门可真厚实。”
“那可不,当年郑家有钱,这个大门花了老多钱,相当厚实。”
“妈的,肩膀都撞酸了还撞不开!郑强,你不会耍哥们儿玩儿吧。”
郑强:“放心,我收到消息了,老郑头家里藏了不少好东西。兄弟们再加把劲儿。”
正在这时,怎么撞都撞不开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老郑头站在大门口,冷眼看着郑强:“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大晚上跑来我家撞门,还带着人,带着枪,你要干什么!”
郑强轻哼一声:“你自己打开门,正好省了哥几个的事。我今天呢,也不干什么,就是听说你家有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不是好奇,带着兄弟们来开开眼嘛。大伯不会不让看吧。”
“不让看又如何?”
“那就别怪侄子不客气了!”
“给我搜!”
老郑头被郑强一下推开,一群人就跟强盗一般闯进去,翻箱倒柜,郑家的女人们惊慌失措,孩子吓的号啕大哭。
郑述她娘哭天抢地,喊着流氓欺负老实人,都欺负上门了,还有没有王法呀。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都赶紧过来看看。
“郑强,你说东西在哪儿,什么都没找到。”郑家就厨房的米缸里有几斤米,墙角堆着红薯,屋里柜子可怜巴巴地存着十十斤玉米粉。
“郑强你这个鳖孙,欺负老年人,你不得好死!”
“抢劫了,抢劫了,大家伙儿快来看啊。”
“快去报警,叫公安来。”
“叫医生,老郑头被打晕了。”
一听到没找到东西,围观的邻居们都闹了起来。
老郑头好生生地站在那儿,被几个老伙计按到在地,还捂住他的眼睛。
郑强被门口的一群人吵嚷的头疼:“你们都给闭嘴。”
“个傻逼,你叫谁闭嘴呢?”
“大伙们,把门都堵住,不允许这些人跑了。”
“公安呢,有人报警了吗?”
“去了,去了。公安局不远,快来了。”
一群人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外面的人叫他们让个路,叫一个老婆婆骂回去:“让什么让,小心让里面的人跑了。”
郑述大声喊:“赵婆婆,是我,郑述,我带着公安来了。”
“公安来了呀,赶紧进去主持公道,郑家都要被砸完了,杀千刀的,一定要那群土匪加倍赔偿。”
刚才情况紧急,老郑头发现不对劲,赶紧让儿子翻墙出去,跑去找公安,要不然就算郑家离公安局只有两条街,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谁是郑强,出来!”
几个公安在院子里站了一排,喊完话,屋里的人就跟没听到似的。
郑强此时已经急眼了:“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呢?”
“再说一遍,出来!”
跟郑强过来的几个人发现不对劲,一探头,发现不好,第一时间就想翻墙逃跑。
谁知道刚骑上墙头,墙外面的公安就冲他们笑,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去。
几分钟,一群人双手抱头靠着墙角蹲下,找东西找的快疯魔的郑强醒过神来,嬉皮笑脸地跟公安求情。
“公安同志,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和我大伯闹着玩儿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大晚上的专门来找我大伯麻烦么?您说是不是?”
“哼,你倒是问问你大伯,你这么说话他同不同意?”
刚才被晕死过去的老郑头,这个节骨眼儿更不会醒过来,双眼紧闭,耳朵就当作装饰,他什么都没听到。
一个公安拿来一捆绳子:“行了,你们是什么货色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也清楚,大晚上的我们也不想陪你们折腾,走吧,捆好带回局里关一晚上再说。”
其他人顶不住了,连忙推卸责任:“公安同志,这事儿不怪我们,是郑强说他大伯家里藏着值钱的东西,还说是什么古董,说让我们帮忙找出来,他给咱们一人十块钱。”
“对对对,我们也是被骗,和我们无关啊!”
他们信了,跟着跑过来,结果呢,把郑家翻了一遍,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找到。
郑强气急败坏:“你个短命鬼,瞎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家大伯家有值钱的东西了。”
门口围观的人嘲笑道:“真是没脑子的,郑强穷的都快上街要饭了,还能一人给你们十块钱?”
郑家去年闹的事儿,周围几条街的人谁不知道,公安局的人当然也知道,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郑强怀恨在心,想把他大伯一家也送进去改造。
郑家小孙子突然哭起来:“爷爷,我爷爷呢,我爷爷死了吗?”
刘桃双眼含泪:“别哭,你爷爷好人有好报,肯定没事儿。”
“哎呀,郑家真可怜,摊上这么个侄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郑老二就是个烂人,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老郑头今天可受大罪了。”
孩子一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向着老郑头。
郑强挣扎着爬起来:“我爹没错,是他们害我爹!都是他们!”
领头的公安看了老郑头一眼,黑暗中的唇角微微翘起,算了,事情摆在明面上,没什么好扯的。
他一挥手:“把人带回去。”
“公安同志饶命啊,郑强是主谋,抓他别抓我们!”
“都是郑强的错,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啊。”
郑述怒道:“你们一时糊涂带着枪撞我家的大门?你们一时糊涂搜我们家?你们一时糊涂把我家大人小孩儿都吓坏了,我爹现在还躺在地上醒不过来。你们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对,你爹治病的钱我们出。”
“这个枪是假的,是木头做的,骗你们的。”
有个懂点法的人,冒了一句:“你们不仅闯进人家家里,强盗行径触目惊心,还伪造枪/支?”
这个罪名越扯越大,几个盲流吓得痛哭流涕。
几个公安对视一眼,行啊,都不用他们折腾,围观的人就把案子判了。
带头的公安做了个总结,今天的人全部带回去,要赔偿还是要怎么的,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几个老头老太太围着他们:“公安同志可要秉公执法啊,明天一早我就上公安局看结果去。”
“我也去,吃了早饭就去。”
几个年纪小的公安劝道:“大爷大妈们请放心,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别在这里熬着了,快回家休息吧。”
至于躺在地上的老郑头,几个公安都没说话,头儿让他们不用管。
公安走后,旁边的人踢了老郑头一脚:“人走了,起来吧。”
老郑头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骂了一句脏话:“郑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也不怪郑强记仇,去年那事儿虽然是他爹不对在先,但是吧,站在他的立场他想报复你们也说的通。”
一个老头儿撇嘴:“就是脑子差了点。”
这会儿,也没人说什么换东西的事儿,老郑头跟大家说:“谢谢街坊们今天鼎力相助,明天到我家来坐坐。”
“那就明天再说。”
人都走光了,院子里只剩下郑家的人,关上大门,老郑头跑去屋里,怪事啊,东西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郑述害怕:“爹,是不是有鬼……”
老郑头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有个屁!”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让屋里的人又紧张起来。
老郑头冲儿子使眼色:“去,你去开门。”
郑述心里忐忑,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试图通过门缝看看外面的人,但是他们家的门当初做的太好,根本没有门缝。
云端好似察觉到什么,慢慢悠悠说了一句:“我,云端。”
原来是云端,郑述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就放下来了。
门打开,云端微微一笑:“过来帮忙搬东西。”
“搬……搬什么?”
老郑头小跑过来,给了儿子一巴掌:“愣着干什么?搬啊!”
“哦,哦,我来搬。”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一点都经不起事儿,白活这么多年了。”
云端把一袋面粉提进去:“这不是有您撑着么,以后经的事儿多了,自然就好了。”
郑述脚下一歪,差点摔个狗吃屎,怎么回事,一个小姑娘说话的语气跟她长辈似的。
现在连郑述他娘都看不过眼:“不行就躲一边去,我来!”
刘桃抱着孩子进屋,孩子抽抽噎噎:“外面有声音。”
刘桃摸着孩子的脸,温柔道:“爷爷婆婆在骂你爸呢。”
“嗯?”小孩儿不明白,为什么骂他爸爸。
刘桃轻声一笑:“睡吧,等你睡醒了,妈妈煮白米粥给你吃。”
“嗯嗯,白米粥香呢。”
刘桃哼着小调,哄着孩子渐渐睡了。
等她放下孩子出去,堂屋和院子里都没人,她转脚去偏房。
“爹娘。”
“嗯,宝宝睡了吗?”
“睡了。”
刘桃打量屋里,一袋袋粮食都堆在地上,白面、大米都是最好的,旁边还有一些小黄米、玉米粉等等,特别干净,看不到一点干叶子之类的杂物。
刘桃惊了:“粮食这么好?”
老郑头:“可不,要不是云端给的东西太好,我也不会一直冒着风险换粮食。”
“云端给的小黄米特别好,熬粥都有一层米油,特别适合孩子吃,咱们多留一点吧。”
刘桃看了眼小黄米:“这一袋有五十斤吧?”
“不止,好几家换了小黄米,加一起有六十多斤。”
郑述今天真是被吓着了:“那个云端哪里来的本事,只是路口碰到郑强,就能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咱们家东西搬走,我们一家人一个都没发现。”
刘桃好奇:“他们有很多人?”
“不清楚,到现在为止,我们只见过云端。”
老郑头目光深沉:“别人怎么样那是别人的事情,我们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云端,是个靠得住的人就行。”
一家人点点头,先不说了,赶紧把东西分出来,每一家都记录了数的,人家回头要来拿。
至于郑强那蠢货,等明天天亮了再跟他算账。
陶艺馆那边,云端正在清点今天换回来的宝贝,一点都没有把今晚上郑家的事情放在心上。郑家的惊魂夜,她有秘境在手,郑家可能赔上一家前途的灾祸,她不过一挥手就给解决了。
“吱吱!”
毛毛跳到云端肩上,扯她头发,闹着要吃肉。
“嘶,你轻点!”云端捂住脑袋,把肩膀上的毛毛抓下来:“冰柜存的牛排都要被你吃光了知不知道。”
“吱吱!”
“我知道你这几天摘果子辛苦了,你就不能等我忙完再闹我吗?”
云端站起身,抱着毛毛去五楼餐厅。
毛毛终于得偿所愿了,一到五楼就从她怀里跳下去,跑到冰柜那里吱吱吱,选他最喜欢的牛肉。
云端也是服了,养这只猴子简直太费肉了。
云端拿了牛肉,毛毛拉着云端的衣袖,指旁边装猪肉的冰柜。
“你就那么一点大,一块牛排还不够你吃?你还想吃红烧肉?想的美!等明天吧,等我忙完回去给你做。”
“吱吱!”
“别吱了,我说了不行。”
煎牛排速度快,云端很快煎好牛排,切好端给毛毛,她转身下楼继续研究她的宝贝。
字画呀字画,上海的女人们爱存首饰,这儿的人沾了古今文人大家的文气喜欢存字画,果然,她还是最适合这里。
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一早,云端背着一背篼水果坐车回家。
梁辰还没放学,云端撑着精神做了简单的午饭,等梁辰放学回来,草草吃了午饭就去屋里睡觉。
“别放收音机吵我。”
“哦哦。”
梁辰手里捧着饭碗,眼睛已经被那筐水果吸引了,苹果、橙子、西瓜,哎呀,看着都好大好好吃呀。
下午,张建军叫梁辰去山上撵兔子,梁辰选了两个超大的橙子,抱着跑出去。
“哇!”
“好大呀!”
梁辰连忙关上门:“你们小声点,别吵醒我妈。”
沉香抢了一个橙子:“你妈从金水市买回来的?”
梁辰点点头:“走,我们上山再吃。先说好……”
张建军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啦,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肯定不告诉别人。”
“规矩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别叨叨了,赶紧走。”
几个小伙伴抱着橙子跑上山,找了片落叶厚实的地方坐下,几个人坐一起剝橙子。
新鲜的橙子皮厚,不好剝,指甲都扣坏了。
哎哟,早知道该把菜刀带上来。
沉香不敢相信:“带菜刀出来玩儿?你是觉得自己好久没挨揍了是吗?”
张建军哼哼一声:“挨揍怎么了?谁没挨过揍。”
门栓小声说:“我昨晚上才挨过揍。”
“为什么挨揍?”
“我捏了我妹妹一下,把她捏哭了。”
咦……小伙伴们一阵嫌弃。
门栓替自己辩解:“我妹妹脸特别软,可好摸了,铁锤你敢说你没捏过你弟弟的脸。”
铁锤嘿嘿一下:“那肯定捏过,软软的。”
铁锤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捏捏的动作。
梁辰羡慕了:“真好,你们不是有弟弟就是有妹妹,我一个都没有。”
沉香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至少有哥哥啊,我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
张建军直接说:“这有啥,让你爸和云姐姐生一个你不就有了。”
“就是就是。”
沉香打断他们:“先别说了,赶紧剝橙子,我现在就想吃。”
“唉。”
几个小伙伴劳心劳力地剝橙子,剝出来后,顶上的橙子肉都被挤出汁儿了,沉香嫌弃地撇撇嘴。
张建军把一瓣橙子肉递过去:“那你是吃还是不吃?”
“我吃!”
吃完橙子,几个小不点到处找兔子洞,忙活了一下午,兔子没撵着,身上的衣裳脏的不行。
云端睡醒起床,已经傍晚了,梁辰玩了一下午都回家了。
云端坐在屋檐下打哈欠,看着儿子洗衣裳。
云端指点他:“衣领和胳肢窝多磨点肥皂,还有你裤子的膝盖那儿,后面屁股,多抹一点,多揉一揉才洗的干净。”
“哦,知道啦。”
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的彩霞,一阵山风吹过来,吹起了她脸颊边的发丝。
云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美好的生活啊!
来人间走一趟,不仅要看看太阳,还要看看太阳走后彩霞漫天的天空。
云端休息够了,第二天下午带着梁辰去南街剪头发,回来后在陶艺馆五楼的餐厅待了一下午。
熬番茄酱、蓝莓酱,没错,从大兴安岭移栽回来的蓝莓已经结果了。不知道该说蓝莓生命力旺盛,还是说天坑的气候适合种果树。
忙活完果酱,后面还有活儿等着她,配药材泡药酒,酿葡萄酒,林子里的鸡蛋鸭蛋也该捡了。
本来捡鸡蛋的活儿是毛毛的,毛毛这几天跑出去撒野了,不在秘境里,这活儿就落到云端手里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忙完这些,又该给梁辰做衣裳。
比起去年这个时候,梁辰又长高了一点,也长壮实了一些,春天的衣裳到秋天已然没办法穿了。
有了去年做棉衣的经验,云端把梁辰秋天长袖衣裳做的大了点,等冬天的时候套在棉衣外面当外套还能继续穿。
做完秋天的长袖,还要重新做棉衣。去年的棉衣小了,拆开之后往里面加棉花,添布,再做大一些。
除了棉衣之外,云端把皮草翻出来,剪切拼接,给梁辰做了一件毛马甲。
云端招招手:“过来试穿一下。”
梁辰小跑过去,把手伸进去,试了试马甲,稍微有点宽松,都是正常的,她故意稍微做大了点。
“好热啊!”
云端让他把马甲脱下来:“现在穿你觉得热,等到天气冷的时候你就知道暖和了。”
准备好冬衣,云端去南街买了一些干菜和煤炭,家里过冬的东西就算准备好了。
入冬之后,云端闲下来。梁辰每天照常上学,云端关上门在家和梨子对上了。
屋里摆了几筐秋梨,云端准备一半熬秋梨膏一半做成罐头。
云端在家忙活了一上午,用秋梨配上生地、葛根、麦冬、贝母、蜂蜜等等,熬出两锅秋梨膏。
好家伙,两锅秋梨膏,手都快搅废了。下午她什么都不想干,梁辰心心念念的梨子罐头再等两天吧。
偏偏,梁辰早上问过妈妈,知道妈妈要在家做罐头,等他上学的张建军也听到了,于是乎,下午一点多钟,张建军和一群小不点儿自动送上门来打工。
不为别的,就想蹭一瓶梨子罐头吃。
“嘿嘿,云姐姐,我们来帮你洗瓶子呀。”
云端心里想,不,不用了,我今天不想做罐头。
梁辰指着屋里:“瓶子在堂屋,咱们把瓶子搬出来。”
“好,我来。”
都不等云端拒绝,一群小屁孩儿就行动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门响了。
梁辰看了眼屋里的小伙伴:“咱们都来了呀,谁在敲门?”
云端站在院子里,离门口最近,于是去开门。
“云姐姐,我来看你啦!”
“是乐水啊!”云端脸上挂起笑容:“快进来,我早就在想,这都入冬了,你怎么还没忙完。”
“哎,我也不知道种地还有那么多麻烦事儿,种了小麦还要种油菜,种了油菜还要锄草,可把我累的。”
谭乐水跟着云端进屋,打量一番:“屋里好黑啊。”
“我们家祖上是大夫,前堂以前是个药房,现在没开了,一直都关着。”
穿过前堂,跨过一道门到后院,一下就亮了起来。
“哎呀,云姐姐,你家的院子比我家大。”
梁辰看到谭乐水,高兴地跑过来:“乐水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这个小可爱哦,梁辰在家忙什么呢?”
“帮我妈妈洗瓶子,咱们下午要做梨子罐头。”
“那我也来帮忙,”谭乐水撸起袖子。
云端摇摇头,看来今天这个罐头,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云端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在桌上摆好,每个碗里放上秋梨膏,用开水冲匀。
“先别忙活,喝完秋梨膏再忙。”
谭乐水知道秋梨膏,她凑近闻了闻:“不止有梨子的味儿。”
“对,加了一些止咳的药材。”
“哇,云姐姐真厉害,还会这些呢。”
云端抿嘴笑了笑:“家里世代行医,我虽然不会给人把脉开方,熬点秋梨膏这点小把戏还是会的。”
秋梨膏里加了蜂蜜,喝起来甜滋滋的,一群小孩儿可喜欢了。
喝完秋梨膏,大家干劲更足了,洗瓶子,蒸瓶子,都不用云端吩咐,一群孩子自己就干完了。
云端和谭乐水一边聊天一边削皮,不紧不慢的,忙到半下午才把梨子皮削完。
云端进屋拿白糖,一群孩子守在灶台前烧火,他们最喜欢的环节到了。
🔒第 30 章
云家大手笔煮水果罐头, 这一次云端没有大张旗鼓地给梁辰的小伙伴一人送一瓶,只让他们在家吃,随便吃, 吃到饱。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 只要有甜甜的水果罐头吃就高兴了, 带不带回家也无所谓。云阿姨/云姐姐说了, 给他们另外留了一瓶放在梁辰屋里,他们想吃随时可以过来。
铁锤和门栓相当满意, 罐头放在梁辰这里他们更放心,罐头带回家说不定就被爸妈没收了。
谭乐水也跟个小孩儿一样,喝了口罐头水, 啧啧一声:“真甜!”
“那可不, 放了好多糖呢。”
沉香吃完罐头,捧着吃撑的肚子靠椅子上休息:“我还是喜欢秋梨膏的味道。”
张建军评价了一句:“秋梨膏香,但是不够甜。”
“切, 你知道啥, 秋梨膏里面放了好多药材,可比梨子罐头贵多了。”
沉香不学中医, 但是平日里跟着他爸耳濡目染也知道许多,知道云阿姨说的药材很值钱。
别怀疑小孩儿现实的价值观, 喜欢吃甜没错,但是对贵的就是好的还是有一些执念。沉香不一定知道什么药材有什么作用,但是什么药材值钱他门清。
他以前还和哥哥商量过,偷他爸的药材换糖吃。唉,被揍得哭爹喊娘, 从那次之后再也不敢动他爸的东西。也就他妈敢随便处置, 他爸爸还敢怒不敢言。
想到妈妈, 沉香跟云阿姨说:“我妈的养颜膏用完啦,让我找你拿一瓶,药材回头给你送来。”
“那你一会儿带回去。”
谭乐水咽下嘴里的梨肉:“什么养颜膏?”
梁辰连忙说:“擦脸的呀,能让脸变得又白又嫩。”
梁辰指着妈妈的脸:“就像我妈这样。”
谭乐水刚认识云姐姐的时候就很羡慕她的皮肤,她以为是天生的,难道是擦养颜膏变成这样的?
怎么办,她也好想要。
云端:“我最近在研究美白加强版的养颜膏,你要不介意当小白鼠,回头我送你一瓶。”
“嗯嗯,我不介意,我要!”
吃完罐头,梁辰带着小伙伴去屋里听收音机:“咱们听故事吧。”
“好呀好呀。”
下午五点多,梁辰的小伙伴都回家了,谭乐水也要回去了。
云端知道她只请了半天假,也没留她过夜,只让她吃了晚饭再走。
谭乐水第一次来家里,云端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条肉,一半切成片炒小炒肉,一半剁成肉泥蒸酸豆角肉包子。
另外炒了一盘土豆丝,煮了一个酸辣粉条,主食煮的小米粥。
云端做饭一向舍得放调料,一个简单的土豆丝也被她做的特别好吃,更不要说小炒肉了。云端做小炒肉不像别人家都是大肥肉片,她一定要把肥肉煎到干香,再放上豆豉、豆瓣酱、葱姜蒜辣椒段等等。
香,简直太香了!即使四点多才吃了一大碗罐头,晚饭谭乐水也吃了一大碗小米粥。没办法,菜太好吃了,为了吃菜就多喝了点粥。菜被消灭干净。
和一扫而光的菜相比,云端蒸的那一锅肉包子,三个人反而都没吃。
入冬后白天变短,吃完饭云端就叫谭乐水早点回去。拿了两个包子放一边,留着她和梁辰明天早上吃,其他的包子都打包让她带走。
另外还给她装了两瓶罐头,一瓶蜂蜜。
“天冷了包子放得住,你留着多吃两顿。下次别中午来,早上就过来。反正留在队上没事儿,多请两天假过来住几天,你也看到了,我家房子宽。”
谭乐水没有拒绝云端给的东西,“我知道啦,等下个月我再来,我先走了!”
“走吧!”
家里留的两个包子,娘俩第二天早上当早饭吃了,一人一个,梁辰还有点意犹未尽。
“妈妈,我们明天去野营训练,你给我做这个包子好不好?”
“这个时候去?你们秋天没去,我以为取消了。”
“老师说入冬去合适,天气冷才好锻炼意志力。”
“呵,你们准备去哪儿锻炼意志力?”
“去爬山,我们要爬到凤凰山顶的无极宫。”
“那可有得爬!酸菜包子可以做,但是不放肉,免得吃了冷油肚子不舒服。”
“那也行吧。”
梁辰去上学,云端也没在家闲着,突然想吃酸萝卜老鸭汤,她拿起药锄去后山找野山药。
没有毛毛这个小帮手,云端靠自己找野山药那可不容易,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挖到小手臂那么长一截儿,还是歪歪扭扭的。
云端只得去秘境里,去凤凰山东边那片种山药的地儿,挖了两三斤出来。
搞好收工,云端下山的时候,坐在屋檐下做布鞋的李秀芬连忙叫她:“你有东西到了,一大麻袋,邮局刚才送来的。”
云端看了眼她家门口的麻袋:“送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麻袋上的签子上没写具体的,说是什么土特产。”
云端放下背篼和药锄,拎了一下麻袋,不算特别重,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香味,她猜到了大概是什么,再看到是东北寄来的,心里就有数了。
李秀芬凑过来看:“什么东西?”
“估计是梁辰爷爷奶奶寄过来的药材。”
拆开麻袋,上面有一封信,还有一张清单,里面居然有两只百年份的人参。
“我记得你暑假回来没多久就给那边寄了东西过去吧,东北那么远,看样子是他们刚收到你寄的东西马上就给你寄药材过来了。”
云端嗯了一声。东北那边一般十一月份下雪,他们肯定是抓紧时间赶在下雪之前把药材寄过来,要不然等上冻了,东西留在东北就出不来了。
李秀芬放下手里的活儿,帮着搭了把手,把麻袋抬进去。
云端出来拿背篼,笑着问李婆婆:“您腰怎么样?喝了药酒有效果吗?”
“你家的药酒你还没数儿?效果好着呢。”李秀芬哈哈一笑:“我每天睡觉之前来一小杯,睡觉都睡得更香了。”
“那感情好。”
云端提着背篼和药锄:“李婆婆,那我就先回去了。”
“进屋吧,我坐这儿晒晒太阳。”
云家的大门虚掩着,云端到后院抓了一只鸭子,利索地收拾干净和酸萝卜一起放锅里炖上,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处理山药,去皮后切成滚刀块,先泡水里。
洗干净手,云端这才去整理麻袋里的药材,把最近用的上的放一边,暂时用不上的放陶艺馆里存着。
梁辰中午放学回家,酸萝卜老鸭汤已经炖香了,雪白的山药块儿刚下锅,还要炖半个小时。
“妈妈,我回来啦!”
云端嗯了一声:“快进来,你爷爷奶奶寄东西过来了,还有一封信。”
“我想看。”
“就等你呢。”
云端把信递到他手里:“自己拆。”
梁辰享受了一把被妈妈当大人的快乐,信拆开后,马上变成找妈妈念信的小朋友。
云端坐在椅子里,半搂住儿子,两人一起看信。
“你爷爷奶奶已经收到我们寄过去的药了,说他们那里一切都好,秋天的时候上山打猎,他们分到好几只野鸡野兔子。”
“哇,还是东北好,我们家后面,想抓一只兔子好难的。”
云端笑了:“图东岭紧挨着大兴安岭,时不时就有野鸡野兔子从大兴安岭跑过去,肯定比咱们这里野物多。”
“明年暑假咱们早点过去。”
云端读到第二张信:“你爷爷奶奶还说,你爸爸看到你的照片了,特别想你。”
梁辰小大人似的叹气:“我也想他,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拍拍他的背:“信读完了,你拿回去收着吧。去洗洗手,一会儿我们吃饭了。”
“好嘞!”梁辰活力满满地跳下椅子,拿着信跑了。
云端去厨房蒸米饭,炖了一锅白白的酸萝卜老鸭汤,怎么能没有米饭泡着吃呢。
一菜两吃,一大锅酸萝卜老鸭汤分成两份,晚上还能下面吃,方便又简单。
不过第二天早上,就不能省事儿了,云端一大早起来给梁辰蒸酸菜包子。吃完早饭,打着哈欠准备好水壶、包子、奶糖、饼干,送梁辰出门。
张建军特别精神:“云姐姐,我和梁辰去野营训练啦!”
“你们注意安全啊。”
“好。”
关上门,云端回屋补觉,一觉睡到十一点。
中午就她一个人,随便吃了东西,就进陶艺馆整理字画,她记得之前从老郑头那里换来一幅范廷镇的荷花图,她尤为喜欢,当时研究了好久。
今天有空,她把荷花图找出来,准备临摹一幅。
“层层莲叶,荷花夭袅而出,昂然待放,清丽雅致。”
云端嘴角翘起,手里捏着毛笔,目光落在那几朵茂盛繁华的荷叶上面,画的真好。在她眼里,这几朵荷叶比荷花更好看。
当初教她画画的教授擅长花鸟图,云端自己则更擅长风景图,寥寥几笔落在宣纸上,流畅又极富韵味。
不知道等她过世后,她的画作会不会也成为大家争相追捧的宝贝呢?
云端停笔,静静欣赏自己的画作,待墨干,在右下角落下端端之印。
愉快地消磨掉美好的一个下午,等梁辰回来,云端回归日常生活的琐碎。
“我的天,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快去换一件干衣裳,别感冒了。”
“妈,我累了,你让我歇会儿。”梁辰一屁股坐在妈妈的躺椅上,浑身跟没有骨头似的靠着椅子。
啊,好累啊!
他们今天不仅爬了无极宫,还把凤凰山周围的其他几座宫殿爬了一遍,下山的时候,他和小伙伴腿都在发抖。
“上无极宫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老爷爷。”
“嗯,他可能在山上其他地方。”
“无极宫的大门上,那个漆翘壳了,一撕就掉下来了。”
云端叹气,再等等吧,估计也就十年,像凤凰山这样的名胜古迹,到时候香火肯定会重新旺盛起来。
“别坐着了,我烧了热水,你去拿你的干净衣服洗个澡。”
云端怕梁辰着凉,等他洗完澡,灌了他一肚子甜辣辣的红糖姜水,梁辰喝的直吐舌头。
红糖姜水云端熬的多,给隔壁张家分了一碗。
“我家梁辰回来头发都是湿的,我怕他吹了风着凉,煮了一锅红糖姜水让他喝,顺手给建军端一碗过来。”
李秀芬:“哎哟,也就是你这么周到。谢谢啦!”
吃完晚饭,云端看梁辰活泼乱跳的,看着挺好,云端就把心放下了。
“睡觉别踢被子。”
“嗯嗯。”
梁辰这会儿觉得肚子里暖暖的,爬进被窝里,左一滚,右一滚,把被角压在身下,就睡了过去。
云端还是放心的太早了,第二天起床,听到梁辰咳嗽,云端皱眉。
养孩子这么久,梁辰还是第一次生病。
“怎么样?”云端摸摸他的额头。
梁辰脸蛋儿有点红,在发低烧:“我觉得身上又冷又热。”
“还有呢。”
“嗓子疼。”
“嘴巴张开,我看看。”
云端把电筒拿过来,看了他喉咙:“扁桃体发炎。今天请假不去学校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病。”
院墙那边,李秀芬大声喊:“云端啊,云端!”
“在呢,李婆婆您叫我?”
“哎哟,我家张建军感冒了,早上起来就流鼻涕,你家梁辰怎么样?”
“梁辰也感冒了,有点发烧。”
“赶紧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吃完饭就去。”
梁辰嗓子不舒服,云端就给他煮了一锅小米粥,配酸菜。
“妈,我想吃肉包子。”
“别想了,感冒好了再说。”
吃完饭带着孩子去医院,等他们到的时候,医院门口都排上队了。
云端一看,好多家长她都眼熟,仿佛都是低年级学生的家长,铁锤和门栓也在。
“你家孩子生什么病?”
“感冒,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不行了。”
“我家孩子也是感冒,从半夜就开始咳嗽,急死我了。”
铁锤的奶奶招呼云端:“梁辰怎么了?也感冒了?”
云端在她后面排队:“嗯,早上起来有点发烧,还有点咳嗽。”
“我的老天爷,我家孩子健壮得很,一年到头都难生一次病,结果去参加个野营训练回来就趴下了。”
旁边有人接话:“还不得怪学校老师。好家伙,我以为只去无极宫,谁知道他们带着孩子把凤凰山上的宫殿都跑了一圈,几岁的孩子哪里遭得住。”
“我家孩子回来后背都是湿的,这几天天气冷,冷风一吹可不就感冒了。”
“我家也是。”
一大群孩子都感冒了,县医院的西药不够用,一群孩子被分到中医那边,家长都不乐意,谁不知道西药见效快,效果好。
云端牵着梁辰换了个队列,她反而觉得中医挺好,温和。
排了一会儿队,护士叫他们进去,轮到他们刚好是白芷。
白芷:“哟,是你们呀,哪里不舒服?”
“低烧,嗓子疼,我看了是扁桃体发炎。”
白芷搭脉看过之后:“情况不严重,我给你开个方子。”
云端拿着他开的方子看:“这些药我家都有。”
“那正好,你自己回去配药,医院的中药肯定没有你家的药效好。”
“那我们回去了。”
云端根据药方捡了一副中药,熬给梁辰吃,梁辰喝完药,焉哒哒地睡在被窝听收音机。
低年级的学生大半都没去上学,学校那边肯定要问。一问知道这些学生都生病了,学校那边赶忙叫老师一家一家地上门探望。
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不用说,这些上门看望孩子的老师都没得了好。有些人甚至直接关门不让进,就说我家孩子在医院,想探望去医院找人。
梁辰的班主任受了一顿挤兑,到了最后一家云家的时候,敲门半天没人应声。
云端陪着梁辰在屋里呢,前门和正屋中间隔着前堂以及一个大院子,听不到声音也挺正常。
王老师拜托张建军家里帮忙叫一声,云端这才听到动静。
“王老师不好意思,孩子不能吹风,屋里关着门就没听到敲门声。”
没想到梁辰妈妈这么客气,老师脸上的表情也好了很多:“梁辰现在怎么样了?”
“早上去医院看了,吃了药一直在床上躺着,情况还好,估计过两天就好全了。”
“既然情况还好,那明天能去学校上课吗?”
云端很诧异:“什么?”
王老师大吐苦水:“去哪儿野营训练也不是我们当老师的能决定的,都是上面领导给的指示。现在好了么,一出事儿就是我们老师顶锅。班上缺勤的学生太多,我们就挨骂,你说说,这事儿……”
云端脸色一冷:“我当然理解你的处境,但是您是当老师的,当时一群孩子累的浑身大汗你就没想到他们会感冒?知道有可能感冒怎么不跟家长提一句?现在我家孩子生病了,身体都还没好利索,你叫我家孩子为了你面子好看去学校上课添人头?你就是这样当老师的?你配吗?”
“你……”
云端冷着一张脸:“这位老师,我家不欢迎你,你请吧!”
几乎算得上是被云端扫地出门,她脸上挂不住。又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才感觉脸上没那么烧。
李秀芬一脚从屋里迈出来,阴阳怪气道:“哟,王老师这么快就看完梁辰了?”
她赔着笑道:“看完了,让张建军也别着急回学校上课,先养好身体。那啥,我先回去了。”
等人走后,李秀芬冷哼一声:“还是云端有文化,会说话,这样的人配当老师?我呸!”
王老师先去的他们家,见了她家孙子,说看着挺健康嘛,就说叫孩子明天去学校上课。她没搭理她,她才没趣地走了。
当时心里那个气啊,看在毕竟是孙子老师的份上,才没说什么骂人的话。
心里的憋屈,都被云端给解决了,现在心里头真是畅快。
梁辰身体素质好,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精神了,就是咳嗽还没有好,云端不让他去学校。
“你还在咳嗽,万一把病毒传播给你的同学,那还怎么得了。”
“也是哦。张建军怎么样了?”
“他还没好,也在家养着。”
早上给孩子熬了一副药,中午就没给他喝药了,调了一碗秋梨膏给他喝,润肺止咳,让他嗓子舒服点。
张建军也有点小咳嗽,秋梨膏她手里多,就分了一些给隔壁。
又在家休息了一天,两个孩子都不咳嗽了,第二天一早和往常一般去学校上学。
二年级的班主任,家访完回去,生怕有学生家长举报她,好险没有,让她熬过了一劫。这么一想她班上的学生家长不算坏,骂过她了,也没特别记仇。
今天天气陡然降温,云端怕病情有反复,为了巩固疗效,给他装了一壶冲好的秋梨膏,让他没事儿多喝点。
云端的担心没有错,低年级班上的孩子,本来在家养了两天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有几个今天又着凉了,下午又发起了烧。
下午,门栓他奶奶求上门来:“门栓感冒把她妹妹传染了,我家孙女才一岁多,喂她吃药费老大劲儿了。孩子不肯吃药,咳嗽一直好不了。听门栓说您家有秋梨膏,就想找你买一点。”
“门栓奶奶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街坊邻里,一点秋梨膏说买就见外了。你等等,我给你装一点。”
在她眼里秋梨膏不值钱,但是她的劳动值钱,给一瓶她舍不得,一个孩子也喝不了那么多,她就给装了小半瓶。
云端:“不够再来找我拿,千万别客气。但是我也要说一句,这些秋梨膏喝完孩子还咳嗽,这得去看医生才行。”
门栓奶奶连忙说:“够了,多谢你!”
送走门栓奶奶,云端关上门,回屋嘱咐梁辰不准光脚,把袜子穿上。
梁辰撒娇:“我的袜子有洞。”
“我看看。”
哎哟,还真是,左脚的大拇指漏了出来。
陶艺馆里也没有小孩儿穿的袜子,她去山下超市,找了两双大人穿的袜子。厚实倒是挺厚实的,就是有点长,让孩子穿成长筒袜。
“去床上坐着,别冷着脚,我给你做一双屋里穿的鞋。”
“什么鞋?”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上个月李婆婆送了她两双鞋底,一双给她,一双是给梁辰的。她把鞋底找出来,又去陶艺馆拿了两块兔皮,凑合着给他做了两双鞋。
看着丑了点,但是鞋子里毛茸茸的,穿着肯定暖和。
“试试。”
梁辰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穿上毛毛鞋子,站在床上走了一下,眼睛都亮了:“好舒服呀。”
“那就好。别在床上踩了,下来。”
“哎,我去找张建军玩儿。”
梁辰跑了,云端拿了两块皮子,给自己也做了一双毛毛鞋,真皮的毛毛就是不一样哈。
这一次降温之后,接连好几天都是阴天,明明都还没进入大寒,就已经冷的不得了。李秀芬这样上了年纪的人都说,好几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寒冬了。
云端想到谭乐水,不知道她被子够不够盖,心里担心,梁辰早上去读书云端就去青苗大队看看。
这个时节没有农活,知青院里的男男女女们都缩在屋里烤火。
“乐水!”
谭乐水一下从火盆前站起来,惊喜道:“云姐姐你来看我啦!”
“嗯,这几天降温的厉害,我来看看你被子够不够盖。”
“嘿嘿,勉强够吧,我和室友挤一起睡,挺暖的。”
这姑娘,没条件的时候还真能凑合。
“别挤了,有没有事儿,没事儿的话去我家住两天。”
“没啥大事儿,云姐姐你等等,我去找大队长请假。”
“去吧。”
谭乐水去去就回,挎着包跟云端走了。
“乐水这个表姐真不错哈,送东西不说,还主动把人叫去家里住。”
“哎,周乔,你和谭乐水一个屋,有没有听她说过她表姐家的事儿?她表姐家肯定很有钱吧。”
周乔淡淡一笑:“我也没问过,不知道。”
“切,不想说就不想说呗,说什么不知道,难道谭乐水分吃的给你我还能嫉妒?”
周乔淡淡瞟了她一眼:“不嫉妒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你……”
“好了,别吵了,一个屋檐下住着,大家还是和气点好。”
两个女知青发生口角,几个男知青就那儿坐着,一句话不说。
谭乐水啊,刚来的时候看着不像什么好家庭出来的,几个家庭条件好的隐隐有点看不上她,没想到这才多久,形势就又不同了。
家里正房的东屋和西屋她和梁辰在住,云端安排谭乐水住在东厢。
“厨房有帕子,你自己打水擦一下屋里的桌椅板凳什么的,我去给你抱被子。”
“哎。”
谭乐水刚擦完桌子,云端抱着厚厚的两床棉被进来,一床给她垫,一床给她盖。
“云姐姐,这么好的棉被你给我垫着睡啊?”
“没事儿,这是床老棉被,盖着又重又不暖和。”
云端把新棉被装上被套:“这一床是新棉花做的,盖着暖和。等你过几天回去了,把这一床棉被带走。”
“啊?”谭乐水被惊住了:“不用不用,我那床棉被还能盖。”
“拿回去吧,和别人一个被窝睡觉怎么会舒服。你也别跟我客气。”
“可是……”一床棉被好贵的。
“你慢慢打扫屋子,一会儿去厨房帮我烧火,中午做芋头饭。”
“好嘞,姐!”
梁辰放学回到家,看到谭乐水,乐颠颠地跑到她屋里:“你屋里除了床和桌椅,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那还要什么?”
“我带你看看我的屋。”
“我看看。”
谭乐水一进梁辰的屋,惊住了,一个小孩儿的屋里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床,桌椅,桌上放着笔筒,收音机。靠墙的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小人书和卷轴字画。墙角摆着大大小小的罐子、坛子。
梁辰得意地跟她介绍:“这些小人书都是我妈妈给我买的,这几本,是在上海买的,还有这几本,是在杭州买的,这些,这一些,都是在市里买的。我的书多吧?”
谭乐水不自觉地点点头。
“嘿嘿,我给你看看我收藏的画,这些都是古董哦。还有那个坛子,上面有金鱼的,我妈说至少两三百年了,都是好东西。”
谭乐水真的服了,云姐姐那么厉害,梁辰也这么厉害,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古董值钱!
谭乐水简直想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这么弱鸡,会不会因为她爸是老鼠成精了?
谭乐水还在胡思乱想,云端在厨房叫他们:“过来端饭。”
“哦。来啦!”
梁辰跑出去,谭乐水也赶紧跟上。至少勤快这一点上,她要把这个小屁孩儿比下去。
这次连续几天的大降温,让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炉子,云端家也不例外。梁辰上午去学校上学,云端就和谭乐水在家烤火。
家里有客人,云端不好搞消失,就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每天在屋里写写画画。
谭乐水看似很感兴趣,还跃跃欲试。云端给她准备了笔墨纸砚,她玩了一天之后就再也不提了。别问,问就是手残。
云端怕她没事儿做,就去买了两斤毛线,拿给谭乐水消磨时间。
云端不擅长打毛线,但是李婆婆会啊,谭乐水不怕生,每天有空就去张家烤火,跟着学打毛衣。
谭乐水是个手快的,几天就打好了一件毛衣,她花钱跟云端买了票,又去买了三斤毛线,等到半个月大降温过去,她又打好了两件薄一点的毛衣。
她又另外买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和三件毛衣放一起,写了封信,给爸妈和干爹寄回去。
谭博文在月底收到女儿寄来的包裹,感慨着女儿长大了,邱慈想女儿想的哭了。
胡大海笑呵呵地穿上干女儿给的毛衣,直说特别合身。
谭博文看完女儿写的信,对胡大海说:“云端是个信得过的。”
“信给我看看。”
胡大海看完信:“哟,给吃的,给用的,给盖的,还托人照顾咱们乐水。”
胡大海对谭博文夫妻说:“都是你们之前结下的善缘。”
“是。”什么都没有女儿重要。
“我给乐水弄了两床被子,本来想寄给她,她现在用不着,这两床被子就给你们用。”
“大海,不用……”
胡大海摆摆手:“就这样,我有事儿先走了。”
谭乐水也没有在云家住多久,毛衣寄出去之后,第二天她就准备回大队了。虽然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但是出来十几天了,再不回去害怕有人说闲话了。
云端:“过年来家里?”
“谢谢云姐姐,我不过来了,第一年我还是跟知青们过吧。”
云端点点头,也没勉强,塞给她一瓶养颜膏。就是她常用的养颜膏,美白功效的她还没做出来。
谭乐水走后,云端开始做腊肉,陶艺馆里的猪肉是现成的,她准备做六十斤的腊肉。至于腊鸡和腊鸭,一样做五只,兔子嘛,在秘境里也抓了五只野兔,都是当初在东北抓的兔子。这才几个月,他们又繁衍了一批小兔子出来。
除了鸡鸭猪兔之外,今年她准备大批量做的是腊鱼。总算等到过年了,她准备至少捞水潭里捞三分之一的鱼出来。
愿望是美好的,工作是艰辛的,她杀了两天鱼,数一数也腌制了六七十条鱼,简直累惨了。腌制这么多鱼,辣椒粉都用了好几盆。
“算了,就这些吧,做的太多也吃不完。”
云端在心里计算,这么多鱼,到时候当作年礼给孟叔叔、小师叔他们多送一些。
她辛苦工作还是有点成效的,至少不会跟之前似的,一块石头丢进水潭,一群鱼摇头摆尾能掀起一阵浪来。
这么多鱼她也不好全部拿出去晾晒,只拿了二十多条出去晾晒。上午梁辰上学不在家,她就进屋一会儿,被不知道哪儿跑来的野猫拖走一条。
云端叉腰望着张家的屋顶:“我的天,那条鱼至少有四五斤吧,它那么小一只猫,怎么把鱼拖走的?”
梁辰放学回家,知道家里损失了一条鱼,气的哇哇大叫:“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就在院子守着,我看谁敢来。”
云端被儿子那小气吧啦的样子逗笑了:“你好好守着,等鱼晒干了,给你爸爸寄几条。”
“嗯嗯。还要给我爷爷奶奶。”
“你爷爷奶奶就不用了,他们那边肯定大雪封山了,寄出去他们也收不到。”
“是哦。”
梁辰小朋友,勤勤恳恳地守在一排腊肉、腊鱼下面,不管是天上飞的鸟,还是墙上爬的野猫,没有一个能在他嘴下夺食。
下午,张建军叫梁辰出去玩儿,梁辰死活不出去,张建军觉得奇怪,搭了根板凳,趴墙上偷看,他差点没吓得摔下去。
他看到了什么?梁辰家好多肉啊!
梁辰也发现了张建军,心里有些慌:“你干什么?”
张建军奸笑一声:“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梁辰虚张声势,大声反驳:“胡说,我没有秘密!”
张建军控诉:“还是不是好朋友,你家买那么多鱼怎么不跟我家说一声?我也想吃鱼。”
原来问鱼啊,这个梁辰知道:“你过来,我偷偷跟你说。”
“那你给我开门。”
“好。”
梁辰知听妈妈说过,县城周围的大队上有人在偷偷捕鱼卖,他猜妈妈的鱼都是跟别人买的。
两个人小声说着悄悄话,张建军听完直点头,然后就把这事儿告诉李婆婆了。
肉铺买鱼价格贵还小,确实找私人买划算一些。于是,李秀芬第二天跑了一趟乡下,背回来四条大鱼。
很快,张家的院子里也挂上了四条腌鱼,挂在他们家那三条腊肉旁边。
张建军心里高兴了,然后他每天也和梁辰一样,多了个赶鸟的活儿。
凤凰山的冬天还有鸟,东北的冬天就很难看得到。
东北多山林,不仅有鸟,也少不了毒蛇。偶尔有不耐寒的毒蛇跑到山下社员家里趴着,社员如果没有发现,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咬。
住在山下的人家,对这些蛇虫鼠蚁都很上心,一般都会定时查看家里的角落有没有这些毒玩意儿,但是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快来人啊,我家男人被土球子咬了!”
“救命啊!要死人了!”
周围的人家听到动静赶紧跑去看看,梁长生也听到了。
江萍耳朵尖:“好像是说被土球子咬了。”
土球子是这里的一种毒蛇,毒性相当厉害。
梁长生站起来:“我看看去。”
“等等,把百毒消拿去。”
对对对,他们家还有百毒消。要说云端给的药就是好,止血药还有一些治伤风感冒的药相当好用,比西药都见效快。百毒消没用过,效果应该差不了,毕竟国家都认可这个药方。
梁长生跑去那户人家里,屋里占满了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丢地上的锄头,还有断成两截儿的毒蛇。
队里的赤脚医生在伤口处划了口子挤毒血:“不行,毒性太烈了,已经往上身跑了,你看他嘴都乌了。”
“唉,没救了。”
屋里气氛低沉,女人呜呜地哭:“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
梁长生站出来:“大嫂子,我这里有解毒药,你要不要给大哥试试,百毒消,国家都认可的方子。”
“我要,我要,给我男人吃。”
“什么药?怎么没听过?”有人很怀疑。
“我相信梁老师的为人,肯定不会害我们,二丫,赶紧端水过来。”女人粗鲁地挤开质疑的人,抢过梁长生手里的药瓶,直接倒了三颗出来塞男人嘴里。
“二丫!”
“娘,水来了!”
家里没有热水,一碗凉水灌进去,男人被凉水刺激的激灵了一下。
药刚吃下去,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效果。
“到底有没有效?”
赤脚医生一直在做检查,过了十几分钟,他激动道:“有效果,有效果,你们看流出来的血都变红了。”
这句话仿佛点亮了好转的信号,过了一会儿,男人缓缓醒了过来,乌的发黑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屋里的众人松了口气,好险啊!
那女人一激动,直接哭着给梁长生跪下:“梁老师,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梁长生连忙拦住她:“大嫂子可别这样说,都是邻居,我手上有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梁长生对百毒消的效果心里也没谱,现在看到药效这么好,他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远在凤凰县的云端还不知道,自己寄去的百毒消救了一条命,她现在空着没事儿,跑去天坑的木屋研究美白功效的养颜膏。
这次,她要把养颜膏弄成白色的,土黄颜色的养颜膏颜值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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