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缓缓张开了嘴。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流过, 路易斯抬起头,在微弱烛光中看见转角处老师清瘦的身影。
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路易斯?”
他听见老师轻轻唤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双手竟无端颤抖了起来, 目光迷离, 仿佛要透过姜简看到不愿回想的过去。
多么相似的场景?
那天也是像这样, 他一个人茫然无助地坐在地下, 手上和唇上沾满了红色液体。
他慌乱地朝母亲爬过去,却听见她声音凄厉, 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我怎么会生出了你这样的魔鬼?!”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被空气中浓烈的气息吸引了出来,看见了可怖的场面头疼欲裂不说, 心脏快要从胸口中跳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在了血泊中。
最后受到责备的却是他自己。
路易斯看向姜简, 他心里不舍得这个第一天就相处得非常愉快的家庭教师, 可他毕竟也是正常的人类, 大概没有一个人类会待见魔鬼吧。
魔鬼活该被千刀万剐,哪怕在火焰上烤三天三夜也不足惜。
不是吗?
想到这儿, 他的眼眸逐渐冷了下去。
沉下脸,讥讽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你也想尝尝这种滋味吗?大半夜就你傻兮兮地跑到走廊上来, 活得不耐烦了吗?”
姜简心里划过一丝不悦。
从白天到黑夜, 原本使着少爷的小性子却懂事好学的小朋友,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尖锐刻薄, 令人陌生?为人师表的尊严仿佛被人践踏了一般。
他抿了一下唇, 没有说话, 径直走上前, 俯身提起路易斯放在脚边点燃烛光的手提灯。
小少爷几不可见地往一旁缩了一下。
烛光从巴掌大小的脸前划过, 映出他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眸。
姜简借着手提灯快速浏览了一下四周, 这是某个楼梯间的背面,转过去就是前往城堡主人房间的专用楼梯,一般侍从之类的被雇佣人是不可以从这里上楼的。
他转身蹲下,像早晨那样平视着他:“我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
路易斯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你撒谎。”他倾身靠近了路易斯一点,“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路易斯怔住,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反问。
难道不应该是尖叫地辱骂他让他滚吗?
难道不是所有人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默认这些事情就是他做的吗?
“我……”他眼睛和鼻子酸酸的,想揉又不敢揉,用力吸了吸鼻子,绷紧的声带放松下来,“因为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些不想听的话。”
所以不如自己率先变凶,将他们吓跑。
姜简叹气道:“以后不要这样了,你不需要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路易斯抬眸看他,哽咽道:“但是不会有人相信我。”
姜简余光瞥了一眼小少爷身前的男人。
几处动脉都存在明显的刀伤和咬伤,而人早已断气。
以路易斯的身形是无法在他身上留下那些伤口的,何况也没有任何喷射状的液体溅在路易斯的衣服上。
他在心里模拟了路易斯的动线,大概是提着灯从楼上下来,走到这里发现了尸体。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往别人身上扑。
地毯上的痕迹看不清晰,但多半这里只是抛尸地。
沉默了片刻,姜简说:“我信。”
他信的不是路易斯,而信的是那些无需深入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跟随他进入节目后从未消失的知识储备。
他信尸体会说话,真凶仍在这座城堡中。
姜简万分冷静,路易斯却好像被这两个沉重的字击溃。
他浑身颤抖着扑在姜简怀里,咬着牙隐隐哭泣:“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魔鬼……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只想……”
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将人撕扯开的欲望,总是在无意间蚕食着他的神志,他觉得自己会忽然间变得很可怕,一股磨牙吮血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
“今天下午也是,温姐姐受伤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所以要去吃药。”路易斯脸色苍白,“但晚上的气味实在是太浓烈了,吃药也控制不住自己。”
姜简静静听着。
他想到了一种与“魔鬼”的存在同样荒诞的可能性。
那类从巴尔干半岛起源的民间故事,一种他认为存在于虚构作品中的、靠吸食血液为生的物种。
他问:“吸……哦不,血族,你听过这种表述吗?”
对路易斯这么小的孩子来说,“魔鬼”和“吸血鬼”的表述都不是很适合当着他的面说。他本就已经很敏感了,不能再去用这个词来强调他的某些特质。
路易斯眼眸瞪得超大:“这不是佩洛兹后裔才知道的事情吗?管家叔叔明明说你们是外乡人……”
姜简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他口中的外乡,古今中外关于血族题材的文学作品能在图书馆放整整五排开架。
不过从路易斯的话中他得到了另一个信息。
所谓“佩洛兹和魔鬼的孩子受到了血的诅咒”,原来是他们的孩子中出现了某种类似血族的特性。也就是说,肖特家族正是魔鬼和国王佩洛兹的后裔。
难怪最后佩洛兹选择将王位传给了自己族姐的女儿,而让自己和魔鬼的子嗣成为贵族和领主。一个随时会失控吸血的后代的确不适合继承王位。
可这种特性究竟怎么遗传,又怎么在后裔中表现?
城堡里其他肖特家族的人又是否存在同样的情况呢?
姜简犀利的眸光落在一旁的尸体上,借着不清晰的烛光仔细探了探那人身上的伤口。他刚才就很疑惑,为什么刀伤中会夹杂着一些咬伤,现在听到路易斯的这些话,倒是有一点思路了。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管家叔叔。”
“夫人知道吗?”
“她不是佩洛兹的后裔,她什么都不知道。”
路易斯垂下眼眸。
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生过他,又害怕对他太狠招来他的报复,生怕他“一不小心”害了她金贵的女儿。
“你认识这个人是谁吗?”他转头问路易斯。
“基斯叔叔。”路易斯垂下头,“他每个月都会来两次,要给父亲看诊,我发病后抑制自己的药也是他配的。”
姜简闭上眼,在脑海里还原了一下整个城堡的方位图。
这位医生被抛尸的地方,的确在一条通往城堡偏楼最近的路线上,而偏楼正是那位未曾谋面的肖特先生——路易斯父亲的居所。
傅云成!姜简脑海里跳出了这个人名。
他不是为了调查,作为医生助手来到城堡的吗?他人呢?
这件事一时没有办法深入探查,如果现在继续,一定会和他完成家庭教师任务相冲突。
姜简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
他扶起虚弱的路易斯,问:“回去换衣服,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替真正的凶手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是你父亲也不行。”
路易斯嘟起嘴:“反正他们看到也会怀疑是我干的,然后一切痕迹都会管家被清理掉。”
所以夜半走廊是不允许闲杂人到处游荡的。
限制进入走廊的时间,会有管家定时巡逻,悄无声息处理掉这些有的没的。
姜简把他送到楼梯前,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敏锐的听力已经捕捉到远处有人巡逻的声音,再逗留下去,就会被人发现他违反了城堡的规定。
路易斯走了两级台阶,停下来问:“老师,你为什么会出来?”
满心想着不能被人发现、要保住工作的姜简步伐顿了一下,慢慢说:“因为听出了你的声音,出来关照你的情况是我作为老师的责任。”
他没有什么校园经历,不知道其他老师都是怎么样的。
但在曙光二中经历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悲哀。重度依赖繁音系统的那些人,为了追求极致分数而将学生身心健康抛在脑后,他们不配被称作教师。
他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情感都体会不到姜简。
一旦学会了感知,他便像久旱逢甘霖,疯狂地学习、模仿、并试图领悟一切感情。
他想向贺悯之关爱他、钟洵保护他那样,去热爱、去保护与他相遇的一切。
姜简避开了夜间的巡逻,放轻步伐摸黑走回屋。
刚一掩上门,便看见有一道银白色从窗前划过。
“钟洵。”他开口叫出声,抬脚往窗边走去。
打开窗户,外面的春风暖意涌进了屋。不过半分钟,那人就重新坐在了他的窗户边缘。
眉眼间是挥不去的担忧。
姜简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异样。
明明白天才在射击场上见过,怎么觉得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呢?
“你去哪儿了?”
钟洵的声音带着夜露的潮湿,藏不住焦急,落在他耳中却有些轻柔。
“等多久了?”姜简没有回答,路易斯和血族事情三言两语都说不清楚,他伸手去抓钟洵的手腕,“进来说。”
手触碰到钟洵的一瞬间,他皱了一下眉头,反手握住姜简的手,跳进他的屋里,蹲下来看着他的衣摆。
上面是点点血迹。
“怎么回事?”钟洵严肃极了,“哪里受伤了吗?”
姜简低头看去,不只是衣摆,连袖子上都有血迹的掌印。
原来是他蹲下来安慰路易斯的时候不小心从地上和路易斯手上沾染到的。
“哦,别紧张,这不是我的。”他拍了拍衣摆说道。
正欲解释,忽然整个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但姜简在这一刻理解了路易斯。
一种莫名的欲望从心脏的跳动中翻涌而起,开始蚕食着他的神志
他举起袖子想要去闻,可是干涸的血迹根本不足以给他安抚。
血……想要更多的血。
他痛苦地抓着心口,想要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你怎么了?”
钟洵忽然凑近,他修长的脖颈近在咫尺,银发尾衬得那青色跳动的血管格外勾人。
姜简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环住了眼前的人,将头埋进他的颈间,慢悠悠地嗅了嗅,然后缓缓张开了嘴。
感受到温热触感的那一刻,钟洵的脑子嗡地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洵:????
========
第092章 “我还蛮期待和他见面的。”
钟洵的神经有一瞬的麻痹, 仿佛从颈动脉滑过的温热气息,是姜简添了什么毒素似的,让他四肢都僵在原地,整个人宛如在梦中。
而后自己竟倒在了地上。
姜简窸窸窣窣地在他颈间寻找着角度。
“你……”他磨着后槽牙, 两手扣住姜简的双肩。
正想推开他, 忽然脖颈上又感受到一阵刺痛。
“嘶——”
姜简的牙尖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头用力往下埋了埋。
颈侧微痛后伴酥麻的余韵, 顺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去。钟洵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按着姜简肩头的拇指抖了一下。
该死的, 钟洵在心里骂了一声。
多莉斯只和他说关于他泛黑的手指有什么问题,却没有讲过城堡中还会有其他的状况发生。果然, 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他就算对多莉斯寸步不离, 也不能阻止姜简的奇怪症状。
钟洵极力忍耐着自己的失态。
而贴着他的人却急不可耐地在他下颌到锁骨之间来回试探着, 偶尔停下来, 偏头换个角度,停顿间倒像是在怀疑为什么他咬不破这诱人的血管。
钟洵的心跳快了几分。
他庆幸今天出现在姜简房间里的人是他, 而不是别人
心中一道罪恶的想法。
他竟想让时间就停在这里,或者干脆就让姜简这样撕咬啃食了自己, 哪怕一生只有这片刻被他拥抱着, 被他享有,也足够给他经历过惩罚后千疮百孔的心一丝快慰和愉悦。
或许他这样撒手离去, 是不是就能在姜简心中留下少许愧疚?
这样他是不是就能永远活在他心里, 被他永远惦念着?
这样可怕又自虐的想法在他心底破土, 他仿佛想起有谁曾经向他伸出了手, 在他耳畔森森低语道:你想得到他吗?收下邀请函, 我可以带你去到一个永远能和他在一起的世界。
“钟……钟洵。”
微弱的声音艰难地从牙缝中咬出他的名字, 清冷的声线中夹杂了一些隐约痛苦和委屈。
钟洵垂眸看了他一眼,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他刚才再想什么?!
根本不存在那样的世界!那些“姜简”都是假的,他们接近他,迷惑他,又伤害他。可他哪怕知道他们是在欺骗他,却还是会忍不住在他们遇到危险时去救他们。
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坠入荒芜之地,每一次都是如此。
是的,每一次。
他生怕某次不去做,就会错过真正的他。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不是吗?
真正的他,活生生的他就在自己面前。
“姜简,清醒点!”
钟洵眼睛一热,用力伸直手臂,隔开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腰腹借力坐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仔细打量着他。
这一眼竟看得他有些惊心动魄。
姜简整个人分明是神志不太清晰,跪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或者说想要刺破他的血管,吮食他的血液。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被夺去镶嵌在他眉下的圆月。
他的双眸时而迷离,时而清澈。
仿佛是在和另一种意识进行斗争,艰难地从中溢出一丝个人意志来。
在钟洵钳制下,那眼眸竟浮现氤氲之感。
姜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咬在钟洵的脖子上,但整个人宛如戏台上的傀儡,被丝线牵引着行动,无法控制,也无法反抗。
方才的路易斯也是这样被基斯医生的血液吸引出了房门吗?
他克制得明显比他要好。
可自己也不是佩洛兹的后裔,理应不会有“血的诅咒”。一个不属于这个奇幻大陆土著人民的外来人,怎么会瞬间拥有血族的特性,又为什么会今晚在他身上发作呢?
但他根本没有獠牙,咬不动呀?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思考,就已经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血液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大脑。
那种思想一旦侵入,就肆意地蚕食着他的个人意志,他像一头回归了捕猎本能的野兽,对着近在咫尺的猎物垂涎欲滴。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与什么样的力量抗争,他忽然很想回到青峦村采访一下陶小晨他们,在另一个意识进入大脑并开始争夺主体时,是否也是这样的撕裂。
头疼欲裂,疼得快要昏过去。
可他又不能昏过去。有着路易斯被母亲误解的前车之鉴,昏过去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他感受到自己被用力推开,他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
那是钟洵,是他寻找了很久的人,是他不愿意伤害的人。
钟洵翻进来后还没有关窗户,带着暖意的春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窗框咯吱作响。
外面很多花悄然绽放,花香在风中飘荡。
他本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曾想微风也顺势卷起姜简身上点点血迹的味道,充满了令人心跳加速的诱惑。
“……钟洵,阻止我!”
他脱口而出,下一秒,双眼陡然变红!
*
演播中心顶层,灰褂男人闭着眼睛,靠在圈椅里喝着柠檬酒。
屋里放着古典交响乐,是之前看望秦瀚的时候从他那里顺过来的一张CD。他另一只手搭在圆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房间中央的玻璃遮罩依旧敞亮,有藤蔓不断向上生长,紧紧缠绕,大有一种将整棵树勒死的趋势。它汲汲营营,想要与这棵树融为一体。
清脆的断裂声在房间里回荡。
他微微抬眸,便看见一整根树杈从玻璃遮罩中的那颗巨树上掉了下去,连同上面缠绕的藤蔓一起轰然坠下。
灰褂男人眯起眼睛,指骨弯曲。
酒杯径直碎在他手中。
他扬手将破碎的杯子往地下一扔,点亮空中深蓝色的光屏,恹恹道:“上来打扫卫生。”
片刻,调酒师小心翼翼推门走进来,就看见树杈从他眼前慢慢地落下。
他佝偻俯身,将碎片扫在一起。
在这满是机器运作的演播中心,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偶尔会支使他人工代劳许多事情。明明是演播中心的主宰者,却活得像个守旧的老年人。
他借着转身清扫的时机,瞥了一眼房间另一侧蓝色光光屏上的数据,微微皱眉。
“融合进度显示加快,后续又断开了。”
灰褂男人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在指缝间来回擦拭:“这次掉得可不只是落叶了。嘶,钟洵现在已经不稳定到,他的意识一旦反抗树的融合,都快能反过来毁掉整棵树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我们还没有找到比他更合适的能量源。”
“是这个问题。”男人起身,“上回说要先控制姜简,进度如何了?”
调酒师垂眸:“开始布局了,您没看他们这次的节目?”
“我可没那个闲功夫,我只关心结果。”男人轻嗤一声,“我还蛮期待和他见面的。”
调酒师悄悄打量了男人一眼。
没有说话。
*
姜简红着眼睛朝钟洵扑过来。
钟洵在他扑过来的瞬间,伸出手臂格挡在身前,姜简一口漂亮的牙生生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忍住痛,怨念道:“草,改天一定得让你赔偿回来。”
再次失去意识的姜简被坚硬的手臂挡住,感到一丝不悦。他松了口,直起身,像看猎物一样警觉地观察着钟洵。
钟洵没有见过这样的姜简,充满攻击性,又不失一种孤高淡漠的美感。
月色下他泛红的眼眸更加摄人心魄。
他也站起来,一边揉着手臂上的牙印,一边思考着要如何控制住姜简。
钟洵虽然不知道怎么制服血族,但他感觉姜简这状态和某种瘾症犯了的人差不多。他往后退了两步,腰背不小心靠在书桌前的椅子,顿住。
心里瞬间有了想法。
心念一动,却有人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比他还要快!
钟洵瞠目,眼见着姜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开了他的领结,黑色条带在他手里一翻,另一只手将椅子一抽,不知怎么的就将两者绑在了一起。
姜简修长的手指一推,钟洵径直坐在了椅子上。
钟洵眼中划过一丝惊诧,而后低声笑道:“啧,我以前是不是还夸过你耐力不足,爆发特别强?没想到从前教你的,竟然都被用到了我自己身上。”
他感受到姜简重重地系了个结。
……连打结的方法都是他教的。
“没想到小姜老师竟然是这种风格。”
他勾着手,在椅背后进行小动作,又要避免被姜简发现,挺直了背,仰起头看向他,努力阻挡着他的视线。
上头的姜简已经忍无可忍,在静谧中等待发起进攻的时机。
他轻轻张了一下嘴,舌尖抵了抵牙尖。此时此刻,他只想着怎样才能撕咬得开膛破肚,根本不关心猎物是否会疼痛。
他仿佛一副真的认为自己有獠牙的模样,低头狠狠咬了下去。
条带在这一瞬被钟洵反手解开,被释放的双手立刻按在姜简的脖子上。
他感受到姜简瞳孔中一丝明显的颤抖。
而后挣脱着继续朝他的手腕扑咬而来。
钟洵拇指在他颈侧温柔地摩挲了一下,目光落在姜简的眼睛上。
而后是脸颊。
最后是唇。
惩罚室令他心脏抽搐的一幕翻涌进他的脑海。他向来无所畏惧,却只会在姜简的事情上患得患失。
没想到卜蒙那张恋人牌,反而成了自己最后的底气。
“等你清醒了我好好赔罪。”他低声说。
在姜简试图低头咬破他手腕的瞬间,用力将他的脸捧到自己面前。
他微微偏过头,迎了上去。
口腔里瞬间弥漫着血腥味。
原本应落在他手腕上的咬合力,悉数倾泻在他的唇舌上。
他仰着头,任由姜简在他的城池中探寻着那血液的气息。
喉咙轻滚。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姜简的脑后,感受着他逐渐安静下来的气息。
躁动被安抚,但他急切地想要更多的血液。
“这样还不够吗?”钟洵无奈地问。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竟疲惫地闭上了眼,擦着他的唇,软软瘫倒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血族姜简初拥时昏迷(×)
接吻不会换气(√)
=====================
第093章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第93章
姜简趴在他身上昏了过去。
钟洵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双手不知所措地颤了一下,而后小心从姜简肋下穿过,将他往上抱了抱。
不知道是因为姜简没有好好换气的缘故,还是在挣脱血液成瘾的过程中太过疲惫, 钟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动了情的亲吻, 只给了他一场急促而稍显狂野的过程, 结束后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回应。
生气也好, 冷静也罢,怎样都好。
只要是姜简的回应, 他的一切情绪,钟洵都能接受。
只可惜,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和清晖透过窗棂投下的绮丽影子。
还未到望日, 掩在云中的月轮已然变得浑圆。
他把姜简抱到床上, 为他整理好有些乱糟糟的白色丝质睡衣领口, 盖好被子,严严实实地裹紧后, 挨着他的床边坐下。
他侧目就能看见姜简沾着血色的唇。
那张散发着清冽气息的脸颊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低垂, 仿佛给下眼睑盖了一层黑色细绒的被子似的。
“抱歉了。”他轻声说, “晚安。”
说着,抬手想他唇上抹去那点属于自己的血液。
手刚触碰到姜简唇角, 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指尖开始变化, 慢慢变黑, 变尖, 而后逐渐蜕变。
钟洵的手顿在半空, 连忙要抽回。
没料到却被昏迷中的姜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
姜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长着獠牙, 眼前被蒙上了一片血色的雾。
他在丛林里穿梭,在半空中飞驰,寻找着自己的猎物。林间的鸟兽逃窜,山中的狼群聚在一起对他虎视眈眈。
他掉转方向,朝山中的湖泊飞去。
湖面波光粼粼,他闻到了血的味道,顺着气味飞过去,看见一个银发男人慵懒地靠在树上,目光凝重地处理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男人长得赏心悦目,下颌线和洒在林间的月光构成了完美的夹角。
他不知道自己是抓住了月光,还是抓住了男人的手,他轻轻将唇瓣贴在他的手背上,不似对待猎物那样暴虐,反而像在帮幼崽舔舐伤口一般小心翼翼。
血液的气息淡了下来。
他心中的躁动和不安也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他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头埋在膝盖里沉沉睡觉的男人。
“……”
说实话,自从进节目,他已经习惯睁开眼后在床上看见任何人和物。
他见过尸体,见过匕首对着他的宋知返,见过躺在狭窄宿舍单人床内侧的钟洵,自以为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但像眼前这样,某人如大型犬一样蜷在他身边打盹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平时会被他认真打理,撩到脑后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额前。
这样的场面不真实,却又特别真实。
他想伸手去抓那罕见的碎发,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被绑在了一起。
而他手心里,还攥着钟洵的一只手。
“?!”
姜简猛地坐起来,仔细看了一眼钟洵别扭的姿势,这才恍然。
他捏了捏钟洵的手,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念:“起——床——了。”
钟洵浑身激灵,抬头,眼神迷离地看向他。
晨起的声音无比沙哑:“醒了?”
钟洵睡着的时候不要紧,这一醒来一张嘴,正正好就让姜简看到了他嘴唇。
他只是失控又失智,但没有失明。
昨天夜里的事情他也都是亲眼瞧见,犹如埋在心里的芽,此时此刻蓬蓬勃勃地生长了起来。
原来他在钟洵那里留下了无数细小的伤口,一侧嘴角还泛红,另一侧已经结了痂。看着看着,姜简凑近了些:“疼吗?”
钟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句话。
他点头,又摇摇头。
那是带着刺痛的甜蜜,是他在危急时刻用下流手段偷来,不值得姜简为他心疼。
“对不起。”
这是他昨晚没对姜简的承诺:等他醒来要好好谢罪。
姜简抬眸看向他,若有所思。
因为长久以来无法准确感知自己的情绪,所以他第一时间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不排斥钟洵的亲近,也没有对他昨晚饱藏私心的举动而生气。
当他从老黄那里知道钟洵就是他寻找的人,那一刻,他也醍醐灌顶地知道了钟洵对自己的情感。毕竟这个人提到他喜欢的人时,给他留下了印象。
他的目光是温柔的,声音是怀念的。
他明白钟洵心意如此,却也并没有生出一丝抗拒。
相反,他发现自己也变得不像之前那样磊落正直。
在演播中心刷积分的时候,他会下意识扭头和身边的人分享喜悦,身边空空如也时,他清晰地捕捉到心中的失落;
面对傅云成赢下棋局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倘若是钟洵会怎样;
而当他们进入城堡后,整整一天没有见到他,他坐在桌前看书的思绪都会时不时被打乱,去担心钟洵是否还安全。
“你不用说对不起。”姜简两手端起来,“能帮我解开吗?”
钟洵的喜悦刚爬上心头,听到后面整个人一噎,斩钉截铁道:“不行。”
“我现在已经没有昨晚的那种感觉了。”
“谁知道你等会儿又会不会嗜血?”
姜简见钟洵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像极了怕清白被人污了的大姑娘,无奈地抬起头。
“把桌上的书拿给我。”
钟洵将《佩洛兹大帝传》递来,他摊开在腿上,两手被绳子系着,翻页时只能拘在一起。
“现在几点了?”他边看边问。
“还不到早餐时间。”钟洵看向窗外的天气,也许是因为时刻处于危机感,他和姜简的睡眠时间竟然都不是很久,总是很早就醒来,“饿了吗?”
“还行。”姜简翻过血的诅咒,往后看,边看边问钟洵,“上次在曙光二中,温思黛说你睡了几天都没醒,很蹊跷。你还有印象吗?”
他多线程工作的能力很强,阅读并没有限制他和钟洵讲话。
他有很多事情堆在心里想问,天知道他们已经有多久没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谈谈了。
“记得。”
“有什么想法吗?”
钟洵看了一眼自己的腕带,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机能006号比谁都清楚,倘若真的有问题,不用他问006号就会咋咋呼呼地提醒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
除非就是它干的。
姜简见他心里有数,放下心来,视线焦点落在纸面上的文字,余光瞥了一眼悠闲靠在椅背上的钟洵,说:“多莉斯有和你提过血的诅咒吗?国王和魔鬼的后代,有概率会成为嗜血的族类,就像……昨天的我那样。”
现在的问题是,血的诅咒为什么会在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应验?
钟洵显然毫不意外,他揉了揉眉心:“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同意我允许你带路易斯进射击场的缘故,那里连接着山间猎场,再加上一旦擦枪走火,会让路易斯失控。”
“哦?”姜简抬眸,“这么说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钟洵轻哂:“她是个傲娇,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其实一直很关心路易斯的身体状况。”
“那她比她的母亲强,不是吗?”
“你说那位夫人?”钟洵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起身,抽开姜简手上绑着的带子,转身就要离开。
“钟洵!”姜简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追了他两步,厉声直白地问,“你在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什么,但就是不告诉我。”
钟洵转身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他走到床边,俯身拿起姜简的鞋袜,蹲在他面前:“穿好。”
姜简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一丝火气冒上心头,抬脚踢开了他的手。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下次直接伸直脖子等我咬碎你吧。”
钟洵起身,定定看着他留下一句:“今晚是望日,姜简。”
*
“他说他们吵架了,但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吵架,这什么情况?”温思黛抱着餐盘退出餐厅,边往厨房走边自言自语道。
她话音刚落,耳侧的翡翠响着宋知返的声音:“小情侣哪有隔夜仇?”
她刚离开,餐厅大门被推开,傅云成打着哈欠走进来。
他径直走向正在往面包片上疯狂抹草莓果酱的姜简。
“早上好,姜先生起这么早?”傅云成和煦地笑了一下。
“不早了。”姜简沉着脸色,“基斯医生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果然就像路易斯所说的那样,城堡里一切正常,仿佛昨天无事发生,根本没有一个可怜人被开膛破肚倒在血泊里。
“他昨天去给伯爵看病,之后就没有回来。管家和我说他这两天要住在偏楼,让我不用等他。”傅云成推了一下眼镜,“我也很奇怪,明明我是他的助理,他却不带我。”
姜简;“带你去的话,你现在可能也是一具尸体了。”
傅云成拿起的刀叉掉落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瞪大了眼睛,确认整个餐厅只有他和姜简,压低了声音;“‘也’是什么意思?基斯先生死了?”
姜简将最后一块沾着草莓的面包咽下,摘下胸前的餐巾,起身。
“别忘了您自己也是接了调查的委托来的。”
他没有理会傅云成在身后一阵眩晕,摇摇欲坠,离开餐厅前去找路易斯,刚推开餐厅门,便迎面碰到端着一壶红茶走来的温思黛。
她的脸色有一些凝重。
和温思黛擦肩的时候,忽然两人的腕带一同亮了一下。
包括身后的傅云成,也抬起了手腕。
[恭喜嘉宾温思黛完成城堡女仆任务(阶段任务一),获得积分500分,阶段任务二已开启。嘉宾总计积分为820分/10000分,请大家再接再厉。]
“怎么回事?”姜简停下步伐问。
温思黛叹了口气:“我刚刚被管家被调去偏楼照顾伯爵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黛黛·危
第094章 主导权的争夺
姜简和温思黛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无奈。
方才他下来吃早饭, 趁没有人的时候告诉了她基斯医生半夜暴毙在楼梯间的消息,没想到她回厨房洒扫的功夫,就接到了管家的调任。
危险性可想而知。
“什么时候去?”
“现在。”温思黛回道,“等他吃完我将这里收拾好就过去。”
她看见傅云成坐在餐桌前, 频频将目光投向他们这里。
她看了一眼姜简紧抿的嘴角, 欲言又止道, “那个……”
“怎么了?”
“没, 没有。”
她不知道这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但她没有见过这样神情阴沉的姜简。
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看, 显然,在那两人中, 姜简是毫无情感经历的那一个。他可能连喜欢、生气、埋怨都是第一次,遇到矛盾时是非常容易钻牛角尖的。
不管怎样, 她都不想让他们的私人恩怨影响两个人的状态。
他们越和谐相处, 整场节目嘉宾的存活几率才越有可能增大几分。
姜简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微微错开站位。
他压低声音快速对她说:“现在来不及细说,但这座城堡里似乎存在非人类, 我现在怀疑偏楼里的伯爵也是血族,你去了多注意安全, 如果遇到危险……”
“那时我会解锁耳环扔出来。”温思黛接道。
“让小宋报信吗?好, 那你记得告诉他我的卧室和教室的位置。”
姜简目光从温思黛的耳环上面移开,在转角处镇定地从她身侧走过, 而后顿了一下步伐, 朝身后看了一眼:“你记得和他说, 让他有空检查一下基斯医生带的药。尤其是给路易斯和伯爵用的药。”
“好。”她松了一口气。
似乎小情侣的矛盾并没有影响姜简做正事的状态。
她话音刚落, 管家先生便从转角走过来, 前来接姜简去给路易斯少爷上课。姜简跟在管家身后, 低垂着眼眸离开。
温思黛收回目光,看见傅云成一动不动地望着姜简离开的方向。
她掩门,抬步走上前,而后把姜简的话传达给傅云成。
傅云成眼睛一亮,点头应下,摘下金丝边框眼镜,抬手擦了擦汗:“我听他说医生死了,这……应该不是在诓我吧?”
他故作镇静的模样让温思黛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他们自诩排位靠前,参加的节目挑战和难度都很高。勾心斗角也好,收买人心也罢,在嘉宾之间周旋,一副长袖善舞的模样。
可碰上钟洵后才知道,自己先前经历过的节目多么温和。
多么令人耽溺其中。
温思黛静静打量着傅云成。
他的排位大约在百名的中上游,在嘉宾中算个人能♂风力稍微突出一些的,有小谋略,为人也很温和,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从他现下这模样看,似乎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被生死威胁的节目。
他擦汗的时候忽然身体一晃,手掌托着额头,按了按太阳穴。
“低血糖?”
“有一点,老毛病了。”傅云成闭上眼睛缓了缓,“可能是没法接受昨天和我同乘的人已经不在了吧。”
温思黛从口袋里把昨天路易斯给的糖果拿出来:“收着吧,你是医生助理,在城堡晕倒可就不好了。”
“啊,太谢谢了!”
“你接委托的时候是不是把它当成侦探解谜类的娱乐分支了?”她提醒道,“别大意。”
傅云成干笑了两声。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来的。”他等头不晕后,缓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是在小镇码头上帮忙的时候看见他和那位钟先生上了船。”
“船?”温思黛皱了一下眉。
她记得姜简刚来的那天晚上特意确认过她是怎么来的。
于是试探地问:“船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船开远后就看不见了,我也不清楚有没有问题。”傅云成摊手,“硬要说问题的话,小镇上的人告诉我,镇上的人如果要出海,都有最远的航行限制范围。到达一定远的距离,就会有凶猛的海鲨海蛇之类的盘旋,阻挡着水手,逼迫他们返航。
“我问了一圈,似乎没人真正出过小镇、城堡、森林和雪原之外的地方。”
倘若姜简在场,一定会意识到一个重要信息。
海鲨阻挡的最远海域,实际上是这场节目的“地图外”。
但温思黛不是姜简。
她既没有过在青峦村地图外开车的经历,也没有在图书馆阅览室的门后进入秦瀚的星空长廊,她分辨不出傅云成话中哪些信息有用,只能暗暗记下。
“还有,我听码头搬运工说,如果是从海上去城堡的,一般都是贵客呢。”他推了一下眼镜,而后两手托着下巴,“你说,姜简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贵客?温思黛狐疑地看了一眼傅云成。她愈发觉得他们之间的信息有哪里不对等。
哪个地方会给贵客灌下令人昏睡的药?
她正想着,忽然看见傅云成提及姜简的姓名时,逐渐柔和下来的目光。
温思黛顿时眉头跳了跳:“你不会是对……”
对姜简有什么想法吧?
她想了想,咽下了之后的话。
傅云成闻言,挑眉道:“我没有资格吗?”
温思黛:“……”
这人可能还不知道,他挑得太是时候了。那俩人正闹别扭呢。
他是想横插一足,还是想乘虚而入?
温思黛脑海里浮现出钟洵居高临下地神态,嘴角抽了抽。
“我先去偏楼了。”她讪笑着离开。
您自求多福。
温思黛穿过两边挂画的长廊,往偏楼走去,忽然听见翡翠耳环里的宋知返直摇头叹气:“虽然我也没多喜欢钟洵吧……但这个男的,不行。”
她穿的黑色皮鞋在石板上生生硌了一下。
“你真的像那种给离异亲妈挑后爹的小孩儿。”她小声地吐槽。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
而后她听见宋知返一声清脆的叫骂声:“卧槽?你什么时候开的外放?”
宋知返被当成挂件随身携带后,就像个行走的吐槽机器。
但自从他发现她的性别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和她讲过话,只在姜简随口埋怨了两声时才会开口,而且只要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就会安安分分地待在耳环里,乖得不得了。
她慵懒地应了一声:“嗯,我就一直没有关。”
毕竟随身弹幕还挺有趣的。
宋知返:“……”
我谢谢,脚趾已经抠出一座城堡了。
温思黛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宋知返亲手打造了社死现场。她走到偏楼下,站定,仰头望着高塔般的偏楼。
忽然想到了儿时听过的童话故事。
公主从窗户中放下了自己的长发,等待前来救她的王子顺着她的头发攀爬了上来。
她以前一直很羡慕公主的发质。
现在,她看着深灰色石头垒砌的偏楼上仅仅开了高处那一个狭小窗口,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种环境不掉发就不错了吧……
从下往上看,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绝望和窒息。
仿佛这不是城堡的偏楼,而是一种囚笼。
她深吸一口气,伴随着宋知返骂骂咧咧的声音,提起裙子走上了楼梯。
*
窗台上枯萎的鸢尾花迎着太阳,一片花瓣飘飘荡荡地落下。姜简靠在桌子前,目光放空地看着路易斯咬着笔头做题。
路易斯今天的气色显然比昨天要好很多,他与姜简的相处中也多了几分亲近与信任。
两人心照不宣,对昨晚的事情闭口不谈。
如果任务是否完成是按照伯爵夫人的请求来算的,姜简觉得他百分之八十能拿下了。路易斯似乎认为两人共同保守昨晚在走廊相遇的秘密,俨然将他当成了“共犯”。
他的小共犯很聪明,也会举一反三,练习题很快就都完成了。
姜简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更难的题。
他本人没经历过题海时代,但他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尤其是在曙光二中的14天,被关过几次小黑屋,被老师点名,领悟到了不少——
原来以纯粹为难人的目的出发,可以把题目出得那么偏难怪。
路易斯摩拳擦掌,想要一展拳脚,可过了很久,他的眉毛开始拧到了一起。
最后,无奈放下羽毛笔,声音有些委屈;“老师,这道题我不太会。”
姜简看了一眼钟表,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拉过一把椅子,在路易斯身边坐下:“我们知识交换一下,你觉得怎么样?我教你解这道题,你也教教我,好吗?”
“我有什么能教你的?”路易斯歪头。
“历史。我想你绝对比我要了解这里的历史,完全可以当我的老师。”
路易斯问他:“什么是历史?”
姜简想了想,解释说;“过去的事情。你所处的世界发展到现在经历的重要的事件与活动,被记载下来的,就叫做历史。”
路易斯一拍脑袋,转身跑到这个房间后面书架上,踮起脚尖查看。姜简跟在他身后,将他托举起来:“要哪儿一本?”
“《佩洛兹大帝传》!”
路易斯伸手从角落里拿出一本沾满灰尘的书,递给姜简。姜简接过这本沉重的书,发现这册书比他房间里的那本要厚许多。
“路易斯,我想看历史书。”他捧着书坐在椅子上,对路易斯说,“不是传记。一家之言并不能称之为历史。”
路易斯不理解他的话。
他挠了挠头,说:“可是我家里所有的历史书都是这个人写的,喏,上面还有《佩洛兹大帝前传》《佩洛兹后裔编年史》,还有多莉斯姐姐最喜欢的《佩洛兹情史》,哦这个好像是她的秘密来着,你别告诉别人呀。”
姜简将他提到的几本都拿下来,放在桌前,他们的扉页上都有着作者的落款。
是同一个人的笔走龙蛇,签下花体的W.H。
他摊开《佩洛兹大帝传》的目录,发现房间里那本与这本相比,有很多删节的内容,而且,这本书用词也更加高级深刻。
他看了一眼路易斯:“我房间里好像也有一本,怎么和这个不一样?”
“你住的是我以前午休的地方,那本应该是我以前睡前读的,哪里不一样嘛?”路易斯歪头想了想,伸长了脖子看向姜简手上摊开的那本,“咦,这本我好多字都不认识呀。”
……姜简沉默了一下。
哦,原来他这两天看的都是青少年删减读本。
他顺着目录往后,找到提及“血的诅咒”那一部分内容,一目十行往下看去。
清晨他手被捆着边看书边和钟洵讲话时,看到过一行内容。
——女王国家历15年望日,佩洛兹次子患有不解之症,指尖发黑,手臂长毛疯长。
书里仅仅是一笔带过,姜简却记在了心里。
他在未删减的书中一段一段找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眼睛发酸。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倏地顿住。
找到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看去,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国家历15年,望日,满月之夜。血之诅咒于次子身上应验,半刻钟内,狼人之躯成型,顶灯碎,屋内一片狼藉,佩洛兹大帝当场昏迷。”
“自此,诅咒完成,大陆正式陷入血族与狼人对黑夜主导权的争夺。”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5章 就去表白吧!
满月之夜, 黑色的指尖,狼人。
这就是钟洵一直在隐瞒他的事情吗?
姜简屏着呼吸,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一种茫然无措在胸腔里散布开来。
从他在099号那里接过人设开始, 就默认了钟洵是与他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使知道在节目里不可以完全交付信任, 却还是为彼此放下了许多戒心, 双手递上坦诚。
而这一刻, 有一道界限无比分明的线隔在了他们中间。
“老师,老师!”路易斯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姜简回过神,转头问他:“嗜血的事情, 你了解多少?”
路易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忽然提到这件事。
他说:“第一次犯病的时候, 母亲精神状态很不好, 还骂了我。后来是管家叔叔带来基斯医生给我看病, 还每天睡前带我读书……那时候我才知道,这是家族的遗传。”
姜简凝神, 感到一丝困惑。
管家先生知道,伯爵夫人竟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管吗?
他又问:“基斯医生给你吃的是什么药?”
路易斯答:“是能抑制我对血液上瘾和冲动的药, 基本上吃一次可以管半个月。这次,这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吃过药了, 却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姜简将疑点记在心里, 无声叹息。
他既要承担教导路易斯的工作, 又想知道钟洵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暇分神。他现在非常希望傅云成的个人能力至少能像他的棋技一样, 在这件事情上起到点作用。
“你还没告诉我书上写的是什么呢!”
小孩子有时很容易被岔开注意力,有时对内心惦念之事的执著又超出大人的想象。
姜简看着他浅绿色的眼眸,问道:“肖特家有血之诅咒,就是你昨晚的状态,那你有听说过狼人诅咒吗?”
路易斯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所以管家只按删减版给路易斯讲了一半的内容吗?
姜简下意识扫了一眼教室大门。
一般临近午休,管家会提前来教室等他们去用午餐,如果路易斯像昨天一样废寝忘食,说不定会直接推着餐车过来。
他起身走到门口,谨慎地把门从里面锁上,转身走到摊开的书前,犹疑了一下。
路易斯识字量没有到达能看懂这本未删减版的地步,对这些事都是一知半解。管家是为了路易斯好而故意隐瞒的,还是单纯不希望他知道狼人与血族数百年的纷争?
他隐约觉得,如果自己贸然将这些故事告诉路易斯,可能会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蝴蝶效应。
路易斯朝他走近了一步,眼神有些忧伤:“有什么是我不可以知道的事情吗?”
路易斯的话让姜简一惊。
他差点忘了,早慧的路易斯对人的情绪极其敏锐。
姜简将他抱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下定决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事情,而是当你知道了后,不一味地相信所有眼前看到的,也不完全摒弃所有道听途说的,要学会辨别真伪,学会思考。”
“最后半小时,我们上一会儿阅读课。”
姜简拿着作者署名为W.H.的书,现学现教。他不认为这人所记载的就是一字不差的“历史”,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写下的未删减传记就好像亲身经历了这数百年沧桑巨变一样。
魔鬼与人类相爱,摒弃身为魔鬼的职责,自然有天降正义。
且不说他要面对自己的长寿与人类爱人的短命,他的子嗣也不得安宁。
佩洛兹与魔鬼诞下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位觉醒了血的诅咒,在嗜血的痛苦中度过疯魔的余生;而另一位则觉醒了狼人诅咒,在每一个满月之夜化身野兽,失去人的意识大肆攻击。
佩洛兹不允许这样血腥且不稳定的子嗣继承王位,于是将他们流放至边陲封地,自生自灭。
对于血族和狼人来说,白日不曾给他们作为正常人光明存活的身份,黑夜变成了他们自由的天地,他们互相挤压着黑夜的生存空间,为了黑夜主导权而互相厮杀。
原本血族与狼人能相互制衡,力量此消彼长。
但后来,有女巫行经边陲封地,在平民面前指认了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狼人,一度造成恐慌。教会为了平复民间情绪,猎杀了一批有一批“狼人”。
那其中,有真的佩洛兹后裔,也有普普通通的人。
从那以后,狼人的势力被极大的削弱,加之他们的全部力量只在满月之夜觉醒,并且觉醒前或多或少会受到状态的影响,而变得虚弱,血族成了佩洛兹后裔的主宰力量。
然而并不是所有出生的后代都会觉醒两种诅咒之力的任意一个,生长到十八岁如果还没有觉醒表现的人,便会被送出封地,去到其他贵族的安全领地。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从嗜血的兄弟姐妹中活下来。
数百年的筛选和厮杀,真正拥有诅咒之力的家族越来越少。
书上详细列了一些著名的家族,比如威廉姆斯家族、特里家族;而另一些更为稀少的以狼人为主导力量的家族,则有克里夫家族、莱恩家族等。
肖特家族则是其中一支以血族为主导力量的家族,
姜简看到后面的内容,忽然停住了讲述。
“然后呢?然后呢?”路易斯听故事似的,追问着后面的内容。
他看了路易斯一眼,慢慢地将这上面的内容转化成他能理解的话语。
“在佩洛兹后裔中,诅咒之力是继承的重要标准,但这条标准和佩洛兹开始定下的女性继承有时候是冲突的。”
这片大陆上女性家主传给女性继承人是正统,佩洛兹后裔却为了生存和力量选择,在这条正统条件上加上了身份继承的条件。
笔者在这一章末尾表示,这种继承制度或许会带来纠纷和隐患。
“所以我……其实是有资格的对吗?”
路易斯歪着小脑瓜,努力想要弄明白其中的含义。
姜简却合上书,拍了拍他:“去吃饭吧,慢慢想。下午我们上地理课。”
按照W.H.的说法看,女性血族应当是最完美的继承人,而像现任伯爵这样,尽管是老夫人唯一的孩子,却也因为觉醒了血族之力而成为下一任继承人。
就像路易斯所说,他并非因为是男性就没有资格。
而是,伯爵夫人始终在极力阻止他站在和多莉斯共同竞争的起跑线上。
姜简想到从第一天起就跟随多莉斯的钟洵。
如果钟洵的的确确获得了狼人诅咒之类的觉醒,那多莉斯大概率早已经觉醒了狼人诅咒。她那头乌黑的长发和红色眼瞳与整个肖特家的其他三个人都不一样,恐怕也受到了狼人身份的影响。
他现在突然很想去见一见那位气定神闲的伯爵夫人。
她坚持维护多莉斯,拥护性别继承大于身份继承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
温思黛端着午餐,走到偏楼顶层,通过铁铸的栏杆看向里面。
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缩坐在床头,仰头望着离他很远的窗口。他单薄瘦削,皮包骨头,眼睛深深地凹陷,下眼袋一片乌黑,却难以掩盖他优雅高贵的气质和完美的骨相。
窗外略过一只飞鸟,男人的眼睛微微闪过一道光。
而后又慢慢黯淡下去。
“伯爵,吃饭了。”温思黛将餐盘从栏杆中间推过去,温吞地说。
男人回眸看了她一眼,缓缓下床。
她这才看见,伯爵手上脚上都拴着锁链,锁链连着房间的四个角落,他走过来时,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新换来的?”伯爵瞥了她一眼,“辛苦了。”
温思黛摇头:“应该的,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我能有什么需要?”伯爵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抓了抓头发,“夫人他们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温思黛回答道。
她目光大胆地从伯爵身上略过,发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满是细小发青的针孔。
这到底是在囚-禁还是在治病?
伯爵捕捉到她的目光,眼中躲闪,两手慌忙背到身后,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温思黛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她心里边盘算着怎么能多套一点信息,边顺着石阶往下走,忽然听见身后链条碰撞的声音。她回头,只见伯爵两周抓着栏杆,努力想伸出脖子看向她:“呃那个……”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如果可以,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戴维怎么样了?”
温思黛站在石阶上,长身而立。
她不解道:“对不起,请问戴维是谁?”
*
傅云成在自己的卧室里来回踱步,他把昨天基斯医生入住的房间都看了一遍,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似的。
管家鹰钩鼻两侧的黑色瞳仁死死盯着他,好像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就连问管家,如果基斯医生已经离开,能不能也安排他离开城堡,也只得到了冷冷的一眼:“等我们找到下一位接替基斯医生的人,您才可以离开。或者如果您可以自荐接替,我记得原本您也是基斯的助力?”
傅云成一口答应了下来。
答应的结果是,他根本不知道基斯平时在为城堡这个家庭提供什么服务。
他坐在床上,焦虑地搓着手,忽然看见对面落地镜子映出床下的什么东西,他不记得自己在床下放过什么东西呀?
傅云成连忙趴在地下,伸手往里摸了摸。
这一摸,从床下拖出了一个皮质手提箱!
“这……”
这不是他和基斯医生一起坐马车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箱子吗?他什么时候放在他床下的?
傅云成把箱子放在床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床上,和基斯医生的密码锁面面相觑。
六位字母锁,每个齿轮上有8个字母,262144钟可能性。
傅云成推了一下眼镜,活动了一下手腕。
心想,要是能在100次以内试出来密码的话,就去表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云成:如果0.03%的概率都成功了,那我一定超幸运的!
钟洵:笑死,老子根本不需要试密码。
姜简:(冷漠鼓掌)是,您就是撬锁大师。
=======================
评论如果比傅云成先猜对6位密码送大红包!
不猜也能表白姜姜(钟洵的凝视.JPG)
虽然老钟再不支棱起来就要被偷家了,但让他出场的内容废了我2000多字,一直写不满意,容我再酝酿一下,明天请准时来慰问空巢老钟_(:з」∠)_
第096章 “钟洵,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傅云成试到第五十次, 没有成功,人已经头晕眼花。
他在羊皮纸上记下刚才试过的密码,从口袋里拿出上午温思黛给的糖果含进嘴里,整个人向后仰靠着, 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 脑海里就浮现出姜简在餐厅让他好好调查的淡漠而严肃的模样。说实话, 他到现在还有一丝惶恐和惧怕。
“如果当时没凑这个热闹就好了。”他自言自语道。
傅云成的人设是总在一见钟情路上的风流男人, 但如果不在挑选好目标后完成真心的表白,人设契合度就会大打折扣。
当然, “真心”也不一定是真的恋慕。
演技足够到位的真诚表演也是一种“真心”。
不可否认,姜简是绝对完美的一见钟情的对象。
他突出的容貌, 冷绝的气质,再配上冷静理智的头脑, 以及一丝不苟和专注态度, 会让人第一眼就被吸引, 而后想要再多看一眼,又一眼。
但给这种人表白的难度也绝对不小。
毕竟妄想打动一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人, 得多么努力剖白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真心啊?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选了姜简, 也后悔在演播中心休闲打发时间的时候一次就匹配到他。
傅云成咬碎了口中的糖, 摘下金丝边框眼睛擦了擦,继续试密码。
100次不行, 那就200次吧。
正午一过, 寒风就开始席卷。
乌云遮住旭日, 屹立在山巅悬崖上的城堡格外阴冷。
姜简换了件黑色毛呢大衣, 站在城堡高处, 望向远处的碧海, 海风吹乱了他微卷的头发。
他在等路易斯,也在脑海里复盘着所有信息。
下午他给路易斯安排了地理课,可他事实上对这片大陆一无所知。
教室里那片高大的书架上,除了H.W.写的“史书”上对佩洛兹及其后代统治下的疆域有只言片语的描述,再没有更多能让他窥见这个世界自然地理全貌的文字。
其他书的故事性更强,更离奇,往往翻上两三页就看不下去。
他愈发能够感受到,在这里,整个世界是断层的。
一切从佩洛兹的出生为起源,光明中的历史以国家和封地之间的建设、扩张、争夺为主线,贵族制的逐步强化为点缀,在黑夜里的历史,则以血族和狼人的血色纠纷为底片。
它在时间线上与前代文明完全隔绝。
姜简转了个方向,迎着风吹来的地方,任凭它肆意拍打着自己的脸。
他需要更清醒地思考。
在青峦村和曙光二中的那种封闭空间里面,他并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时间感受。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集中在短短十来天内,就算能感受到线性时间的存在,诸如唐凰的过去,任繁星与秦耘的纠葛与项目发展,都只算得上是NPC的个人前史。
而当他捧起《佩洛兹大帝传记》,违和感就便不自觉地跳到了眼前:诡异的天气变化,不连贯的历史,不与生产力匹配的制度,以及眼前这见所未见的崎岖海岸线,任何一处挑出来,根本就不能称得上正常。
然而,这些违和感又能被唯一的理由解释。
这种解释还是林棠提供给他的,所有节目世界或许都遵循的法则——
构建的世界。
只有在人为构建、不需要遵循任何自然与社会发展规律的世界中,这些不合理之处才能被一一消解。
如果说曙光二中的世界是幕后某个人为林棠打造的,那么他此刻身处的世界呢?这里又是谁的不甘心吗?姜简将他在城堡中见过的人逐个过了一遍,每一个人都表现得像极了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
还有秦瀚。
他曾告诉他,他是那个世界秩序的维护者。
那眼下这个世界秩序又是谁来维护的?究竟到什么样的地步才算打破秩序,引出秩序维护者?倘若能见到那位秩序维护者,他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无措,一定要抓住机会,探究节目组背后的秘密。
姜简越想越深,在节目组想要隐藏的秘密面前,他愈发觉得一万分的积分都不那么重要了。
“简哥,你怎么在这儿挨冻呢!我找你好半天了。”
宋知返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姜简回过头,看见他哆哆嗦嗦地跑过来。
“我在等路易斯来上课。”他皱了一下眉,“温思黛出状况了?”
“没有。不过她没有被限制在偏楼的行动,还可以把我放出来给你交换信息。”宋知返揉了揉鼻子,“我在外面时间有限,到时间会自动被收进耳环里的。如果他有危险,也能直接把我收回,你不用担心我们。”
说着,宋知返把他今天在偏楼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姜简,连同伯爵询问温思黛的那个人。
“戴维?”姜简听到这个名字,有一丝诧异,“我和钟洵第一天到小镇前,在森林边缘见到了一个猎人就叫戴维。难道是他?”
“伯爵没有提过他的身份,也没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看来得找机会离开城堡,去镇上一趟了,姜简心想。
他又问:“伯爵状态怎么样?有什么嗜血或者瘾症癫狂的表现吗?”
宋知返摇了摇头。
姜简抬手覆上自己的脖子,昨天那种被癫狂意志支配的冲动消散殆尽,但他仍然担心自己还会再一次因为闻到血液的味道而忘乎所以。
如果下一次钟洵不在身边,他要怎么办?
还有谁能控制得住他吗?
“你们找机会了解一下伯爵被关在偏楼进行过什么样的治疗吧?我怀疑他也有用药,但不知道他和路易斯用得是不是同一种。”
如果这父子两人是通过药物抑制吸血冲动,那基斯医生之死和路易斯服药后依旧被血液气味吸引,有没有可能是父子两人长期服用药物,导致形成抗体而导致药效失灵?
宋知返不能被人发现他在到处游荡,应下来后便猫着身子离开。
姜简目送他离开后,等了半小时,却还是不见路易斯前来。
他和管家提前讲过,让路易斯午睡起来后来这里见他。
如果管家在,一定会亲自带着路易斯前来。但到现在,约定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管家和路易斯都没有出现,实在有些不正常。
他心里感觉不妙,反身走进城堡,向路上碰到的侍女或工匠询问小少爷的动向。
小厨房里有一群佣人,趁管家不在的时候唠嗑,见到姜简进来,局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有没有可能他躲起来啦?我记得他和夫人闹不愉快的时候,会悄悄躲起来哭的。”
“你说的是晾衣台吗?我刚从那里回来,没有哦。”
“不会是偷偷溜出城堡了吧?”
“不可能吧?我听管家说,少爷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城堡,他一个人溜出去能找到路吗?”
姜简见问不出什么来,正要离开,忽然一个扛着柴火的人推门从小厨房后门进来。
“诶,我刚才卸柴的时候看到少爷跑出城堡坐着升降梯下去了!所以那个升降梯只有我们不能启动,主人家是可以随便用的呀!”
话音刚落,姜简已然冲了出去。
“刚那是谁啊?”男人放下柴火,挠头看了看大敞的门。
“小少爷的新老师。”有人回答他,“真是的,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众人点点头。
在城堡里,默不作声和视而不见才是生存之道。
*
姜简走到城堡正门前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整个城堡中他看不见管家和巡逻侍卫的身影,却瞥见了城墙上昏睡的侍卫伸出来的一只手。
这难道是路易斯觉醒的诅咒之力?
姜简不安地朝下山的升降梯走去。
城堡外的这条路两旁生长着玫瑰,在已经开始飘雪的午后,花瓣上落着晶莹的水珠和雪景,他在升降梯前同样看见栅栏围起的木板上刻着玫瑰的纹样。
禁地,或者说单方面伯爵夫人与多莉斯为其他人设置的禁地。
听命于主人且胆小的人自然不会逾矩,但倘若没有物理意义上的惩罚,它根本束缚不住一颗自由的心,比如路易斯,比如姜简。
他不假思索地翻了进去,按下操纵手柄,等着升降梯从下面升起来,站进去,再缓慢将自己放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滑轮装置的玩意儿实在太简陋,姜简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才落到山脚。
他刚从升降梯里出来,迎面撞见骑着白马而来的多莉斯。
多莉斯长发在寒风中飘着,红色眼瞳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怎么下来的?这里是禁地,需要经过许可……”
姜简没工夫听她强调规矩。他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单言语上的尊卑等级说教根本无法给他任何震慑。
他径直打断她:“路易斯下山了,我是来找他的。”
多莉斯拉着缰绳的手一紧,翻身从马上跳下来。
她大步走到姜简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他的老师,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他从来没有出过城堡,你知不知道让他出来有多危险?!”
姜简垂眸,抑制住自己的反胃心理,扒开她的手。
“虽然我不知道钟洵为什么不在你身边,但我现在很想替他教你分清主次。”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要是真觉得危险,先帮我找到他,再来追责。”
多莉斯瞪他,不满道:“你还好意思提钟洵,你现在站在这里也是给他添麻烦,快给我上去。”
姜简眼眸一沉:“先找到路易斯再说。”
多莉斯睨了他一眼:“上马。日落前找到人,然后把你们都送上去。”
姜简踏上马背,还没等他坐稳,多莉斯便翻身坐在了他身后,缰绳一扯,骏马在山间灵活地飞奔。身后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他刚才的不适,极力和他保持着距离,但姜简还是感受到她的紧张。
“因为今天是望日才更危险的,对吗?”他轻声问。
多莉斯颤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整个大陆历史上血族的生存能力和势力范围都要强于狼人,路易斯本不会这么脆弱的。”姜简瞥了一眼多莉斯逐渐攥紧的手,“是你母亲刻意要将他培养成这样的,不是吗?狼人女性继承人和血族男性继承人中,她选择了你。”
多莉斯沉默了。
半晌,她说:“争夺食物、争夺地盘、争夺权力,在血族和狼人之间就像是刻在身体中的本能,这是……本能。”
佩洛兹后裔中觉醒两种诅咒之力的概率是差不多的,但后代们逐渐摸索出了尽量使血族家族只诞下血族后裔的婚育方法。一旦出现另一种力量的觉醒,家主便会将在襁褓里的孩子处死。
“在同一个家族中出现两种诅咒之力本就是很可怕的事情,母亲没有像先代那样选择杀了路易斯,是她的仁慈,这意味着我和路易斯一生都会陷入无法抗拒的你死我活的争夺。”
多莉斯目光在丛林中搜寻着,此刻已进入寒冬,纷飞的大雪遮住了路易斯的足迹。
她吸了吸鼻子,想靠狼性嗅觉找到路易斯的气息。
“不让路易斯出城堡其实是因为,这些年有一些出身于其他领地的狼人出现在这附近了。Tarina镇和城堡之间的森林过于广阔,它们就在其中徘徊。我能控制住自己不伤害路易斯,但不能保证其他狼人可以。”
姜简听到这里,不禁想,那又是什么让钟洵变成狼人的?
“那钟洵又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直接将心里所想问出了口。
“谁知道?他不是你未婚夫吗?你该不会一点都不关心你未婚夫的状况吧?”多莉斯没好气地说,“你们进城堡那天我就看见他不太对劲,还以为他是试图混进来的那群外面的野狼呢。但他又明显对我们城堡没什么兴趣,我才把他留下来的。”
“所以外面的那些狼群在觊觎着城堡?”
多莉斯勒住马,在岔路口停了下来,看着姜简的后脑勺,叹了口气:“难怪钟先生什么都不敢和你说,你的思考力和推断力真的很让人窒息。有这么一个刨根问题的伴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你是说,我是他的祸吗?”姜简不解,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说道,“但他喜欢我。”
他会愿意喜欢上灾祸和不详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多莉斯吸了吸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调转马头,在树林中穿梭着往另一条路上跑去,加快了语速,“肖特家是血族家族,家里的书上关于血族的内容比较多,所以你可能不知道狼人的特性。”
在疾驰的马背上,多莉斯的声音被风吹散。
姜简微微侧耳,努力倾听。
“狼人其实没有什么家族的概念,胜者为王。我刚出生那几年,整个Tarina区域都只有我一个狼人。但当其他狼群出现后,我就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了,他们不会听从我的话离开这里,相反我的本能还会要求我臣服于头狼。”
“臣服?是加入他们?”
“在满月之夜,头狼都可以通过狼啸召唤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狼人,经过厮杀角逐会形成新的狼王,或者是头狼,新的头狼,实力最强,也会决定狼群的行动。现在的头狼赋予整个狼群的使命就是争夺城堡的主宰权。”
“那你岂不是处在很尴尬的位置?”
“我假意同他们合作了。因为我名义上是城堡的继承人,所以满月之夜召唤我也不会伤害我。”多莉斯放慢了速度,拉住缰绳,“所以我需要钟先生,他能帮我变得更强,直到我有一天能主宰他们。但是……”
但是现在,路易斯不见了,她担忧地望向丛林深处。
姜简看了一眼天,不知不觉已经落日了。
他们在森林中一无所获,连路易斯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我送你先回去吧,等下月亮就要升起来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姜简摇摇头,正想拒绝,忽然听见远方传来先后传来一声啼哭和狼啸。他和多莉斯对视一眼,她没再劝说,打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满月从云中露出淡淡的光芒。
丛林深处的一片湖泊,路易斯孤身站在湖心岛上。
看见姐姐下山才跟上来的。
他今天第一次从姜老师那里得知了两种诅咒之力的历史,想要找她问个究竟,却在山中迷了路。
他遇见的这个人说会帮她找到姐姐的,没想到,他居然也变成了狼!
他在身侧握紧了拳头,看着身边的人一点一点在自己面前化形成狼,心中本能地升起一种躁动和排斥,想要将比自己高很多的狼按在地下撕咬。
不可以,他不能伤人。路易斯摇摇头。
要是被姐姐看到,又要指责他了。
“路易斯!”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回眸看去,惊喜地看到老师和姐姐从林中气喘吁吁冲到湖前,而姐姐正在痛苦地扶着胸口。
以往的头狼召唤都没有降临到她身上,唯独这次叫了她。
多莉斯咬着牙直起身,冲着湖心岛上的狼,怒道:“把他还给我!”
头狼张了张嘴,低吼了两声后,发出了粗壮的人类声音:“月亮都出来了你还在抑制变身?他可是今天的战利品,你要是赢了今天的争斗,就给你。”
姜简的听力了得,他很快听见了成群结队的低吼和喘息声。
回眸,无数只亮着光的眼睛在树丛中逼近,根本分不清这些是真的狼群,还是变了身的狼人。
他看见多莉斯俯身颤抖着,夹杂着怒意和威压下本能的惧怕。
他的衣角忽然被攥住,多莉斯抬起头,自责道:“我应该早点让你回去的,我的能力不够保护你,也不够保护路易斯。”
姜简哦了一声;“你倒不用担心我。等这些狼打起来,受伤了,我可能比他们还要更失控一些。”
他在W.H.的书上看到了,狼人在满月之夜的力量从虚弱恢复到巅峰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而血族则在嗜血达到极致时展现出极其凶残的爆发力,在血族与狼人的对战中,往往需要数名狼人才能挫伤一个血族。
单从战斗力角度来说,姜简觉得自己还没沦落到需要多莉斯保护的地步。
可多莉斯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觉醒啊?你怎么不早说!狼王角逐时如果有非战利品的血族在场,他们会先选择攻击你而不是内部决斗啊!”
说着,就已经感觉到垂涎的狼群朝姜简这边围了过来。
姜简毫不畏惧,气定神闲地俯身在多莉斯耳边说:“等下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变身把路易斯救走。”
多莉斯怔怔地看他走向湖边,目光对上狼王。
她心中无比焦急,这人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
毫无危机意识的姜简看向狼王:“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简,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我的未婚伴侣在哪儿?他叫钟洵,听说他也变成了狼,并且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回家了。”
狼王似乎愣了一下,踏着水三两下从湖心跳到姜简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姜简余光给多莉斯使了个眼色,而后伸手摸向狼王棕色的毛发:“听说您能召唤所有的狼人,能帮我把他叫来吗?”
狼王拂开他的手,冷笑道:“知道他是狼人还要和他在一起?你们血族什么时候多了你这种废物?”
姜简淡淡地反问:“绑架血族幼崽的你就不废物了?”
都是要被兽性支配的人了,在这儿和他谈什么道德呢?
狼王恼羞成怒,朝他怒吼了一声,震得姜简胸腔有些痛,姜简往后退了两步,便看见狼王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身后的狼群也沸腾了起来。
在这个瞬间,多莉斯蓄力冲向湖心岛,跃起时在空中变身。
月光照在她乌黑的毛发上,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伸出前爪将怔在原地的路易斯搂进自己怀里,转身准备冲出重围。
一部分群狼警惕地向她围了过来。
她弓起背,汗毛竖立,做好了和狼群厮杀的准备。
姜简冷静地看着多莉斯一边控制着杀戮欲而保护路易斯,一边又释放着兽性威胁震慑狼群。她击退了几只青壮狼人,自己的四肢也开始流血。
路易斯趴在她的怀里,死死攥着她温暖的绒毛。
血液的气息在空中蔓延,他第一次没有躁动与不安,反而是被血液安抚,只是紧紧抱着她。
很快多莉斯踢到了硬骨头,对方将她一击甩在地下。
她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不自量力。”狼王收回视线,战局已定,城堡的小主人同时落在自己手中实属今天的意外惊喜,“接下来就看看怎么解决你了,下辈子记得不要挑一个狼人伴侣了。”
姜简静静看向它的身后,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
话音刚落,狼王身后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它回过头,发现原本阻碍多莉斯前行的狼都躺倒在了地下,而多莉斯带着小血族跌跌撞撞地爬向山上,消失在视线里。
狼王震惊的目光中,一匹浑身泛着银光的狼从灌木中走了出来。
他步伐优雅,气势逼人,睥睨的眸光随着转动的头颅依次扫过林中的每一匹狼,与之对视的狼无一不打了个哆嗦。
明明他才是狼王,为什么他也情不自禁想要臣服于面前这匹来路不明的白狼?
还有,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召唤过这种银白毛发的狼人?
狼王还没有想明白,忽然听见身后的人笑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白狼走去。
“怎么说,我挑中的伴侣好像比您更适合做头狼呢。”
姜简停在白狼面前,站定。
这匹白狼高大而矫健,眸中写满了不吝与高傲,却在他面前微微低下了头,四肢颤抖地往后退了一步。
众狼一看连他竟然都对着名不见经传的血族感到畏惧,不由自主地也往丛林灌木中缩了缩。
姜简没等白狼退却,伸手抓着对方垂下白耳朵,拇指揉了揉,俯身贴在他毛茸茸的耳边,低声问:“钟洵,你还要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狼群不知道这个血族对着白狼说了什么。
下一秒它们都疯了。
那个白狼竟然以臣服的姿态伏下了身,等着血族摸了摸他的头顶,而后委屈地凑在血族面前,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脖颈和脸颊上胡乱地蹭了蹭。
苍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狼人:哥们,我们是狼,不是宠物!
钟洵:闭嘴,老子哄老婆呢!!!
===================
发晚了发晚了,我这章二合一了,比心心!
周五周六周天在外出差,可能更新不太稳定,晚上12点没有就不要等了哦。
第097章 “忍耐会让你们变弱,但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所以才要连这种事情都瞒着我?”
姜简的手心里,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他能清晰感受到眼前这匹毛色漂亮无暇的狼,从耳尖开始变得滚烫,目光向后望去, 尾巴竟在雪地上无措地扫动着。
他对上白狼满含祈求的眼眸。
湿漉漉的, 不像狼, 像一只大狗狗。
他无法想象这放在钟洵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只能回想这段时间以来钟洵的种种异样表现。
第一次,钟洵翻上他的窗, 留下一支禁地玫瑰。
禁地是身份的象征,他在那时就已经见过了多莉斯, 并且知道自己被动划入了狼族的立场。只是他没有藏好自己泛黑的手指尖,还低估了姜简的观察力。
第二次, 他们在猎场相遇, 哪怕姜简夺过他的枪, 枪口对准了他,他也只是用膛线磨损的隐喻让他将路易斯带离。那时姜简一心想为敏感脆弱的路易斯撑腰, 差点忽略了钟洵的态度。
他是多莉斯的老师,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多莉斯的态度。
也就是说, 多莉斯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充满敌意。
第三次, 他当着钟洵的面失控,钟洵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也不似作假。
说明多莉斯也并没有告诉他全部, 而翌日清晨他看着书里的内容试探他, 他已经完全是推测出全貌的模样, 却依旧没有坦诚, 只留下一句:今夜是望日。
现在他明白了。
望日即满月之夜, 是狼人集聚角逐的日子, 也是他们对血族城堡虎视眈眈的日子。
Tarina区域的黑夜统治权本就不在血族手中。城堡中仅有的血族——伯爵被封禁在偏楼,路易斯力量尚不能自控——两人为了留住残存的人性,保住贵族的体面,似乎还都需要用药物来抑制。倘若不是因为城堡中如今有多莉斯这样一个狼人继承者坐镇周旋,或许还没等他们进入节目,就被黑森林中的狼人所占据。
而钟洵,一开始可能只是怕自己的狼人身份会伤害他才选择避而不谈,后来明显意识到他的血族立场时,知道自己也有概率会失控遵循本能撕咬他,则选择用沉默来隐瞒一切。
如果今夜路易斯没有擅自离开城堡,姜简怀疑整个望日结束他都未必能见到他。
然而,他完全不能理解。
“你是不想与我站在对立面,还是想和多莉斯两个人独自处理好这外面的一切?”
他目光不错地盯着狼型钟洵浅灰色的眼眸,见他张了张嘴,无法像头狼那样开口说话,又兀自低下了头。
姜简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心中有些难受。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欢”这种情感会影响人到什么程度。
在他看过的那些偶像剧里,喜欢让人义无反顾,喜欢让人奋不顾身,喜欢让人委屈求全,喜欢让人迷失自我……有正反馈,就有负反馈,有人为爱牺牲,就有人为爱黑化。,同的人在相同的困境中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只是他不喜欢钟洵这样的选择和做法。
可他除了小声埋怨,别无他法。
他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无法完全设身处地,也就无法趾高气昂地指责他不该这么做。
他摸着钟洵滚烫的耳尖,看到他的情绪被晃来晃去的尾巴暴露无遗,多多少少也能意识到,钟洵那副强大而不吝的雅痞模样都只是皮相,骨子里却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付出和执著。
他有一瞬的失神,好像被共享感官时的疲惫重新笼罩。
他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们不曾重逢的日子里,钟洵究竟默不作声地承担了多少?
“先说好,以后不能自作主张替我做选择。”姜简眼眶一热,俯身抱住钟洵毛茸茸的脖颈,“我还没有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呢,我们都要好好活下来才行,不是吗?”
怀中的白狼微微颤抖了一下,仰起头,鼻尖在姜简的脸颊上轻轻抵了抵。
听你的。
震惊后的头狼和狼群对钟洵的臣服姿态嗤之以鼻。
它们权衡了狼群的数量优势,在姜简俯身说悄悄话时重新振作了起来,背脊弓起,压着眸光以包围之势向中央的姜简逼近。
头狼站在狼群最前方,胸腔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它停下姜简面前,越过他,对上钟洵的视线:“狼群以猎杀血族优先,你要保护他,就得抑制本能,压抑本能反而会让攻击力降低,你要怎么办呢?你难道想亲眼看着未婚妻被撕咬得四分五裂吗?这滋味可不好受啊。”
姜简抚摸了钟洵两下,等他从卧姿站起,对头狼说:“你知道在我们那里的历史中,有一种起源于晚更新世的狼叫北极狼吗?它们是冰河时期的幸存者,常年容忍着极地严寒,每半年经历一次极夜期漫长的黑暗,其中还有那么几周要挨饿。它们在世界上最荒凉的地方等待冰雪消融,等待冬季的离开。”
姜简瞥了一眼身侧的钟洵,他此刻的形态,白色的狼毛覆盖着窄胸劲腰,背部和腿部的肌肉线条完美而有力量感,像极了白色的北极狼。
他曾在青峦村第一次与钟洵见面时,就因为那头银发而感叹过,他好像白狼。
此时更觉得它们在某些方面的相似之处。
他俯身翻上钟洵的背脊,微微启唇:“忍耐会让你们变弱,但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路易斯趴在多莉斯身上,在山林里穿梭,他们在一个制高点停下。两人远远看见,月光下银白色的狼以极快的爆发和精准的制动能力,将群起攻之的狼群逐个击破。
化身黑狼的多莉斯凭借目力看见姜简竟毫发无伤地在钟洵背脊上,似乎在指挥着钟洵的行动。而钟洵视线所不能及的每一处攻击,无一不是听从指挥行事。
那仿佛是超越了交出后背弱点的信任。
路易斯还在自己背上瑟瑟发抖。他此时已经处在嗜血的兴奋状态,显然城堡是不能回了,不能放任他伤害城堡里无故的仆从和工人。
她调转了方向,带着路易斯往自己的洞穴走去。
多莉斯走了两步,回眸,越过枯枝又看了一眼。
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果早知道他们的默契会压制住诅咒本能,或许坦诚比隐瞒更合适吧?
*
城堡偏楼里,温思黛在佣人专属的房间里,门被人从外面锁上,除了窗外的月,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见脚步声路过她附近的楼梯台阶,向着顶层伯爵的房间走去。
距离宋知返能出来还有两分钟,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老鼠洞,洞口正好通向房间外的走廊。
她不顾地下的灰尘,径直趴下,摘下耳环放在洞口,指尖用力往前推了推,让耳环暴露在洞外。这样,她只要一点,宋知返就能在房间外现身。
“等出来了记得把耳环往里藏一下。”她小声叮嘱,“注意安全,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时间到了,宋知返在门外现了身。
他蹲靠在走廊的墙上,轻轻翻了个白眼,对这个男人哄小孩似的语气表示无语。他没理他,轻轻把耳环推进洞里,起身,踢了踢角落里的灰尘,挡在洞口。
没什么用的掩耳盗铃。
楼梯上安安静静,但螺旋而狭窄的台阶布局危险性极强。
一旦有人从上面下来,便会与他迎面对上。
算了,打不了被发现后大叫一声,直接让温思黛把他收回就好。
宋知返捏了捏掌心,放轻脚步往上爬。青峦村爬山爬树锻炼了他的好身手,他轻轻巧巧就到了顶层,躲藏在楼梯口的一尊雕像后面,屏息凝神。
“克里夫。”伯爵虚弱的声音传来,“基斯医生还好吗?”
克里夫又是谁?
宋知返竖起耳朵,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管家温声道:“他已经咽气了,先生。”
“啊……所以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吗?”伯爵茫然地开口,“你还能找到其他能帮我换血的医生吗?”
“基斯的助手还在城堡里,但是不确定他有没有能力胜任。”管家顿了一下,“您一定要换血吗?您可是肖特家族最有能力的血族,为什么一定要做一个普通人?”
“能力越强,就越需要相应的血量滋养。”伯爵垂下眼眸,“夫人会难过的。”
管家说:“就算您正常了,路易斯也依旧会让她难度的。”
“如果我换血成功了,路易斯不也可以成功吗?”伯爵反驳道,“你回去吧,明天让基斯的助手来看看。”
宋知返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眸,难不成他是自愿被囚在这高楼之上的?
正想着,管家已然转身往楼梯口走。
为了避开管家的视线,他努力挤进雕像后的缝隙,却在管家消失在楼梯转角的瞬间,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拨开糖纸,露出其中晶莹剔透的红色糖果。
那颗糖他见过,路易斯给温思黛的就是那样一颗。
后来被温思黛转手送给了傅云成。
宋知返心头剧烈地跳了跳,一不小心没站稳,整个人扑到伯爵房间的栏杆前。
“先生?”管家的脚步顿了一下,准备反身回来。
伯爵和宋知返面面相觑,扬声道:“我在换衣服,没站稳,你走吧。”
宋知返趴在地下大气不敢喘。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楼梯上的脚步声,直到确认整个偏楼再无其他人,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
“你是?”伯爵打量着他。
“新来那个照顾你的侍女的……儿子。”宋知返不情不愿地说。
“原来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伯爵震惊地看着他,而后拉下脸,以成年人的姿态教训他,“你不知道城堡不能乱跑吗?”
宋知返最烦说教,他没好气地瞧了这个瘦骨嶙峋的帅伯爵一眼,竟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说正事,你锁在这里是想把自己的血换成正常人的血吗?”
“……你都听到了啊,不准告诉夫人听到没有。”
“我像那么多嘴的人吗?我就一个问题,你换下来的血,都到哪里去了?”
伯爵怔了怔,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我没有管过,基斯和管家会帮我处理的。”
宋知返按了按眉心,离开之前撂下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会用你换下的血去制造新的血族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钟洵:狗勾委屈.jpg
姜简:rua毛!遛大狼!
========================
说钟洵像白狼在第3章 ,呜呜终于写了我爱的北极狼
昨晚下飞机后太累了直接昏睡过去,今早还有月会要开,就发晚了!给大家评论发红包!
第098章 “上回是你救了我,这回该轮到我了。”
巨大的撞击声在林中响起, 惊飞树上栖息的群鸟。
头狼狠狠撞在树上,又缓缓滑下来。它奄奄一息,目之所及,是仰倒无数的狼群。
银白毛发的狼踩着越来越深厚的雪, 步步向它走来, 微微张开嘴。
很奇怪, 原本太阳落山后气温就会渐渐回暖, 冰雪也会解冻,可今天不知道怎么, 雪却一直在下。
雪地中睥睨的白狼仿佛主宰着冰雪,与它身后的银装素裹交相辉映。
头狼不再抵抗, 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狼王已经易主,从现在起, 眼前这位将会是新的头狼, 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 所有狼人都听命效忠,直到他被下一位狼人所击败。
钟洵停在了头狼面前, 感受到林中狼人气息的变化。他们不见血不落泪,最终还是从不服走到臣服。
其实没有一只狼受了致命的伤, 但他们都被姜简的指挥精准地击打到了要害, 没有一个人幸免。
“回家乖乖休息,不准乱跑。”
继承了狼王的钟洵惊觉自己可以开口, 这野兽胸腔振动, 发出比他自己粗犷好几百倍的声音。
“……”他看着狼群们小心翼翼又迅速的离开, 默默转过身看向姜简。
尾巴局促地扫了扫。
“我想傅云成的任务应该调查清楚了。”姜简看了一眼地下残留的打斗痕迹, “镇上或受伤或失踪的人, 恐怕并不是真的因为去城堡之后才变成那样的。”
城堡总共就四位主人, 仆从佣人数也并不算多,就姜简撞见他们划水摸鱼的那副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被城堡中的人伤害的。
如果真是路易斯或者伯爵失控,可能下场也是基斯医生那种开膛破肚的惨样。
“混迹在镇上的狼人每逢望日都要被召唤,加入角逐,角逐后没法隐藏自己的伤,只好借口是在城堡弄的。只要对细节闭口不提,还能顺便造谣诋毁一波血族,我说的对吗?”
钟洵接着姜简的话,在前任狼王面前边走边问。
前狼王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惊觉自己被钟洵控制着动不了了。
他咧嘴朝钟洵乱吠了两声,而后又哑声缩了脖子。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下吗?”钟洵踢了踢前狼王的小腿肚子,而后朝树林深处喊了一声,“不用躲了,出来吧。”
姜简随着钟洵的目光看去,一只狼从灌木丛里直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眼眸刹那间亮起。
他见过这匹狼,他和钟洵都见过,在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它从猎人的背上逃跑。
“戴维。”姜简三步两步跑到前头狼面前,想蹲下查看时,被钟洵的大尾巴拦住了去路,“他果然是戴维?”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钟洵诧异不已。
如果不是他今夜变身狼人后,恰好在林中遇到了这条受伤的狼,他还不一定能推断出头狼的身份呢。
他的小姜老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刚才说了‘未婚妻’不是吗?”姜简耸肩,“这里的习俗是叫未婚伴侣,而不是未婚妻,还是他告诉我们的呢。”
他脱口而出的“未婚妻”,分明是姜简和钟洵教会他的。
戴维瞳孔缩了缩,他万万没想到是自己的一言之差暴露了身份。
“狼群之间有绝对力量压制,一般不会轻易将其他狼同伴置于死地。”钟洵声音清晰可闻。
这是他刚才与他们争斗时逐渐领悟到的事情。
“同为狼人,你居然要用猎-枪杀害同族?”
戴维嗷呜地嚎叫着回答,只有钟洵能听懂他的话。
姜简听不懂,无聊地将手搭在钟洵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毛。
钟洵头皮一阵酥麻,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想要更多,不自觉地转头,脑袋往姜简手掌心里贴。
“……哥,你抑制一下本能行吗?”
姜简有些无奈地在他头顶乱薅了两下,“快翻译。”
草!不自觉就……
钟洵前爪搭在姜简腿上,掩盖着自己滚烫冒烟的脸颊,闷声说:“他说这位狼人是之前多莉斯的家庭教师,给多莉斯建议让她将附近的狼人一网打尽,先后消灭了几位狼王,所以他决定将她也变成了狼人,先控制,再消灭。”
伤狼站在钟洵和姜简的侧后方,呜咽地哀嚎了一声,声音中含了些许愤懑。
“等一下!”姜简听到重点,眸光一凛,“狼人也能把其他人变成狼人吗?怎么做到的?”
钟洵跟着戴维的嗷呜声同声传译:“就像血族靠初拥将其他人变成血族,狼人也能通过血液将其他人变成狼人。这就是血之诅咒。”
话音一落,两人齐齐转向后方的跛脚伤狼。
“你那天查看专门检查她的血液了,我记得。”姜简眼眸亮了亮,小声说,“所以还是要注意卫生勤洗手。”
钟洵牙尖轻轻磨了磨,语气酸酸的:“那你又是被谁初拥变血族了?路易斯吗?”
姜简一噎:“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着,他拧起眉。
如果靠接触血液就能异变……思来想去他也就接触过路易斯身上沾染的那点血迹。
但那是基斯医生的血!如果那点血就能让他转变为血族,除非基斯医生也是血族。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血族不经过任何反抗就被另一个血族单方面虐杀?
“戴维。”姜简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你和城堡里的伯爵是什么关系?”
被控制在原地的前狼王身体一颤,看向姜简的瞳孔缩小。
先前钟洵的提问他都风轻云淡地回答了,唯独姜简这个问题,让他神色陡然暗下来。
仿佛被深深戳到了什么痛处似的。
“这和伯爵有什么关系?”钟洵不解。
姜简轻轻捏着他毛绒绒的耳朵,解释道:“下午小宋和我说,伯爵问了她知不知道戴维怎么样了。”
他将目光落在戴维身上。
“你们认识?还是他单方面认识你?”姜简飞快地思考,“要不直接带您回城堡?”
戴维惊恐地看着姜简仿佛在讨论伴手礼似的谈起要将他带回城堡见伯爵,整个人忽然发了疯似的乱叫起来。
他决绝的姿态竟然挣脱了钟洵的力量压制,在一瞬间松懈中,整个人一跃而起,朝面前的粗壮树干直直撞了上去。
跛脚狼往旁边跌撞地挪了两步,只见戴维缓缓跌落在它脚边,合上眼。
太突然了,钟洵和姜简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姜简松开手跑过去,想要蹲下检查,被跛脚狼欺身拦在身前。
“你小心别碰它的血。”钟洵跟了上来,腰背一横,接过身体摇摇欲坠的姜简,让他靠着自己。
姜简眼眸泛着红,指尖轻轻颤抖。他感觉自己站不稳,抬手向后扶着钟洵。
怎么会这样……
他没有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他们面前离开。
他声音凉凉的,夹杂着浓浓的难以置信:“钟洵,是我害的他对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决绝而壮烈,一如林棠在地下实验室扑向惩戒者那般,猝不及防。
“是我逼他们走到绝路的。”
他的声音幽幽,呼吸在空中冒出一股白烟,而后消散殆尽。
他感觉自己被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拉扯着,将他架到深渊面前,被名为自责的鞭抽打,被无价的生命之神审判。
即使遇到怎样的绝境,他都不愿意以牺牲他人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去自己的苟活。这是他跟随贺悯之受教育一来接受的人生准则。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在他面前……为什么又……
“不是你的错。”钟洵难得看见姜简失态,他望着姜简失去焦点的眼瞳和恍惚的神情,急切道。
可是姜简好像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回忆,似乎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一边驮起姜简,一边对那只跛脚狼说:“先跟我走,带上他的尸体。”
寒风刺骨,原本应当融化的冰雪迟迟没有化开,伤狼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钟洵带他们进了一个山洞。
每只狼人都会有一个专属的洞穴,以度过角逐狼王后伤痕累累的满月夜。
这里大抵是钟洵今天新找的,里面还没有认真布置。
它帮忙叼了一些软草铺在洞穴里面,自发地走到洞外,没再去看洞内的模样。
姜简陷入了无限的懊悔和自责,他被钟洵温柔地放下,侧躺着,红着眼眶,死死抱住钟洵。
“姜简,看着我。”钟洵低头,收起自己的利齿,轻轻吻在姜简的额头,鼻尖拨开他额前卷曲的碎发。
姜简忍着剧烈的头痛,睁开眼。
他眼前闪过鸢尾花,闪过留声机,闪过冰封的欧式小城镇,闪过一双目眦尽裂的面容。
他曾在无画相框中看到的冰山一角,又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的恐惧。
被遗忘或者说是被迫封印在角落里的恐惧。
仿佛有一双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动弹不得,呼吸不得。
好痛苦,好难受。
“姜简!你看我,我在这里。”
钟洵低沉的吼声穿过重重迷雾,带着狼的胸腔共鸣,直击中姜简的内心。
他在一片血色中看到银白色的光芒,那束光芒笼罩着他,霸道又温柔。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雪山里的那瓶烧刀子了。”钟洵轻轻卧在姜简身旁,将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他身上。
“上回是你救了我,这回该轮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剧情党指路一些藏在chapter10和chapter77的细节
为CP粉指……没什么好指的了,rua毛茸茸的日常罢了。
====================
第099章 滚烫而炽热,迎着风雪破开他的偏见。
森林洞穴中的夜是漫长的。
狼自能忍耐严寒, 无需生火,姜简却急需被温暖。
洞外风声渐渐弱了,跛脚狼在外面的呼吸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钟洵前腿向前伸直,低低卧下, 姜简蜷缩在他身侧, 脸色苍白, 双唇微微颤抖。
视线模糊的他看不到, 此时此刻,钟洵浅灰色的眼眸仿佛寒冰消融吼的春水。
这只白狼捱过漫长的寒夜, 等来了眼前的珍宝。
“你怎么……都记得呢?”
脑中、眼前被痛苦的过往碎片充斥着,姜简瞪大眼睛, 像枯涸池中的游鱼,攥紧钟洵垂在他身前的容貌。
“因为就没有忘记过。”钟洵低声道。
姜简进入节目后不再记得他是谁, 反而心里挂念着另一个同事;而他, 则是自始至终抱守着关于姜简的一切活到了现在。
“真好。”姜简沾了夜露的眼睫轻垂。
他想听钟洵回忆, 回忆那些他此刻想不起来的事,来驱散在心底逐渐堆积的阴霾。
钟洵从洞内衔了一些草铺在姜简身边, 没想到他张开怀抱扑到自己身上。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狼眸微微闪动,娓娓道来。
*
有段时间, 异调科新来的那位特聘分析师姜简, 是茶水间的热门话题。
据说他打破了钟洵的记录,成为加入异调科时最年轻的成员, 20岁出头就站在了这个秘密部门最核心的位置。
他一丝不苟, 公事公办, 对数据了如指掌, 仿佛直接在大脑里建模的信手拈来, 让组里和小队的人都无比敬佩, 以至于可以忘却他那张冷淡面瘫的脸。
钟洵一开始就和他不对付。
他们不在一个组,无法评价他的业务能力。但客观讲,他只是看那张脸不爽。
异调科固然调查的是特殊案件,需要无比理智冷静的工作态度,但他始终认为姜简过于冰冷,整个人少了人情味。
如果人心里只有数据,受害者和犯罪分子仅仅是一个坐标和数个标签,而缺少对生命的敬畏,那他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他在茶水间听人夸赞,心下庆幸还好他没有和自己在同一个组,走廊上打照面的时候,也只是视线淡淡交错,没有更多言语。
直到他的上级兼搭档失踪,姜简被调来做了他的新搭档。
异调科的负责人曾说他是表面桀骜不驯,内心却是很守规矩、会服从命令的人。可他听闻要与姜简搭档时,心里是百般不情愿。
“我知道你还没有从失去搭档的难过中走出来,也很难接受听从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指挥,但你要学会适应,学会去认识他。”沈长锋沉着脸对他说,“钟洵,你已经独当一面了,重明组需要他,也需要你。这是命令。”
他们合作的第一次任务,是调查北部边境山林的频繁异动。他的前搭档也是在被借调去北部时失踪的。
他穿好装备走出山下的木屋,看到姜简孤身立在门口,神色恹恹地看着满天山雪。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这小身板,留在木屋里也行,不要拖累我。”
姜简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将专用通讯设备递给他,自己则带上耳机,捧着电脑走回木屋:“在坐标点附近设备探查不出任何异样,你注意安全,不要擅自行动。”
两人各说各话,谁都没有答应对方的话。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第一次分歧,与第一次险境。
他在林立的桦木雪松中捕捉到了一个灰色人影,他想追上去探查清楚,姜简却不希望他轻举妄动。
他没有败给那未能探查清楚身份的人,却败给了巨大的天地震动。
他在冰冷刺骨的雪崩中自救,凭着强大意志力与死亡赛跑,在双腿冻僵,奄奄一息之际,他看见那个一贯单薄的男人裹着厚厚的绒帽和围巾,开着雪地摩托,与时间赛跑一般找寻着他。
他找到他时,脸上还是那副僵硬冰冷的模样。
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颊和手背,钟洵眼眶一酸,喉咙梗着说不出话。
地崩山摧的架势容不了他们寒暄,姜简默不作声将他身上的带子一扯,径直扣在自己身上,背着他跨上摩托,顺着风雪前行的方向离开危险的边缘。
木屋基地里,只有他钟洵是遇险晚归的人。
其他分散在各方的队友都乖乖听从姜简远程指挥,提前回来规避风雪了。
“支队长,你的耳机是不是坏了,没听见小姜老师的声音吗?”
听见了。
“小姜老师,我们支队长不是那种鲁莽的人,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设备出问题了,等他缓过来你们好好谈一谈啊。”
谈什么,设备问题的监控就在姜简眼皮底下。
他就是他妈的鲁莽了,还差点连累了别人。
“小姜老师还以为你出事了,安排好我们回来要做的事自己就出去找你了。”
他错了,姜简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俯视蝼蚁的冰块,那冰封的脸庞之下是一颗不曾有人触及到的心。
滚烫而炽热,迎着风雪破开他的偏见。
众人散去,姜简才现身。
他好像刚烤完火,冷白色的皮肤被熏得浮起淡淡的红色,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烈酒扔给他:“你是沈局口中异调科最强的人,今天你的行动可配不上这个评价。”
钟洵徒手开了瓶盖,仰头灌下,向姜简深深俯身:“我回去领罚。”
“不如罚你告诉我原因。”姜简拉开椅子坐下,“鉴于我们之后还要有很长时间合作,你有什么意见和不满,不妨直说。“
他没有真的告诉姜简自己的不服气,太过丢人,只是把亦师亦友的搭档失踪后他的心情在姜简面前剖白。
他是别人眼中坚不可摧的中流砥柱,不能流露出脆弱,动摇军心。
只有在姜简那张看不出表情的面瘫脸下,才能将他的难过和委屈悉数吐露。
……
姜简的眼神逐渐清明,他没想到,在失去部分记忆的时候,听别人讲述和自己有关的故事竟然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体验。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开始。
可为什么他记得都是他悄然无声的温柔?明明这种真性情的不满也是他的一部分呀。
他抬手拍了拍钟洵的额头:“谢谢你替我记着。”
钟洵往他的手掌里蹭了蹭,贪恋地埋进他的颈间,生怕望日一过,恢复人身,他就无法再这样亲密无间地与他相处。
从他们来到Tarina小镇开始,他的记忆开始逐渐恢复得畅通无阻,只要他愿意去回想,过往就会行云流水般翻涌而来。
他问过006号,006号说它也不清楚。
他以为解除封印的记忆是一种恩赐,能够尽情回想一切,没想到其实是另一种折磨。
拥有记忆的人,面对失去记忆的人必然会生出的遗憾和小心翼翼。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姜简无意识地又抓上了钟洵的耳朵,感受到他颤了一下才松手,“青峦村的时候你还觉得我是冒牌货吧。”
“我态度变化这么明显?”
“你说呢?”
钟洵想了想,说:“在琴房看到你在纸背面画地图写线索的那天。传纸条的时候你用的还是改变过的字体,那晚可能是太心急没有变过来吧?”
他有那么多文件都是经了姜简之手,两人签名都是并排的,没有刻意模仿和改变,下意识写出来的字,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是……”姜简眼皮打架,想说什么,却连张嘴都变得无力。
“睡吧,有我陪着呢,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困意袭来,姜简合上眼,往钟洵的毛茸茸靠近了一些,神志模糊地问:“对了,如果你们变回来,记得穿衣服。”
“……”
钟洵还没说什么,姜简已经沉沉睡去
他正想从洞里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忽然听到洞口窸窸窣窣的声音,警觉地回眸,发现先前那只受伤的跛脚狼站在洞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钟洵找了点东西盖在姜简身上,尾巴轻轻一扫,往洞外走去。
站在洞穴上方,他认真说:“有什么事情快点说,黎明前赶紧去找到衣服换上。”
尤其是……他才发现眼前是只母狼。
母狼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嗷呜了一声。
钟洵听懂了她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他妈是从哪个男德班毕业的?
严寒已过,春色却也没在夜里停留。
山间雪色已经消融。
姜简醒来时就看见钟洵已经人模人样地坐在洞口,微敞着领口,享受着暖阳洒在身上的感觉。
他走到钟洵身后,望向已经重归茂密的森林,不解道:“昨天冬季气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之前我没有注意,春夏的交替是在夜晚吗?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好像没有夏天?”
钟洵看姜简若无其事地走近,心跳得快了一点。他克制地动了动喉咙,说:“从我两天没睡的观察看,这里没有夏天。”
姜简微微皱眉。
在正常的世界,昼夜和四季的交替是在地球公转和自转基础上形成的,像这样构建出来的世界,又是怎么做到一日如四季的?
还有,夏天去哪儿了?
“你等下要回城堡吗?”钟洵问他,“我送你回去?”
“路易斯他们回去了吗?”
“没有,从你那天嗜血失控开始就不太对劲,多莉斯暂时不会带他回去的。”
“那你送我去镇上吧,我想去基斯医生家里看看。既然他一直都在为路易斯和伯爵制药,或许他的家里有遗留的研究材料。”
日光洒在姜简的侧脸上,他说完,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
“有人来了。”
钟洵起身,抱臂看着远方一瘸一拐走来的女人:“别紧张,是熟人。”
女人在山洞下方的岩石上站定,仰头看着他俩,淡淡从钟洵身上掠过,看着瞠目的姜简。
“好久不见,谢谢你们那天在戴维手里救下我。”陈夕清甩了甩头发,“没什么好说的,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夕清:祝99
钟洵:好耶谢谢希望所有人都这么识趣,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
来晚了quq关键人物暴躁老姐小陈上线
明天就百章了,呜呜呜谢谢大家陪伴
第100章 好想……咬一口啊。
陈夕清也要回Tarina小镇, 现在没有狼人敢违逆钟洵的意志来伤害她,她打算去镇上养一养。
钟洵和姜简照顾着她受伤的腿,慢慢悠悠往森林边缘走。
姜简有很多问题想问陈夕清,奈何被一句“百年好合”噎的, 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倒是钟洵,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陈夕清和颜悦色了起来, 遇到难走的路段, 还会主动来帮姜简搭把手,给她借力。
陈夕清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 连路上碰到猎人陷阱都会事先给钟洵提醒一声了。
钟洵稀奇道:“我还以为你会一声不吭看着我踩上去呢。”
陈夕清翻了他一眼:“我倒是想。”
姜简的目光在钟洵和陈夕清之间流转,他看着两人的背影, 边走边陷入沉思。
他们走到了一条溪流前,这条溪流也会汇入流经镇中的那条河, 只要沿着小溪往下游走, 就能走到镇上。
“别发呆。”钟洵一个响指打在他面前, 一步越过林间的溪流,站在另一边的石头上朝他伸出手, 学着他先前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 “姜简, 这时候你可以不用站稳,我准备好接你了。”
姜简听出了他的调侃, 逆反心理瞬间涌了上来。
他跨步跳到钟洵旁边的石头上, 扬起下巴看着他, 心想, 可算以牙还牙了。
阳光下, 他抿起的嘴唇闪烁着微光。
钟洵喉咙一紧, 轻咳一声别过视线,向陈夕清搭了一把手,强行转移了心中的躁动。
“咦?!姜姜!”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卜蒙提着裙子,背着竹筐从下游远远地跑来,满头卷发扎成双马尾,在两侧乱颠。
她气喘吁吁地跑近,看到陈夕清的瞬间,难掩脸上惊诧又喜悦的神情。
“我今天出门特意算了一卦,卦象解读说离开久居之地会有意外之喜。我挑了个来森林里采药草的任务就出来了!”
卜蒙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扑到陈夕清怀里。
“阿清你怎么也在这里呀!我来之前还听一个嘉宾说,他们一期节目同行的人里就你没出来!不会是这个节目吧?哎呦我的宝,你怎么受伤了!”
卜蒙甜甜软软,把陈夕清拉到自己身边,让她把力量放在自己身上,拄着她走路。
陈夕清一贯暴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局促和羞赧。
“节目一不一样我不清楚,但也是在这个世界,我当时最后一项任务是去城堡做为期一周的家庭教师。”陈夕清叹了口气,抬眸看了一眼钟洵和姜简的背影,坦诚地说,“我离开前被一只狼咬了小腿肚,在节目正式结束的那天夜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狼人形态,腕带识别不出我的身份信息,就没有办法离开。”
“狼……狼人?”卜蒙一头雾水,但她发现姜简和钟洵没有一丝波动,嘴唇抖了抖,“我错过什么重要的剧情了吗?”
陈夕清抬手敲她:“噫,你个小笨蛋,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呀?!”
“在做任务攒积分啊,我前前后后为整个节目贡献了300分呢!现在一共才得了3000分,十分之一都是我的功劳好嘛!”卜蒙委屈地捂着额头,对姜简他们喊道,“狼人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背着我开启什么狼人杀的隐藏任务了吗?”
向卜蒙解释的重任交给了姜简,他言简意赅地概括完脚下这个大陆的历史,和魔鬼后裔的血之诅咒,收获了卜蒙震惊的表情。
“卧槽,玄幻起来了。”她自言自语道,“一个血族,一个狼人,要上演不为天理所容的跨物种恋爱了!不愧是逆位恋人牌啊。”
陈夕清:“……”
你这一脸嗑到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姜简解释完,看向陈夕清:“咬你的人,是戴维吗?”
陈夕清沉下脸色,点了点头。
他皱眉:“所以你知道他的身份吗?他和伯爵认识?”
姜简的声音有些沉闷。
钟洵知道,即使过了昨天一晚,他依旧对戴维的决绝赴死感到自责。他轻轻贴上了姜简的手背,反手握着他垂在身侧的手。
“应该是认识的。”
陈夕清听到姜简提伯爵,低垂了眼睫。
她回忆了一下,说:“但具体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他不是城堡的人,但我曾经在城堡禁地看到过他和伯爵在争吵。”
姜简推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在陈夕清进入这里的时候,伯爵还没有被囚进城堡偏楼。
“好啦!有什么大事慢慢说,先上车!阿清的腿伤成这样你俩也不知道背她走。”卜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指着不远处的马车,“我为了任务还专门学了学怎么驾车呢。”
*
从卜蒙的马车下来时,姜简按了按太阳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钟洵的肩:“你的极速飙车要是也是这种水平,我绝对不会坐的。”
阿拉斯加犬的除外。
卜蒙将马车还给邻居,采完的药草放在指定地点,总积分“叮”一下跳到了3080。她带三人穿过小镇集市,来到她借助的房东奶奶家。
“奶奶,我带朋友们回来了,不会打扰到您吧!”她扬声道。
推开房门,客厅坐着一位贵妇人。
对方正和她的房东奶奶寒暄着,回头看到她,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可算等到你回来啦。”妇人走到卜蒙面前,“上次说好离婚后给你报酬的,今天财产已经分割好了,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卜蒙摇摇头:“官司打完您不是已经给过我了嘛!”
“这不是摆脱了垃圾男人,开心呀!”妇人豪爽地看着她,“或者你朋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呀。”
姜简眼眸亮了一下,手背在身后轻轻扯了一下钟洵。
钟洵心领神会:“我们的妹妹不小心受了伤,想托人找水平好一点的医生看看,顺便开些药,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推荐的?”
陈夕清的眼刀袭来,脸上写满了“谁他妈是你们妹妹”的嫌弃之情。
妇人目光扫了陈夕清一眼:“懂了,你们也想找基斯医生看病吧?伯爵的御用医生,妙手神医。整个镇上的人都得拿号码牌等着呢。他这会儿应该在城堡呢,一时半会回不来。”
说着她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递给钟洵。
“这个戒指是特殊病例优先的象征,你拿这个去C区,找到他的铺子,药铺的人可以用他留下的现成药方帮你们配药。”
几人谢过妇人,连忙往基斯医生的药铺赶去。
药铺伙计看到戒指,二话没说将他们迎了进去。
他搀扶着陈夕清到诊疗位上,反身走到柜台后面林立的木架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这段时间带着这种咬伤来我们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伙计轻轻把粉末状的东西倒在陈夕清的伤口上,她猛地拧了一下眉,咬牙忍痛,“最近还是少去森林吧,感觉野兽都很躁动。”
钟洵竖着耳朵听着,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狼王沟通之力。
且不说整个镇,就是C区这一片地方,他都感受到有四五个狼人的气息在蔓延,他们和每一个镇上的普通人一样生活着。
姜简走近柜台,远远打量着摆放药品的木架,每一种药品下方都贴着相应的标签。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钟洵走到他身边。
姜简回眸,微微仰起头,贴在钟洵耳边,压低了声音;“基斯医生……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钟洵挑眉,顺着姜简刚才的目光看向柜架。
在伙计眼里,这两个英姿俊朗的男人就跟逛家具市场一般,仿佛是来收购他们这家镇上最大的药铺似的。
“这样放眼看过去,几乎完全是现代药店的陈列规则,如果他没有一点现代药理和医学基础,恐怕无法做到这样的摆放。”姜简轻声道,“这里和他的房间连着的吗?我觉得很有必要去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钟洵颔首:“行,我们找找看。你先等我借两根针。”
姜简;“借针干什么?”
钟洵启唇,淡淡道:“开锁。我身上的工具都被多莉斯拿走了。”
姜简:“……”
*
温思黛看着伯爵食不下咽,将他没怎么动过的餐盘端起来,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锁链响动。
她转身,看见伯爵捂着心口,整个人往后跌撞了两下。
“你没事吧?”
伯爵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不远处仿佛有同样的跳动与他共鸣。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在一天前还感受过。
他一直以为这是换血的后遗症,但今天这位侍女的儿子和他说的话让他彻悟。
“我……没事。”伯爵咬牙支撑着站起,拖着铁链走上前,“应该是又有人变异了。”
“变异?”
“变成血族!”宋知返懒得在耳环里躲着,他大吼出了声,“我不是说了,路易斯手里的糖和管家身上的糖一模一样吗?我怀疑那种糖就是他们用伯爵的血制成的,能把人变成血族。”
温思黛转头看向城堡的方向:“我给傅云成的那颗糖?”
城堡房间内,傅云成坐在桌前,第1968次尝试着基斯医生的密码。
“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眼睛一亮,立刻打开箱子翻看里面的内容,瓶瓶罐罐和密密麻麻的文字手稿让他头晕眼花。
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整个人趴在桌上,痛苦地痉挛了一下。
他眼睛慢慢泛着红色,浑身滚烫。
六位数密码B-U-T-L-E-R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试出来了,就可以表白了。
表白……
他脑海里浮现出姜简白皙的脸庞和修长的脖颈。
好想……咬一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
钟洵:滚!我的!!
==================
100章撒花花
.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