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会……在你的床上?这里到底是什么副本?”灰色的被褥之间,宿琅白挣扎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了柔软无比的床单。
他感受到自己浑身发软,古怪的情景让他脑内警钟鸣起,这间完全陌生的宽阔卧房不像是副本中的场景,反而似是身处诡异的梦境之中。
宿琅白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只套了薄薄一件长款睡衣,细腻的布料包裹着身体,中间却什么都没有。
庄霁笑了,含糊不清地答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副本?”
这可装得真像。难道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就可以过去了?
宿琅白扯住被子边沿,有些窘迫地向被窝里缩了一下,趁机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受伤的感觉,甚至被窝中还非常暖和,但是奇怪的是,腹中的机械虫丝毫没有反应,甚至可能已经不见了。
他忽然触碰到腹部的一条伤疤,悚然一惊。
“我只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情,我用了某种道具,而后混进了副本……你记得什么?你记起我了吗?为什么……”宿琅白试图撑起上半身,略带颤音地问道。
庄霁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肯定,也没有立刻否定。
如果说训练场中的神经损伤,导致了宿琅白产生暂时性的失忆,那也说得通。只不过,眼前的此人十分善于诡辩,对他而言,豁出去撒个弥天大谎,不是不可能。
那就看,谁能撑得够久。
庄霁坐于床沿,冷静地道:“那实在太糟了。你从楼梯口摔下去,撞到了好几处,恢复了三天才醒过来。没关系,我检查过伤势,没过多久就会恢复的。”
宿琅白忽然有些不习惯,他在此前的副本和孤城之中,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可一眨眼之间,自己却躺在了暖和的被窝之中,眼前,还有庄霁平静安稳的声音。
简直像是美梦,或是下一刻就会万劫不复的噩梦。
“庄霁……规则是什么?”宿琅白面色苍白起来,勉强微笑道。
如果这是在副本之中,那就必然存在副本游戏规则。不管是以武力压制的方式、还是以洗脑和渗透的方式,规则都是副本世界构建的基石。
宿琅白知道自己的性命无碍,但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他无法放松警惕。
柔软凹陷的大床之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具有威胁性。
庄霁从小桌边倒了一杯气泡水,俯身将杯口递到宿琅白唇边,饶有兴致地开始灌入液体,看着那人有些艰难地吞下水流,喂完了一整杯水后,才缓缓开口道:
“规则并不复杂。我与你进行棋局,输了的一方,就会被永远困在镜中,而镜中世界的布局、时间流苏、人物、情节,都由赢的一方决定。
你输了,而作为代价,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作为我的宠物,直到你的灵魂被磨损殆尽,力竭而亡。
不过,你看,我并不准备折磨你。只要你能记得自己的职责,不再一次做出’叛逃’的举动,那我们就可以和平相处。”
庄霁递出餐巾,示意宿琅白擦干净自己嘴角的液滴。
他起身离开床边,而后冷冷道:“去餐厅陪我用早餐。”
宿琅白被这一番举动弄得有些晕晕乎乎,脑中明白这套规则听起来极其诡异,可心中还是不禁揣测起庄霁的意思,莫非是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独占欲?
空空荡荡的房间之中,转瞬之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墙背后,传来窃窃私语,既含糊又无规律。
宿琅白将古怪的想法甩开,掀开被子一角,赤足走下了地面。
他强忍着羞耻,说服自己这里是两人独处的房间,就算那些墙背后的声音似隐似现,也不可能有别人。
最多是npc。
宿琅白在给自己洗脑了数次后,忍着凉飕飕的触感,没有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走路,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卧房,朝餐厅走去。
没有窗户,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在房间内部,没有看到上下的楼梯。那么,他是怎样从楼梯口摔下,又是如何“叛逃的”?
冷冰冰的房间内,除了被自己弄乱的正方形大床,几乎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
一阵餐具碰撞的轻响,从前面的房间传来。
宿琅白走过被金属装饰物环绕的走廊,推开两侧的门,走入餐厅。
椭圆形的大理石桌面上,零星摆放着奇怪的水果。
庄霁早已穿戴整齐,一身军装礼服,和这个房间的装潢莫名和谐。肩上的勋章,是黑白相间的昆虫花纹。
忽然,从侧面伸出了一根机械触手,将宿琅白吓了一跳。
庄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将些许牛奶倒入玻璃杯中,闻声抬头道:“你忘记了怎么用餐?哦,对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需要我一点一点重新教你了。”
他起身,将桌面上的一个遥控器拿起,关闭了家务机器人的电源,走向宿琅白。
“我的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太合乎礼仪?”宿琅白脸颊发烫,微微后退一步。
这个场景,很容易让他想起过去的记忆,下一秒,仿佛庄霁就会对他做什么一般。
而他却很喜欢。那个时候,他是故意只穿一件庄霁的上衣,从杂乱的客房之中走到无人的餐厅。
孤城之中,每处的住所都像是鬼宅一般,要么是孤零零在土坡之上,要么是挤在被砸破玻璃的商店街之间。
那一座宽敞的旧式大酒店,只剩下他们两名入住的客人。庄霁从酒店各处去搜集物资食材,撞上才刚刚醒来的宿琅白。
昨天才刚刚全部脱下的衣服,到了今天,也没有好好穿上。
庄霁捉住宿琅白的后颈,触手些许冰凉,怀中的人却毫不在意地开始蹭他的手心。
“你在做什么?只穿一双拖鞋,就走到满是玻璃渣的餐厅。”庄霁问。
“欢迎我的主人。”宿琅白浅浅一笑,摆出法国贵族社交场上的行礼方式,在空旷的餐厅之中传来细微的回声。
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就被抱到了厚厚窗帘盖着的餐桌上,上衣被窗帘蹭起,双手双腿都不得自由,可庄霁却没有吻下去。
“你的情人、你的主人,希望他的这位朋友,在床上待够一整个上午。”庄霁将宿琅白的脖颈转向一侧,那里有一个古旧的时钟,而后低声道,“现在,十点还差三分钟,把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的地方遮住,回到被子里,闭上眼,不要喝桌上没有烧开的水,别装作你一点事也没有。”
宿琅白轻轻打了一个冷颤,被这种几乎要刺穿他的眼神盯着,从脊骨处都透出了些“人不作死还要活着何用”的意味来。
……
相似的场景,却是与那时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灰色的冷硬风餐厅之内,身着军装制服的庄霁走近眼前的“爱宠”,将那张脸微微抬起。
宿琅白眼神慌乱,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你在脑中想着什么?是不是,过去的那个’完整的我’?”庄霁略带狠毒地压迫道,“你会因为那份幻梦一般的回忆,坚持多久?十年、二十年,在这里连时间的流速都不存在,你要如何确认,那确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你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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