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那枚子弹射中了靶心的白点,机械臂收起,只剩下最后一个靶子了。
宿琅白的黑异形却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他勉强避开了致命伤,但两只爪子报废,战力下降了些许。
只要他腹中的机械虫还能够撑得住,那他就有胜算。
太阳从雾气中照入,训练场开始变得燥热。
比起黑异形的巨大消耗量,白异形由于数量众多,还有几十只保留了完好的行动能力,他们看出了对手的疲态,行动变得更谨慎,也更狡猾。
宿琅白操纵异形,节省地使用着子弹,他必须要保证下一个靶子出现之时,自己的弹药不至于用尽。
然而,靶子迟迟没有出现。
灰绿色的血液从黑异形的伤口缓缓流出,因为剧烈的运动,来不及凝结,就再一次绷裂开。
在庄霁面前的巨大监视器中,可以看见宿琅白的身体状况、和异形的行动力数值。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宿琅白腹部的“系统道具”,是他蒙混过系统筛选的原因。
严格来讲,它不算是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而成了可服用性的药品一类。
只不过,这只机械虫,在能量耗尽之前,都会扎根于宿主的腹部,吸收其生命力,转化为短时间的爆发力。
因此,在1h时限之中,他越是体能增强得快,时限过后,越是虚弱。
而现在,已经接近最后十分钟了。
忽然,某只白异形发现了黑异形后足的伤处,从它视线的盲点,极近距离下开了一枪。
枪响在训练场上空响起,宿琅白根本没有见到这只白异形使用过子弹,所以一直以为它是无法灵活控制爪子的类型。然而此刻,它却忽然亮出了利刃。
黑异形仅仅能够在最后五分之一秒内,将身体转移角度,使那一枪不至于贯穿内脏。
可穿刺的疼痛从异形的体内,直接到达了他的身体之内,在肌肉被剧烈损伤的暗示下,正常的器官机能短暂地停止,影响到了机械虫的能量吸收。
宿琅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双腿发软地在操作舱中倒下,却被固定器扯住,只能勉强靠在舱壁,全凭那些传感线与背心支撑着身体。
黑异形的动作混乱起来,仿佛在临死挣扎。
这个时候,第五个靶子出现了。
监控室内,庄霁站在某个被玻璃封起的按钮前,犹豫地伸出了手指。
刚才的那一枪,对宿琅白的本体影响虽不致命,但如果黑异形继续受损,那宿琅白的机能也会受到一些永久性创伤。
可能是永远也无法吃硬质食物,或是无法运动膝盖以下的部位,也可能不会再醒过来。
庄霁确实拥有一项异能——“时钟摇摆”,能够在某些限制条件下,将自己以外物体、人类的时间,向前或是向后调整。
他可以选择对受损的宿琅白使用异能,这样,不管对方受了多少伤,都可以一瞬间修复。
但是,他真的乐于用这种方式,旁观着那个人受伤吗?
有什么不对劲。
在玻璃墙的另一侧,宿琅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咬牙握紧了手柄,转换战略,操纵黑异形高空跃起,试图从培养皿的残骸上接力,直接跃到靶子的位置。
可他的指尖还有些发麻,没法熟练地操作手柄,而黑异形在受到腹部的重创后,显得更凶暴而难以管控。
十余只白异形趁着它动作的迟缓,从下方扑上去撕咬。
黑异形在最后一刻,扯下了培养皿上方的输液管,钢结构支架本已摇摇欲坠,此刻砸下来将敌人逼退。
但它也吊在了半空,不上不下。
靶子忽然开始移动,渐渐远离黑异形,向着训练场另一端转圈。
宿琅白毫无选择,只能调转方向,拼劲所有力气扑向那个方向。
在极近的距离内,他也可以操纵枪·支,打中靶心。只要距离够近,就算是异形的粗糙控制能力,也不会打偏。
埋伏在下方的白异形瞄准了这个时机,以插在废墟上的刺刀作为借力点,拦腰抱上黑异形,将另一把藏于中足的刺刀猛地划下,将黑异形破腹切开。
另一只队友对准了靶子,开始疯狂地扫射。
监控室内,宿琅白的身体数值猛地开始恶化,迅速就要降到零界值以下。
操作舱之中,痛到麻木的宿琅白,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依旧在一片模糊的白色视野之中,将黑异形的生命力发挥至最后一分一秒。
庄霁的神情扭曲起来。
一股难以忍受的躁郁闷在胸口,让他几乎无法注视屏幕。
如果宿琅白在死亡与输掉游戏之间,选择前者,那他的等待就是徒劳无获的。
直到最后,庄霁也无法赢过,将自己赌出去的宿琅白。
猛烈的破碎声在监控室内响起,薄薄一层玻璃被击得粉碎,玻璃下方的红色按钮被压下,一瞬间,对应人物的神经连结被强制切断。
黑异形的动作忽然停止,一种特效药剂被注入其体内,它的肌肉松弛下来。
宿琅白身上的金属背心脱落,0.01秒之内,黑异形的致命伤没有传导至神经中枢,他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破空而出的子弹贴着红色圆球的表面,从白点的一侧穿透,笔直从另一面的白点处飞离。
两杆狙·击·枪落下高处,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把刺刀将黑异形穿成刺猬,一股一股灰绿色的血液溅到白异形的面部。
训练场上方,黑色的细窄显示屏上,炸出了一朵朵白色的烟花,伴随着机械音,显示比赛结果:
【白队:2分】
【黑队:3分】
【恭喜!获胜方是黑队,黑队所有成员获得10点奖励!白队所有成员扣除10点。】
【另外,黑队成员“宿琅白”击中靶数为3,获得45点额外奖励。】
【白队成员“沈知言”击中靶数为1,扣除15点额外点数。】
【白队成员“路峰”击中靶数为1,扣除15点额外点数。】
游戏早在黑异形被贯穿前结束,而一片狼藉的训练场中,只有异类的呼吸声粗重而此起彼伏。
……
迷宫一般错乱的宽阔套房之中,蜿蜒的黑白抽象画装饰着天花板,两侧,是完全对称的银色金属装饰品。
乍一看,是完全正常的的装潢风格,然而只要抬头,就能发现这些图像之中,隐藏着某种异样的倾向。
比如说,融化于墙面的银色台灯,从抽象画的底部,伸出切片后的手掌。
桌面上摆放着果盘,樱桃从宽达数十厘米的桌面缝隙中,落在地毯上。
套房之外,有人轻声低语,含糊不清的声响让人烦躁不已。
庄霁一步一步地走向卧房中央。
在灰色的正方形床面上,有一团轻微的隆起,伴随着平缓的呼吸声。
庄霁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不过,这股无处可去的怒意,必须要眼前的人才可以化开。
如果他醒来,那庄霁就会让他知道,后悔的滋味到底如何。
如果他继续沉睡下去,那很快,他所重视的一切,这个副本中的人与物、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回到现实的可能性——庄霁会全部毁掉,连同自身一起拖入绝望。
忽然,床上的人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浅色瞳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古怪的墙面、宽阔无比的卧房……
和一张过于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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