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萧予舟所愿，小不点带他前往观察区。
穿过四楼走廊时，他发现实验室里已经没有了博士的身影，面对他的疑问，小小可谓是知无不言，对他毫不设防：“爸爸和姐姐去地下室照顾妈妈去了。”
“谁的妈妈？”
“我妈妈呀。”
两人也没坐电梯，踩着台阶往下走，萧予舟将目光放在拐角处的那堆杂物上，杂物下方整齐堆叠在一起的铁皮圆桶应该放了很久，桶面锈迹斑驳，上面画着禁火的符号。
跨下最后一阶台阶时他膝盖发软，侧着身体撞了上去，咚的一声，圆桶们纹丝不动，声音听着厚实有力，不是空的。
小小扶住他：“你还好吧？”
“不太好，”萧予舟如实道，“我得赶紧吃点东西。”
小小立刻带着他快步下楼，萧予舟抽空往楼下撇了一眼，发现二三楼的拐角处也堆放着同样的易燃物。
他了然地收回眼，跟着前面推门的小异种进入了三楼观察区。
观察区灯光明亮，走廊干净整洁，这反而让这片区域的混乱和嘈杂更为明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各种味道的难闻气味，全部都是从观察室里散发出来的，那些实验体们如同暴走的野兽一般嘶吼着撞击着墙面，骚动频频。
无数的恶意对准萧予舟。
“它们都想吃了你。”小小笑嘻嘻地说着恐吓萧予舟的话，但对方的不为所动让她挫败地撅起嘴，带着萧予舟往走廊深处走去。
萧予舟顺着观察室一间一间看过去，如果说感染者还勉强有个人形的话，这些奇形怪状的实验体简直是一个崭新的物种，既看不出人类的样子也和兽态的异种联系不起来。
就像是用泥巴塑出来的各种恶心玩意儿，粘稠，腥臭，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还没那些卵泡看着顺眼。
“这些都是可萱姐姐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低级异化物，不好吃。”注意到他视线，小小顺口解释着，几根触手从裙摆下探出同时打开几扇观察室的门，飞快探入又飞快收回，在惨叫中将尚在滴血的异种肉送到萧予舟面前，热情分享，“吃这个，这几个都好吃。”
萧予舟后退一步，避开差一点就甩到自己身上的血，有点嫌弃：“就没个火？生吃我不太行。”
“可你刚才——”小小想说他刚才吃卵泡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萧予舟抢先截断话头，“那不一样，你这个太血腥了我吃不下……”
他说着瞟了眼自己出血量慢下来的伤处。
小小看着他惨白惨白的脸，生怕自己喝不到，没心眼的小朋友完全被诡计多端的成年人拿捏住，她不爽地抱怨：“你们人类好麻烦啊！”
然后一脸不爽地带着萧予舟去了一楼厨房，除了二楼和地下室，萧予舟差不多把这栋楼都摸清了。
小小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自己在楼里“参观”，大概也说明只要博士和程可萱去地下室就不会那么快上来。
两人悠悠闲闲，一个吃烤肉一个拿触须当吸管戳在萧予舟身上喝血，融洽的场面透着无法形容的诡异。
小小的粉发颜色已经深到开始有些发红。
萧予舟一边吃一边和她闲聊，问了不少问题，比如观察室的门怎么开，哪些房间里的异种比较高级。
“那些高级种就是完美种预备役？”最后一块烤肉下肚，萧予舟从厨房里搜刮出一堆玻璃瓶，还顺走了灶台边的便携喷枪。
“它们算什么高级种啊，不过是妈妈的口粮罢了。”小异种嗤之以鼻，问萧予舟，“你拿这些干嘛？”
萧予舟晃了晃喷枪：“这个一会儿可以拿来烧肉，至于这些瓶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说着顺手塞了几个瓶子到小小手里，反正一点也不见外：“你妈妈也是异种，为什么还要单独照顾她？”
“因为妈妈行动不方便，她肚子里有宝宝，如果顺利的话宝宝就是完美种，不过……”小孩子总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分享欲，四周看了看，凑近萧予舟压低声音小小声，“不过我觉得爸爸不想让妈妈生宝宝。”
萧予舟心跳有些加速，他知道是刚吃下去的烤肉带来的不良反应，但没有特别强烈。
他听着自己的稍快的心跳和小小往楼上走：“为什么，你爸爸的工作不就是研究完美种吗？”
“我也不知道，爸爸没告诉我，但是他每次照顾完妈妈回来总要背着可萱姐姐唉声叹气，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事情进展不顺利才不开心的，但有次我发现他在偷偷减少妈妈的营养剂用量，剂量不够的话，宝宝就没办法从妈妈那里汲取足够的营养了。”
“但是这样宝宝不是就会从母体汲取养分，不会导致你妈妈更虚弱吗？”萧予舟随口道，“你爸想杀了她？”
“不会的，爸爸很爱妈妈，不会伤害她的。”
小异种知道的信息有限，萧予舟也就没反驳她。
他从小小那里了解到这栋实验楼多数时间都只有她和程可萱、博士三个人，实验体如他所想确实是人。
有战场上送来的残破尸块，也有初现异能不知道能力强弱的普通人，但不论死活，他们都是异能力拥有者。
至于具体做什么实验，他并没有从小小嘴里问出个所以然，但其中最让萧予舟感到疑惑的是，如果说完美种实验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参与整个实验的只有程可萱和博士两人，甚至说那个所谓的救世主全程都没有出现过。
至少小小出生三年来，从没见过他，来传话和运送实验体的都是他的神使。
是他自信一切都在掌握，还是根本不把这里的实验当回事？
小小母亲肚子里的，真的是完美种？
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托词，只是为了让他的人类信徒“博士”，给他传教？
程可萱的身份是更倾向于实验的辅助者，还是博士的洗脑监控者？
只要获取一个信息点，萧予舟就能衍生出无数种可能性，他脑子转得飞快，面不改色地屈指点了点小不点的肩膀，小小转头时对上的是几个灌满了鲜血的瓶子。
萧予舟把血瓶塞她怀里，拎走她手里的空瓶，将伤口处不断涌出的血都灌了进去，不消片刻就把所有瓶子都装满了。
虽然他现在的出血量不小，但对萧予舟来说还不够多。
他催着小小回三楼，鲜血顺着衣摆把裤腿浸湿蜿蜒在地，小小虽然和他并肩走着，但所有的触手都在擦蹭着地上的血迹，一路回到观察区地板仍然干干净净。
她满心欢喜地抱着怀里的血瓶：“这都是给我的？”
“算是送你的礼物。”
“我第一次收到礼物诶。”
“是吗？”萧予舟扫她一眼，“我也是第一次送别人礼物。”
小异种开开心心点头：“哇！”
收了礼物之后，小小对萧予舟更殷勤了，跑前跑后给他弄了好多异种肉，萧予舟也是来者不拒，给啥吃啥，他吃东西的时候小小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一些容器出来，眼巴巴地望着萧予舟往里面蓄血。
萧予舟却始终觉得差了口气，而且也不知道程可萱什么时候上来，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他看着小小探进瓶子里的触手，问道：“水母会痛吗？”
“当然会啦。”小小一脸“你问的什么白痴问题”的表情。
“那你忍着点。”他说着掏出兜里的手术刀，在小小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手起刀落，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同时削掉了她两条触手。
水母体内百分之九十几都是水，就算是异种也不例外，触手跌落在地带倒了敞开口的血瓶，“啪”的一声，也分不清溅起来的是萧予舟的血还是混合了他的血的水。
当然这些水是否等于小小的血就另说了。
突然被削掉了一截触手，小异种还愣着：“你干嘛？”
萧予舟已经毫不客气地几刀下去，将尚未完全失去活力的触手片开，依次喂入口中。
怎么说呢，高级种吃着就是比普通的异种好吃。
虽然水母的含水量很高，但它体内的水并不是流动的水，反而是带着一种胶质感，咀嚼起来是一种奇妙的韧脆口感，能感受到紧实肥厚的肉质和其中汁水。
鲜甜清爽的口感，在萧予舟吃到的所有异种中，夺得了头筹。
就是越吃头越晕，没几秒钟心跳就激烈地仿佛要从太阳穴跳出来，食用高级种的不良反应，比之前任意一次都来得猛烈和痛苦。
他和小小呆在一间空的观察室里，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放血的缘故，外面实验体们的动静比之前强烈不少，萧予舟抱着几个血瓶走到门口，当着小小的面将瓶子砸到地板上，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盈满走廊。
实验体全部躁动起来。
“你干什么！！！”
被削了触手还一直有些呆呆的小异种跟着炸开的血瓶一起炸了，瞬间张开所有的触手和触须，紧紧缠住萧予舟。
她越收越紧，勒得萧予舟几乎不能呼吸，惨白着脸费劲地仰着脖子，脖颈上青筋暴起。
“你骗我！”她咬牙切齿，就连脸蛋也变得透明化，看着无比狰狞。
愤怒占取上风后，异种本就缺少的理智被彻底挤压，让她忘记了爸爸的实验还没有结论，在那之前要保证萧予舟还活着。
她只想杀死他！
吃了他！
萧予舟费劲地喘着气，却并不能送入多少氧气进入体内，不断收紧的触手能直接从外将他的内脏全部挤爆。
但就是这股灭顶的疼痛，能让他在体内血液冲撞下保持理智，小小的触须和触手们遵从着本能想要往他伤口里钻。
萧予舟低头和她四目相对：“我从来不骗人。”
他语气轻快，手术刀在手里转了一圈，抢先一步扎进腰间伤口，狠狠一划——
喷射而出的鲜血把小小从头浇到尾。
“我只是没时间陪你玩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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