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舍得二叔还舍不得
是霍以南在电话那端说话的语气太气人,时雾才忍不住回怼过去,对他的所言所语既好气又好笑,一时脑热,倒忽略在这边的当事人。
她指尖轻轻拨着吹风机的按钮,双眼不知撇向何处,轻轻眨巴两下,任何动作都显得多余和尴尬,试图在心里斟酌词句,该如何解释一下的好。
刚从浴室里出来没多久,她身上散着清淡的沐浴香,未吹干的发丝上滴落着水珠子,沿着发尾慢慢往下,最终落在天鹅颈间,灯照之下,白皙皮肤上露着清澈的光泽,透出不易察觉的暗昧。
有时候人的感官确实神奇,霍遇先前不是没遇到过有女人趁着间隙来找他勾引他,穿着大红裙挺36D扭着蛇腰将语言描述得不堪的人更不在少数,只是鲜少有人能带来生理或者心理上的悸动。
而时雾不一样,哪怕她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呈现出的只有一小片锁骨,哪怕口中只一句说轻描淡写,半开玩笑的话,但配上那小鹿般躲躲闪闪的眼神,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官体验。
“二叔。”
时雾这一声,打破房间里的沉静。
BaN
她语言已经组织好了,小心翼翼地去解释自己刚才的冒冒失失:“刚才是霍以南打的电话,本来我不想理他的,他非说我和陈燃在一起。”
说在一起就算了,那语气还跟大爷似的来教育她,警告她不守女德,竟然在他们才分开之后立刻就找了其他的男人。
他好像忘了,先变心出轨的人是他,根本没有资格指责她一分一毫,哪怕她现在和谁结婚都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时雾知道自己现在还挺容易动气的,也有点小孩子脾气,没办法,如果是旁人的话就算了,偏偏是霍以南,偏偏说的话那么气人。
霍遇盯着她略显不安分的小脸望了会,明了又理解一般,“噢?”
她抬头,“嗯?”
他淡淡陈述:“我以为你早就把他拉黑了。”
“……”
时雾哑口无言。
倒是没想过这件事。
其他情侣分手之后常常会闹得老死不相来往,她和霍以南一直以来都没确定过关系,相互的称呼也只是名字,不会出现亲爱的或者老公老婆这类亲密的称呼,以至于坦明之后,两人都是心平气和的,没做出删除联系方式之类的事。
但在旁人看来,不拉黑弄得她还对霍以南余情未了,对一个早已经变心的男人还心存侥幸,那她属实是天底下最傻的痴女了。
时雾于是顺着话接:“怪我最近太忙,忘记把人拉黑了。”
“嗯。”
霍遇仍是静静看她。
没有任何的表示和肢体动作,但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他要继续看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不是时雾不想删,而是哪怕如此,霍以南想联系她的话大可换个号码,她有点多此一举。
不过被人这样看着,她只好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那一栏,点到霍以南那里,然后选择阻止此人来电。
做完这些后心情莫名平静下来,回看霍遇的眼神也多几分底气,似乎在说,你看,我真的对他无感了,想删就删。
手机丢到一侧,时雾撩拨着头发,心不在焉地随口一问:“怎么感觉二叔最近对我们的事情特别关注。”
“是最近吗。”
“什么意思。”
霍遇哂笑:“好好想想,以前呢。”
他就站在那边,衣服还是正装,白净斯文,斯文又淡漠,看她的眼底又多些许笑意,像调侃,也有点认真。
时雾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
以前注意力大多数集中在霍以南身上,并没有注意其他人,对霍家二叔的印象保留得非常局限性,并且他们的交流也非常的少。
“与其说是我关注。”霍遇见她答不出来,自行解说,“倒不如说你两撞入我视野里,比如以前在霍家,那么大地方你两不去,非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接吻?”
他叙述平淡,而时雾早已听得面红耳赤。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这一提,她就想起来了,又不敢深想下去,当初以为霍遇那样的忙人哪怕遇见,也会选择忽视,倒是没想到能记着,还当芝麻谷子似的一一抖落到她跟前。
男人对她此时羞愧面容继续点评:“怎么不说话?”
顿了下,补充:“很好奇,你们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青春男女,风貌正茂,荷尔蒙爆棚,光天化日之下喜欢追求刺激吗。
在回答不出别人问题的时候,反问是最好的压制方法之一,时雾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我不记得了,倒是想知道二叔当时什么感受?”
看到了,就当没看见了罢,谁曾想他能记着这么长时间,想必感受一定较为深刻。
“我吗?”霍遇薄唇微抿,目光锁在她身上,渐渐深邃。
印象里不止一次撞见他们两亲热,少女被少年压在树上吻得喘不过气面红耳赤的模样历历在目,作为家长,头一个想法应该是严肃处理或者警告,但他的思想却意外滑坡,年少时在寺庙里修身养性自渡的那些年仿佛白挨,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兴许是美□□引的缘故,毕竟是成年男子,没有反应是不可能的,只是后来经历再多事变,也很难有人再带来那样的视觉冲击。
“二叔?”
房间里,响起女孩的二次询问声。
“嗯?”霍遇敛目,很自然岔开话题,“过些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到时你就知道了。”
他卖起关子来,时雾脑海里飘过一丝疑惑,经过霍老爷子的鸿门宴之后,她现在对这些事不是没有怀疑。
半开玩笑似的,她笑着调侃道:“不会和爷爷一样,是让我去相亲的吧。”
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早早把她嫁出去,当免除一个整天惦记霍以南的祸害了。
霍遇否认得直接:“不是。”
“哦?那是什么?”她撩拨头发,“大家好像都很想让我嫁人。”
“不包括我。”
“是吗。”
“嗯。”他转过身,看不清面容上的任何神色,只留挺括背影,丢下轻轻袅袅的男性嗓音,“二叔还舍不得。”
“……”
她恍惚之际,他已然离去。
这一夜时雾睡得不太安分,可能是霍以南的那个电话所导致的,受到他的影响,导致她原本安宁的睡梦中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景,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哪怕真的梦见,也该像霍以南所说的那样,她和陈燃顺利联姻结婚,和他各别两宽。
可梦里和她手挽手,出现在霍以南跟前的男人,竟然是霍遇。
幸好是梦,不然荒唐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
拉黑霍以南之后,时雾确实清净不少。
但也有霍家那边的人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有意问及那次雨天的夜晚,她和陈燃的进展如何,时雾敷衍地糊弄过去,意识到霍家是认真的,心底开始盘算跑路的日子。
跑路前,意外看见网上关于林思娇的新闻。
前段时间林思娇揽下《都市》剧本的女主角色的消息被炒得沸沸扬扬,没有人怀疑真假性,粉黑做好等剧组宣传片出来的时候展开激烈的讨论准备,然而剧组官方却发声明否认了林思娇,并表明女主是个新人演员。
恰是这时,时雾接到原先剧组副导的电话。
那边开头一个恭喜,直接把时雾整得懵圈。
“你还不知道吗?”副导一改常态,对她嘘寒问暖,“小时你的演技和能力得到投资方的认可和支持,让你胜任女主一角。”
经过提醒,时雾这才想起之前确实误打误撞去过一次试镜,那正是她对霍以南死心的一天……也是她和霍遇一次不该接触……的一天。
由于那两人带来的冲击力太大,导致她把这事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想到误打误撞。
副导在电话里一顿夸赞,说她演技好长得漂亮,是个实力派演员,还说他之前就看出来她是个好苗子,精心培育果然不会错的。
这类客套话,时雾听听就好,并没有当真。
等对方说完,她才轻描淡写地表示,她没时间接戏。
“什么?你要放弃?”副导大惊失色,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你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拿下这部戏吗?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说放弃就放弃?”
“嗯。”时雾依然淡淡的,“我本来就没想进入演艺圈。”
她去剧组不是混眼熟也不是想成材料,只是为了监督林思娇罢了。
演艺圈什么的,她兴致不大。
她没什么梦想,一直以来都是跟在霍以南身后转悠的,以前也想过以后做个戏剧表演之类的老师或者编导之类的。
“我的姑奶奶啊。”副导痛心疾首,“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居然直接把这么好的几乎给放弃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见时雾心意已决,副导劝说不来,只能表示惋惜,让她去剧组那边亲自说明一下。
这个机会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难得,连林思娇都相反设法地挤进去,各种托关系,估计和霍以南撒了不少娇,但最后以失败告终。
时雾之前去试了镜,角色敲定的是她,突然懊悔拒绝的话,确实要去说明下。
可能副导提前打过招呼,她来到剧组工作室后,有专人接待。
和她谈话的,是先前碰过面的谭制作。
谭制作对她态度大不同从前,小心翼翼地仿佛把她当成慈禧一般,“时小姐,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时雾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不知谭制作态度为何如此大,小心眼地对这茶产生怀疑,所以没有动,语气也很疏离,“嗯。”
“方便说明下原因吗?”谭制作抹了把额头,“我方便和领导交代。”
“领导?”
“是啊。”谭制作说道,“这部剧的投资方就是我最大的领导,时小姐不参演的话,他一定会过问缘由的。”
“投资方是……”时雾停顿,“霍家吗?”
谭制作点头。
时雾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敲定的原因了,单手托腮,有点好笑,谁说霍二叔冷漠无情公正无私的,这不是明显地让她走后门吗。
“原因的话……”
时雾正准备把自己离开这座城市的事情当成理由告知一下,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拍门声。
“让我进去——谁都被拦我——老谭你出来和我当面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林思娇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门被强行打开的动静。
时雾坐在待客室的椅座上,姿态自然,和眼前出现的人截然不同,林思娇来的匆忙且神色抓狂,没有半点以往营造的淑女氛围,她目光先是冲了下谭制作,看到时雾在,视线立马被吸引住,根本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见时雾。
谭制作刚才对时雾客客气气的,面对突如其来的林思娇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质问保安怎么办事的,居然把人放进来。
“我在和时小姐谈正事。”谭制作训斥,“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
干这行的,见风使舵,谭制作以前对林思娇也非常地客气,其因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的男人,现在这般态度,要么可以估摸出林思娇有点失宠,要么就是说明时雾这个客人,更加地重要。
“时小姐见谅。”谭制作对时雾打着哈哈,“都怪我没把事情处理好……”
他起身,要去拨弄林思娇,想让她出去。
林思娇自然不肯,两人一直僵持。
“没事,既然你们有事,你们先谈。”时雾表现得很随意,并没有因此生气,仿佛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在她经过门口的时候,和谭制作纠缠的林思娇横一记眼神,“你怎么在这里?”
“不行吗。”
“你好像没资格来这里。”
戏里戏外,林思娇依然是傲慢的态度。
她这般行为,惹得谭制作很是头疼,把她拉过去,“好了好了,你有事赶紧说吧,我还忙呢。”
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补充:“如果是为了角色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上头领导就是这么决定的。”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都市》的女主定的是我啊。”林思娇忙活起自己的大事来,“指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和以南已经商量好了,他也答应我了。”
“你是不是忘了,这次投资方,不是霍家那个小少爷。”谭制作皱眉,“那小少爷至今无权无势的,他的保证能给你什么用?”
“你,你……”
林思娇没想过谭制作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恼羞成怒得几近哑语。
时雾在旁边当热闹看着,她知道霍以南挺努力的,在外人眼里口评也挺好,但在行家眼里,似乎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但谭制作话确实没说错,无权无势,确实是霍以南现在的状态,毕竟他被捡回霍家的时候,财权分割和局势已经定下来,他在公司做得再好,没有实权,也只是个拿高薪的经理。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忙,拼命往上爬,以及对他老爸顺从的意图了。
不过他毕竟是霍家少爷,如果没野心的话,其实是可以生活得很舒服的,爷爷和父亲尚在,等到他们老去,等到他四五十岁的时候,拿到家权也不是不可能。
转念一想,时雾又想到霍遇。
哦,还有二叔这样的竞争对手呢。
她脑子里给霍以南分清局势,林思娇和谭制作那边则继续为角色争吵。
“所以,让你们私定角色的女的是谁?”林思娇恼火得小脸通红,“说说看,我就不信比我还厉害。”
闻言,谭制作朝时雾看了眼。
见时雾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实话实说,“是时雾小姐,不过……”
不过时雾拒绝了……
然而话没说完,时雾轻飘飘地接话:“是我,怎么了?”
“你?”林思娇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嗤笑,“怎么可能。”
“不能是我吗。”
“你不配。”
“哦。”时雾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就是我。”
林思娇看向谭制作。
谭制作点头。
这个态度……说明时雾没有说谎。
林思娇的表情先后经过无数个变化,最后瞪大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真是天大的笑话。”林思娇的诧异转换成不屑,“前不久你还只是个跑龙套的,现在突然飞上枝头想变成凤凰,你觉得我信吗。”
她并不知道时雾为什么去跑龙套。
也不飞上枝头的是她自己,而那个枝头,现在也是时雾不要的了。
时雾微笑,不予一般见识,“信不信随你。”
说罢,转身离去。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饶是不信,林思娇也不肯让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你凭什么拿到的角色?你和霍以南是什么关系?”
时雾没有回答,大步走得飞快,路过的保安给她让步颔首。
林思娇追了过去。
怕这女人恼火做出什么事来,谭制作忙跟过去。
外面,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靠在台阶前。
一个戴白色手套,西装革履的司机走到时雾的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的出现,提醒到时雾之前霍遇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的话。
是霍遇的司机来接的,当事人的话,估计没空。
司机对时雾的态度客客气气的。
跟在后面的林思娇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价值不菲的豪车以及专职司机,刚才想要质问的恼火态度变成不可思议和一脸茫然。
事情出乎她的所有意料。
那不是在剧组只配演宫女的配角吗,怎么摇身变成大小姐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林思娇皱眉,像是自言自语,“和霍以南到底什么关系……凭什么……”
路过她身边的谭制作,根据最近的种种,自我推测一句:“她……好像是霍遇先生的人。”
第23章 .身世不止刚才用亲吻让她闭嘴那么简单……
霍遇先前说,带她去见一个人。
时雾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坐在他派来接她的车上时,脑海里阴影一片,她并不想过多的猜测接下来要见的是谁,但出于一种奇怪的反应,心脏的跳动频率明显要快于往常。
最后的目的地不出意料是一家繁华大酒店。
这家酒店是不对外开放的,属于只对高级领导使用的那种,门口也不像其他酒店那般摆设诸多的迎宾和男侍应生,只从阔绰和低奢的外表可见其身份不一般。
来接待的是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接待时雾下车之后行礼鞠躬,随后便请她入门。
初登堂是复古风的红绸缎地毯,手工编织出的古埃及图案映入时雾的眼帘,踩上去软绵绵的,细致无声,一路过去,墙壁上没有过度的修饰,若不是顶上吊灯辉煌透亮,总给人压抑的错觉。
在一个包厢前,经理停下步伐,再次向她鞠躬,表示目的地已经到了。
初到一个陌生地方,时雾既好奇又有点拘谨,迟疑两秒没有直接进去,而这时包厢里的人推门出来,引得她连退二步,不一会儿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来了怎么不进去?”
时雾抬头,今天看到的霍遇和从前有点不一样,知道他常来都是正装冷肃的模样,鲜少见过他这般正式的衣着下,朝自己略带笑意的时候。
“里面都有哪些人?”时雾直言,“我不太喜欢呆在陌生人多的地方。”
“没几个。”他轻描淡写,“你坐我旁边就行了。”
说罢,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引领她过去,动作果断且没有任何的犹豫,时雾被牵着走,到座位这边都没反应过来,抬头时发现几个陌生男人朝他们望着,脸上不由得烧起热度。
好在霍遇带她见的人并不像霍以南朋友那样喜欢起哄,没个正经,也是这时候,时雾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陪霍以南过个生日都是兄弟姐妹围聚一桌起哄亲一个的年纪。
这里的人都很拘束,侍奉陪酒的小姐们个个彬彬有礼。
长辈模样的男人微笑表示,初次见面,不用拘束。
霍遇也接话,同时将菜单递到她的跟前。
事先没说明白,时雾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大概在心里估计了下,好像是以……女伴?不然总不可能是以霍家小姐的身份。
且这些人面容都比较和善,应该不是生意上的人,可能是些朋友。
果然,她一边看菜单的时候,从他们简短的谈话中,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到现在,霍遇还没解释带她见的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而同桌的一共有三个人。
且年纪似乎都差不多。
稍微年轻一些的,好像比霍遇大不了几岁,人看着也较为精神,话里话外间和霍遇都较为亲切,一口一个老霍。
要知道能这样称呼他的,很少。
从别人交谈中,时雾大概了解到那个年轻些的人姓季,名向,听着分外耳熟,她合上菜单后,拿出手机简单搜索了下。
确实是她所了解到的那个,一个踩在互联网浪尖的年轻企业家,曾被评为十大影响人之一,名牌大学毕业,拥有聪慧的头脑和独到的眼光,创立迄今难以逾越的一个行业帝国。
资料上的季向只有三十八岁,不知道真假。
真人看起来确实不大。
时雾看一眼。
又看一眼。
慢慢地,她面色由原本的正常,逐渐转变。
再看身边的霍遇,仿佛若无其事,从容不迫。
时雾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蜷紧在一起,眼睛的余光情不自禁地往季向所在的方向望去,是她的错觉吧,不然怎么会感觉季向和她的眉骨之间有四五分相似。
如果她不化妆的,那他们的眉眼至少是七八分像的。
时雾的眼睛偏上挑,有点狐狸眼,她不是很喜欢,所以每次化妆时尽量让眼瞳变圆润,拉高眼距,不那么显媚。
季向的眼睛,和她是有点像的,只是他戴着眼睛,显小,不细看并不能看出来。
时雾听不见他们在交谈什么了,明白了霍遇带她见的人之后,又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或者说,她自己该怎么做。
网络上没有季向的家庭状况,只曝光出他有一个女儿,是个网红,挺漂亮的,他很宠爱。
那几个男人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的身上,有一个搭话道:“时小姐,你喜欢这道菜吗?”
说罢,便将一道菜肴只占盘子二十分之一的菜转到她的跟前。
时雾停顿两秒,很给面子地试了两口,微笑赞美,实则食如嚼蜡。
“时小姐真漂亮。”那人继续搭话,“我一直以为霍总不喜欢带女孩子出来,没想到一带就带出来这么漂亮的。”
这一夸把二人都夸了下,同时也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暗昧不清,时雾不知他如何对他们介绍的,防止暴露,也就一笑而过。
霍遇没澄清,好像是默认那般,但也没让他们继续调侃着,找时机岔开话题。
过一会儿,坐在对面的季向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
他一走,场面似乎冷淡一些。
时雾看向霍遇,眼神沉静。
他抿唇,似乎有所明白,没故意点破,只问她这边的口味如何,有没有很惊讶。
“还好。”时雾也答非所问,“如果告诉我菜是怎么做的话就更好了。”
认亲吗?也不像。
那个季向并没有认出她来。
而她也没有太惊喜,时隔多年,她现在对所谓的亲情没有感觉,哪怕亲生父母在眼前痛哭流涕说当初不该抛下她,求她无论如何要原谅之类的场面她也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些都没有。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霍遇淡淡陈述,“你喜欢就好,不喜欢,就换掉。”
换掉?
时雾不理解他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不一会儿,季向回来,接完电话的他情绪比刚才暴躁一些,旁边的人见状就问去:“你丈母娘又出幺蛾子了?”
“就她那边事多。”季向忍不住发放情绪,“这回还和诗诗站在同一战线,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老人家思想前进,倡导恋爱自由呗。”另一人搭话,半开玩笑的,“不然你以为你当初怎么进他们家的门?”
提起这个,季向脸色微变,好像过往是他不该提的过去。
其他人继续顺着话说:“不过我是理解不了,霍家那小子哪里好了?招那么多女孩子喜欢?我女儿说他们班里的女同学,一半沉迷男明星,剩下的一半,心思都撂霍以南身上,他咋比明星还受欢迎?”
“长得帅呗,现在的小姑娘,看脸。”
“真的假的?看脸的话,咱老霍不比他侄子好看太多?”
他们的玩笑话,顺藤摸瓜就摸到霍遇的身上。
论长相,叔侄二人有点不分上下,论气质,各有千秋,霍以南在女学生群体是受欢迎的群体,而做叔叔的,在女人群里自然是争先恐后的对象,只不过没人敢明目张胆,饶是爱慕,也只能按在私底下。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你女儿要是非霍以南不嫁的,还真是件难事啊。”
季向闻言,皱着眉头,他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这说的完全是废话。
他和霍遇是朋友,他女儿喜欢霍以南,非要嫁给他,那做父亲的是两难,不论于内于外,他都不好做人,而且想要生意长久,必然是离不开霍遇这边的。
所以,只能找女儿下手,好说歹说,威逼利诱都行。
偏偏,女儿的外婆和他对着干,一心一意地支持外孙女。
外人只知道季向是优秀的年轻企业家,却不知道他拥有现在的产业,离不开丈母娘那边的人,甚至公司所附属的集团,还是丈母娘的名号。
今天这顿饭局上,季向有意无意向霍遇表明心意,他会劝说他闺女的。
“咱说句实在的,不论如何,咱和老霍都是兄弟。”季向这般说,“那丫头要是还倔强的话,我也不要她了。”
霍遇面不改色,并没有表态。
也没有为好友的忠心而感到喜悦,只是薄唇微微抿起,“再找人重新生个吗?”
他问的话,像是玩笑话。
所以季向愣了下,顺势接过来:“生个毛,再生的话,我就要个大胖小子,要什么闺女,净给我生事。”
他们有的没的一句接着一句,时雾漫不经心吃着自己的东西,信息量太多,她一时半会有点难以消化。
身边的男人一点都不惊讶,看样子早就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她数着时间,倒计时散局。
而这个过程中,季向朝她投来过几次目光,似乎有和她一样的想法,但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来。
他们眉骨间有所相似,但想要肉眼看出来的话并不容易,何况时雾还化着很普遍的眼妆,看上去只是个不太普通的漂亮美女。
他们走后,霍遇送时雾回家。
坐上车,时雾没急着系安全带,而是透过车子的透明玻璃,看向季向那些人。
她太淡定,以至于霍遇主动开口,“没有想问的吗?”
“有啊。”
他朝她看了眼,“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时雾停顿,眼睛都没朝他看,“二叔的朋友个个都结婚生娃了,有的女儿甚至和我一样大了,而二叔还是个单身狗。”
“……”
问得挺正经,她都没笑的。
但能听出来,这一波是嘲讽。
嘲讽谁呢,她不知道,反正没觉得霍遇是正人君子,他既然早知道这些,又和那帮人是朋友,总让她感觉他们是一路的。
霍遇也不恼,静静地望着她,显而易见,眼前的女孩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强,但有时候,又格外的脆弱。
“所以。”看着季向的车离开,时雾收回视线,慢慢缓缓地陈述,“我是季向的女儿。”
但年龄好像对不上。
季向才三十多岁,她如果是他的女儿,那他十几岁就和女人生了她?
但要说哥哥的话,更不可能。
霍遇只是问:“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你带回霍家的理由。”
“这个……不是因为霍以南吗?”
霍遇静默,显然,是否恩了。
并不是。
故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如她所想,季向是她的父亲,亲生的。
从现在的成就可以看出,季向是个有野心和实力的男人,所以,当年他为成就自己的事业,倒插门进一个富家做一个改姓的女婿这事,并不稀奇。
名门季家,当初和霍家是数一数二的豪门,近些年因为夫妻两上了年纪,声望慢慢有所淡却。
放现在来说,季向是个很会撩的男人,凭本事撩到的季家唯一的小姐,让其倾心倾身,导致未婚先孕的结果,季家注重声望,饶是看不上当初只是穷小子的季向,也让他们顺利成婚,但小孩和女婿都得姓季。
时雾就是他们未婚先孕的结果。
她本该有着属于自己的大小姐生活。
可惜母亲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而去世,外婆外公因为丧女之痛顾不上她,她起先是被第一次带娃的父亲季向带着的,但季向并不是什么好人,入赘季家之前还有个初恋,婚前婚后都有乱搞,在时雾出生不久后,初恋和季向的孩子也出生了。
初恋好心扒拉说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季向当时忙于事业,于是将时雾也交给初恋照料。
后妈固然不好,何况初恋连后妈都谈不上,对小时雾自然不会好的,不过季向没多想,小打小闹无所谓,但谁能想到他有一次下班回家,初恋说小时雾死了。
在季向威逼利诱下,初恋又说把小时雾送到孤儿院了。
见季向想去找人,初恋咄咄逼人地表示,让他们的孩子当季家的外孙女,不然就将他婚外恋的事情说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反正婴儿还小,季家外婆外公都看不出来。
他们做到了。
但季向不是不惦记小时雾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可又担心初恋把龌龊事说出去,到时候的话,别说把公司交给他,丈母娘非得弄死他不可。
所以忍气吞声下来,一忍就是好多年。
后来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初恋早就被他甩开了,他萌生寻找时雾的念头,但一无所获,托好友们的关系也帮忙寻找,依然没什么结果。
霍遇是委托人之一。
不过当年的他表示无能为力,并不想多管闲事。
但经打听后,竟机缘巧合之下,将时雾带回霍家。
现如今的时雾,才是真正的季家大小姐,而季向现在的女儿,只是个冒牌货罢了。
对于这些,当事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真千金而太过于激动。
“当年,把我带回来的理由是什么?”时雾了解完真相之后,平静得可怕,“因为想帮你的朋友吗?”
“我和他关系并不算好。”霍遇淡淡陈述,“偶尔有生意上的来往罢了。”
“那为什么。”
同情吗?
“不知道。”他神色依然清淡,“可能有预知之力……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要是不把她带走,兴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冥冥之中,天命既定。
“为什么说是正确的?”时雾像个好奇宝宝,不停地追问,“把我带到霍家能给二叔带来什么好处吗?没有吧,相反,我似乎还挺讨人厌的。”
霍遇发动车子,却见她安全带仍然没有系上,眼神示意无效后,开口,“不走吗?”
问题被忽视,时雾没善罢甘休,“不急,二叔先回答我的话。”
“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二叔为什么总是对很多事情避而不谈。”
“因为没必要谈。”
“就算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也会觉得说喜欢是一件没必要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时雾才有点激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想了解霍遇,还是因为他没能说出理由而感动恼火导致的咄咄逼人。
霍遇望着她的眼睛,还是没给出满意的答案,他不会回答她前面的问题,也不会回答她后面的问题,面色从容淡定,仿佛没听见一样。
很耐得住性子的一个人,看上去的话。
“时间不早,要走了。”他淡淡道。
“我想知道的更多,不想走。”时雾没有动,“二叔你今天要么把我的事交代清楚,要不就别走了。”
“想和我过夜吗。”
“……不是。”
霍遇淡笑了下,没顾忌她的感受,俯身过去,要去给她系安全带。
而他伸出去的手背,却被时雾的手给按住,她的掌心温温软软的,很小的一片,但按在他这里的时候是用足力道的,不让他随便动安全带。
时雾仍然倔强:“我想知道——呜——”
话没说完,唇突然被封住,完完整整的,几乎透不过气来,意外和惊讶来袭,感官充满刺激,逐渐地,被男人熟悉的气息所笼罩出丝丝恐惧感。时雾下意识挣扎,却发现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单只手握住,按在腿上,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睛了。
可她不敢睁眼。
等睁眼时,看到的男人依然是斯文且淡漠的面孔,唇际是和她交织过的痕迹,嗓音微微沙哑:“还想知道什么?”
这一声,像是审判。
审判她如果再倔强,兴许不止刚才用亲吻让她闭嘴那么简单了。
第24章 .季家揣明白装糊涂
男女力道悬殊极大,在这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时雾深刻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如果对方真的想做什么,自己恐怕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待双手被放开,二人的间距仍然保持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时雾眉眼低垂,长长细密的睫毛落下来,盖住眼底的惊慌失措,脸颊上是男人唇息间的细微,意外地发现,他此时远不比往常那般冷静。
好像被原始野性所掌握控制,所流露出的,和普通男人几乎一致的世俗欲丨望。
时雾哆嗦一下,抽出一只左手,把安全带给系上,听话的动作仿佛一只被驯服的小兔子,乖巧得不行。
她如此,霍遇的理智渐渐回来,重归自己位置。
车子启动,一路寡言。
一整个过程时雾不可能说没有一点不自在,她的脑子始终嗡嗡作响,从来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和霍以南的叔叔会这样……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言语,不谈情说爱,但亲密次数却发生过很多,甚至比霍以南还多。
她不知道霍遇是习惯性和女人保持这样的来往,所以才对外不表露自己女友或者婚恋的情况,而她自己只是其中一员,被人耍得团团转。
到家之后,时雾下车,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车门前,眼睛盯着玻璃里黑乎乎几乎辨认不清楚的男人身影,“二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我知道这段时间二叔帮过我很多忙,我很感激,但是……”她低着头,尽管周围昏暗,脸颊依然恼火到泛红,“但是我们不该……就算我和霍以南没关系了,我们也不能在车上……”
“知道了。”车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下次不在车上。”
语落,又是熟悉嗓音的一句“早点睡,晚安”,车子扬长而去。
留下时雾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不见踪影,而她咬牙,她刚才没听错吧,他刚才说的是,下次不在车上?
算是附和她的话,但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是她话没说清楚?还是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捂着额头,心头越发的乱糟糟的,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来到客厅,时雾躺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在车内的情景,隐约地去猜测他接下来的是什么意思,不止接吻……还能是什么?
他们的关系连接吻都不该有,更何况其他的。
当然,也可能是她误解了。
那车厢里,怎么可能轻易地去进一步发展……
想着想着,她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以前在出租房里,霍以南可能出于好奇或者怂恿她的想法,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奇怪的片子,拉着她一起观看,虽说都是打过码的,可时雾还是看得有点心悸,也不想再看第二次。
但作为成年人,该懂的都是懂的,哪怕从电影或者电视情节里,也能捕捉到细节。
及时遏制自己的想法后,时雾去楼上卧室,褪下衣物准备洗澡时,见里裤的一小块布料上,沾有透明液体。
她拧眉,将其扔在垃圾桶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洗漱。
强迫自己的大脑还是有效的,时雾没再多想,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她的身世。
季向的资料,网上都是能查到的。
尽管他的人设做的非常好,但也不是没人扒出来他是上门女婿的事情,只不过鲜少人议论罢了,就像很多成功人士,只对外称其艰苦奋斗,不表明自己家底本就殷厚。
季向的女儿季诗诗,是个名气不低的网红,在INS和国内的社交平台都有百万粉丝,日常生活就是炫富,今天晒衣柜明天晒包包,要么就是和小姐妹参加派对或者其他高端场合,关注她的粉丝大多都是对有钱人生活的猎奇者,对其日常赞美便是姐姐好漂亮。
她晒出来的图片大部分都是精化美颜的,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实则蕴含小心机,每一张都体现出自己精致美的一面。
季向本身就是个美男子,他的女儿不会丑到哪里去的。
当爹的要是不漂亮,季家的大小姐,怎么会轻而易举被他拿捏,非他不嫁呢。
不过季诗诗总体评分来说是不如时雾的,姐妹两有点像,但同父异母,时雾常听见旁人的夸赞,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皮囊,只是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孤儿”,会遗传谁的美貌。
现在问题迎刃而解,一个是能让父亲千金死心塌地的季向做父亲,一个是养尊处优本身基因就极好的母亲,想生得丑都不容易。
时雾没从季诗诗的照片上捕捉到她们姐妹两能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特征,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姐妹两一个走性感甜美风,一个是平平淡淡没有特色风,再加上现在妆容效果,常人很难一眼辨认,除非两个人都卸了妆,且放在一起比较,可能才有那么三两分相似。
姐妹两有一点倒是挺统一。
眼光这一块。
都不咋地。
时雾又想为自己辩解,这不能怪她,兴许她本身就是念旧的人,霍以南出现得正是时候,又守护那么多年,作为女孩子,动情是在所难免的。
而季诗诗的话。
时雾不觉得是季诗诗主动看上霍以南。
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是霍以南在先。
这样一来,刚好说得清,为什么她这两年警觉霍以南身边试图勾引他的女生,却没有捕捉到季诗诗的存在,因为人家压根就不是主动方。
她脑海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会不会,她所调查的那些女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包括最近得宠的林思娇在内。
她们都是霍以南用以遮挡季诗诗存在的一个幌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不敢再想下去,自己这些年,心思都用在什么人的身上。
时雾下床,踩着拖鞋,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心情才稍微平静一些,眼下这情况,儿女情长都是小事,饶是霍遇没明说,但她也不能当个傻白甜一样装作不知道。
她是季家的血脉,那个叫季诗诗的同父异母姐妹,和她的外公外婆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这些年,两个老人家都被蒙在鼓里,作下这一切孽缘的人正是她的父亲季向。
在真相揭示之前,如果有个和老人家当面谈谈的机会就好了。
当然那样子的话可能过于唐突。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时雾没吃准如何处理,想着暂时搁下。
后面几天,她以为霍遇会来过问她关于季家的事情,但一直没有动静,犹豫要不要主动问及的时候,突兀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接通后,那端传来一个轻佻的嗓音:“哟——”
“你是?”
“听不出来是我吗?”
这一句,时雾听出来了,这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把她甩下车的陈家大少爷陈燃。
他这人实在太没君子风度,别说联姻,时雾懒得看他一眼,从霍以南的事情之后,她心底不是不对那些花丛中过的富家少爷抱有排斥感。
陈燃这会儿给她打电话,自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有一点是比霍以南强的,那就是喜欢把话明说,他不喜欢也没看上时雾,但很愿意和她联姻,并且有着婚后双方自由的打算,所以对待她的时候,没有假意悻悻的,有事说事。
他打电话找她,说是要找时间约个饭。
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时雾一下子就猜到估计是长辈那边的意思,不然这家伙给他十个美女也不可能主动来联系他。
想起上回他把自己丢下一事,时雾也不是小气的人,没有骂他一句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和这种人多说一句废话都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然而那边好像是认真的,接连拨了好几遍。
从这行为可以看出,长辈那边的意思有多坚决。
她按了接听后,保持沉默。
心情早已暴躁的陈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接通的,自言自语的话还遗留在嘴边:“……我他妈真是服了这个女的,老子给她脸还不要了……”
随后发现时雾已经接电话后,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非常恭敬地说一句:“时雾小姐。”
“……”
时雾淡淡陈述:“上次不是说明白了吗,咱们没可能。”
她不可能接受联姻的。
“时雾小姐可能对我有所误会,所谓感情细水长流,我其实只是想找你吃吃饭聊聊天,前几天在星月预约一个包厢位子,希望时小姐能给面子。”
估计长辈逼得紧,陈燃的话越来越客气。
他如此,时雾不难猜到原因。
陈家不会放过和霍家联姻的机会,即使她的身份并不正宗,但只要搭上一条线,有了那个名声,商界名流的身份地位就上升一层。
时雾边觉得陈燃的变脸实在可笑,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今天吗,没空。”
“是明天。”
“明天也没空。”
“……”
陈燃估计憋了很久,一直没说话。
他应该算拿得出诚意的那种了,还专门订包厢位子,还在星月酒店。
星月是这座城市高端场所之一,很难预约,基本不对外人开放了。
想着想着,时雾又回忆起,她之前没记错的话,星月酒店是季家的产业之一,和季向没关系,是季家老夫妇从上世纪就在经营,名声非常地德高望重。
于是她改口,“星月的预约好像比较难吧,你是怎么预约得到的?”
见她语气好转,陈燃也来了精神,“这一点都不难吧,我妈和星月老板娘是麻友,要个吃饭的位子还是很容易的。”
知道这一层关系后,时雾渐渐有了底,刚才坚决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不过还是端着一些,没让陈燃直接看出来她的小心思,表面上推诿着勉强答应,那就抽出一点点的时间陪他吃个饭好了,心底里想着,可以借这层关系,先看看外婆的情况。
第25章 .兄妹说是未婚妻
上次陈燃半路把人丢下,大概这次长了良心,竟然亲自开车来接她,问了时雾目的后便到她现在的住处。
这住处里里外外透着小资的奢侈和矜贵。
就算是假意包装,这也上得了档次,临近中午,陈燃倚着自己那辆炫酷的跑车旁边,心不在焉打量周遭的建筑,他个性马虎,但也能看得出来,这块地的含金量。
想想他自己得顺从听话地乖乖联姻,才能从老爹那里扣出家产来,先前看中一辆价值上千万的车迟迟没有苗头,而时雾现在的住处都抵得上他好几辆车了。
当然这不是时雾和他的差距,应该是霍家的差距,不得不承认霍家的家底殷厚,就算是没什么名分的孤女,也能给予如此待遇,倘若真的能联姻的话,那么日后在事业上两家必然少不了来往。
时雾性格又软弱,婚后肯定不会管他太多,他尽管在外头潇洒就行。
心里盘算这么多,陈燃一个不留神,不知时雾已经从小别墅中出来,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跟前,乍看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上次在霍家,大家都是奔着相亲的想法,没怎么细看,再加上是晚上,光线没白天透亮,他不会细致打量她,这一回借着清朗的天,她有点让人眼前一亮。
其实没刻意打扮,普普通通的冬日穿着,没有任何的金银首饰,耳环都没有,中短的头发随便扎起,蓬松又随意,露出一张精致白净的小脸,以及那双楚楚动人又清淡无情的漂亮眼眸。
“我收拾好了。”来到院前,时雾见陈燃发呆,便主动问,“还不走吗?”
“哦……”
陈燃有点看呆了,匆匆忙忙应付一句,转手给她开了自动车门。
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睡懒觉,来她家接她的时候说还没收拾好,要等十分钟,向来知道女孩子出门前需要注重打扮的陈燃刚开始有点不耐烦,但又不得不等,谁知对方真的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是好事,还是能侧面反映他在她心里不够重视?要是和其他男人约会的话,她也是这样子吗?先前约好一起吃饭,还睡懒觉,等人来接她,竟然都没收拾好,即使出来,连个妆容都这么素淡。
美瞳和睫毛都不修饰下的吗。
陈燃这样想着,目光无意识地朝身边看了下。
这目光很急促,却被时雾敏锐的察觉到,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陈燃有张会夸人的嘴,不会吝惜对女孩子的赞美,连上了年纪的大妈都能被他撩得心花怒放,这会儿却半点不敢懈怠,没去说太过于轻佻的话。
来之前陈燃打算随便应付一顿饭,和长辈交差就行了,开车的路上,他心思略微变化,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时雾坐他的车总是惊魂未定,忍不住提醒:“你就不能把车开慢点吗?”
上次她也嘲笑他的车技,不出意外换来一阵怼。
这次对方倒是心平气和地,甚至意外地降了车速。
时雾没多想,看前方路段拥堵,估计他想开快也开不了。
正午高峰期,拥堵是正常的。
期间陈燃接了好几个电话。
就像上次那样。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这一回没有选择接听,而是直接挂断。
气氛太过于沉闷未免显得无聊,再加上时雾知道自己还要借这人身上打听点什么,于是主动打破沉闷的氛围,似是玩笑,“又是你的小女朋友打来的?怎么不接了?”
陈燃这人挺滥情的,看得出来对每个女朋友都不赖,不然人家也不会那么黏他。
但薄情起来也薄情,再次挂断第三个电话之后,他选择拉黑,轻描淡写,“和她们只是玩玩而已。”
时雾有点接不上话,说了个“哦”字,就看向窗外。
两个人各怀心思。
目的地星月酒店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到了,因为预订的包厢,早就有侍应生等候多时领他们过去,看出来陈燃是这里的常客,对路况很熟悉。
这里的酒店神秘又尊贵到不屑于同那些酒店去评星级,更不会为了迎合什么米其林的口味去改变地道的中式风味,但所展现出来的每道菜集聚古典风韵和特色,精致又美丽的同时呈现出最原始的菜肴口感。
这边没有菜单,主厨会过来和客人讨论当季最佳的食材,介绍烹饪方式,也问清楚客人的喜好和口味。
陈燃很熟练这边的操作,和主厨熟练对答之后也给时雾推荐几道他认为不错的菜肴。
他的所作所为比上回绅士得多。
时雾的偏见多多少少放下一点,颇为耐心听他讲解。
听他讲到他母亲和这家酒店老板娘的关系之后,表情明显更加感兴趣了。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她状似很随意的问:“你说的是季家吗,我也听说了一点,这里好像是季家老夫人亲自操持的产业。”
“差不多吧。”陈燃观量下四周,随意指了个博古架,“就那上面的小花瓶,估算下得这个数字起。”他比了个七的数字,又说:“这些都是季老夫人的藏品,可以说这里的所有,都是老夫人一手置办的。”
“很厉害。”
“可不是嘛。”说起自己知道的,陈燃的话匣子打开,“季老夫人年轻时候就很有本事,而且季家产业传女,产业都划在女孩名头上。”
时雾默默喝着茶,“是吗。”
“可惜季老夫人的女儿走得早,孙女又有点不太管用,只知道吃喝玩乐……”
陈燃说得兴致勃勃,突然停下来。
而他的动作也被时雾捕捉到,本来不想笑的,又实在憋不出,抿了抿唇。
这家伙不是摆明了说他自己的吗。
陈燃也意识到这个,停下话题,有点讪讪的,轻咳了声,“我可不像季家那孙女啊,她是真的一榆木脑袋,迟早被男人骗走。”
季家的产业延续这么久,除了家底雄厚这一原因,也在于女婿挑得好,能帮衬很多,现在的季向就是不错的例子。
当然女婿再好,实权还是在女儿手里的,再大的家底,也禁不住随便挥霍,所以陈燃的话不是没道理。
菜上来后,时雾看着对方主动给自己夹菜,压抑住心底的诧异,只问关键的地方,“你和他们很熟吗。”
“还行吧。”陈燃说,“一个圈子里的,差不多都是一起长大的。”
一个圈子里的,男人合作生意,女人逛街打麻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很熟悉,但也不算生死之交。
问多了,陈燃逐渐发现时雾的不对劲,“你好像对季家很感兴趣。”
“有吗。”
“没有吗?”
陈燃自问了下,季家也没少爷,她就算感兴趣也没什么意义吧,可能是他自己多想了。
时雾则给自己多解释一句:“我只是想多了解下。”
多了解下上层社会的关系,情理之中。
但在陈燃听来,她有一种想多了解了解他的意思,心底莫名炫起一股热风来。
季家聊完了,才聊起他们的正事来,不等时雾主动开口,陈燃已经露底牌:“其实今天找你出来主要是想谈谈咱们的事情我知道我们都不太想联姻,但毕竟是长辈的意思……”
他也不是不可以勉勉强强就顺从下去。
本想等时雾接话,却没见她有动静,陈燃于是继续说:“不管怎样,直接联姻的话,发展是在太快了,我觉得可以试着先了解下对方,你觉得呢。”
时雾迟疑看他,“不过我没有联姻的想法……”
“我知道。”陈燃略急,“我也没有,只是说互相了解,当个朋友什么的……当然这么做的目的是应付长辈,你是不知道,我爸为了逼我相亲,直接把我财路给断了。”
他这样说了,时雾也只能顺着话点头。
了解下也不亏,她刚好借他了解更多关于季家的情况,而他为了不断财路,估计是想和她继续表面上接触接触。
各有各的心思和目的,谁都不是单纯的,但这种关系足够维持一种平和,至少二人见面不会像之前那样互相看不顺眼。
一顿饭的过程颇为愉快,陈燃有意预约下次见面的机会,时雾因为拿捏不准,便仓促敷衍过去,等她有空再说。
饭罢陈燃提议送她回去,她没拒绝,到停车位的时候,泊车员已经将陈燃的车行驶到跟前。
这样好的天如果单是回去的话未免太可惜,陈燃喜欢泡妞也比较擅长,这时候却有点不知所措,他习惯带妹子去的商场,酒吧之类的场所在时雾眼里估计不屑一顾。
而提出进一步约会的行为更是过于唐突,他拿过车钥匙后,站在原地,想着如何利用好时间。
他心思怀揣,时雾同样如此,今天可能是她问多了关于季家的事情,不知道下次再打听的话陈燃会不会像这次毫无保留地说出。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的事情,她还是应该问问霍遇才是。
二人都僵持不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轻飘飘的打招呼声。
“燃哥,好巧啊,你也在这儿啊。”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陈燃无意识回头,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一前一后走来的人影,光线微微刺激,他眯着眼看去。
那二人很快就过来了,开口的仍然是刚才那道清脆的女声:“你上回那小女朋友几分钟前还和我告状说你不接她电话,原来是在这里和美女约饭啊,啧啧,快给我封口费,不然告诉她去。”
半开玩笑的口吻,把本来没有存在感的时雾注意力吸引过去,回头一看。
来的一共有二人,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家目前唯一的继承外孙女季诗诗,她出现在这里毫不意外,星月酒店就是她外婆名下的,现在老人家上了年纪,督促外孙女时不时过来参与经营管理。
至于她旁边这位。
时雾只能说这个城市太小了。
前段时间被她知道了霍以南和季诗诗的事情,现在两个人就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而霍以南看到她则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刚才时雾和陈燃正对着车身,背对着他们,单从背影来看的话,因为距离和光线的遮挡作用,并不能第一时间辨认出人,季诗诗认出陈燃还是因为熟悉又骚包的车子。
故人想见,难免一笑,可惜时雾笑不出来,一张脸几乎面无表情。
另外不相干的人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陈燃和季诗诗是熟人了,说话的语气很随意。
季诗诗全身上下穿戴名牌,且用昂贵又漂亮的首饰装饰,好在人年轻,不然过分显摆的穿搭透露着土暴发户的味道,她对各路名牌都有所了解,所以一眼就看出时雾不是什么富家大小姐,身上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她没太意外,据她的了解,陈燃不是第一次勾搭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了,有时候那种乖巧又清白的女孩子最得浪子的喜爱。
确认对方身份要矮她一截后,季诗诗便没有主动凑上前套近乎,继续和陈燃搭话:“怎么了,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我真要告诉你的小女朋友了哦。”
“告呗。”陈燃冷笑,“那就分了。”
“啧啧。”他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无情,季诗诗毫不意外,“那好吧,看来是这位妹子把你迷住了,不做个介绍吗?”
介绍的话是自然的,不过陈燃见时雾的表情有点冷漠,就顺从地说:“没必要。”
“你不会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季诗诗故作惊讶。
她就是想戳穿陈燃的浪子形象。
也刚好告诉下妹子,她们跟的是什么人,如果知道他的秉性还跟他的话,那确实挺贱的。
“少胡说八道。”陈燃这次有点不耐烦了,“她是我未婚妻,不是外面那些阿猫阿狗。”
季诗诗满脸惊讶。
她身侧的霍以南视线几乎无一落在时雾的身上,听到这一句后,瞳孔重重一震。
他这样子,时雾本来想反驳的话也咽下去了。
未婚妻。
那就未婚妻吧,反正陈燃这么说是为了糊弄家里面。
“真的假的?厉害啊,燃哥。”季诗诗这次看时雾的眼光里充满一些崇拜和惊诧,“你们这么快就要成婚了吗?这速度比我还快啊。”
“哪能比得上你。”陈燃淡笑,“你不是也和霍家少爷领证了吗。”
“哎呀。”
“婚礼定下来了吗?”
“还没呢。”
他们两个有的没的说着。
时雾站在原地,双脚渐渐僵硬。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说,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只是一个梦。
不可能吧。
她知道这个消息才多长的时间,他们那么快就已经成事了……而前不久,霍以南还说他是有苦衷的……尽管她不那么地相信,可也不会相信他这么快就和别人的户口本扯上了关系。
“嘿嘿嘿……当然是我比较聪明,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子的话,谁都不能阻止我和以南在一起啦,我爸那边都要气死了,但没关系,谁让我外婆支持我们呢。”
季诗诗得意洋洋地说着,“你们呢,什么时候领证?”
“暂时还没定下来。”陈燃继续夸大其词,“改天挑个好日子再说吧。”
“挑什么挑啊。”
“说起来,咱们以后还算亲戚呢。”陈燃看了眼时雾,说道,“他们两个……算是兄妹。”
“真的假的?”
陈燃和季诗诗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什么话都说,见面之后一直没停下来。
时雾和霍以南同样如此。
然而他们见面之后,一句话没有。
时雾这次连霍以南的表情都不想再看了,是什么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她闭了闭眼睛,不想再呆在这沉闷的气氛里,主动开口,“不早了,我今天下午有事,得线走一趟。”
见此,陈燃附和,“……哦对,差点给忘了,走吧。”
说罢好像要做给他们看似的,他很自然地牵起时雾的手腕,带她一起上了车。
而时雾没有拒绝。
没回头也能猜到霍以南此时此刻的表情,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上车后,陈燃问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嗯,天生冷骨头。”
时雾抚上自己的手腕,确实感知到一片凉意,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没那么刻意,但他们车子离开的时候,时雾还是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霍以南的身影。
他早已不是她印象里意气风发,干净纯洁的少年,他的身上,是成年人在社会上摸滚带爬的污秽,是被世俗欲望所沾染的肮脏。
陈燃没见到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很随意地挑起话题,“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还挺快的,说领证就领证。”
时雾抿唇,“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不知道吗?”陈燃意外。
“我很长时间没回霍家了。”她淡淡陈述,“而且那些事,霍家二少爷也不会主动告诉我。”
她称呼得非常客气。
这一点和对霍遇是不一样的。
虽然霍家没有很明显地帮派意识,但霍以南和霍遇还是两类人,也就是说,她应该是霍遇那边的人,和霍以南关系并不亲密。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陈燃说,“我只知道两人好像一直都有来往,但是因为季诗诗的父亲不同意,所以对外有所隐瞒。”
“这样啊。”
所以隐瞒是很正常的,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好想的,霍以南还在的时候个把月回来几次,她早就应该猜到他在外面不止只有那么几个女孩子。
“刚才我在他们面前说你是我未婚妻,你不介意吧?”陈燃问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毕竟想要应付长辈嘛……”
“嗯,我知道。”
见她没有排斥,陈燃更进一步,“那过段时间他们要举行订婚仪式,到时候别人问起,我也这样说,应该也没事了。”
“订婚……?”
“是啊,我们作为嘉宾,肯定是要过去的。”陈燃说,“不知道那天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这样子我父母那边也好交代。”
闻言,时雾感受到心跳在加速。
不知道是因为霍以南订婚,还是因为她脑海里盘旋一件事情。
季诗诗订婚的话,那季家老夫人肯定会参与的。
这不失为一个接见的好机会。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去管什么儿女私情,她只想见见素未谋面的外婆。
事情顺利的话,季诗诗的假名媛身份是不是会曝光呢,那么……霍以南处心积虑想找个事业上扶持他的妻子,这个梦想是不是也破灭了。
这本该是件让她好笑的事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第26章 .贴贴霍遇问,贴贴是什么意思
后面几天,时雾总算将关系梳理清楚。
而她也顺利接到霍家那边传来关于霍以南订婚的消息。
没猜错的话,林思娇等那些人不过是幌子罢了,他们甚至不仅仅是对她来说的幌子,也是对其他人来说。
霍以南这些年在其他亲戚和公司高管的印象里要么是个有个非她不娶白月光的痴情汉,要么是个喜欢找娱乐圈小花做女朋友的浪子,总而言之,谁都不会想到,神不知鬼不觉中,他已经将季家最受宠的千金小姐给娶走了。
这个消息宣布出来之后无疑是震撼的。
没有人不在惊讶。
想必霍以南的父亲老幺应该是非常高兴的。
而时雾也大概猜到为什么霍老爷子会安排她相亲,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将她给赶走,以至于订婚礼能够顺利地进行,断掉她最后一丝念想。
他们太能算计,殊不知他们并不了解她,时雾没到那种非霍以南不可的痴情地步。
甚至发现霍以南变心的那一刻,她就做好失去他的准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比起去在意前任,时雾更应该盘算如何和季家老夫人和盘托出的事情。
俗话说,凡事讲究一个证据,即使她知道自己是季家的血脉,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只凭一张嘴,什么用都没有。
亲子鉴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只凭和父亲的话,并没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为保险起见,她还是提前询问霍遇的意见。
一个电话拨过去之后,那端倒是心平气和地提醒:“什么都不用做。”
“为什么?”
“不急这一时。”
“为什么?”
他淡笑,“小十五怎么不去写一部十万个为什么。”
“可是到底为什么。”时雾情绪微微激动,“就算我不想要什么,但季向是个骗子,我不想让老人家再被蒙骗,去疼爱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
“你想在以南的婚礼上揭穿吗?”
时雾一愣。
论道行,对方显然比她高出不止一点。
霍遇不是没看穿时雾想在婚礼上揭穿季诗诗不是季家亲血脉的事情,他依然心平气和地给出解释,那样做的话会给季家家业带来很大的波荡,而且季家老夫人上了年纪,突然放出这么个消息,对心脏并不好。
其次她没有证据,一张嘴并不能说明什么。
“难道二叔没有吗?”时雾忍不住问,“二叔一直以来这么帮我,其实就是想打倒霍以南吧,他娶了个假千金回去,以后的威胁对二叔来说就小了。”
一个是霍以南婚礼,一个是想见外婆的心,二者加在一起,时雾不是不激动的,且因为激动,导致她有点口无遮拦,心里设想的事情都被说出来了。
她有用小人之心去猜霍遇的目的,但不敢多想下去,这次因为他不让轻举妄动,一下子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而电话那边的霍遇显然想不到她会如此真切地说出那番话,皱眉,低沉道一句:“小十五。”
“……”
她自知认错,不敢吭声。
那边一句话没继续说,直接挂断了。
时雾愣了愣,再回拨过去,对方已经不再接听。
接连拨了好几遍,都没接。
生气了。
时雾揉了揉眉心,她真是昏了头去说那样的话。
不过是一时猜测罢了。
毕竟霍家的人一个又一个都是那副资本家的模样。
其实她知道,霍遇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他不需要绊倒霍以南就是最高最有权威的掌权人,他的实力不需要去讨好霍老爷和任何人,一切都凭自己的能力去说话。
时雾想和他说一句抱歉都没有机会了。
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短信。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接连发出去好几条也没收到任何的回复,时雾想着男人岁数上去了,脾气也不小,她只好继续发送。
【二叔,真的对不起,这次是我说错话了,我总是误会你的好意。】
【我相信二叔绝对不是霍以南那样的人,二叔为人正直善良,是个非常让人尊重的长辈。】
前面的话都太过于严肃,最后一句她想了想,编辑一句:【二叔最好了,贴贴。】
短信发送出去那么多条,始终没有动静,就像是石沉大海。
时雾扔开手机,算了不管了。
霍家的男人,怎么都一个德行。
*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霍家二少爷订婚礼的这天,是阴天,上空飘起了小血。
订婚礼其实不如婚礼讲究,但两方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家,所以排面是给足了的,邀请而至的宾客只多不少。
冬日里,时雾喜欢睡懒觉赖床,以前和霍以南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勤快,早早起床洗漱学习做早饭,到点之后去被窝里把她亲醒。
想不到,一睁眼的功夫,世事变迁,眼看着他就要迎娶其他的女孩。
时雾的心头不是没有酸楚的。
不是难过他,是难过自己,难过她曾经拥有的青春岁月。
发卡丢了可以换一个,人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时雾深呼吸,就当做往常一样,画了个简单的妆容,衣服挑的也是很平常的,她还接到陈燃的电话,提醒她今天别忘记了。
她自然不会忘记的,作为霍家这边的人,她还要提早过去,看看今天的准新郎。
大喜事降临,霍家最近颇为热闹,连工作的保姆和保镖脸上都带有笑意,霍家出手向来大方,估计分散出去不少红包。
时雾过去后,是之前一个保姆来接的。
正厅没什么人,侧厅倒是有几个,是霍老幺和儿子霍以南。
他们谈的挺好挺愉快的,看得出来,霍老幺对自己儿子的行为非常满意,以前操心那么多,远不如一个踏实的结果让人放心。
他们的事情已经成了,霍老幺再见到时雾的脸色,比从前多了几分得意洋洋,鄙夷依然是在的,“时雾大小姐来了啊,还挺早啊。”
话里话外都有点阴阳怪气的。
时雾淡笑,就算是应付了。
“今天是以南的喜事。”霍老幺说道,“早早过来也好,沾沾喜事,是吧。”
“是啊。”时雾淡淡道,“可惜今天是个阴天。”
“瑞雪丰年,不打紧。”霍老幺的情绪压根没受到影响,“多沾沾喜气,想必用不了多久,时雾大小姐和陈家少爷的喜事也快了。”
霍老幺现在得意得不行。
他的能力其实不咋地,但是挺能搞小算计的,一直以来就在盘算把他们两个分开,但霍以南年少时不争气,导致霍老幺没少掏出棍子,现在好了,他心口悬着的石头总算能放下了。
他儿子和季家继承人联姻,那就是强强联手。
而且季家向来都有意把产业交付于女婿的传统,相当于不仅仅是娶了个除了时雾之外的女孩,还娶了一个大产业,同时获得老爷子的青睐,以后霍以南的路只会越来越顺利。
这一切都深得霍老幺的心意,即使现在看到时雾,也没之前那么厌恶着一张脸,毕竟时雾已经影响不到他们了,尘埃落定,他就不信她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从一开始他就很不看好时雾,多次对霍以南威逼利诱,一直无济于事,他那儿子性格还挺倔的,一心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导致他多次产生放弃霍以南的想法。
好在霍家的男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长大成人后霍以南才逐渐明白利益要害,懂得取舍,不再像年少的时候那么幼稚,以感情为重,都不用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劝说,自己就有了对策。
这次和季家顺利联姻,日后他们父子两不管是在外还是在霍家的地位都会上升一截,如果霍以南和他的媳妇再争口气,明年造出一个孩子来,霍老幺几乎断定,那孩子就是未来继承人。
毕竟他二弟霍遇一直持有不婚主义,老爷子多次劝说无果,拿他没辙,一个不结婚没后代的人是不可能有继承人的,那么霍家家产极大的可能是落在他们父子上。
俗话说隔代疼,如果霍以南尽早有了孩子,那这孩子就是霍家最小的辈分,注定生下来就是享尽宠爱的,注定被冠继承权。
越想下去霍老幺心情越发愉快,现在别说一个时雾了,就算十个时雾都影响不到他的心情,手机铃声这时候响起,他顺势出去接听。
走之前也朝他们两个看一眼,没多想,这时候了,他就不信这两人还能旧情复燃。
旧情复燃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谁都清楚。
时雾本想着来霍家找找霍遇的,却一直没见到人影,还和霍老幺父子两个碰面,她看到霍老爷的鼻子翘起来都快飞上天了,一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现在的他们基本上被划为两条线的关系了。
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动静,时雾估摸着可能是霍遇来了,便没想在这边逗留,自己直接过去找他谈话就行。
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人给握住。
“雾雾。”
霍以南再熟悉不过的嗓音自她背后响起。
时雾的内心依然平静无澜,她自己都挺意外的,当初察觉到他变心的时候以为这个世界都快要塌下来了,所有事物都变得黑暗起来,想过如果他最后娶的人不是她自己的话,她会不会难过得想要死掉。
就是没想过会这么的心平气和。
时雾想都没想就将他的手拨开,轻描淡写,“二少爷,请自重哦,你现在的是有新娘子的人,随随便便拉其他女孩子的手,要是被别人知道的话,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他拉她的手没以前那么用力和坚定。
这里就可以看出他的选择了。
或者说,他没理由也没脸面再去强留了。
“雾雾。”霍以南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即使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像是自言自语自我感动一般地陈述,“从始至终,你都是唯一一个在我心上的人。”
他停顿几秒,“我想过我们的未来,我也在努力塑造我们的以后,我想和你做尽世间所有美好的事情,想为你穿上婚纱,一起蜜月旅行……”
即使是理科男,在这方面的诉说依然不输旁人,他所说的看似平常,却都是时雾曾经最想要最多幻想的。
因此她那双本不该动容的眼睛里已经慢慢低垂出黯然。
“但是……”霍以南又说,“我好像感觉不到你的感情。”
时雾终于抬头看了眼他,“感觉不到?为什么……别告诉我,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没有发生过关系。”
霍以南没承认但也没否认,“我以为我们的感情足够我们去做亲密的事情。”
时雾眼睛里的温度渐渐消失了。
到底还是这个原因。
他好像把两人渐渐走远的缘由归咎于她的身上。
实际上呢。
她也不是拒绝他的意思,只是想要在两人结婚之后再确定那样的关系才最为合适。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念,她知道现代社会不该持有那样古老的想法,但她一无法改变自己的心。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吧。”时雾忽地一笑,“霍以南,你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我。”
“十五……”
“从一开始我就是你光明前途上的一块绊脚石,你的家里人都不喜欢我,事业上也无法给你带来帮助。”她继续说,“再加上身体上好像也不能给你什么,仅以精神支持的话不足以维持你的欲望。”
“不是的!”
“在我和你的前途之间,你选择了后者。你现在,不过是因为两者无法兼得而感到惋惜和失落。”时雾情绪也不激动,不急不慌地叙说,“当然我不怪你什么,真的,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时雾有想过,如果他们发生过关系的话,局面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呢。
以霍以南的性格,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的。
可他们以后的路还长,走得会无比艰难,没准以后两人会有无穷无尽的争吵,最后将感情消耗殆尽,一无所有。
现在这样,也好,各走各的路。
她一脸冰冷,霍以南则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许久,眼里渐渐充满了失望,轻声笑道:“……你是这样想的吗……十五。”
时雾没说话,扭头就走。
这一次依然被霍以南毫不留情地拉了回来,他拽住的是她的肩膀,力道不小,时雾有点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放开我——”
“十五,你冷静下,告诉我,刚才的只是你的气话。”
时雾没有气话,情绪渐渐被点燃到高涨,不想再呆在这里和他废话,“放开——混蛋——”
这一声有点歇斯底里,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门被人推开。
动静传来,霍以南无意识地松开手,两人距离也拉开了。
来人不是管家也不是提防着他们两个人的霍老幺,而是霍遇。
他依然是正统冷肃的黑色西装外套,浑身透着疏离清漠感,径直朝人走来的时候自带一种威严。
连霍以南的脸色都变暗了,恭敬叫一句:“二叔。”
“结婚了就不是小孩子。”霍遇淡淡陈述,“不要再随便玩闹了。”
“知道了二叔。”
“爷爷在书房,说找你有事,你现在过去吧。”
三句两句,霍以南被打发走了。
即使走之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时雾。
时雾翻了个白眼,有点没好气的,她真是服了这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刚才的胳膊都被他抓得有点疼了。
她轻轻揉着胳膊,身边的男人朝她留意几眼,欲言又止,过了几十秒时间,两人都没人说话,气氛一直沉静。
“你这张嘴……”霍遇停顿。
时雾皱眉,“怎么了。”
有话就说。
“春兴长得这么漂亮,触感也很好。”他好像认真又没有一点正经,“说起话来是一点不饶人。”
时雾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作势要去恼他。
刚过去,手没抬起来,就被他单只手按住肩膀,然后随意一转,她的后背被迫抵着沙发一处,跟前的是距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男人。
霍遇就像是个训斥小孩的长辈,言语带有教育又没有任何的严厉,“该改改了。”
对他是这样,对霍以南也是这样。
说的话,实在不中听。
时雾更是倔强:“不改。”
“以南确实辜负你。”他淡淡陈述,“但他也是真的喜欢你,以前为了和你在一起,忤逆大哥,身上经常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家里棍子都折了好几根。”
回忆起以前,霍遇知道霍以南性格也挺倔的,他也亲眼看到霍老幺教育小孩没个章法,一巴掌直接扇过去,棍子也硬生生敲在脊背上。
偏偏霍以南那小孩真是万里挑一,不躲不闪,霍老幺问他还要见时雾吗,他不仅说见,还说要天天见。
这些事,时雾是不知道的。
后来他们学业繁忙,经常碰不到面,碰到了,霍以南也非常聪明地穿上厚衣服,把自己身上的伤给隐藏起来。
那么大人了,还挨老爹的大,富家少爷里,估计只有他这一个人。
他一开始是真的喜欢她,非她不要的。
所以不希望时雾说自己是绊脚石,是累赘。
她不是累赘。
她是他满身受伤也要喊着天天见的女孩。
“现在说这些……”时雾愣了不知道多久,眼神飘飘忽忽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过去再怎样,结果就这样了。
“给你提个醒。”霍遇淡笑,“免得你以后对我也下嘴刀子。”
“我……”想起电话里的话,时雾憋着一张脸,“我那不是给二叔道歉了吗。”
“发一条短信?”
“那怎么能说是一条呢,明明是好多条,我道歉态度很诚恳的。”
“我比较喜欢口头道歉。”
“口头道歉?”时雾抿唇,“所以是想当面听我说对不起?”
他没附和,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另一种口头道歉了。
时雾轻轻咬着牙关,她算是服了霍家这一个又一个的,还以为霍二叔给她气成什么样,没想到自己被一气。
都懒得和他纠缠,直接走了。
过阵子,霍遇的秘书敲门进来,说明一些事情。
今天毕竟是侄子的一件大事,霍家人基本都暂时搁浅下手头里的工作。
霍遇没例外,但也没轻易放下,该做的一件不落,秘书进来说一下最近和季家合作的事情,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季诗诗和霍以南在一起,作为好友的季向,大概率是要偏向霍以南那边的。
霍遇不诧异,好像早就预料好一般,让秘书待观察即可。
秘书要走的时候,霍遇突然叫住人:“对了,问你一个问题。”
秘书一震:“霍先生您说。”
“贴贴是什么意思?”
“贴贴?”
霍遇翻开手机,看到短信那一栏的信息,确定自己没问错。
“贴贴好像是网络用语,可能就是字面翻译,表示想亲近的意思。”秘书解释之后,问道,“霍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
霍遇继续看着短信那栏的【贴贴】二字,眉眼间浅淡情绪流露,细看的话,是几分温柔。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