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加菲尔德猛地回头。
一个身穿西装,戴着墨镜,气质优雅的瘦高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是卡隆*。”男人微笑着看着他,“你要过河吗?”
“……不,我觉得我还没有死。”加菲尔德看着冥界的摆渡人,小小地后退一步,“你看,我还喘气呢。”
“大部分来这里的人都不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现实。”卡隆叹了口气,“何必呢?老老实实地过河没准我还能挣一笔。”
“是……是吗。”男孩僵硬地笑了笑。
“是啊……不过现在懂规矩的人不多了,很多人下来的时候都不带钱,下面那位老大也不给我们涨工资。你是不知道那些手工制服有多贵——”
“如果人们死的时候没带陪葬用的钱,就只能留在生者的世界?”加菲尔德好奇地问道。
“也不一定。我们在政府有人,他们会把渡船的钱打过来的……遗产税的一部分,你知道。”卡隆咂了咂嘴。
好家伙,还真是死要钱,加菲尔德撇撇嘴。
卡隆突然止住了抱怨,瞪着面前的男孩,“等等,你确实还活着,那么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呃……我也不知道。”
“你是一个混血者……”摆渡人凑近,用力闻了闻,“黑暗……冥府血脉?血脉总会带你们回到地下的。不过你是哪家的小孩?好吧,总归不是我儿子。”他耸耸肩,“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你偷偷下来的问题,就当卖同事一个面子。”
“谢……谢谢?”加菲尔德显得局促不安,“那您能说一下那个面具是怎么回事吗?”
“啧,冥河的污染。死人的遗愿。”卡隆说着冷笑了一声,“好像他们扔了个垃圾就能完成遗愿似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长竿,在河里搅了搅,好些湿淋淋的杂物挂在竿子上——一张湿透了的地图,一朵腐烂的玫瑰,一本泡得快要散页的杂志。
“那些讨人嫌的死人往河里扔了各种东西,没成真的梦想,人间的牵挂啊,之类的。”他扯了扯嘴角,讥讽的表情更加明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实现的心愿越来越多——有朝一日冥河被填满我都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你手里的那张面具。”卡隆话锋一转,“那玩意跟河里这些还不一样。”
“哪不一样?”男孩追问道。
“免费的部分说完了,剩下的内容当然是收费部分了。”卡隆伸出一只瘦长的手,要钱要得理所当然。
“……”加菲尔德被这个死要钱(真的是“死”要钱)的神明震住了,“你看我现在穿的这玩意。”他拽了拽勉强挂在身上快要变成布片的罩袍,“你觉得我身上还有装钱的地方?”
“既然你没带钱那就算了。”卡隆摊手,“我还是建议你把那玩意扔回河里,工作去了,再见。”
他化成黑色的火焰,凭空消失了。
加菲尔德又看了那个面具两眼,面无表情地把它扔回了冥河。
“正确的选择。”一个嘶哑的女声从他身后来,“哦,我见过太多白痴了,他们觉得拿到了遗物就有义务替那些麻烦鬼魂完成……遗愿。谢天谢地,你不是那种好心肠的傻子。”
“你是……?”男孩回头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枯瘦女人。
她穿着黑色的皮衣,拎着一只公文包,一头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紧紧的发髻。脸上满是细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仿佛算计着什么。
“好问题。”她咯咯笑起来,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页纸,“让我看看……叫我多兹夫人,哦,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嗯,教师,代数教师。”
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她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加菲尔德则暗自戒备,他能闻到硫磺的刺鼻气味——这位“数学老师”绝对不是好人,她恐怕连人都不是。
“你是谁?”男孩眯起眼睛,很多魔兽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同凡人无异,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这可是冥河边,除了脆弱的游魂之外不存在任何无害的东西,“或者说你是什么?”
“放轻松,孩子。”多兹夫人咯咯笑了起来,“你不在我的菜单上。”
“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想你还没适应你的身份……这里是冥府,没人会在这伤害你。”她慢条斯理地把那张纸塞回了提包,“让我们直截了当地说吧……我的主人,伟大的冥府之王哈迪斯需要有冥界血统的半神为他处理一些冥府的事务。所以我找到了你,这是你的荣幸,加菲尔德·艾略特·库珀。”
加菲尔德愣住了。
“你的父亲,需要你的帮助。”她的声音中带上了甜蜜的诱惑,“奥林匹斯混血者的营地不就是这样吗?半神完成任务才能获得认可……只要你为死人之国做出足够多的贡献,我就会把你想要的答案摆到你面前。你瞧,亲爱的,我可以回答你的所有问题,毕竟在你的母亲丢弃你之后,是我亲手把你放在营地门口的。”
她凑近,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亲昵地捋了捋加菲尔德的额发。
一股腐烂而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硫磺和焦炭的气味。如此矛盾,冰冷的死亡和无尽的烈焰,如此地……接近地狱。
男孩瑟缩了一下,他渴望答案,但不应该和这么邪恶的存在做交易,太危险了。
“你在犹豫什么?宝贝儿?”多兹夫人眯起眼睛,“你不会以为自己还能留在混血营吧?想想他们怎么评价冥界混血者的?想想七十多年前的那场世界战争……你现在也是邪恶存在的一员了。”
加菲尔德攥紧了拳头。
哈迪斯的子嗣们掀起了那场世界性的战争,然后宙斯和波塞冬的儿子站在另一边阻止了他们。三巨头的后代对凡人社会影响太大了,于是他们就此起誓不再留下混血的后代。
而冥府血统的混血者们……就此成为了邪恶、野心家和战争狂的代名词。
“别犹豫了。”多兹夫人戳了戳加菲尔德的胸口,“你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塔纳托斯有一个儿子在费城,还没被混血营发现。我选择你只是因为你更了解我们的世界,可以免去一番训练罢了。失去这次机会,你的身世就会永久地藏在我心里,我保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需要做什么?”加菲尔德低声问道。
“哦!绝不是什么难事。”多兹夫人咧开嘴,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你只要为冥府追捕那些想尽各种办法逃避死亡的渣滓就好。那些肮脏的灵魂亵渎了死亡的威严,这是对冥王权力的挑衅。”
“……我答应。”沉默片刻后,男孩垂着头,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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