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不得动弹,只知道脸朝别处看,含糊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裴阙心下冷哼,刚刚梦里的时候还知道往人怀里靠,醒来就不认。


    柳盈月见他不答,转移话题道,“几时了,殿下可要传膳?”


    裴阙摇了摇头。


    咫尺相对。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定定地问道,“可以么?”


    殿外。


    素云和流云面面相觑,听着里面的动静,转身吩咐柴房再烧热水。


    她们作为陪嫁,在柳盈月出嫁之前同样要学如何伺候人,这些事,都是清楚的。


    过了几个时辰,流云小声地问素云:“水烧了三遍,殿下怎么还不传呢。”


    素云沉默不语。


    直到天色将暮,殿中才传来很沉的一声:“备水。”


    流云和素云推门进入,宫人在殿中置上浴桶和香膏,又添了几盏灯。


    裴阙面无表情地吩咐,“再多添些炭火。”


    待人尽数退去,殿内恢复宁静。裴阙衣着整齐,朝在被褥里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人懒洋洋地道:“他们都走了,谁伺候你。”


    她的声音闷在被褥里,细听还带着一点奶音,“……臣妾自己来。”


    裴阙轻笑。


    他下了床榻,伸手拨动浴桶的水面,白腕子上还有一道划痕。


    裴阙恍若未觉,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走到床边,推了推那软软的被褥,“快起吧,不要病了。”


    她埋在被窝中,只能看见很小一块雪白的肩胛,上面一点红,又很快藏了起来。


    柳盈月打算着,自己穿好衣物再找流云和素云进来沐浴。因而抬头,只道,“殿下……烦请殿下将臣妾的衣物拿过来。”


    裴阙猜到她心中所想。


    目光旁落,发现床榻角落散在一旁的衣物。最上面是一件绣着浅蓝明月的小衣,带子断了一半。


    他的眸光一暗,将心中的火压下。


    裴阙胡乱地将衣物抱起,放在一旁,“拿了。”


    她从被褥中探出手来,却不察被人一捞。


    青丝将人面遮掩,裴阙只能看到她血红的耳廓。


    裴阙无奈地哄道,“只是沐浴。”


    再将她放入水中,只听她很轻地呲了一声。


    裴阙皱了眉。


    虽然知道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密,但忘记了她的这副身躯没有经受过什么摧残。


    柳盈月浑身酸软,又羞得不行,赌气一般地把头埋起来。


    她一躲,便露出更大片的雪白,上面细密分布着一些红痕,一晃,让裴阙失神。


    心怪自己方才没了分寸,又让她遭了罪。


    裴阙抿着唇,“这下真得去瞧太医。”


    “殿下!”柳盈月立马惊道,“不用的。”


    裴阙向她看去,她又连忙躲闪,不禁勾唇。


    柳盈月将身子埋在水下,热水让她好受了些,才转过来,发现他的衣袖全湿了。连忙道,“殿下,还是臣妾自己来吧。”


    她正要起身,被裴阙按了回去。


    满池春色,很难让人保持定力。


    但为了她的身子,裴阙只好淡定地挽起袖口,“无妨,孤一会儿再沐浴更衣。”


    柳盈月干坐着不动,自觉羞愧。


    裴阙耐心地替她抹上香膏,“你还是不动的好。”


    潋滟的波纹随着他的手指漾开。


    其实伺候人不是难事,尤其是伺候像她这么乖的人。


    唯有专心将她当做一件精美的物品,才能将心底的旖念压去。


    偏偏那一双水眸,时不时撞进视线。


    柳盈月支着雪白的手臂,追随他的视线,在想应该在哪里帮帮他。


    让他伺候自己,也太不像话。


    忽然,她的肩被人扶住,正茫然地抬眼,吻又落下。


    呼吸急促而强势,不给人机会喘息。


    良久,终于被松开。


    柳盈月听着他似乎咬着牙,很艰难地道,“今天先放过你。”


    浴桶中水温灼热,她好不容易恢复的脸再度烧红。


    待柳盈月沐浴完,裴阙让宫人再拿来松软的衣物,替她穿上。


    原先穿衣是流云伺候,她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换了个人,便羞得不行。


    但裴阙偏不让她自己来。


    给她系腰间的绑带时,她还想躲。


    一躲,柳盈月又察觉身上一些轻微的刺痛,小小地抽了一口气。


    裴阙叹了口气,很是心疼,“怪孤。”


    待替她穿好衣物,裴阙感觉十分满意,忽而又想到一件事,脸色严肃起来。


    “想要孩子吗?”


    柳盈月吓了一跳,抬眸看去,才发现他并不是在打趣。


    他很认真在问。


    裴阙私心是不想要的。他知道,女子有孕恍若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可以不要孩子,但绝担不起失去她的风险。


    只要他下令,避子汤很快就能端上来,她甚至都不会过多怀疑。


    只是怕她伤心。


    柳盈月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往后瑟缩。


    孩子是她隐秘的伤口。


    她在想那句话的含义,寒意猛然在后背升腾。


    “孤的意思是,”裴阙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温温地解释,“你想要,孤就要。不想,孤不会要求你。”


    良久,许是他的安抚奏效,柳盈月感觉温度重新回身,犹豫良久,才问,“殿下呢?”


    裴阙拨开她额前碎发,“孤只在意你。”


    如果孩子会伤了她,他宁可不要。


    柳盈月不知这话深意,嗫嚅道,“那,那顺其自然吧。”


    裴阙没有再相逼,抚了抚她的发顶,应道:“好。”


    裴阙习惯单独沐浴,让她先传膳。


    换好衣物出来,容安上前一步,禀道:“影卫已经发现何家小姐的踪迹。”


    裴阙的面色瞬时淡了下来。


    国公府被查之后,相关的人几乎都打入牢中,但唯有这个跋扈嚣张的大小姐失去了踪迹。


    “她手里抱着何家祖宗牌位,求见殿下。”


    何家祖上曾出过一位良臣,很受皇帝尊敬。


    “护城楼的宫墙不高。”裴阙不咸不淡地道,“赶她上中扬关。”


    容安心中一惊。


    中扬关在中扬门那一带,地处偏僻,地势很高,关下山石嶙峋,没有别的路可走。


    就算从失足跌下关去,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半死不活,比死还遭罪。


    容安一瞬间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拱手后退。


    猛然想起,刚刚他好像没和殿下说何小姐的踪迹。


    裴阙回到偏殿,眼见她支着脑袋在等,不禁心中一暖。


    却还板着脸明知故问,“不是让你先传膳么?”


    柳盈月想起身,却差点没站稳,被他扶住。


    “想等殿下。”


    温软的音调让裴阙的心化了一半,连忙应道:“好。”


    传上膳来。


    裴阙先替她舀了一碗热汤,“这次张简立有大功,孤还没想好如何赏赐,想问你的意见。”


    柳盈月抱着碗,楞了下,“殿下怎么问我?”


    “你的丫头,不是同张简有婚约么?”


    他扬了扬下巴,流云心底骇了一跳,整个人都发麻。


    柳盈月心下了然,推了一下他:“她的婚期臣妾私下再问。”


    她小声道,“你吓着臣妾的婢女了。”


    “……”


    裴阙试图缓和面容,但怎么看起来都像是面无表情。


    柳盈月不由地笑出来。


    裴阙讨得她一笑,心底也不纠结,“他不肯做官,金银珠宝必然是要赏的。”


    “孤想赐个临近的宅子给他。”


    “太后还需要他照看,住在南城着实远了些。”裴阙盘算着,看她,“更何况,知道你舍不得人。”


    如此临近,便可常来往。


    柳盈月瞥了一眼流云,低声道:“臣妾再同她商量。”


    裴阙应下。


    柳盈月还是想流云有个好归宿。


    流云的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寻常嫁婢女不消这么长的时间,但柳盈月对她的婚事看得很重,又是挑良辰吉日,又是定做喜服。


    张府的宅子已经赐下,柳盈月还亲带流云前去看,想着怎么布置才好。


    裴阙说她简直是在嫁女儿,什么都要亲自过眼。


    前世,她困于宫闱,很多事难以决定。


    这一世,想弥补遗憾。


    过了一个月,喜服制好了。柳盈月想着带流云去试衣。


    马车才出了东宫,柳盈月将帷帽放在一旁,她还是保留了从前的习惯。


    一切安宁,忽然平静的道路上生出一阵不寻常的风。


    马车上方,有人从天而降。


    流云几乎迅速反应过来。


    有人劫马车。


    上回柳盈月成亲时被劫,流云耿耿于怀,这回死死地抵住马车车门。


    坐在车中的柳盈月察觉出不对,迅速地将帷帽戴上。


    铮铮两声,马车外兵刃相接。


    柳盈月刚想撩开帷幕向外看,就见紧身衣的姑娘拉上缰绳,低声道:“太子妃,坐稳。”


    马车骤然飞驰。


    流云扒着门框,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


    之前见过她,这是小姐的侍卫。


    她迅速拉紧缰绳,将马车驶入一个小巷。流云刚想问怎么停这儿了,那姑娘瞬间起身从腰间掏出长刀,飞一样地不见了。


    而后,从巷子两旁的二楼窗台忽然飞下数人,身手矫健,并未落地,已经朝马车后方窜去。


    他们穿得和方才那姑娘一样。


    流云放了心。


    两方交接,还是己方占了上风。


    柳盈月在马车中等了会儿,忽然听到十六的声音:“太子妃。”


    柳盈月知道结束了,便掀帘下车。


    马车之外,几个人被死按住,连头都抬不了。


    他们穿着紧身衣,蒙着面,衣制不是大周的样式。


    柳盈月扫了他们一眼,扫了其中一个人道:“揭下她的面罩。”


    那人原死不想从,被人按住动弹不得。面罩揭下,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容。


    柳盈月眸中惊愕。


    那是度兰的长公主,殷其姝。


    柳盈月走上前,示意将人放开,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殷其姝没料想这么快叫她认出身份,不禁心中一惊。


    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揉揉手腕,“没意思。”


    她派人在东宫外蹲守,是来劫大周太子的,不是这个。


    殷其姝皱眉,仔仔细细地瞧着面前身段窈窕的姑娘,白纱将她的面容遮掩,勾起人一探究竟地欲望。


    殷其姝抿起唇,“你就是诗里写的太子藏在东宫的娇妻?”


    “姑娘家家出门还戴什么帷帽。”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