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气笑。
“躲什么。”
柳盈月抿着唇,慢慢地将手放下,尽力保持平静,“原本,就不怕殿下。”
毕竟嫁他六年,两人什么没有一起经历。
裴阙深以为然,扬起下巴,“好,那你来。”
柳盈月食指盖在他的唇瓣上,“殿下不是召臣妾来侍膳么?”
裴阙拿她没有办法,“传就是。”
眼见她放松,趁她不注意,轻咬上她的唇瓣。
柳盈月又急又羞,一个不察,又叫他钻了空子。
唔唔两声被吞咽,裴阙不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
一阵欺负过后,她气鼓鼓地瞪着他,唇瓣红着。
裴阙忽然觉得,用妖妃形容她,贴切又不太贴切。
不消她开口或是主动靠近,偏让人生了靠近的意思,甚至想听她小声啜泣。
裴阙扫了一下案几上的折子,眸光一暗。
现在还不行。
眼见她愤愤地看过来,裴阙似笑非笑地看她,“今日,睡够了吧?”
“啊?”
裴阙捏她,“晚上等孤回来。”
柳盈月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喘上,剧烈咳嗽起来。
裴阙抚着她的背,轻笑。
如他想见,等到夜里他批完折子,偏殿里的烛火早就熄灭。
流云愣愣地看着前来的殿下,“殿下,今日不是吩咐了要睡书房吗?”
裴阙不置一词。
再走进殿中,她果然已经睡得熟了。
呼吸平缓而浅,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裴阙微笑。
在她榻边坐了会儿后,临走时告诉流云,“明日,孤会早点来。”
等到了第二日,裴阙来时发现,偏殿的灯已经灭了。
素云上前道,“太子妃今日有些不舒服,睡得早。”
裴阙点头。
往后他日日来偏殿,想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每一日,都只能看见一个熟睡的身影。
柳盈月想得也很简单,就拖着。
白日里整理琴谱看看书,晚间刚用完晚膳便睡,回回都能避开他。
不过过了几天,裴阙忽然进门。
柳盈月手里的书都惊掉了,索性他并没有追究,只道,“太后传召。”
马车中,柳盈月煞有介事地正襟危坐,裴阙看着偏偏就很想笑。
他严肃地问道,“近日,身子不适?”
“啊没。”柳盈月反应过来,“回殿下,臣妾近日只是比较犯困。”
“噢。”裴阙淡笑看她。
柳盈月避开视线,心中发羞,毕竟是在说谎。
“等从寿康宫里出来,让太医给你看一眼。”
柳盈月应下。
裴阙心底克制住想要捏她面颊的冲动。
明知道她在说谎,明知道他在搪塞,就是忍不住看她害羞的样子。
到寿康宫中,太后已经能坐起身,精神恢复的不错。
同太后聊了一会儿话之后,裴阙又走了。
临走前,太后喊住他,“你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柳盈月一愣。
只见裴阙的脸色淡了下来,回应道,“已将母后送往福香山,那边清净。”
太后不置可否,裴阙就先行离开。
柳盈月张了张口,送走他后,太后示意她上前。
“他待你好吗?”
太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印象里,太后之前也问过一次,再度回答,柳盈月的心境已然不同。
她点了点头。
“他是个好孩子,却总不会说什么好话。”
柳盈月不禁耳热,这段时间听他说那些话,不知道有多少。
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皇后的事吗?”
柳盈月犹豫了会儿,答道,“臣妾可以知道么?”
“自然。”太后笑道。
她清退宫人,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柳盈月,“哀家听棠灵说了,那天晚上,你表现得很镇定,不愧是哀家挑选出来的太子妃。”
柳盈月很恭敬地坐在一旁,“都是臣妾应当做的。”
“好。”太后缓缓地朝她伸出手,柳盈月连忙接过。那双手温温的,历来保养得很好,没有什么褶皱。
太后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从哪里说起。
“先说皇后吧,皇后之所以能成皇后,是因为何家权势,就连皇帝和哀家都不得不忌惮几分。”
“皇帝不喜欢她,却不得不娶她。”
“皇帝最为宠幸的是淑妃,淑妃曾为他诞下长子。”太后叹了一声,“可惜淑妃并无家族护佑,后来母子俱亡。”
柳盈月心口一跳。
这不能为人道的宫闱秘史,是皇后娘娘做的么?
“幕后主使没有查到。”像是看穿她的疑惑,太后直言道,“说起来,淑妃和那孩子也可怜。”
“你可曾知道,小阙之前不是太子。”
柳盈月认真点头。
“哀家发现小阙的时候,他才三四岁大,养在何家另一个妃嫔那里。”
柳盈月惊讶,“皇后娘娘竟然不亲自养在身边么……”
“皇后不喜欢皇帝,自然不喜欢她和皇帝的孩子。”太后解释道,“再者,何家也想要何家自家的人登上帝位。”
太后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息。
“裴阙这孩子,跟着哀家的时候也常常不爱说话。”太后的目光落在鹅黄勾莲纹妆花缎被上,似在回忆,“但他很聪明,也要强,说要读什么书便能读得什么书,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这一点,裴宁可远远不及他。”太后谈及这些,面上容光焕发,继而又道,“淑妃及其子死后,皇帝就不怎么进入后宫了。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这么个儿子,后来时常带在身边。”
“皇帝封他为太子,甚至把影卫的管理之权交给他。”
“实际上是把他放在何家对立面。”
柳盈月眸光一定。
“何家想反不是一日两日,只是这一次,被逼到了绝境。”她眼睛里满是欣慰,“幸好他有所准备。”
“不过,知道皇后也参与其中,他心中应当有几分难受。”太后抚了一下她的手背,“毕竟是生身母亲,下手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柳盈月听到最后,只剩下沉默。
宫中这些斗争她不甚了解,只是在想,原来他以前也过得很苦啊。
她想起自己,少年时虽不在父母身边,可还有个虽然严苛但爱她的师父。
而少年的他,身陷漩涡之中,身边空无一人。
柳盈月鼻尖一酸。
太后握着她的手道:“这些事,恐怕他也不会告诉你,哀家只希望你多了解他一些。”
棠灵走进来:“娘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太后才把话收尾,“传吧。”
裴阙从承明殿听完政事,便回到寿康宫接她回东宫。太后已经有些累了,柳盈月方服侍太后睡下。
马车中两个人相靠很近,眼见她的手在身前,裴阙伸手就玉手放在手心把玩。
她的眸光不断投来。
裴阙以为弄疼了她,连忙擦了擦她的手指,放回她身前。
而她反手一勾,从他的指缝中穿过。
裴阙一惊,没想到从寿康宫中出来,她就会主动牵他的手了。
他刚要说话,一低头,就见她红了眸子,抿着唇。
裴阙慌了神,捧起她的脸,“怎么就突然……”
话还没说完,她的泪珠就滚落下来,裴阙连忙将她揽过,抱在怀中。
她在怀中小声啜泣,喘息时双肩都在颤抖。
裴阙手足无措,只好连连道,“是孤不好。”
柳盈月想说话,开口却哽住。只是心疼他,怎么也停不下来。
裴阙不明所以,只能一直哄着。
后来哄着哄着,裴阙终于感觉怀里的人停了下来。
而后看见半边湿透的外袍,和她迷糊的睡颜。
“……”所以,皇祖母到底给她说了什么?
裴阙掏出帕子,想擦擦她的面颊。她皱了眉,似乎不太满意。
裴阙只能擦得很轻。
马车到东宫,她还沉睡着。
裴阙反手就将她抱起,下了马车。怀中的人轻轻靠在胸膛,丝毫未觉。
门外的侍卫已经见怪不怪,正气凌然地直视正前方。
裴阙将她抱回偏殿,安置在榻上。自己脱下外裳,让容安取一件新的来,又让人弄来热水和软帕子。
她今日哭了这么久,脸上还有泪痕。
裴阙转身还在吩咐,稍没留意,回头就见她往床榻上一躺,就试图往被子里钻。
明明鞋还没脱。
裴阙及时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足,去脱她的鞋袜,然后才想起来,明明她的婢女还在。
素云和流云眼见着殿下和太子妃亲近,连忙走到殿外候命。
殿内空无一人。
水盆已放在桌前。
裴阙无奈地拧好帕子,凑到她的床边,“这是让孤伺候你?”
柳盈月半梦半醒,眼皮很沉,没在意他的话。
床榻上很凉,她又试图拿什么盖住自己,后来被褥自己盖了上来,到处都是冰凉的,只有一块是暖和的,她下意识往那边靠。
裴阙原本是想给她盖被褥,眼看人往怀里钻:“……”
考验他的时刻又到了。
他好容易将她拉开一些,试图擦她的面颊,她躲着脸,非得靠近。
她这次虽然不再后退,但着实磨人。
眼见她睡得很熟,哪舍得直接喊起。
裴阙只能任她贴上来,闭着眼乱蹭。
然后轻轻地按住她不安的手。
睡着的她脾气还很大,刚拿下来,又重新贴上。
裴阙咬着牙擦完她的脸,将帕子扔了,双手将她抱在身上。
然后等。
柳盈月睡得很足,睁开眼前一片纯白。
才想起来,明明哭过一场,眼睛居然不怎么干涩。
她眨了眨眼,再抬头。
他支着手臂,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柳盈月这才发现,自己环在人家的腰上。
白色是他的中衣!
她下意识地撒手往后躲,却忽然间动弹不得。
某个人存了报复的心思,桎住她的身躯,偏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满是低哑。
“醒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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