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卧底娇宦苟命指南 > 21、危机
    长宁看着怀恩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昨夜殿下与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本想念着往日情分替怀恩求个情,待他同小太监问清昨夜之事后,却明白殿下这次是生了大怒的。怀恩算计殿下也就罢了,可非要选在安乐堂,这一直是殿下心里的大忌。再听说殿下昨夜重罚了吴祥和三喜,更是为怀恩捏一把汗。殿下先是重罚吴祥,再把怀恩扔去外院,她要吃怎样一番苦头自是不必说的。可若是怀恩真被殿下厌弃赶出昭德宫远远打发便是了,如今发配到外院去,还是留着怜惜的。于是长宁决定等怀恩吃过一番苦头,届时殿下的气也该消了大半,自己再求求情。


    怀恩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就听见外头进来两个小太监,将她的铺盖物品一卷扔到了外头,“吴公公说了,让你尽快搬到大通铺那儿去,腾地方给新人!”


    怀恩如坠冰窟,瞧这架势,是断无回来伺候的机会,心中急速思考,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殿下,要这样重的发落她。她昨夜把吴祥和三喜得罪了个干净,失去殿下庇护,焉有活路?


    正想着去书房找殿下求个情,却被两个小太监拦住,直用蛮力架了出去。


    “狗东西!放开我!你知道…...”


    怀恩还没骂完,面上就挨了一人重重的一拳,嘴中腥甜,“还做春秋大梦呢!还以为自己是内院的高人一等?没了主子看重,呸!咱们就都是猫狗一样的玩意儿!谁比谁高贵。还想去找殿下?吴公公可说了!但凡让你今后出现在殿下面前,我们两个的小命就要掂量掂量了,您呐,就老实受着吧!”


    另一个小太监也附和,“就是,得罪了吴公公哪有他好果子吃?”


    ***


    书房内,流香静淌,吴祥在一旁给朱辞远伺候笔墨,他脸上青肿未消,但不像三喜肿的那般厉害,毕竟是掌事公公,底下行责的人都留着力道,此刻他见朱辞远停下笔来,忙见缝插针道:“老奴见外院的小顺子和小德子机灵勤快,都是不错的,要不老奴叫进来给殿下瞧瞧,看哪个合殿下眼缘,顶上怀恩的差事?”


    朱辞远听出他话里的试探,无非是想知道怀恩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他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不必了。人选我这有。”,他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只怕还是要提点你一句,不要在一个坑里跌两个跟头。”


    吴祥听得前半句还暗自窃喜,知道这次怀恩只怕真惹了殿下不快,想回来怕是难了,待听的后半句,其中的敲打意味甚浓,也不禁警醒了一下。


    “是,老奴谨记。”


    ***


    内阁值房。


    诸位阁臣议完事,正值饭时,便叫尚膳监送了暖锅子来会食,紫铜制的铜锅端到红木长桌上,将炉膛的木炭一放,锅中白汤便沸了起来,几个小太监忙拿着竹制长筷将冬笋、羊肉、菊花、菌丝各类果蔬肉鲜拨入杂烩,几番沉浮,待鲜嫩的颜色淡下,便一一捞出,奉入各位阁臣碟中。


    值房中暖香盈鼻,可谁都没有动筷,工部右侍郎刘吉见气氛不对,忙挥手命侍奉的太监退下。人刚一走,户部尚书王尚全就搁了筷子。


    刘吉忙打圆场,“你这是做什么,阁老还在,且让他老人家吃饱饭。”


    “这户部我没法管了,近两千万两的亏空,年底就要报了,年年亏空,我这户部就要揭不开锅了。”


    兵部尚书姚勇见王尚全目含不善地看着自己,气的把眼瞪成铜铃,“别看我,这几年朝廷一直和鞑靼打仗,粮草、辎重哪一项不是钱?这月初军队哗变,才被镇压下来,又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工部侍郎宋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忙摆手,“去岁奉天殿一场大火,今年特地从滇南运的名贵木材,如今堪堪建成,就这一项,就占了工部十之八九的银子。”


    王尚全被他堵得一噎,正要梗脖说什么,却听刑部尚书严若海冷哼一声,“这些银子好歹都落在了实处,过几日陛下生辰宴便又是一笔开销,陛下过寿也就罢了,每年给那妖妇……”


    “怀谷,慎言。”内阁首辅徐正龄出声打断了他,他的声音不高,但内阁诸人都敬重他。这几年皇城动荡,几番沉浮,大浪淘沙,多少高楼起,多少高楼塌,反倒是一贯谦卑圆融的徐正龄最终坐上了这把交椅,且稳坐近十年。


    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慎宗将其废储圈禁,那废储的折子正是皇帝授意当时的内阁拟的,因此陛下一直对文臣并不信重,对内阁也诸多约束,反而培植宦官势力,分庭抗礼,这些年徐正龄一直就是内阁与皇帝之间的润滑剂。


    严若海还是憋不住,朝徐正龄拱手行了一礼后,接着道:“妖妇的事暂且不论,如今三皇子殿下虽居住在端本宫,可陛下却迟迟未封太子名分,不如趁着陛下寿宴,诸藩王大臣都在便提上一提,陛下不好不应。”


    “此事再缓缓。”徐正龄捻须沉吟。


    “我赞成阁老的话,陛下的禀性咱们也知道,莫要学台阁和六科的人,讲什么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自己畅快了,反倒把殿下架在火上烤。”宋吟附和道。


    严若海见两人皆不允,几次张口还欲再劝什么,终究是强摁了下来。


    一场会食,大家心事重重,几番议论却也无疾而终了。


    ***


    一连几日过去,雪都要化尽了。


    怀恩挪了挪身子,数着滴答的漏水声。如今只是间或一滴,怀恩觉得两三日后应该就会干涸了。


    想自己刚来那日,大通铺里人挤着人,阴暗潮湿,是她刚入宫时住的那种屋子,那正对着漏水处的铺子便是她的,那个时候雪水刚开始化,整个铺都是湿的,她夜里只能抱着被子缩到墙角凑合。


    房中鼾声如雷,怀恩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却不意这一翻身碰着了右肩的伤处疼的嘶了一声。这些日子她总想找机会去找殿下求情,可她故意被分派到端本宫最西北角的那片梅林,且日日做活都有人看着,不准她离开那里一步。她便想着趁夜里大家熟睡偷溜出去,谁知夜里竟也有盯梢的,她被抓了回来,几个人把他围在墙角,拿了破布堵了他的嘴,便是一顿毒打。她好疼,可那么多人,她打不过,只能抱头往墙角缩,身后的拳打脚踢密而重,起初她还想着躲,后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什么时候停。等到醒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散了,鼻下温热,一抹是满手的血,她撑起身子缩回自己的铺上,一边哭一边咬牙,暗暗发誓,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把欺负过她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吴祥给满屋里的人下了死命令,若让她出现在了殿下面前,满屋的人都要连坐。原本她还担心吴祥来找自己的晦气,见他未来还松了一口气。之后她才明白自己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哪里还需要他亲自动手,他张张嘴,自有底下的人前仆后继。


    她抬手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泪水蛰入手上的冻疮,又刺又疼。可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出去,且不说早晚要被这群人整死,昭德宫若知晓她已是一枚废棋,只怕自己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啪”地一声,烟花升腾而上,怀恩忍不住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恰见烟花绽放,绚丽如朝霞。她的殿下此刻在干什么呢?大概在裹在狐裘里饮着清酒欣赏烟花吧。怀恩低头看着自己生满冻疮的手,凄然一笑,云泥之别。自己能乞求的只有他的垂怜,可笑她还曾怜悯于他,信赖依仗于他,如今才知晓,众人昭昭我独昏,她之于他,不过是万千奴才中的一人,如猫如狗,高兴了便追弄骄纵一番,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任其自生自灭。


    之所以落得如今这般下场,是她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是她错了。


    今夜是个机会,殿下带着吴祥去赴宴,小太监们纷纷去领赏钱,她趁着看守松懈,逃了出来,准备先藏身于寝殿附近,等殿下回来,她要拼尽全力去求最后一丝怜悯。


    她知道,若是今夜不成,等待她的是一场更狠的毒打和更严密的囚禁。


    一路躲躲藏藏,待到了寝殿附近,这般冷的天儿她还是沁了一头的汗。微微松了口气,正搜寻着适合自己躲避的地方。冷不丁后颈被人敲了一闷棍,怀恩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紧接着两个小太监用麻袋将她罩住,扛上了肩头,不知要运往何处。


    ***


    御花园内假山一角,月光黯沉,山影嶙峋。在满空璀璨烟花下,显得格外幽深静谧。


    “主子的意思是让你多与三皇子亲近,借着伴读的身份渐渐取得信任,日后才好行事。可主子听说自打三皇子回宫以来,你只去过端本宫一次,主子让我问你——”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喉咙间嘎吱嘎吱的声响,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发现方才还一脸云淡风轻,静静听着的朱承昭此刻面色阴沉狠戾。而那扼着咽喉的虎口正不断收紧。


    那女子不敢再挣扎更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自己与临安王世子私会的事被人发现,她身份敏感,哪敢冒险?


    朱承昭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宫女止不住的抽搐已是濒死之际,他这才大发慈悲地松了手,拿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随后将手帕掷在那极力压抑咳嗽的宫女面上,淡淡道:“她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同我讲话时可务要记牢了,不过是我父王的姘头,也敢对我呼来喝去?”


    那宫女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忙跪伏于地,“奴婢该死,还请世子爷恕罪。”


    “把我的话告诉你主子,三皇子那儿我自有主张,不必她插手,让她盯紧郑贵妃那儿便成了。”


    那宫女领命后忙退了下去,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那宫女走远后,朱承昭才忍不住咳起来,望安忙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服侍朱承昭服下。


    两人刚欲走,却听得湖边一阵窸窣,便双双停了步子,隐身于假山之后。只见两个小太监扛着一个麻袋,紧接着从袋里拖出一人来扔进了湖里。随后便左张右望地走开了。


    朱承昭忙吩咐望安上前将人救起,无他缘故,宫中要一个人死太简单了,这般大费周章,必有蹊跷。


    望安长于南方,凫水功夫自然不赖,他纵身跃入湖中,被湖水冻得一个激灵,好在被沉入湖中之人身子不重,他费了些力气便捞上了岸。


    借着月色打量,总觉得这张苍白的脸有些眼熟,却也不敢耽搁,忙按压那人的胸部,试图将它吸入肺腑的水挤出来。


    按压几下之后,忽觉手下有些不对劲,正巧怀恩的衣服方才拖拽间衣襟散开,精致而秀美的锁骨带着水光,在月色下十分撩人,望安惊骇地跌坐到地上,再看那人惨白的面,猝然想起了她是谁!


    朱承昭瞧见望安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禁蹙眉,“怎么了?”


    “殿……殿下!那人是个女人……她她她……”


    朱承昭正想着女人有什么稀奇的,便听望安接道:“殿下!她是怀恩!就是上次咱们在端本宫见过的那个小太监!是个女人!。


    他听罢惊诧之余正想上前查看,却忽听得身后有脚踩断枝杈声。


    “谁?滚出来!”他转头朝身后低喝道。


    风吹林木簌簌,并未见有人影。朱承昭蹙眉示意望安前去查看。


    望安会意,一步步朝着幽暗的林木处走去,及近前,忽有一通体黑亮的野猫蹿出,双目幽绿若宝石。


    “殿下,是只野猫。”


    朱承昭这才安下心来,走到躺在地上尚在昏迷中的怀恩身旁,蹲下来查看了一二,便命道:“背回宫去。”


    直至两人走远,方才躲在树后的三喜这才瘫软在地,手仍止不住地抖着,如今劫后余生,忍不住窃喜,不禁喃喃道:“怀恩呀怀恩,你竟是个女人。”说着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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