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地主小地主
“”程松儿震惊无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程青枝光致淋漓的眼神,吐出的每个字都嵌着实心实意的认真。
囚禁play?
不行,不可以,太过火了(jj不会允许的)
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愿意被关起来吧?
若有机会都恨不得偷偷溜出去,挣开身上的镣铐束缚,畅快恣意的活一回。
怎么到了程青枝这里,他还上赶着给自己戴上枷锁?
像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主动叼起项圈,用头拱着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恳求的呜咽声,求着她把自己圈养起来?
“好不好?”程青枝又问了她一声,拉着她的手紧紧的。
程松儿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殷殷切切几乎从他的眼神里溢了出来,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他,反倒成了罪人。
“戏文里写的那些是不对的,你别跟那些人学。”程松儿抚摸着他凸-起的喉结处,那里现在还留着她们刚才欢好后的证据。
一点桃花色的齿痕咬印。
程青枝神色瞬间黯淡下去,像受了极大的委屈,指尖的喉结轻微颤抖。
若他有狗尾巴,此刻一定蔫耷耷地垂在地上,一双湿漉漉的下垂狗狗眼,可怜兮兮的盯着她。
程松儿看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负罪感,她揉了揉他柔软的耳垂,说道:“你以后就是我的夫郎,是家里的男主人,后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你来管理,如果把你关起来,这些事谁能帮我?我总不能再去找其他男人吧?”
“不能!”一听到其他男人,程青枝瞬间机敏了起来。
活脱脱像一只嗅到危险的警犬,竖起两只耳朵,眼神陡然变得凶悍凌厉,狼视四周。
“那不就得了。”程松儿轻笑:“别老想着把自己圈起来。”
程青枝低下头,额头轻抵着她的肩头:“我明白了。”
程松儿亲了他一下:“收拾下,我们回去了。”
新房子刚刚打扫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添置完成,暂时没办法住人,而且程家村还藏着她1000多斤的粮食,她放心不下。
程青枝点点头:“好。”
两人收拾完东西,并将来的时候带着的30斤粮食放在李婶儿遗留下来的瓦罐里,埋在梧桐树下,随后离开。
正当她们刚刚走到城门外时,忽然听到一群人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什么。
她走过去一听,原来是朝廷的赈灾粮食马上就要运来了。
朝廷开始赈灾,那她那1000多斤粮食,也就只是单纯的粮食了,短暂的一瞬间失落之后,程松儿很快调整了心态。
她因为这次灾荒已经挣了不少钱,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这场饥荒,能活下来就应该知足。
她拉着程青枝的手,在他耳畔说道:“朝廷来赈灾了,城里也就安稳了,正好咱们把东西都一块拉来。”
就在这时,之前的牙商突然跑来,一脸歉意的说道:“程娘子真是对不住,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朝廷赈灾粮,过半个月就发下来了,原先的商户和田农知道后,都不打算卖了。”
程松儿笑了笑:“无妨。”
她带着程青枝回了程家村,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带着程青枝像蚂蚁搬家一样把东西往城里运送,不知不觉,已经把屋子填满了,粮食也囤了几百斤。
终于等到朝廷赈灾的日子,县城内挤满了人,还有从其他村子赶来的人,大家排着看不见尾的队伍,望着衙役面前不停搅和的大锅,粥的香气满满溢了出来,众人馋的直流口水。
可真等到吃粥的时候却傻眼了,这真的是朝廷发来的赈灾粮吗?粥稀得没眼看,只有零星的几颗米和芝麻大小的菜叶子浮在上头,粥水清的比河水还要清澈。
这哪是喝粥啊,分明是在喝水。
众人怨声载道,衙役恶狠狠的凶了这些人一眼:“朝廷的赈灾粮就是这么多,爱喝不喝,不喝就滚。”
刚刚还在抱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有总比没有强,水也能灌饱肚子,众人这样安慰着。
谁知,赈灾只赈了三天,三天之后连清的不能再清的稀粥都没有了。
原来只是做做样子,程松儿看到这场面,不禁哂笑,朝廷的官员都烂透了。
“程娘子?”
程松儿正在清扫商铺里的桌凳,忽然牙商走了进来。
“有事吗?”程松儿放下抹布问她。
牙商讪讪的笑了笑:“还是之前那事儿,之前不是以为有朝廷赈灾粮嘛,大家伙以为有朝廷的支持,饥荒很快就能过去,谁知”
程松儿挑了挑眉:“所以呢?”
“所以他们托我来找您问问,之前说好的价还算数吗?”
原来是峰回路转了。
程松儿漫不经心的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唉,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些日子,我也去看了其他村子里的地,人家要价可比下集村低了不少,我有些心动啊。”
牙商干巴巴的笑着:“其实下集村的田地价格也不是不能谈的,要不您现在跟我过去走一趟,价格好商量。”
程松儿点点头,跟随牙商去了下集村。
下集村的土地确实比程家村肥沃不少,附近就有一条小河,取水灌溉都很方便,不像程家村还要大老远去河边挑水。
在牙商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原本300两才能买下的50亩田地,只用了280两就拿下了。
程松儿在下集村长辈的见证下签订了田契协议。
50亩良田的田皮田骨皆到手之后,程松儿索性将田皮租给原先的田农,只需要每年收租就好——
回城的路上,她看见因为饥荒而萧条的怡红楼,此刻竟然重新开张,大红绸缎在屋檐上花枝招展,好不招摇,怡红楼外围了好多人。
一众议论声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曾经的怡红楼老鸨已死,如今是被另一富商揽下,正趁着穷人家卖儿卖女之际,大肆收买年纪小的雏倌给富人开苞。
程松儿对这些没兴趣,径直走过。
回到铺子后,她看见厨房的烟囱里冒出白色炊烟,袅袅穿过疏密相间的梧桐枝叶。
新厨房比程家村老房子破破烂烂的厨房好上太多了,而且高门大院,把铺面一关,谁也进不来,谁也闻不到味儿,不需要像在程家村那样,做个饭都能被人随便围观。
厨房的门半开着,程青枝正在里面做饭,腰间系着灰色的围裙,两根系带子在腰间缠绕了一圈,最后在身前随便的打了一个结,垂在腰际,更显他腰身瘦削韧细,但却并不让人觉得羸弱。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汩汩的冒着水泡。
程青枝弯着腰,正在擀面,干净修长的手沾着白-面粉,像一块温香软玉落着雪。
锅里蒸腾的水汽氤氲在他的周身,湿润了他的长睫,湿漉漉仿佛凝着雨露,随着他手里的动作,雨露玉珠挂在睫毛梢摇摇欲坠。
程松儿轻身轻脚的走近,双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程青枝身子猛地一震,回头发现是她,冷却的眼神瞬间融化,他冲着她笑,声线温柔:“你回来啦,饭一会儿就好,今天吃油泼面。”
“好。”程松儿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手臂抱得紧紧的。
即便已经抱过很多次,但是每次抱着他的腰,就像抱着一枝刚刚从笋尖变成的青翠韧竹,刚从积雪里冒出一片青绿竹叶,纤细坚韧还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让她像着了迷一样。
每次从外头回来,看到他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烟火气簇拥着他的眉眼,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她从怀里拿出一沓田契,在他脖子便轻声说道:“瞧,这些是我买来的田地,咱们现在大小也是个地主了。”
程青枝被烟火熏染的眉眼低垂着看了一眼,温柔的笑着:“真好。”
“以后你就不用过那些苦日子了。”程松儿靠在他的背上说。
程青枝沉浸着回忆中,淡淡的笑:“以前的日子并不苦。”
程松儿笑了笑:“胡说八道。”
他以前过得哪里是人过得日子,即便是她穿越过来之后,他依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没日没夜的劳作干活。
生了一张天仙似的面容,却投胎一副下人身子,任人磋磨。
“是真的。”程青枝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修长优美的手指在云朵一样的面团里灵活揉弄。
“有松儿在,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好。以前我每天睡觉之前都盼望自己死了,现在我想每天都活着,能和松儿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为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至于去哪里生活,过什么样的日子,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程青枝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欢喜,他的心中有太多堆积的炙热情愫想倾诉。
可他目不识丁、词不达意,满腔汹涌澎湃的爱意热烈到沸腾,到了嘴边来来去去只有洗衣做饭、生儿育女这样朴素到近乎笨拙的字眼。
程松儿忽然感觉一股暖流涌到胸腔,手脚都是滚烫的。
第72章 .吃醋吃醋
“这些田契你帮我收着吧。”她将田契塞在他的手里。
“别,我手上脏。”程青枝攥着围裙,指尖都沾着雪白的面粉:“再说这些田契给我也没什么用,我也不会跟外面那些人打交道。”
程松儿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
程青枝不爱和人接触,但整日待在院子里,她都怕他憋出毛病来。
“我给你找个小厮伺候吧。”程松儿说道。
“小厮?不用了。”程青枝摇摇头,沾着面粉的手指挽了一下垂下的青丝,优美的指尖缓缓下移,在修长玉致的脖颈间留下一道冰雪痕。
“可现在这个院子大了,你一个人忙里忙外很累的,找个小厮给你使唤你也能轻松点。”程松儿说道:“况且现在买个小厮价钱也不贵。”
“我不累,可以一个人打理家里。”程青枝眼中涌起警惕的波澜,如今这座宅子里只有他和程松儿两个人,没有任何人打扰,也不会被任何人窥觑,是他做梦都求不来的好日子。
若有了小厮,那他和程松儿之间便又横亘了一个碍眼的人。
他太了解自己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度量狭小、嫉妒心极强,是阴沟里爬出来的虫子,但凡有个男人出现在程松儿身边,他就会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对方,妒忌的无法控制。
以前在程家村,程松儿身无分文都能把心高气傲的林玉秀迷得晕头转向,甚至不惜放弃地主家的亲事,也要和她在一起。
更别提如今的她,手握金银商铺、良田数十亩,再加上她姣好俊俏的模样,便是在县城内,都出挑的扎眼。
小厮是个什么东西?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这些年他不知听闻过多少小厮上位成为主子身边的小侍子、甚至侧室的。
他们处心积虑就为了摆脱原本贫困的生活,揣着那些心思也没比程青枝清白到哪里去。
若是真买了一个小厮,让其他男子知晓了松儿的温柔,会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摸摸爬上松儿床?
就算小厮没有这样的心思,可城内的男子那么多,不似程家村那种穷乡僻壤,姿容甚美的大有人在。
日久天长,她难免也会对其他男子动心。
她才十八岁啊,明亮地让人仰望的年纪,前途无可限量,恍若明月皎皎,连落在尘埃上的月光都在闪闪发光,让人恨不得跪在地上捧起。
而他过了今年就20岁了,男子的年华比晨间露水还要短暂易逝。
再过几年,他徐郎半老,却还有源源不断的十六岁鲜嫩少年等着她去采摘,这张脸又能留住恩宠几时?
程青枝惴惴不安,内心不住的惶恐着,仿佛那小厮还没进门,他就已经看到了他将程松儿的宠爱夺走的场面。
“你是舍不得钱吗?没事的,现在买个人签卖身契很便宜,你要是不喜欢和外人接触,我就不让他进屋,就在院子里头伺候。”
他担心的才不是这个,程青枝垂着眸。
程松儿见他不说话,便说道:“要是你还不满意,不如就让他来伺候我,我来吩咐他干那些重活累活。”
“不可以!”程青枝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绝对不允许那些贱蹄子近了程松儿的身,她的身子连他都舍不得触碰,那些小贱人凭什么!
程松儿眸中露出一丝微讶:“怎么这么激动?”
程青枝紧攥着手,竭力伪装出平时温驯可人的模样。
他回身,眸中视线脆弱,仿佛一触即碎:“松儿,是我伺候的不好吗?”
程松儿震惊。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程青枝的脑部结构是怎么从她买小厮为他分担家务,联想到她嫌弃他伺候不好这一层的。
现代家庭有钱了不也会雇保姆的吗?
等等
程松儿后知后觉,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吃醋了?”
程青枝睫毛微微一颤,像被戳中了心思,眸光慌乱又窘迫的乱飘。
“小厮而已,吃什么醋,我已经有你了啊。”程松儿觉得有些好笑,捧着他的脸,指节抹去了他脖颈上的一痕面粉:“你要是不放心,我就买年纪小的小童,等他年纪大了,到了该许配的年纪就放他自由好不好?我只是想你在院子里也能有搭把手,可以陪伴你的人。”
她以后若是做生意难免会到处走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又不放心,所以就想买两个小厮照应。
原来是这样。程青枝脸上漾起笑容,危机解除,他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吃过油泼面后,程青枝帮着程松儿打扫铺面,铺子的门关上,所以程青枝并没有带帷帽,一心帮她干活。
程松儿正考虑着一会儿要不要去城门口看看,那里好些个卖孩子的人。
就在她这般思量时,铺子外头忽然传出一声争吵,随后传来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程松儿有些好奇,打开了一扇门。
古代铺子的门不是那种两扇门,而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拼成的木板门,开店闭店都很麻烦。
她拆下一块木板,露出小臂的宽度看向门外。
小孩儿哭泣的声音越发明显,他不断的哀求,身上破烂的衣服快要被扯烂:“姨母求求您了,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会洗衣服,会做饭,我什么都会,别把我卖掉,求求您了。”
程松儿定睛一看,竟然是之前衣铺老板的小儿子。
他跟一个女人不停拉扯,瘦的不成人样的脸上满是泪痕。
程松儿看了看周围,竟然没有看见他爹爹,那个柔弱的中年男人。
“少他妈给老娘废话,你在老娘家这么多天,浪费了老娘多少粮食!”旁边一个面色沉厉的女子直接朝着男孩的脸扇了一巴掌,小男孩儿差点直接被扇晕过去。
不等男孩儿反应,女人就扯着他的领子,本就瘦弱的小男子哪里是女子的对上,几乎像拎小鸡一样被拎了起来,双脚不停在空中扑腾。
旁边商铺的老板也出来看热闹,看着这场面叹息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母亲被流民打死,父亲为了让他在亲戚家有个容身之处被卖到外地改嫁,原本说好的,他爹爹把自己卖掉,他孩子就可以在亲戚家寄养长大,谁知他爹爹还没走几天,这般歹毒的亲戚一听说怡红楼在买幼童做雏倌,就迫不及待的要把他卖了就算要卖好歹也卖给良家啊,卖给青楼真不是人!”
程松儿攥紧了拳头。
忽然想起了她准备买下这对父子铺子的那一日,当时她不得已选择明哲保身,如今她已经在城里站稳了跟脚,既然有余力不如帮他一把,免得这孩子掉进火坑。
她侧头看着程青枝。
他靠在未被拆下木板的门后,光线照不进来,外头的人也看不见他,他就这样静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恍惚间回忆起了自己被原来的程松儿拉扯着去怡红楼的那一天,表情复杂。
“我们买下他怎么样?”程松儿对程青枝提议。
程青枝沉默了一阵,随后点点头。
得到了他的同意,程松儿立马走出了铺子,对着掐小男孩儿脖子的女人喊道:“这小孩儿我买了。”
女人惊诧的回头:“你买他?”
小男儿也是一愣,蓄满泪水的眼珠子眨巴眨巴望着她,如同看到了救世主。
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程青枝,恻隐之心渐起。
“说吧,要多少钱?”
“一斤十文,不还价。”女人的眼睛贪婪的发亮,现如今人命不值钱,但是能挣一点是一点,反正不是她的儿子,卖起来不心疼。
程松儿低着头,有些疑惑,她是买人,又不是买货物,一斤十文是什么意思?
这时旁边的程青枝小声的跟她解释:“就是称重卖,根据孩子的重量,一斤肉就是10文钱,这孩子大约60斤,应该要600文。”
把亲姐妹的孩子当做货物一样按斤叫卖,程松儿只感觉头皮发麻。
“姑娘,这价格去怡红楼也是这个价,丁点大的孩子嫩的很,别看现在瘦,其实这孩子以前模样可水灵了,以后肯定更加标致,他现在12岁,稍微养一养,要不了两年就能伺候人了,绝对不亏。”
“称吧。”程松儿思忖片刻,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女子的脸上堆积着残忍的笑容,从一家商铺老板那里借来了称货物用的大秤,把小男儿放在上头,称了一下,两眼放光道:“63斤,姑娘630文。”
一个正常12岁的小男儿应该80斤,他竟然只有63斤,可见饿成了什么样子。
程松儿给了钱,将小男儿领进了门。
“没事了。”她柔声安慰着受惊了孩子。
谁知小男儿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程松儿面前,细弱的胳膊抱着程松儿的脚踝,哭声稚嫩:“谢谢姐姐,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姐姐。”
一旁的程青枝低着头,脸色阴郁。
他本以为买个小童不会如何,谁知刚才那女人的一番话突然点醒了他。
是啊,小童又如何,小童也是会长大的。
松儿性格好,待人也极尽温柔,不似城中女子那般倨傲自恃,更不会随意打骂凌-虐男子。
他在程松儿身边耳濡目染,知晓了她和其他女子的不同,把宅子当做自己家,等将来长大了,还能愿意离开吗?
程青枝盯着小男孩儿的眸色越发阴沉,他疯起来,连孩子的醋也吃。
第73章 .委屈委屈
程青枝一双美目几乎要瞪出血来。
似乎是感应到身上刺目的视线,小男孩儿恍恍惚惚的抬头,看见程青枝冷厉的双目,吓得打了一个寒噤。
“姐姐、”瘦弱的小手抱着程松儿的小腿,死死不愿意放开。
听着那小男孩儿,一声声姐姐、姐姐的叫唤着,程青枝勾魂摄魄的丹凤眼化作锋利的刀子恨恨的剜在小男孩身上。
狗东西,这声姐姐也是你能叫的?放开你的脏手!
“起来吧,没事了。”程松儿握着他的肩膀,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是真的瘦啊。
“你叫什么名字?”她温声细语的问道。
“我我叫宋芝。”小芝战战兢兢的看了程青枝一眼,瑟瑟说道。
“宋芝?以后我就叫你小芝吧,好吗?”程松儿笑着说。
程松儿模样本就生的好看,说话更是轻言细语,哪个小孩子不喜欢呢?更何况是她从恶毒的姨母手中救下的自己,宋芝对程松儿便更加依赖与顺从。
他乖巧的点头:“好。”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叫程松儿,是这间商铺的老板,至于这位哥哥”说着程松儿拉了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程青枝。
蒙昧幽暗的光阴将他脸部柔和的线条衬得有些冷峻,他居高临下,眼睑冷漠的垂下,睫毛的阴影覆盖在眼底,看起来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在他身上扫了一个眼神,便让他觉得似乎比姨母还要可怕吓人。
宋芝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个男人好美,也好可怕。就像戏文里那些拆散才女佳人的恶毒男子一样。
“他是我的未婚夫、”程松儿拉着程青枝的手,与他紧紧相扣。
程青枝凌厉的眼神一怔,神情晃了晃。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这样的身份介绍他。他微微低下头,眸中划过一丝未出阁少年的羞怯。
不止是程青枝怔了一下,就连宋芝也诧异了一下。
他刚刚还在心中揣测这个一脸凶相的男子跟松儿姐姐是什么样的关系,谁知下一刻就得知他竟然是松儿姐姐的未婚夫,以后的正室夫郎。
这样温柔心善的姐姐,为什么身边会有这样凶巴巴的男子?宋芝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你以后就跟着青枝,帮他打打下手之类的,你不用怕,青枝性格温柔很好说话,他不会为难你的。”程松儿摸了摸他的发髻笑着说道。
宋芝怯怯的望了程青枝一眼,松儿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可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啊。
正当他胆战心惊之时,程青枝瞬间收敛起了刚才那副冷漠寒厉的模样,丹凤眼微微一弯,温柔的笑意在眼波中荡漾。
宋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变脸速度快的,简直判若两人。
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程松儿正侧头看向程青枝,这才让他的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
“小芝是吗?以后你就跟我做事吧。”程青枝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不着痕迹的将他一直拉着程松儿衣裳的手扯开。
宋芝对他十分畏惧,害怕地咽了咽唾沫,点头说好。
如果没有遇到程松儿,宋芝原本是要被卖去怡红楼,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所以被程松儿救下后,宋芝对程松儿格外感恩。
即使对程青枝有些害怕,却也因为他是程松儿未婚夫的关系对他恭恭敬敬。
才刚到她家,宋芝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小短腿不停的扑腾着到处跑,陀螺一样永不停歇,连院子里屋子里铺的地砖都打扫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生怕他们觉得自己懒惰再转手卖掉。
到了快做晚饭的时候,宋芝又脚步不停的往厨房里跑,想给程松儿程青枝两人做饭。
谁知他刚刚跑到厨房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喝退。
“出去。”
程青枝用一根襻膊将衣袖系在手肘之上,露出两寸洁白的藕臂,他声线冷漠:“这里我来就行。”
“好。”宋芝对他战战兢兢,畏惧又害怕。
见他表情不悦,匆匆行了个礼,立刻退出了厨房。
可院子里没有活干,主屋他又不敢进去,只能蹲在厨房门口,等着程青枝做晚饭后为他搭把手摆设碗筷。
至于晚饭,现在谁家都不富裕,他也不奢望自己能吃上。
“小芝,你怎么在外面?”程松儿从外面回来,看到宋芝瘦弱小小的身子缩在墙根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猕猴,好奇的问道。
“松儿姐姐”宋芝贴着墙根站了起来,干瘦的手指揪着衣带。
程松儿看了眼冒着烟的烟囱,问:“青枝在里面做饭?”
“嗯,他不让我进去帮忙所以”宋芝生怕程松儿以外自己是偷懒不干活,所以解释道。
“我明白。”程松儿笑着说:“我就知道他心眼好,看你是个小孩子,不愿让你干这些重活。”
宋芝:“”
脑子里不禁回想起程青枝刚才在厨房里那句冷漠的声线。
“他可有给你安排住处?”程松儿忽然问。
宋芝摇摇头:“没有。”
宋芝家道中落之前,家中也曾有两个佣人,住处就是把柴房空出一块地,简单的搭两个床而已。
所以宋芝很清楚自己应该住在什么地方,不是柴房就是厨房。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程松儿准备拉他的手,刚伸到半空中就收了回去,尴尬的攥了攥拳,笑道:“走吧、走吧、”
宋芝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了主屋。
“你以后就睡这间房吧。”程松儿指着稍微简陋的次卧对他说。
这栋宅子只有两间卧房,其余就是茅厕和厨房。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仆人基本都没有什么人权,睡厨房也是常有的事。
可她毕竟是现代穿越来的,接受现代教育观念,宋芝又只有12岁,丁点大的孩子,还是童工呢。
反正她和程青枝睡一间房,次卧空着也是空着,给他睡也无妨。
宋芝无比震惊的望着程松儿,漆黑黝亮的眼睛霎时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他一把捂住脸,跪在程松儿面前,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泣不成声。
“你你别哭啊。”程松儿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事了?”恰时,程青枝端着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宋芝跪在程松儿面前,表情莫测。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哄哄他。”程松儿看到程青枝就像看到了救星。
“不、我没事、”宋芝抹了一把眼泪,扬起巴掌大的脸,泪眼婆娑的望着她:“我只是太感激没想到像我这样的下人还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松儿姐姐,我以后就是您的人,奴为您当牛做马。”
说着宋芝在她脚下重重磕了几个头。
程青枝心中冷笑着,将饭菜放在桌上:“起来吧,别哭哭啼啼的。”
“就是就是。”程松儿连忙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看见程青枝蒸了馒头,便给他递了一个:“拿去房里吃吧。”
宋芝握着馒头,他在姨母家里都住了那么久,都没有吃上半碗清粥,被人买下做奴仆却能吃上一个馒头。
12岁的孩子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经历,更加泣不成声。
程青枝却像喉咙里堵了一根刺,不上不下,刺疼的难受。
看着宋芝进了屋,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孩童稚嫩的哭泣声,程松儿看着他紧闭的房门,眼眸里也时常露出担忧。
程青枝心脏像是突然被揪起,那根刺深深的扎进了心窝里。
他转身,匆匆进了厨房,掩上房门,不停的干活,试图用干活来麻痹自己。
揉面、熬糖、热油、
可无论他再怎么掩饰,再怎么安慰自己,他也无法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的松儿、在对另一个男人笑。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视线,被别人分走。
他的松儿,还给了另一个男人一个家。
看着宋芝哭,她的眼中是满是怜惜、
怜惜
程青枝颤抖的几乎稳不住身子,只能撑着灶台勉强维持着,眼底去漫上悲凉的情绪。
最初,松儿看他时,眼中也是这样怜惜的神情。
怜惜他凄苦的身世、怜惜他身上的伤痕。
可现在,这样的眼神再也不属于她了。
啪——
滚烫的热油溅到了他的手背。
他绝望的低下头,一股巨大的哀恸涌上心头。
“怎么不去吃饭?”厨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程松儿站在门口,脚下是一片青黄的梧桐树叶。
程青枝慌乱的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我还有一道菜没做完,你先吃吧。”
他的声音假装平静,可微红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委屈极了。
可再委屈,也不忘了她喜欢吃什么,盘中的红糖糍粑冒着滚烫的热气,而他的手背满是热油溅汤的痕迹。
“是不是我让宋芝住在次卧,你不开心了?”程松儿走了进来,身上仿佛还携带着一丝梧桐叶的清香,微凉的指尖触摸着他湿润的眼角:“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跟你商量好不好?”
第74章 .清倌清倌
程青枝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还是说你不喜欢这孩子?”程松儿有些疑惑。
她一直都了解程青枝患得患失的性子,但这次她确实不明白他情绪突然低落的原因。
看宋芝的眼神也冷冰冰的,好在他不像林玉秀那样心肠狠,看谁不顺眼就变着法子的折腾谁。
他并没有苛待宋芝,只是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她拉着他的手,用指腹擦拭着他手背上的油渍,轻柔的语气带着缱绻温和的柔情:“青枝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告诉我,我又不会生气。”
程青枝深吸一口气,睫毛颤巍巍的带着试探的求证:“真的?”
程松儿点头:“嗯。”
程青枝回握着她的手,修长的指节紧握着她一根手指:“如果我说了,你不要怪我吃醋善妒小心眼好不好?”
他这样说,程松儿顿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拥着他的腰,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你以为我会喜欢一个小娃娃?青枝,我没有那种恶心的癖好。”
努力隐藏的阴暗小心思被程松儿一句话戳破,暴露在烈日阳光之下,羞愧令他无所遁形。
“对不起,我没有那样想你,我只是”他极力低着头,清瘦的肩膀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他只是太自卑,太无望,卑贱的心像玻璃碴子硬生生扎了进去,细碎尖锐的碎片渗透进骨子里,每跳动一下都像刀割一样痛。
明明已经被幸福簇拥着,却总害怕下一秒,他珍惜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他也不想像疯子一样,见到一个男人就龇牙咧嘴。
可嫉妒心是不可理喻的。
它来势汹汹,蛮暴的摧毁着他本就不充沛的理智,让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条疯狗。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惶恐到颤抖。
“我明白,没关系。”程松儿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轻柔的声音像主人对小狗充满爱意的安抚,顺着他炸起的毛。
她的手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就像仲夏夜冲刷着沙滩的幽蓝海浪,挟带着梧桐的清香将他周身萦绕着包裹着,令他深陷其中,自甘沉沦。
程青枝无比依恋的依偎在她的怀中,依附于这股温柔的力量,将自己从发疯的边缘拉回来。
“但是你以后不许再吃这样莫名其妙的醋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我虽然是女子,可我也不是什么男子都喜欢啊。”略带提点的话语,但语气却温柔到了骨子里。
程青枝身子骨一颤,双臂拥的她更紧:“我知道,我会改的。”
果然男子最大的失德除了不能生养,就是善妒。
他紧张地蜷缩着手指,干净透明的指甲在极度的压力之下差点劈裂。
“真的吗?”程松儿捏了捏他的脸。
程青枝点头,目光澄澈见底,坚定的让人不容置疑:“我不会乱吃醋了,一定不会的。”
为了又不再出现这种莫名其妙吃醋的情况,程松儿想了想,追问道:“那如果你下次看到我和别的男人说话,对着别的男人笑呢?”
“我”
他会主动上门向那男子的家人求娶,将他纳入松儿的房中。
只要是松儿喜欢的,他都会帮她得来。
但是,经历过刚才程松儿温柔的提点,他不敢再冒险了。
他怕再说错一句话,松儿对他会更加不耐。
他眨了眨明晃晃的眼眸,试探着说道:“我相信松儿,都听松儿的。”
松儿如果说他们之间没什么,他就装没看见。
松儿如果喜欢他就上门求娶。
这才是一个贤惠得体的夫郎应该做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程松儿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赞扬:“对,就要这样,你我夫妻之间应该就相互信任。”
程松儿内心小小的雀跃了一下,看来松儿果然是喜欢这样的男子。
听村里的老人家说,夫妻之间偶尔拌嘴吃醋是情趣,但若是经常如此,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
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伪装好自己,不能再当一个满身醋味的怨夫。
“走吧,我们去吃饭,糍粑都要凉了。”程松儿端着盘子,拉着他的手说道。
程青枝点点头,笑靥清浅:“好。”
就在他们刚刚谈话时,宋芝已经在房间里把馒头吃完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吃完饭后就立马从屋里走了出来,乖乖的站在墙角处等着主人家进屋。
程青枝看了他一眼。
当初他点头让程松儿将宋芝买回来时,就是因为在他身上恍惚看见了自己幼年时的影子。
一样的母亲被杀,一样的要被卖入青楼,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对他而言,程松儿就是一切。
是睥睨世间一切的存在,没有她,他的生命都毫无意义,所以他四面楚歌、草木皆兵。
唯恐心上人被夺走的恐惧,更加放大了毫无来由的嫉妒。
他垂了垂眸,夹起一块糍粑裹满红糖,放到小碟里,温声道:“小芝,过来尝尝糍粑。”
宋芝一愣,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冷冰冰的程青枝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本能的看向程松儿。
程松儿笑着将乘着红糖糍粑的小碟递给宋芝:“这是青枝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宋芝这才诚惶诚恐的接下小碟,感激的看向程青枝。
随后直接用手拿起糍粑就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欢欣的说道:“谢谢哥哥,太好吃了,别我爹爹做的还好吃。”
虽然古代成年早,可毕竟是个12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接收到别人给的善意,就立刻回报给对方感激的笑容。
方才战战兢兢的忐忑全都不存在,反而还要责怪自己是小人之心,不懂得程青枝只是面冷心热。
宋芝吃着绵软的糍粑,内心更加觉得自己是走了大运,才会被心地这么好的一户人家买下,虽然是奴仆,但在饥荒之时,吃的却比姨母家吃的都好——
半月之后,经过程松儿和程青枝两人不断的在程家村和县城来回奔波,终于将粮食全部搬空。
看着住了将近一年的老房子被搬得只剩下一座空房,程松儿心里还有一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正准备离开时,李氏听着大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她们身上大包小包的,问道:“你们这是?”
程松儿说道:“我在城里找了一户人家做长工,青枝给人做奴仆,以后可能要长居城里了。”
李氏叹了一声:“村里的人几乎都要走完了,唉,走了也好,对了青枝在哪家做仆人啊?我家小叔子现在在邢家为奴,一个月可以挣300文银子呢。”
太久没有听到林玉秀的消息,程松儿都快忘了这个人。
她随便扯了一个谎:“他就在一家商铺给店主夫郎打下手,进不了大户人家。”
李氏听后点点头:“也好,小门小户不错,大户人家的肮脏事可不少。”
听说邢家的家主是个极为好色的人,男子进去都没有干干净净出来的,不然怎么有这么高的月银呢?
“你的肚子越发圆润了。”程青枝在一旁忽然开口说道。
一说到肚子,李氏脸上立马展露出笑意,不停的抚摩着圆滚滚的肚子:“我听老人家说肚子越圆就越能生女儿,我公公还专门请了大夫来看,你猜怎么着,大夫还真说我这一胎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啊,真好!”程青枝的眼中丝毫不掩饰的羡慕。
“你也过来摸摸我的肚子,沾沾喜气。”李氏笑着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将来也给松儿妹子生几个大胖闺女,给你们程家开枝散叶。”
程松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程青枝也是如此,初碰到李氏的肚子还有些局促,但一听到李氏说摸他的肚子将来也能生女儿,脸涨的通红也硬逼着自己上去摸了两把,期盼自己的肚子将来也能争口气。
李氏向程青枝叮嘱道:“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你可得多穿一点,别学着城里那些不三不四的小骚货,穿的妖妖调调的,咱们可得养好身子,将来才能有力气生大胖闺女。”
面对过来人的叮嘱,对生孩子又极高执念的程青枝牢牢记在心里,还坚定的嗯了一声。
程松儿转过身去,想笑又不能笑得太明显。
程青枝和李氏交谈了一阵之后,便告别了。
她也彻底和程家村做了了断,将家安在了县城里。
如今程松儿的重心都放在了火锅店的前期准备上,火锅除了底料之外,最重要的无疑就是锅具。
但古代没有现成的火锅锅具,她只能自己画了图纸,准备去附近的铁匠铺问一问,看能不能做出来。
她刚刚走到铁匠铺门口,就听见几个女人围在一起,色眯眯的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怡红楼重新开张之后,来了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那身段、那嗓音、那叫一个销魂。”
“可不是嘛,自从见了他一舞,我都不愿去见我老相好了。”
第75章 .簪子簪子
“哟,看不出来,就你还有老相好?快跟我们说说,是谁家的小鳏夫?”一旁的女人笑着打趣。
被揶揄的女人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嗐,不就是怡红楼里的春容嘛。”
程松儿听到,嘴角微微抽搐,春容那不正是原主去怡红楼时常点的小倌吗?
“不是我说,春容今年得有26了吧,都这么老了,玩起来都没滋味了,还是得花魁那样的才得劲。”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光听花魁弹奏一曲都要100多两银子,都能把春容赎出来了,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咱心里还是有数的,更何况,那花魁看得见摸不着,白白被猫抓了心。”
“可不是嘛,像这种花魁,定然是等着被富商开-苞了。”一旁的女人觉得有理,无比失望的叹息道。
忽然她转头一看,注意到了一直在门口站着的程松儿。
“你干嘛的?”她问。
“你们这里谁是老板?”程松儿环视了一圈。
刚刚那个自称春容老相好的女人站了起来:“是我,你找我有事?”
当铁匠铺老板站起来时,程松儿才发现者女人长得非常魁伟,尤其手臂肌肉发达,她容貌不丑,只能算作普通,不说话时显得有些严肃阴沉,但一根别人聊天就显示出了铁憨憨的特质。
程松儿将一早就画好的图纸拿给她看,问道:“这种锅,你这里能做吗?”
铁匠李桐接过图纸左右看了看半天。
“做不出来吗?”程松儿有些担忧,她并不出学画画出身,只能凭以前吃火锅的记忆将老式火锅的铜锅描绘出来。
李桐摇摇头:“做倒是做得出来,不过这东西造型奇特,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图纸上描绘的东西乍一看像一口大锅,但是锅的上下都有口,上头的开口看起来像个烟囱,下面连着一个托盘一样的物什,从中间挖了一个孔洞,看起来像个灶台。
李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四不像的东西,顿觉新奇,问道:“这是什么?”
程松儿了当的回答:“锅?”
“锅?”李桐惊了一下,她们这里的锅都是土灶里面的那种大炒锅:“想不到还有这样奇形怪状的锅。”她感叹道。
程松儿也不跟多废话:“做一口这样的锅具要多少钱?多久能做出来?”
李桐心里也犯怵,毕竟这东西她是第一次做,难免手生。
“给我三天时间吧,至于银子”李桐想了想,虽然工艺比一般的锅复杂,但既然是铜锅应该也用不了多少钱,:“给我400文就成。”
程松儿想了想觉得这个价格倒也合适,直接将400文给了她,并叮嘱道:“这锅要是做好了,我以后还会在你这里定做十几口。”
李桐一听,顿时乐了,还有这好事?
一般人家里一口锅足矣,几年才会有一个回头客,因为程松儿在她眼里顿时成了大买主。
为了程松儿之后的订单也能在她这里购买,她对这口锅的制作也显得格外用心,也不跟那些狐朋狗友们聊天了,拿着图纸转身进了屋,开始研究图纸。
锅具的事暂时不用操心之后,程松儿很快将重心转移到了火锅的锅底上。
现代最具代表性的川渝麻辣火锅,其制作工艺非常复杂,而且光是底料之一的豆瓣酱的制作工期就要等好久,只能去买现成的。
在城里大大小小的店铺里转了好久,程松儿才终于将香叶、八角、丁香、桂皮、香茅草、香果、草果、陈皮这些香料凑齐,但因为才闹了饥荒,商家的余量都不多,程松儿干脆花了100文全部买下。
接着她又去购买了花椒、胡椒这类提味的必需品。在古代胡椒可是奢侈品,可以当钱来用,尤其是在明朝以前,总结起来就一个字,贵!
幸好这是个小说世界,没有那么严谨,胡椒随便买。
程松儿提着一堆香料悠哉悠哉的往家走,忽然她感觉头上有一阵阴影覆了过来,等她带头一看,除了一道白色的衣角掠过,此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就在程松儿以为自己是眼花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刺破长空的尖叫——
县官被杀了!
程松儿寻声跑去,之间衙门前乌泱泱了围了好多人,一个衣着绸缎的男子惊魂未定从里头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胭脂都哭糊了。
众人议论纷纷,好端端的县官怎么会被人杀了呢?
正当众人好奇猜测之时,衙役们将县衙围了起来,并将看热闹的人全部轰走,一看就是想封锁消息。
可是县城就那么点大,一县之主光天化日之下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一些小道消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说县官是在衙门前被一剑割破了喉咙,县衙内‘正大光明’的牌匾上还插着一张用她的血提上的两个血字:“狗官”。
虽然不知道流言是真是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百姓都额手称庆,大呼杀得好。
要不是她跟城内富商勾结,城内百姓怎么会死这么多。
程松儿对流言蜚语并不感兴趣,她一个平头老百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做火锅。
除了上面说的那些调料之外,醪糟也是必不可少的食材。
醪糟也叫米酒,完全是程松儿不熟悉的领域,别说制作,她连喝都没喝过。
程松儿坐在院子里,一时犯了难。
“怎么了?”程青枝来到她身边,问道。
程松儿叹了一声,跟他说了自己不清楚醪糟的做法。
程青枝听罢微微一笑,说道:“我会啊。”
程松儿眼睛顿时一亮:“你会?”
程青枝抿唇淡笑:“醪糟的做饭其实很简单的,家里还有你去年买回来的酒曲没有用完。”
“太好了,青枝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程松儿开心的对着他的脸吧唧一口。
程青枝捂着被她亲过的脸颊,水眸璀璨如烟花:“只是现在天气凉,发酵需要一点时间,”
“那没关系,只要能做出来就好。”程松儿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指上缠着一块粗糙的纱布。
她眉心凝起,担忧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程青枝低着头,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在家里干活,不小心弄破了手指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是小芝他担心我非要我包上,过几天就没事了。”
“让我瞧瞧。”程松儿小心翼翼的解开纱布,就见他左手指节上划了一道常常的口子,伤痕非常尖锐,刺目的红就像一道鲜血溅到一片白茫茫雪地间,显得触目惊心。
除了指节这一处伤口,他的左手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划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却新鲜的好像刚刚才划伤,只是被草草抹去了血迹。
程松儿将纱布重新包好,俯下身子在他受伤的手指尖落下深深一吻:“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关注到你。”
“这伤是今早你出去的时候,我不小心弄的,不怪你,是我自己笨手笨脚的。”程青枝轻轻摇头,温柔的眉眼在梧桐下柔情荡漾:“走吧,我给你做醪糟。”
说着,程青枝反握着她的时候,一起往厨房走去。
“那你来做,我来帮你烧火。”程松儿说道。
程青枝点点头,扎起了袖子,舀了两斤糯米放在清水中淘洗干净,修长而优美的手指在清净的水波上里宛若一匹在水中浸泡过的白色绸缎,清白净透的晃人眼。
“别——”程松儿一把拉住他的手,幸好他放下的手是没有受伤的右手。
“我来就行,你这几天都不要碰水了,醪糟怎么做你教我就行。”程松儿将他的手拉出来,自己开始淘洗糯米。
“好。”程青枝乖顺的站在一边,清瘦坚韧的梧桐木在他身后,秋风起,梧桐叶落纷纷,他静静的站立,凝望着程松儿的眼中脉脉温情。
程松儿手脚麻利的将糯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蒸熟。
趁着蒸糯米的空档,又在程青枝的指挥下另起灶台,在另一口锅里烧了一锅水,说是一会儿要把需要用到的工具放在开水里消毒,这样做出来的醪糟才不会变质。
程松儿坐在灶台前,两边一起烧火,就等着糯米熟,水煮开了。
燃烧的火焰将她的脸上映上橙花一样的光泽。
程青枝轻倚在门边,眉眼中竟是小男人的幸福神态,才一年光景,仿佛已经经历了一世岁月。
他转过身,背对着程松儿,从怀里拿出即将完成的簪子用刻刀继续雕刻。
木材是用院子里的梧桐木,梧桐高贵、挺拔、秀直,是神鸟凤凰唯一栖息之所。
从见到这棵树的第一眼,程青枝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给他的松儿做一根簪子,也只有梧桐才配的上他的松儿。
其实他并不会做簪子,这些天浪费了好多梧桐木,满手伤口,可他甘之如饴。没有哪个男子不想让心上人的头上簪着自己雕刻的簪子。
“你在做簪子?”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一团温热从身后将他包裹,修长有力的手握着他的手腕:“还挺好看的。”
第76章 .娶我娶我
程青枝清瘦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程松儿声音带笑:“吓到你了?”
程青枝摇摇头,将手里的簪子往袖子里藏。
簪子还没有做好,工艺粗糙,他不想让自己精心准备的簪子在未完成的时候被程松儿发现。
“藏什么,我都看见了。”程松儿轻笑着打破了他的想法,并从他的手里缓缓抽出木簪,在被梧桐茂密的枝叶切割下的斑驳光影中欣赏。
程青枝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潮,胆怯、忐忑、还带着几分期冀,他紧张无措的攥着衣裳下摆,淡蓝的衣料被濡湿的掌心扯皱,希望能从松儿口中得到夸奖,哪怕一个字也好。
程松儿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这簪子刚刚被刻出形状,并没有什么图案在上头,只是一个简单朴素到不能在朴素的木簪子。
“何必自己辛辛苦苦做簪子,款式不够精致,颜色也不好看,老气沉沉的,一点都不称你的肤色,你喜欢的话,赶明我去首饰店给你买一支。”说起来,程青枝跟了她这么久,每天被她亲亲抱抱占便宜,她还没有给他买点什么东西。
自家的夫郎自家疼,程青枝想要的东西,她都会被他买最好的。
不好看
程青枝死死扣着手,因为她一句轻描淡写的评价而脸色煞白。
针扎煎烤般的痛楚之后,他又庆幸,幸好程松儿误会这簪子不是给她做的。
程青枝眼眶微酸,看着倾慕之人的手里拿着的那根簪子,款式朴素,光泽暗沉,与拿着它的那双修长的手比起来格格不入,无比突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东西实在寒酸地拿不出手,根本配不上松儿。
“白玉簪怎么样?”程松儿想了想说道:“白玉性温润,无论雕刻成什么花样都好看,簪在你的发间正好。”
因为从背后搂着程青枝,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程青枝脸色的异常。
“好。”程青枝黯然垂下眼睑。
“可是,松儿姐姐,那是青枝哥哥给你做的簪子啊。”一旁的宋芝突然出声,稚嫩的童声瞬间将程青枝惊动。
“小芝,你——”程青枝羞愤无比。
程松儿摩挲着木簪平滑的纹路,眼中诧异:“竟然是给我做的?”
“不不是的。”程青枝慌张的想要从她手里夺过簪子。
程松儿眼疾手快,迅速的将手背在身后,她笑道:“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款式一点都不花哨,不像是做给男人的,如果不是做给我的,那是给哪个女人的?”
“我”程青枝语气里透着委屈:“可你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我喜欢极了。”
“可你刚刚明明说”
“我那是以为你是给自己做的,你是我郎君呀,不带点金银首饰我心里都过意不去,可簪子若是给我做的,我当然喜欢的不得了。你瞧这款式,简洁素雅;瞧这颜色,落落大方,我们女子就要带这种稳重内敛款的簪子,真不愧是我家青枝做的,真好看。”此刻的程松儿油嘴滑舌的说着,并将头搁在他的肩上。
程青枝又羞又恼,着急的想捂住她的嘴,却反而被程松儿乘势反攻,在他的脖颈上亲了一口。
程青枝眼中一阵惊慌,因为激动而眼中泛着水光,在略显幽暗的厨房中清透莹亮。
“别怕,小芝被门挡住了,看不见的。”程松儿一边亲吻着他的脖颈,一边扣着他的腰,缓缓往厨房内退去。
“嗯唔”程青枝仰着头,露出修长雪白的玉颈,脖子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也是程松儿最爱亲他的地方。
他背靠着墙,被吻的气息紊乱,不停的喘着粗气。
“青枝,帮我绾发吧。”程松儿扒着他的衣襟,指尖如游鱼般从他的锁骨处滑过。
程青枝眼神迷醉,肌理似乎都因为她的触碰而颤栗。
他喉结滚动:“可是簪子还没有做完,还差一点。”
“还差什么?”程松儿低笑着,微微上挑的唇角在温暖的室内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暧昧。
“还差一个花色。”程青枝反手撑着冰冷的墙,胸口剧烈起伏:“很快就好。”
程松儿嘴角掠过一丝淡笑,松开了扣在他腰间的手:“那我等你做完。”
“好。”程青枝松了一口气。
程松儿继续坐在灶台前烧火,程松儿则搬起凳子坐在她旁边,拿出刻刀继续刻着未完成的簪子。
一下、两下、三下,细碎的木屑像雪一样散落在他的衣摆上。
程松儿的视线停在他受伤的手上,看着新旧不一的伤痕,默了默问道:“你手上的伤是为了做簪子弄得?”
程青枝刻簪子的手一停,眼神显得有些飘忽。
“下次别再这样了,为了一个簪子把自己弄得满手伤痕,不值得。”她说。
程青枝淡淡的笑着:“值得。”
程松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替他将滑落在胸前的发丝撩到身后,并在他的眼角上落下湿漉漉的轻吻,带着山间清冽的淡淡香气。
两人的肩膀相互依偎着,燃烧的火光映跃在两人的瞳孔中,温暖将他们包裹。
就在等待程青枝做完簪子的过程中,糯米蒸熟了,水也烧开了。
她先将一会要用到的筷子、锅、碗、盆之类的东西全都在水里烫了一遍,将油污烫去,然后将糯米装入盆中。
接着又在糯米中倒入适量的凉白开,将刚出锅的糯米温度降低。
等温度降得差不多刚到手温时,将酒曲倒在糯米中搅拌均匀,最后在糯米中挖一个小口,放在密封的环境中,静静等待几天,等它发酵好了之后醪糟就制作成功了。
等程松儿将这一系列的流程都做完之后,程青枝的的簪子终于做好了。
那是一支罗汉松样式的簪子,簪首如同一扇扇交叠在一起的苍翠舒展的扇子,挺拔雅致。
“喜欢吗?”程青枝语调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
程松儿淡淡一笑:“喜欢。”
说罢,程青枝的脸上几乎同时洋溢出笑容,如此简单,如此纯粹,只因她一句夸赞。
程松儿将身子背过去:“帮我绾发吧。”
自从之前的簪子丢了之后,程松儿基本都用发带绾发,随随便便的扎起来在发尾系上一个结就成了。
程青枝解开她的发带,泼墨长发顿时如瀑布般垂下,几乎遮盖住了她的整个后背,秾墨没有半点杂质。
他将五指插入她的发间,感受着她青丝间的温度,随后用簪子挑起一缕缠绕了几圈随后将其绾起。
她头发又多又密,一根簪子根本固定不了全部的头发,因此只能绾起一部分,剩下的一半长发垂在身后,程青枝感觉将刚解开的发带缠绕在她的发髻上,任由发带垂下,浅色的发带更显得她青春活力。
绾好发之后,程松儿转过身来,杏眼笑意盈盈的问他:“哥,我好看吗?”
“好看,松儿很好看。”程青枝咬唇点头。
怎么会不好看呢,原本的程松儿容貌就不错,只因天生性情恶劣,加之其常年纵欲,眼神里堆积着浑浊的欲-念,身形又佝偻,言行举止更是粗俗不堪,硬生生显得整个人丑陋无比。
可程松儿她的气质是天生的,浑然天成,就像山林间被雨水雾气浇灌呵护长大的挺拔松树,即使寒风侵袭,即使暴雪万里,依然迎风傲立。
即使不需要任何妆点,她也是世间少有的存在。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簪子好看,所以显得我人都精神了。”程松儿摸了摸簪子笑着说道,橙花似的火光为她的笑容镀了一层圣光。
程青枝咽了咽喉咙。
松儿的光芒是无法被掩盖的,光芒越甚,他心中的恐慌就永无止境。
就在他的恐惧再次漫上心头时,程松儿一把将程青枝抱住。
“青枝,你的身子怎么这么软啊,像没有骨头一样。”她调笑似的说道。
“怎怎么会没有骨头”程青枝原本攀援而上的龌龊心思被她一招打乱,他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坚硬的腕骨硌得他手疼。
程松儿的手臂缓缓下移至他的腰际,含情眼似笑非笑:“你的骨头都是软的。”
程青枝后知后觉,脸上霎时如鸽血般红。
“早点将你娶回家就好了。”程松儿在他耳边叹息,湿润的气息如同大雨滂沱的雨季里蔓延而上的雨雾。
程青枝整颗心湿漉漉的。
他紧咬着下唇,咚咚的心跳声如战鼓狂擂。
“那你娶了我好不好?”他拼尽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可是成亲的流程繁琐,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准备,要三书六聘,要求亲、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我——”
“我不需要。”程青枝不顾一切的说道,眼眶因为激动而潮湿,丹凤眼中热度沸腾滚烫:“那些规矩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娶我,我就是你的。”
第77章 .琴柳琴柳
“你。”程松儿楞了一下,她本想将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将这场婚礼办得盛大庄重,满城皆知,才能弥补他这些年来受过的苦楚。
可她没想到,程青枝所求的竟然如此简单。
程松儿一把将他抱住,郑重的说道:“好,我娶你。”
“明天我就去买一匹红绸子,别的繁文缛节都可以不要,唯独婚服一定要的,到时候咱们就在这个院子里成亲好吗?”
“好。”程青枝连连点头,眼中的晶莹几乎要从眼角溢出来,他像一团热切的火焰,不顾一切的往她的怀里钻。
以往羞涩内敛的性子,此刻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攀上了她的肩头,沿着她的脖颈热烈缠绵的一路向上亲吻,程松儿头一回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他的热情,身下的凳子一个不注意就向旁边一歪,她也跟着倒在地上,程青枝也顺势坐在了她的腿上。
或许是她们在厨房里的动静太大,宋芝也听到了声响,往里头探头探脑。
被小孩子看到了,那可少儿不宜。
程松儿连忙喊道:“小芝,去给院子里的梧桐树浇点水。”
宋芝应了一声,蹬蹬蹬跑走。
程松儿刚松一口气,宋芝又噔噔噔的跑回来:“松儿姐姐,水缸在厨房里。”
程松儿:“”
没办法,只要捏了捏程青枝的腰示意他起来。
程青枝虽然坐在她的腿上,可他身上的重要几乎没怎么落在她身上,全让他自个儿承受着。
程松儿抻了抻腰,心想这家伙,平日里调戏一两句都要脸红,谁知都是装的,手段炉火纯青,更知在哪里煽风点火,突如其来的热情把她都吓了一跳。
不过仔细一想也好,省的她以后再教了,这样日后床上应该也不会太累——
第二天程松儿就去绸缎铺买了几匹红色的绸缎,但她对布料一窍不通,便干脆带程青枝一起去。
程青枝带着一顶厚厚的帷帽,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一定帷帽好像比之前厚实了一些,以前还可以透过薄纱模模糊糊的看到大致的人脸轮廓,现在连轮廓都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雾里看花,神秘的很。
不过想想上次,程青枝被牙商无意间看到脸时露出的厌恶抵触的神色时,她也就能理解了。
有些人生了一副好容貌,喜欢暴露在面前被众人欣赏,有些人却不稀罕众人艳羡的目光。
他们很快来到了绸缎铺前,此时饥荒的余威已经差不多过去,大多数的商铺基本已经步入正轨。
尤其是县官被杀之后,原本城内高不可攀的粮食价格也降了一些。
虽然依旧是穷苦人家不可企及的价格,但至少有了下降的趋势。
因此众人对那位杀县官的侠女敬佩不已,衙役全城张贴告示悬赏,却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尤其可见百姓对其的包庇和崇拜。
如果不是这次县官被杀,程松儿几乎都要忘记了这是个武侠世界。
武侠世界的重点就是将各个门派之间的斗争,外加男女主角四处游历谈情说爱,像这样惩奸除恶杀贪官酷吏的行为,在武侠世界里简直容易的不值一提。
在这本书中,女主是清虚门的首席弟子,自幼父母双亡,习武之路顺风顺水,生的又极为好看,飒爽英姿在武林中收获迷弟无数。关键是人家为人正直,不像那些伪君子,作风无比正派,堪称武林模范生。
而男主则是首富之子,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是典型的女尊小娇郎人设。
但也正是因为其含着金汤匙出生,所以一开始性子难免骄纵任性了些,但性格不坏,一次外出游玩被歹人劫持,被女主出手相救,从此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了,除了男女主之外,必须要有一个恶毒男配。
说起男配,程松儿当初看小说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恶毒男配,琴柳。
琴柳自小受尽欺凌折磨,流落青楼被女主所救,他本以为人生看到了光明,谁知这道光是有主的,从此因爱生恨。
为了得到女主,男配各种陷害男主,先是刻意放大男主娇气的性格,让大大咧咧江湖人士对这位娇滴滴小公子产生反感。
接着又引起一系列事情让男女主之间离心,最后设计害死了男主的首富母亲。
让男主这位千金少爷沦为脚下泥还不够,他还用刀子划伤了男主的脸,毁了他的容貌,又用毒,毒哑了男主的嗓子,对女主宣称男主已死。
趁着女主借酒消愁时,琴柳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女主被迫负责。
后来真相大白,他也得到了跟男主当初一样的下场,腹中孩子也惨死,结局令人唏嘘。
当初看小说时,程松儿只顾着看感情线了,几乎没怎么重视故事背景。
没想到自己一朝穿越,就活成了男女主故事的背景板。
她不像那些主角有光环,随便打打杀杀都不会死,她只想老公孩子热炕头,这种江湖人士她还是能避就避吧。
尤其她的身份还是原书中死在男主剑下的炮灰角色,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千万不能出风头,万一本书的世界观自动修正,随便找个机会就把她这个炮灰抹杀掉,那程青枝可怎么办?
所以程松儿在内心期盼,那位杀了县官的大侠,行侠仗义的大侠,杀了人就赶紧走吧,剩下来的事就交给朝廷。
这样想着,程松儿带着程青枝已经来到了绸缎铺,此时绸缎铺倒是热闹,里面有好多人也在挑选布匹。
只是整个店内,除了她和老板、伙计之外,全部都是男子。
并且这些人身上似乎涂抹了浓浓的一层胭脂,一进店就一股子呛人的味儿。而且仔细看那些挑选布料的男子,虽然都戴着帷帽,但薄纱近乎透明,戴了跟没戴一样。
尤其在这群男子中,有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身材修长清瘦,虽然带着薄纱帷帽,却反而更添了一种隐隐绰绰的魅惑之感,与周遭那些穿的花红柳绿的男子气质十分不同。
程松儿觉得这些男子跟她平时在城内遇到的男子不太一样,但也没有多想,对着老板说道:“老板,将你们店里面最好的红色布料都拿出来。”
这些时日,她经常在城内转悠,店家已经熟悉她了,知道她在县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买了好几家铺子,财力雄厚,自然忙不迭的将所有的布料都拿了出来。
“青枝你看看,觉得哪一匹好我们就买哪一匹。”程松儿温柔的说道。
程青枝点点头,仔细挑选布料。
这可是他们的婚服,男子一辈子只能穿一次的婚服,容不得半点马虎,程青枝无比仔细。
却不想她刚才一番话已经吸引了一旁男子们的注意,他们的目光时不时的往她和程青枝身上看来看去,随后议论纷纷。
“瞧那小娘子,长得可真俊呐!”
“可不是嘛!诶,她旁边的那人是谁啊?”
“听她刚才说话时温温柔柔的语气,跟情人似的,莫不是她的夫郎吧?”
一位男子掩着唇,娇滴滴的笑着:“哪有年轻夫郎戴这么厚重的帷帽的?怕不是她老爹吧?”
“你可别这么说。”一旁的粉衣男子出声制止,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极尽刻薄:“瞧那身段应该也不是老人家,说不定人家只是容貌丑陋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苦了这位小娘子了,每天都要跟这个丑无盐睡在一起。”
程松儿眼眸一沉,手重重的拍在桌上,寒光向着那群长舌夫扫去。
那群男子顿时住了嘴,低头假装继续看布料,等程松儿收回眼神之后,这群人又狗改不了吃屎似的悄声议论起来。
“你们可别再招惹那个女人了,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厉害。”那群男子中忽然传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怎么春容,你认识那女人?”
被叫做春容的男子说道:“当然认识,那是我以前的客人,是有名的泼皮无赖,又穷又好色,而且尤其喜欢在床事上折磨我,每次服侍完她,我都得两三天才能下床。”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男子们顿时噤了声,敢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粗暴的客人。
忽然其中一个男子朝程松儿的方向看了看,正好看到程松儿正站在程青枝旁边温柔的跟他说着什么,低垂的眉眼缱绻情深。
是男子梦想中的温柔妻主,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粗暴的人啊。
“春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春容摇摇头,坚定道:“起初我也觉得不敢相信,她跟以前的变化太大了,但是那张日日夜夜折磨我的脸,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说罢这群男子都不再说话了,再看向程松儿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可惜。
“可惜那么好的一张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女人都是一个德行。”一直静默的青衣男子冷冷开口。
第78章 .勾引勾引
“唉——”旁边的一位青楼男子微微叹息:“是啊,现在这世道上哪里去找好女人啊,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些女人不花心,像咱们这些男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青衣男子冷冷扫了他一眼:“还真是天生的下贱身子,没了女人你就活不了?有手有脚却偏要当个废物。”
“你——”娇俏的青楼男子被他说的有些生气,忽然眼珠子一转,嘲讽的笑道:“你清高?哼!咱们都是青楼男子,你也未必比我高贵到哪儿去。”
一旁的春容小声说道:“琴柳公子是清倌,卖艺不卖身。”
“切——”青楼男子翻了个白眼,讥笑道:“进了怡红楼,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保得住清白吗?不过是待价而沽,货物终究只是货物而已,谁出的价钱高就能被谁破身,等过几年你年老色衰,就算是乞丐,你也一样得老老实实的脱光了衣服伺候。身上插了两根毛,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可笑!”
琴柳攥紧了拳头,眼神冷若冰霜。
听着这群男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掌柜的叹了一声气。
“程娘子,您别介意。”她将店内最喜庆的红绸子拿了出来,在程松儿耳边小声的说道。
“若不是如今生意难做,能卖出一匹布是一匹,换做往常,咱家的店铺是绝对不会让这些怡红楼的男子进店的。”掌柜的语气有些无奈。
程松儿点点头:“无事。”
她能够理解。
古代的男子最爱惜仔细的贞洁名誉,身上穿着的布料就算是粗布,也绝对不能会穿青楼男子同样花色的布。
否则那场面,简直比明星在红毯上撞衫还要惨烈。
“这些是我店里的镇店之宝,我也绝对不会卖给那种男子的,您看看。”掌柜将红绸子在程青枝面前展开:“这位郎君您也瞧瞧,这匹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红色,但却织了莲花纹样的暗纹,在阳光下煞是看好。”
程青枝接过布匹,端着它的一角仔细看了起来:“确实不错。”
掌柜一听程青枝也觉得不错,顿时觉得这桩生意极有可能成了。
她乐呵呵问道:“程娘子,这红绸缎是给这位郎君买的吧,我记得你还未成婚,莫不是”
虽说婚事一切从简,但她并没有打算藏着掖着,虚搂了搂程青枝的肩,笑道:“这不就要成亲了嘛。”
“那真是恭喜!恭喜!”掌柜的脸上挂着笑,拱手道贺。
虽然跟掌柜的并不熟悉,但是没有人会拒绝陌生人的祝福,程松儿也笑着回礼:“以后我跟我夫郎程氏就住在前街,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请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哈哈哈哈。”掌柜爽朗的笑声很快吸引了一直在琴柳与周围男子身边打圆场的春容。
他看着和掌柜的融洽交谈的程松儿,明明是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貌,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习惯性佝偻的身形不见了,反而身姿挺拔如松,改变更加鲜明的是她周身的气度,不卑不亢,谈吐自然,眉眼清澈,笑起来温和如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根本不像个混子,反而像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年轻俊美,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吸引力,最会勾人眼球。
“真是奇了怪了。”春容小声称奇:“这个程松儿前一年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在街上闲逛惹事的混子,怎么才一年的光景,竟然就娶了夫郎,还搬到了城里居住。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想起来了。”突然一旁的男子拍了拍脑门:“你说的那个程松儿不就是一年之前想把自己的哥哥卖到怡红楼,结果到了门口又突然反悔的那个人吗?”
春容顿时大惊:“什么?她竟然想把自己的继兄卖到怡红楼做小倌!这个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她怎么下得去手!”
一旁的琴柳听到,本就如冰霜般的眉眼更加冷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最后怎么了,没有卖成,又把人给领回去了,把当时的老鸨气得半死呢。”男子感叹道:“都说最毒丈夫心,但女子的心才是最冷最毒的。”
“像这样的女子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娶夫郎,老天真是瞎了眼。”春容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别太生气,人家最后不是没卖吗?”
“你没听到吗?她刚刚称自己的夫郎为程氏,哪有那么巧,夫妻两个都是同姓,你们说这个夫郎不会就是她哥哥?”
春容想起曾经程松儿在床上把他折磨的浑身青紫的样子,气得浑身直哆嗦:“我还以为她真改过自新了,原来心思还是这样龌龊,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哥哥身上。”
琴柳垂着眼眸,眼底闪过一丝深寒。
就在他们阴戳戳议论自己时,尚不知情的‘当事人’程松儿爽快的付了钱:“就要这匹布吧,帮我包起来。”
“敲他此刻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生怕不知道她发了财。”一想到曾经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却还能春风得意,而自己却依然要做着最下流的勾当,春容便恨得直咬手绢。
“你这么看不惯她,为什么不让她出出丑?”
“我不敢,她这些日子从没有来过怡红楼,估计是已经把我给忘了,如果被她记起来,再来怡红楼找我,我我还不如死了。”春容摇摇头,他恨是恨,可心里还对程松儿残存着胆怯,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松儿拿着已经打包好的布匹离开了绸缎铺。
“姑娘!”就在春容怨恨自己怯懦时,身后一向冷漠的琴柳忽然追了出去,冲着程松儿的背影喊道。
琴柳之所以能当花魁,除了他天生的好容貌之外,身段、声音皆是俱佳。
尤其是他的嗓音,清新如同初春第一条冒出枝芽的柳枝,轻柔舒展,不像其他男子那般故意掐着嗓子矫揉造作,他的声音如同春雨般情人心脾,叫人闻之难忘,女人听了更是酥麻入骨,直道销魂。
程松儿温声回头,只见是刚刚那位青衣男子。
其实看到他和那帮青楼男子站在一起时,程松儿就隐隐猜到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但对他有些好感。
因为就在刚才那群长舌夫叽叽喳喳时,他是唯一一个不吭声的人。
“怎么了?”她问道。
“您的钱掉了。”琴柳柔声说道。
程松儿低头一看,如果在地上看到了几枚躺着的铜钱。
“多谢。”她正蹲下身来准备去捡,谁料此时琴柳也微微俯身,下蹲的动作让本就轻薄的薄纱在风中扬起,露出了他令人惊叹的容貌。
他的五官清俊柔和,眉眼有些深邃,瞳孔带着一丝深沉的墨绿色,似乎是因为交融了胡人的血统,显得有一丝异域风情,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加彰显他美貌下万中无一的独特性。
他的动作比程松儿快,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铜钱,程松儿这才注意到他的皮肤不光白,而且几乎细腻到看不到一丝毛孔。
“给你。”他微微一笑,天生一双狐狸眼,眯起时眼神仿若有水光。
非礼勿视,再好看的人也不是自己的。
“多谢。”程松儿低下头,摊开手掌等着他将铜钱随便放在自己手上。
谁知对方慢悠悠的捏着铜钱,将它稳稳的放在她手心后,故意让指尖幽幽从她的掌心滑走。
程松儿浑身一激灵。
好家伙,搁这拉客了。
刚才还在夸你跟其他男人好不一样,结果你就这么不争气。
她没钱,她不去青楼。
再说了,青楼的男人能有程青枝香吗?与其给别的男人花钱,不如把钱攒着回家给夫郎,还能亲亲抱抱。
程松儿站了起来,表情怪异。想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工作,而且女尊社会,没有女人被占便宜一说。
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搞点暧昧的小动作,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琴柳也有些诧异,一般的女人看了他的容貌,几乎没有不被勾走的。
外人只知道花魁的本事是歌舞美貌善解人意,却不知花魁真正的本事是能心甘情愿让人把钱财奉上,这也是怡红楼老鸨敬他的原因。
这段时间以来他用这种手段不知道勾引了多少女人,怡红楼势大,那些女人即便最后后悔了,也不敢找怡红楼的麻烦。
看着曾经那些薄情寡义的女子得到这样的下场,琴柳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和畅快,这些年遭受的非人虐待,早就让他的心思扭曲。
既然他被卖到青楼无法赎身,既然老天让他沦陷在泥潭里,任由时间侵蚀他,让他慢慢腐烂。他就把别人都拉下来,跟他一起死。
只要程松儿上了勾,对他念念不忘,他就顺势勾引对方来怡红楼,最后让程松儿休夫弃子,钱财散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像这样残暴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
琴柳掩饰着眼底的厌恶,整理了一下情绪,举止优雅的起身一身青衣,绿意如烟雨江南。
第79章 .遇到男女主遇到男女主
“刚刚真是失礼了。”琴柳勾唇一笑。
他的薄纱像水雾一样朦朦胧胧,即使看不真切容貌也能知晓是个美人。
由于视线被遮挡,程青枝并没有看见琴柳刚才对程松儿做的小动作。
但男人与男人之间,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漂亮男人时,总有一种天然的防备。
那几乎是出于雄性动物的本能对同性的敌视,所有的感官与敏觉都在一瞬间被放大了数万倍,危机感瞬间暴涨。
“不必客气。”程青枝上前一步,挡在程松儿和琴柳之间。
两人都带着帷帽,但从语气中却能听出在礼貌客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火药味。
“刚刚听闻姑娘是在前街做生意的生意人?”琴柳无视程青枝周身散发着的不悦味,神情自若地与程松儿交谈道。
“生意还未开张。”程松儿礼貌回答。
“原来是这样,那到时候我一定会来给姑娘捧场。”琴柳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倦怠。
明明看不清他的容貌,却像有倒刺的钩子,直勾人心。
程松儿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想公子素日生意繁忙,应该抽不开身。”
琴柳堆积媚人笑意的狐狸眼骤然一缩,像是被戳到了敏感的神经。
正经人家的男子养在深闺之中,整日无事可做,怎会抽不开身。
他眼眸一眯,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嘲讽他?
“家中还有事,先走了。”程松儿微微颔首,拉着程青枝便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琴柳心里莫名堵得慌。
看着程松儿已经走远,怡红楼的众男子这才巴巴的跑到琴柳身边来,张口便问道:“怎么样?那个坏女人上钩了吗?”
春容忙道:“琴柳都出手了,结果还用说吗?那个女人那么好色,现在肯定满脑子都是琴柳。”
“这倒是。”周围人纷纷附和:“琴柳可是咱们怡红楼的头牌,被他盯上的女人就没有那个能不上钩的,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一声声夸耀吹捧声中,琴柳紧缩深眉,心底郁气翻涌。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女人根本就理睬他。甚至无视他有意示好,字里行间都藏着扎他心尖的针。
“对了你们刚才看见没有?那个女人在看见琴柳容貌时,眼睛都直了,飞快的躲开,被惊艳的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春容得意道:“切,那是当然,琴柳的容貌在成阳县城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就连她自己的夫郎都是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丑无盐,像她那种土包子哪里见过这种美人?”
琴柳紧攥着拳头,极力纾解着心中堆积的燥闷郁气,直到听到春容的话,琴柳心中的烦闷才终于化解。
就算她一时没有上钩又怎样?
生意人就没有不花心的,更何况夫郎相貌丑陋,她日日夜夜面对这样的丑无盐,心中不可能不生出花花心思,到时候再稍一撩拨,他不信她不会上钩。
琴柳低着头,眸光意味深长的闪了闪,到时候他一定要把今日的耻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小芝,去烧一大锅水来。”程青枝一进屋,就对宋芝吩咐道。
“怎么了?”程松儿不明所以,就看程青枝一转身,开始扒拉她的衣服。
“你”程松儿眼神里闪烁着惊讶,但仍张开手臂任他为所欲为,甚至大言不惭的调戏道:“你就这么心急?这还是白天,还在院子里呢?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当着小芝的面不太好吧!”
“你——”程青枝憋了一肚子的火,被她一句话冲刷了干净,又气又笑:“我才没有那种想法,你身上沾了一股味儿,得快点洗掉。”
程松儿仔细闻了闻衣袖:“什么味儿?我怎么没闻到?”
程青枝眼中泛着妒忌的波光:“一股狐狸的骚味儿。”
程松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程青枝的脸颊:“我看不是骚味儿,是醋味儿吧。”
程青枝抿着唇,丹凤眼里记得妒忌藏都藏不住,偏偏还要硬撑着,装作无时发生的样子:“我才不会吃勾栏小倌的醋,快把衣服脱下来,衣服上全是一股胭脂味,再不洗就洗不掉了。”
“好。”程松儿笑了笑,任由他帮自己脱掉外衫,看着程青枝将她的衣服浸泡在木盆里。
等她从屋里换了件新衣再出来时,程青枝正坐在木盆前,拿着捣衣槌狠狠的捣着衣服,一下两下,恨恨的发泄着私人情绪。就像他现在洗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只剥了皮的野狐狸。
“轻点,再用力衣服就要被你砸碎了。”程松儿脸上凝着笑意。
程青枝堪堪收起了手中的劲,放下捣衣槌在搓衣板上像平常洗衣服一样揉搓。
“我刚才看到那个青楼男子的脸了。”程松儿杏眸微弯,笑道。
程青枝搓衣的手一顿,指节紧紧攥着湿衣服,单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垂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担忧。
“没你好看。”她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比你差远了。”
程青枝平静的‘嗯’了一声,冷淡的眉忍不住微微上挑,窃喜藏也藏不住,满眼的忧虑如同阳光刺破重重阴霾,重新变得耀眼起来。
“不吃醋了?”程松儿支着下巴,杏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程青枝脸色腼腆一红:“我没吃醋,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男人碰你。”
哪个女人不喜欢干净的男人?
就算偶尔鬼迷心窍,沉迷于温柔乡中,也不会真的把勾栏小倌迎回家,白白糟蹋了清白人家的名声,让人耻笑。
他只是生气,那个男人一股子狐狸骚味,明明看到了他站在松儿身旁,还恬不知耻的勾引。
“我也没想到。”都进了怡红楼,还要自己上街揽客,看来怡红楼生意也不怎么样嘛:“反正以后大家也碰不到了,我也兴趣去怡红楼,你就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轻啄了一下程青枝的眼角:“你赶快把婚服做好才是最要紧的。”
“嗯。”一说起婚服,程青枝眼底便浮起一团潋滟的欣喜。
“那你先忙,我出去一趟。”程松儿说道。
“你要去哪儿?”程青枝连忙问道。
“去看看我的锅做好没有,本来是想送你回来就直接去的,谁知你一回来就让我脱衣服。”程松儿打趣道。
程青枝脸瞬间红透,也不好意思追问:“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嗯。”
程松儿去了铁匠铺,这次去的时候,铁匠铺门口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多人了,程松儿在外头喊了几声,李桐才应声连忙跑了出来。
“我要你做的锅做好了吗?”程松儿直接问道。
李桐点点头:“做好了,您进来瞧瞧。”
程松儿跟着李桐进了屋,李桐的屋子有一条长长地走廊,因为没有窗户引光,所以显得很暗,而且周围到处堆着铁器、铜器之类的,显得有些杂乱。
好不容易穿过走廊,就听见一阵哇哇的大哭声,程松儿一瞧,见一个身穿粗布的年轻男子,头发凌乱,正卖力的洗着衣服,一旁的台阶上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浑身脏兮兮的正在玩泥巴。
而哭声则是从摇篮里传来的,应该是个婴儿在哭。
或许是因为被程松儿这个买家看见屋里一团乱,让李桐有点丢面子,在外人面前憨厚老实的李桐,直接冲着洗衣服的年轻男子骂道:“你耳朵聋了?看个孩子都看不好,把你娶回来有什么用!”
洗衣服的男子听着骂声似乎已经麻木了,他直起有些佝偻的背,扬起手里的捣衣槌。
程松儿心一紧,以为他要冲着李桐丢过来,谁知并不是。
捣衣槌直接冲着台阶上的小男孩儿扔去,重重砸在他的脚上,小男儿楞了一下,随后也开始哭。
男子厌恶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耳朵聋了,妹妹哭了都听不到,还不快去哄妹妹,这点事都做不好,我生你有什么用!”
小男儿委屈的哭着,也不敢去捂被砸到的脚,一边哭一边抱起妹妹,他才四五岁,身子很小很瘦,抱起那个婴儿都费力。
程松儿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程娘子您看这个怎么样?还满意吗?”李桐带她走进了一个方寸的露天院子,这里应该就是她平时工作的地方。
一个铜锅出现在她眼前,赫然是她图纸上画的那个样子。底下可以放炭火加热,上面的一圈就是放汤底涮肉涮菜的地方。
“满意满意。”程松儿抱着这口锅爱不释手:“等我拿回去试一下,要是没问题,我就在你这里再订几口锅。”
程松儿开开心心的抱着这口锅回去,现在是秋天,等冬天来了,城内的秩序应该也就恢复了,而且冬天正好是吃火锅的季节,那时生意应该不错。
她正怀揣着在古代一朝暴富的美梦,途径一条小巷时,忽然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玉姐姐,那狗官咱们都已经杀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啊?”
程松儿心里咯噔一下。
第80章 .准备开店准备开店
玉姐姐是原著中,男主颜清对女主徐冷玉的专属称呼。
遥想当初,她在城内与男主颜清擦肩而过,改变了原身调戏男主,被当街斩杀于闹市的炮灰宿命,本以为从此解开了剧情的捆绑,以后再也不会碰见男女主,谁知竟然又被她撞上了。
真是倒霉。
程松儿不想跟主角再有任何牵扯,瞧瞧挪动脚步准备开溜。
谁知她刚一转身,一把泛着冷光的剑就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面一个女子眉宇间英姿飒爽,一袭白衣皎若云间月,眼眸冷淡的看着程松儿,如山间寒涧冷冷吐出一句话:“你都听到了?”
程松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随时嗝屁的滋味。
她本想直接说没听到,但转念一想,徐冷玉习武之人,听力敏觉异于常人,刚刚定然是听到了她就站在附近,这时候说没听到摆明了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为了保命,程松儿心一横,疯狂点头:“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随后不等徐冷玉做出反应,拉住她的手腕,手里的铜锅哐叽一声落在地上。
她一双杏眼顿时睁的大大的,满眼崇拜的看着徐冷玉,无比激动的说道:“女侠,我终于见到您了,多亏了女侠杀了那个狗官,我们百姓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您就是我们成阳百姓的大英雄啊。”
习武之人都揣着惩奸除恶的英雄梦。
程松儿一番彩虹屁下来,徐冷玉眼中的冷意也渐渐散去。
这些年她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像程松儿这样对她感恩戴德的也不在少数。
看到程松儿无比崇拜又单纯的眼神,徐冷玉料想她应该不会去县衙告发自己,于是便收回了剑。
程松儿长舒一口气。
“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徐冷玉淡淡说道。
程松儿信誓旦旦的说:“那是当然,您替我们做了天大的好事,我怎么会告发您只是,现在整个县城都在搜捕您,到处都张贴着告示,万一被发现岂不危险?”
“其实杀了县官的人是我。”正当程松儿低头思考时,一旁的男主颜清小声的承认道。
“清儿住口!”徐冷玉喝道。
颜清惭愧的低下头,都是他太莽撞。
这段日子他和玉姐姐一起游历,因为饥荒,一路的惨状他也见了不少,但像成阳县城内触目惊心的人吃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再听到那些难民说了县官与富商相互勾结,他一时冲动,就杀了县官。
原来是男主杀的啊,程松儿觉得合理。
因为在原著中,男主前期就是任性、我行我素的大少爷,想一出是一出,没什么脑子,不然也不会被恶毒男配害得那么惨。
程松儿佯装崇敬的说道:“原来是侠士,真是须眉不让巾帼。”
“哪里哪里,我只学了三脚猫的功夫,比不上玉姐姐,她才是真正的大侠。”颜清被夸得找不着北。
“既然两位大侠已经杀了贪官,现在城内到处追捕你们,为何不赶紧离开?”
按照原著中的情节,现在男主不是应该和女主一起在天下第一庄比武吗?然后身边跟着一个甩不掉的恶毒男配琴柳,孜孜不倦的在女主的朋友身边诋毁男主,让男主被众人排挤。
怎么还会有闲工夫到这巴掌大的小县城来?
难道说剧情开始不受控制了?
徐冷玉沉凝片刻说道:“我来此是想找故人之子,我得到消息他就在成阳县城,他名叫琴柳,算年纪今年应该十八岁,姑娘可曾听说过此人?”
程松儿楞了一下,摇摇头:“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大侠何不去其他城镇寻找?”
琴柳是徐冷玉恩人流落在外的儿子,所以他才能一直跟在女主身边。
可原著中,琴柳可是在京城的青楼啊,怎么突然跑到了成阳县城?难道剧情真的不受控制走偏了?
徐冷玉有些失望:“你说的对,也许他真的不在这里。”
“对了,这是什么?”颜清弯下腰,捡起她掉落的铜锅。
程松儿笑道:“这是我拿回家准备给我夫郎做饭用的锅具。”
颜清仔细看了一阵:“我长这么大,各种奇珍异宝都见过,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锅,还真是稀奇。”
“农家吃饭的家伙,公子没见过也不奇怪。”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徐冷玉手持长剑冲她行了抱拳礼,说道。
程松儿听说他们要走,高兴地几乎跳脚。
作为女主曾经的剑下亡魂,程松儿实在不愿意跟他俩扯上任何关系。
即便他们是主角,自己也已经躲过了原剧情的炮灰命运,可武侠世界危机四伏,女主在外又有仇家,还有个一心爱慕她而不择手段的恶毒男配。
男女主又主角光环自然死不了,可她没有啊。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的各种武侠剧里,也不妨跟男女主关系亲近,还心底善良的配角,就是因为跟主角关系好,成了反派泄愤的工具。
总之,她惜命,离男女主越远越安全。
程松儿匆匆忙忙回到家,程青枝正坐在卧室床边裁剪布料,他动作很快,她不过刚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将要用到的布料裁剪好,并开始封在一起。
他侧坐在床边,清瘦的背靠着墙,无数的红色簇拥着他,窗外的光洋洋洒洒的落了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他的指尖、他手里的针线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平静温和。
“你回来啦。”看到她回来,程青枝放下手里的衣服,丹凤眼完成了一弯月牙,笑着向她迎来。
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锅,程青枝问道:“这个就是煮火锅要用的锅吗?”
程松儿点点头。
“一会儿我去弄一锅来,咱们吃吃试一下。”
程青枝一听她要下厨,连忙将围裙系在腰间:“我要帮你。”
其实关于火锅的做饭,程松儿也一知半解,因为现代煮火锅有现成的火锅底料,往锅里一放等水开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她自己亲自动手。
幸好她以前刷短视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家火锅制造商发的火锅底料制作过程,因为她本人酷爱吃火锅,所以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
因为记忆偏差,而且古代有限的材料,她无法做到一比一复刻,只能尽量还原味道。
首先是磁粑辣椒,用干辣椒节、冰糖、白酒这些放在一起煮到适当的时间,然后将煮好的辣椒剁碎即可。她初中时去县城念书,那时餐饮还没有现在这样工业化,路过一些店铺外,常常可以看见那些店家在门口放了一个大铁盆,里面装的满满一盆子辣椒,在店门口就开始剁,整条街都是辣椒味。
如今轮到程松儿自己制作,强烈的辛辣刺的程松儿几乎睁不开眼睛,整个厨房乃至院子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辛辣味,刺地眼睛都睁不开。
程青枝亦然。
丹凤眼肿成了核桃眼,眼眶周围红红的,不停的流眼泪。
“没事吧?我就说你受不了辣,我自己来就行了。”程松儿用手擦拭着他的眼角。
谁知程青枝眼泪流的更凶了,像洪水决堤似的。
程松儿后知后觉看了看自己的手遭了,刚刚她剁了辣椒。
“我没事,我忍得住。”程青枝一边抹眼泪,一边逞强道。丝毫没发觉自己眼睛刺激不停流泪的罪魁祸首。
她悻悻的缩回了手,让小芝去拿帕子浸满水,覆在程青枝的眼睛上。
“去扶你青枝哥哥去房子坐着,把门窗都关严实了,等我叫你们你们在出来。”程松儿吩咐道。
“可是”程青枝捂着眼睛。
“你们之前没有接触过,只会给我添乱,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干活更快一些。”程松儿找借口道。
一听会添乱,程青枝立马闭上嘴。
磁粑辣椒做好之后,程松儿开始制作红油。
现代多吃牛油火锅,但在古代她不敢搞得这么奢侈,直接用猪油代替,让油烧开之后,倒入磁粑辣椒、葱姜蒜、还有香料开始慢慢慢熬。
要不了多久强烈的香味就开始漫出来,又香又麻又辣的味道,即使小芝已经按照程松儿的吩咐,将门窗都关上,还是可以闻到味道。
小芝坐在门口,闻着直流口水:“青枝哥哥,这就是松儿姐姐说的火锅吗?好香啊,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香的味道,光是闻着,肚子就咕咕叫了。”
“应该是吧,我也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程青枝厨艺很好,但也是头一回听说辣椒还能用来做饭的,而且做出来的味道竟然这么香。
因为是秋天,天气渐渐寒冷。
程松儿将熬好的底料倒在一个盆里,不需要等多久就自动凝固了。
她拿出铜锅,点燃之前剩下来的炭火,将底料放在锅沿边,并加入之前发酵好的醪糟中和味道。
“可以了出来吧。”程松儿对着屋里的两人说道,此时汤底已经煮开,一会儿要烫的菜,和蘸料她也已经准备好了。
艳红的锅底混着扑鼻的香味沸腾,咕嘟咕嘟的冒泡。
因为家里没有肉,程松儿只能烫素菜。
“青枝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煮好的土豆片放在程青枝的碗里,蘸了蘸底料,程松儿紧张的问道。
程青枝咬了一口,干入口就感觉到舌尖一股麻辣袭来,辣的脸颊通红浑身滚烫,但却意外的好吃。
“味道很新奇,并不是我们常吃的菜的口味,但真的很好吃。而且光是闻到味道就能让人食欲大增,可以想象以后真的开了店,生意应该有多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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