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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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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北侯府前, 红玉早前得到了消息,已领着丫鬟在此等候。


    一辆乌木马车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红玉心下一喜,走下台阶来。


    那天她进屋伺候乔沅梳洗时, 突然发现榻上没有人,还吓一跳, 直到侯府老管家急匆匆过来告知侯爷和夫人早前悄悄乘了一辆马车要去恭州, 才放下一半心来。


    红玉从小在高门士族长大, 大家族繁文缛节多, 讲究行止有度,一点差错都受不得,何曾受过这等惊。


    就算要去一条街外的人家拜访, 都得提前半个月打点,哪里就这样狂放不羁地说走就走。


    堂堂一品武爵,竟然行事这么放肆, 视规矩如无物, 带着娇滴滴的夫人,竟没惊动任何人。


    男人就像荒野里的野兽, 没有沐浴过儒礼教养,凭着天性行事, 在上京这个圈子来去无度,还拐跑了上京最耀眼的明珠。


    偏偏他封侯挂帅,凭着真刀真剑爬到今天,满上京也少有人敢招惹,竟一时无人制得住他。


    红玉惊诧过后,又升起了一股埋怨, 开始为自家瓷器般脆弱的夫人担忧。


    路途遥远,恭州苦寒, 从小温室里长大的娇花可如何受得住。


    她心里着急,怕待会儿看到叶子枯黄,花瓣儿无精打采地蜷缩的惨状。


    马车渐渐停下。


    红玉正要上前,却见帘子被一只粗壮的大手从里头掀开。


    一身黑衣,人高马大的男人旋身下了马车,随后转过身,扶着一个女子下来。


    十指青葱,腰缠尺素,天青圆襟领口中探出的脖颈美得像御用画人笔下精妙的仕女线条。


    美人缓缓抬起头,腻白的脸蛋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乔沅下了马车,兴奋地喊:“红玉,我沿途买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搁在后头,快让人去拿。”


    眉眼中的那股娇纵劲儿更似从前,让人一看就知惯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养成一副不知世事的娇憨,完全不是红玉想象中饱经风霜的模样。


    侯爷这么一个大老粗竟真能把夫人照顾好。


    红玉的心完全放下来,一边让人去取马车上的东西,一边搀着夫人往里走。


    “院里一切都好,小世子也想您,有时候哭起来怎么哄也不行,拿一件您的衣服盖上就不哭了。”


    可怜见的,小崽子摊上这么一对父母,玩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崽。


    小美人羞愧地低下头,提着裙摆跑进大门,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香喷喷的儿子。


    都怪齐存,一声不吭地把她掳走,害她连和崽崽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乔沅兀自生着气,刚想骂旁边的齐存一句,转头却对了个空。


    回过身一看,高高大大的男人被遗忘在原地,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


    乔沅咳了一声,向他招招手。


    齐存终于慢吞吞挪过来了,酸溜溜道:“小崽子有吃有喝,一院子的丫鬟围着他一个人转,你操哪门子的心。”


    他是亲爹又不是后爹,走之前自然是把一切安排好了,就差把这崽子供起来了。


    乔沅瞪他一眼,这哪里一样。


    齐存眉眼一暗:“庭哥儿好命,有你这个娘亲惦记着,不像我小时候,只有稀粥水,稍微能走一点路了,就得为家里的活计奔波。”


    小美人鸦睫轻颤,忍不住看向他。


    她不知道齐存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但也听说过镇北侯出生不显,原来是这样过来的吗。


    乔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齐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面黄肌瘦,巍巍颤颤地割草的场景。


    吃不饱就没力气割草,割不够草,猪就养不肥,瘦瘦一只卖不了多少钱,没有钱就更买不到粮食,一年四季也吃不上一顿饱饭。


    难怪有时候她吃不完饭菜,齐存就非常积极地把她的剩饭倒进自己碗里,还吃得很香,她拒绝多少次都没有用。


    肯定是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现在才不想浪费粮食。


    小美人眼神一软,扯了扯他的袖子:“没事,你现在有我和庭哥儿了,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她的眼珠在阳光下呈现一种较浅的琉璃色,清澈稚艳,像含着一汪流动的水,瑰丽得让人一眼就被吸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齐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好,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恭州之行查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齐存把乔沅送进门,骑马进宫。


    浩浩荡荡的仆从簇拥着乔沅回了正院。


    浴房早已备好了热水,花瓣香膏也是夫人最喜欢的一款。


    乔沅沐浴更衣之后,清清爽爽地坐在榻上。


    美人刚沐浴完,雪肤上还带着些水汽,纯白里衣也掩不住一身冰肌玉骨。


    红玉站在夫人身后擦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无意中瞥到那领口下的一抹红痕,赶紧红着脸移开视线。


    庭哥儿被丫鬟抱过来,咬着手指,黑葡萄似的眼珠亮澄澄的,眼泪汪汪地看着漂亮小美人。


    小崽崽头发乌黑柔软,小鼻子小嘴巴精致得不像话,却不显得女气,让人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乔沅心虚地抱过小崽崽,轻轻拍他的背:“都是爹爹的错,待会儿他回来我们一起谴责他。”


    庭哥儿被塞进漂亮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抽了抽小鼻子,眼睛红红的。


    ——可可爱爱的模样,成功让小美人的负罪感更强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崽崽,乔沅正要松口气,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吵闹声。


    “……求夫人,救救我们家姑娘。”


    ……


    乌黑的祠堂内


    齐苓麻木地跪着,地面的凉气穿过蒲团钻进身体里,她却没感觉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泄进来一束光。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柔软的香气也渐渐散发开来。


    齐苓从昨天起滴水未进,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我真的不知福那副万寿图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之前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


    乔沅轻颦细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听那个丫鬟说了。


    自从齐苓认祖归宗,成了镇北侯的妹妹,有时候会出席一些宴会。


    昨日德淑长公主举办寿宴,齐苓代表镇北侯府前去,送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了一副万寿图。


    万寿图价值上来说并不贵重,却是人写满一万个寿字,排成一个大寿字,需要耗费持笔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德淑长公主什么金银珠宝没见过,这件诚意满满的寿礼着实打动了她,心情大好,当场命人展开一观。


    却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绢帛上一片空白。


    德淑长公主当时就沉下脸,以为齐苓是戏耍她,虽然顾忌着镇北侯府的势力没说什么,但下面的人自然会看脸色,在之后的宴会给了齐苓不少难堪。


    齐苓有苦说不出,那万寿图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绢帛也是她精心挑的,偏偏那上面的字一夜之间就突然消失了。


    事情传回来,王氏大怒,觉得齐苓丢了侯府的脸,还一个劲儿的狡辩,一气之下让她来跪祠堂。


    祠堂阴凉,冷气钻进乔沅的肌肤,沁骨寒凉,齐苓身上衣衫单薄,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这里跪上一晚的。


    “你快起来,跟我回去吧。”


    齐苓没有动,眼珠僵硬。


    乔沅忍不住转到她面前,娇声娇气道:“这里好冷,你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了哦。”


    小美人毫无负担地说出这句话,神情娇媚又天真。


    指望美人做一个知心姐姐是不可能了,她只会想着这里好冷,齐苓再不走她就要自己走了。


    乔沅伸出一只手臂,那白玉似的手臂上被冻得起了小疙瘩。


    齐苓眼珠动了动,手指摸上去,果然触手寒凉。


    乔沅体质弱,怕冷又怕热,几乎要打造一个温室才适合她。


    齐苓突然哑着嗓子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乔沅一愣,以为她也冷:“好吧。”


    齐苓一点点直起身子,动作缓慢地靠近,手臂穿过柔软的柳腰,最后把头小心翼翼地枕在那细肩上。


    她都不敢把脑袋的重量全压上去,怕娇娇弱弱的小美人会受不住,只好虚虚地贴着。


    乔沅看着纤瘦,其实是骨架小,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抱起来软绵绵的,以往男人的大手一沾上撕都撕不下来。


    衣物相贴渐渐产生热量,乔沅现在感觉不怎么冷了,也就不急着催她走。


    僵硬的身子一点点回暖,齐苓枕在她细肩上,鼻尖嗅着若有若无的幽香,慢慢开口:“……我知道是谁做的。”


    她的万寿图,是在王氏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写出来的,王氏再清楚不过她有没有糊弄。


    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她没有问题,丫鬟也没有胆子作乱,只有可以随意出入寿安堂的齐薇有机会动手。


    之前王氏趁着齐存不在,特意找管家想把齐薇调到寿安堂。


    管家不同意,她又去找齐苓:“娘年纪大了,最受不了分离的苦,你和薇儿都是我的女儿,娘只想看你们姐妹俩都好好的。”


    齐苓从小没有受过家人疼爱,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亲娘身边,看着王氏在她面前哭得老泪纵横,终究还是不忍心辜负她。


    若是她好好听话,娘是不是也能疼疼她。


    怀着隐秘的期盼,齐苓答应下来。


    管家听了她的求情,看着她的眼神睿智又怜惜,最终还是松了口。


    她以为她听话,乖乖退一步,王氏就会怜惜她这个亲女儿,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一发生,王氏连调查都不肯,直接定了她的罪。


    乔沅看着面无表情的齐苓,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


    齐苓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她。


    乔沅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怪不舒服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我感觉脖子后面凉凉的。”


    胆小,娇气,还有点怕鬼的小废物。


    齐苓忍不住笑了一下,到底还是扯着小嫂子的袖子把她带出来了。


    外头阳光正好,和里头的祠堂仿佛两个世界。


    *


    齐薇的手段并不高明,事情一查就清楚了。


    齐苓每日在寿安堂写字,她借着随意出入的机会,避开人的眼睛,在齐苓的墨水中掺入一种特殊的染料。


    用这种染料写出来的字,在一段时间后,会慢慢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写过一样。


    齐薇掐算着时间,一开始用料很少,见效慢,等万寿图收尾的时候,加大剂量。


    参加宴会的前一晚,齐苓还仔细检查过,没发现异样,便好好放入盒中。


    却没想到,就在这一晚,特殊的染料发生作用,万寿图一点点隐形。


    下人在齐薇的房里搜出了染料的残余,证据确凿,乔沅直接当着王氏的面让人把齐薇打二十棍,然后赶出侯府。


    王氏嘴唇动了几下,想要阻止,却没有用。


    说到底,镇北侯府是齐存打下来的,乔沅作为正经的女主子,说的话比王氏管用多了。


    若是齐存回来,恐怕还要怒骂养着府上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拿这些个琐事劳烦自己的小娇娇。


    事情已成定局,齐薇被抬着扔出了侯府。


    王氏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她仗着齐苓的孺慕心理,随意糟践这个亲生女儿,对着骄横的乔沅却不敢吭声。


    她知道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齐存带来的,偏偏这个儿子她从小没怎么管过,齐存小时候饿了就往山里跑,打野果野山雀充饥。


    天养地养,狼崽似的一点点长大,这个儿子心里也从来没有什么伦理纲常,若是她敢动他的心尖尖,他能直接把她赶回老家种地去。


    最后,王氏捂着心口指着她们俩,向后一倒。


    乔沅才不管她,慢悠悠地拉着齐苓出了寿安堂,领她去看自己带回来的一车礼物。


    ……


    晚膳时


    乔沅在红玉惊喜的目光中,慢吞吞吃完了一根鸡丝卷,一碟水晶虾饺,还用了一碗老鸭汤。


    她想停筷的时候,想到齐存今日说他小时候都吃不饱,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珍馐,乔沅还是强迫自己多吃了点。


    最终结果就是,她吃撑了。


    月华如练,照在美人莹润的脸蛋上,增添了淡淡的光晕。


    乔沅苦着脸被红玉搀着在院里消食,心里有些羞恼。


    以后吃不完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留给齐存当加餐好了。


    乔沅走了一圈,坐下来休息。


    红玉摸了摸她的肚子,决定还是去端一碗消食汤过来。


    乔沅坐在亭子里,休息得差不多了,见红玉半晌都没有回来,站起来正要走。


    月色没有照到阴影处,乔沅一脚踩空,落入旁边的池子里。


    池水微凉。


    四面的水流涌来,一点点挤进鼻腔里。


    窒息感慢慢传来,乔沅胸口火辣辣地疼,意识越来越模糊。


    哗啦——


    水面打破,银白的水花四溅,一个身影破开水花向她袭来。


    乔沅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眼缝,一个相似的场景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角落的记忆里冒出来。


    齐存刚回府就看到这一幕,心跳吓得骤停,毫不犹豫跳下水。


    美人的头发在水中散开来,乌发雪肤,如梦似幻。


    齐存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嘴唇发着抖,面如金纸,飞快抱着乔沅上岸。


    小媳妇儿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脸色雪白,闭着眼睛。


    齐存颤着手,强自镇定地施救。


    时间慢慢过去。


    高高大大的男人眼眶慢慢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一点点收紧,渐渐开始喘不过气。


    齐存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嗡嗡作响,外界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眼里只有那张漂亮的,悄无声息的脸。


    “媳妇儿……”别丢下我。


    乔沅突然咳出一口水,眼睛还没睁开,纤白手指攥紧男人的衣摆。


    黑白世界又重新注入色彩。


    齐存脑子还是懵的,手脚迅速作出反应,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乔沅终于有了点力气,缓缓睁开眼,张了张口。


    齐存颤着身子俯下来,凑到那嫣红的唇瓣前。


    “你是不是苏州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不记得顾重是冒领了救命之恩才入了小娇的眼,那他顶替的是谁的救命之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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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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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正浓, 月影缱绻,远处依稀传来几声虫鸣。


    齐存拍拍小媳妇儿的背,又捏捏她的手脚, 直到感觉乔沅冰凉的身子一点点暖和下来,僵硬的表慢慢活过来。


    乔沅现在躺在他怀里, 能说话, 能动, 那双漂亮的水眸还能神气地看着他。


    想到刚才她闭着眼睛悄无声息的模样, 齐存喉头一窒,像是经历了劫后余生一般,眼眶热热的。


    小美人浑身湿漉漉的, 瞳孔涣散,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纤弱的身子轻颤着。


    齐存红着眼眶, 抱她抱得很紧, 乔沅感觉都被硌得有点疼,但是她现在脑子还迷糊着, 难得没有娇气地推开他。


    两人的身子贴得没有一点缝隙,乔沅枕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心跳被他带动,渐渐同频。


    良久,齐存调整好表情,一如既往地稳重可靠,仿佛刚才后怕到手软脚软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是苏州人,是石阳县人。”


    石阳县距离苏州有三百里, 两个地方八竿子也打不着,双脚走路要一个月。


    齐存小时候家境不好, 应该也没什么闲钱到处跑。


    乔沅觉得身子沉重,嗓子也痛得厉害,水眸酸涩,不住地泛起水雾,但鬼使神差地没有放弃:“那你有没有到苏州待过一段日子?”


    浸了水的衣物贴在身上,带来一丝寒意。


    齐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裹住身子,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揽着她。


    虽然疑惑乔沅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了。


    “没有,我在石阳长到十二岁,就到边关参军去了,没在哪个地方长久待过。”


    乔沅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现在意识慢慢回归,才觉得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十几年前乔父被外放到苏州做官,乔沅六岁之前都是在那里长大的。


    她有一次跟着人出城游玩,不慎掉入河中,那时候周围都没有人,模糊之际,印象中也是有这么一个身影,破开风浪,向她游来。


    可是她在水中窒息太久,还没上岸就昏过去了,醒来时看到顾重站在她面前,温柔地安抚这个漂亮小妹妹。


    是啊,哪里会这么巧呢。


    若是齐存救的她,她醒来怎么看到的是顾重?


    也许是刚才水下的这个场景太熟悉,才让她产生这么不着边际的联想。


    乔沅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她全身都湿透了,鸦睫上还沾着水珠,乌发浸贴在雪白的脸颊,脖颈上,像是话本里破水而出的美丽精怪。


    因为她靠在齐存身上,还有一些头发细细密密地钻进他的衣物里,带来酥酥麻麻的瘙痒。


    齐存眼眸一深。


    他之前听乔沅说过,在她小时候,顾重救过她。


    救命之恩,多么特殊又紧密的关系,尤其是发生在年轻男女之间,外人一听,眼神都会带出一层暧.昧来。


    齐存提醒自己,每天和乔沅睡在同一张榻上的人是自己,每天可以在她脸蛋上留下亲吻的人是自己,那个顾重早就死得一干二净了,再不会出现在乔沅面前。


    但是,救命之恩,这四个字在舌尖打转,都让他忍不住嫉妒到发狂。


    只要是和乔沅有关的一切,齐存都有不正常的占有欲,他甚至渴望整个世界狭窄得只容得下他和乔沅,她所有深刻的经历和情感,只和他有关。


    但是,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顾重早已和乔沅有了特殊的联系。


    他再神通广大,也只能在外头,无能为力地围观这种双方独有的默契。偏偏这种关系不容易打破,就算是死亡也改变不了的。


    齐存忍住那股快要冲出来的酸意,怕乔沅穿着湿衣服久了会着凉,抱着她站起来,往正院走去。


    乔沅白嫩双手搭在他肩上,额头贴着他颈窝,感觉到有水滴在脸上,微微抬起头。


    齐存刚才一头扎进水里,发冠都散开了,黑眸里带着血丝,几缕黑发沾湿了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看起来非常狼狈,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镇北侯的威风。


    乔沅忍不住费力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


    坚毅冷肃,摸起来手感不好,不像她的脸蛋,白白嫩嫩,还能掐出一指软肉。


    乔沅觉得她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齐存一定会被逗笑,然后恬不知耻地凑到她耳边。


    轻声说大男人要长着一张软绵绵的脸蛋干什么,他这样的最好,才能在外人面前竖起威严。


    齐存感受到脸上的力度,低下头来,亲亲她的脸蛋:“不怕,相公在这里。”


    小美人鼻子一酸,她觉得齐存比她更怕。


    ……


    正院众人被侯爷和夫人湿漉漉回来的样子吓一跳,赶忙烧上热水,又去叫府医。


    乔沅身子骨弱,到正院的时候,脑袋已经是昏昏沉沉的。


    她感觉自己被放进热水中,粗糙的大手在身上游走,却头一回不带一丝欲.念。


    沐浴,擦干水,被暖和的毯子包起来,轻柔地放在榻上。


    小心翼翼,像对待名贵易碎的花瓶,一点点马虎都不行。


    府医急匆匆地来了,把了脉,在侯爷黑沉的脸色中,胆战心惊地说是落水受惊,邪风入体,赶紧开了方子下去煎。


    小美人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想,齐存娶了她真是亏了,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应付她时不时的发脾气,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男子娶妻,本是冲着妻子能照顾自己,帮扶家里,结果在他们这里,完全反过来了,齐存每天在外头忙公务,回来还得照顾她。


    就她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破身子,说不定哪天死了,齐存还得背个克妻的名声。


    乔沅越想越同情齐存,决定以后要对齐存好点,比如不要半夜突然想吃榆头巷的菱粉糕,非要把齐存折腾起来让他去买。


    她可以等齐存什么时候有空……嗯,第二天下朝的时候……嗯,早上起床再让他去买。


    小美人吸吸鼻子,让齐存多睡几个时辰,应该算是对他好了吧。


    这样的话,齐存应该可以顺便把梧籽巷的李记包子一起带回来。


    然而,这份同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烟消云散了。


    齐存端着药,看着榻上小美人紧闭的嘴巴,想到以往哄她喝药花费的精力。


    乔沅正想着以后还可以怎么对齐存好,突然感觉自己被扶起来,身后是一堵温热的肉墙。


    鼻子被捏住,她下意识张开嘴巴。


    然后唇上一烫,一条灵活的大舌不打招呼就钻进来,撬开贝齿,随后一股热流被灌进来。


    苦,涩。


    浓稠得像糊状物,怎么会有分量这么足的药,齐存是把她一年喝的量都浓缩在这碗里头了吗。


    小美人慢半拍,刚想闭上嘴巴,偏偏唇瓣被人卡住,就她那小奶猫一样的力气,还不是只能让人按在榻上为所欲为。


    乔沅眼角都被逼出了泪水,脸颊浮出一片红,像是晕染的桃红汁。


    于是,那一口药喂完,那根舌头顺理成章地在里头扫荡一圈,才慢斯条理地退出去。


    下一口药依然如此。


    乔沅得了教训,紧紧抿唇,偏偏齐存总有办法让她张口。


    小丫鬟送了蜜饯进来,刚要出声,抬眼一看,马上又垂着头退出去。


    珠帘后,朦朦胧胧地遮掩着里头的春景。


    侯爷坐在榻前,高高大大的身躯背对着门口,微微低下头,看不清在做什么。


    两只玉臂穿过那脖颈,在健壮的肩后交缠,水粉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腕子,在黑发的衬托下,泛着莹润的薄粉。


    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嫩如青葱的手指不断地蜷缩着,花瓣儿似的指尖陷入肉里,再松开时,手心就留下一个红红的月牙印。


    显然,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那小巧的月牙印几乎布满整个手心。


    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都轻颤了几分。


    男人肩后的衣服被扯出褶皱,黑发凌乱,颈后都有几处红痕。


    偏偏他仿佛没察觉到似的,正义凛然地继续喂药。


    ……


    小美人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就这么被毫无人性地灌了满满一碗药,呼吸间都盈满苦味。


    好在齐存怕自己再这样下去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喂完药赶紧给那嫣红的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默默蓄力的美人:……晚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浓黑纤长的眼睫蹁跹,上头缀着的泪珠欲落不落。


    眼周,鼻头都晕开了胭脂,明明心里气得要炸了,偏偏受累于这孱弱的身子,掀开眼皮瞪一眼这混蛋都做不到。


    温凉的青丝落在齐存粗壮的手臂上,细软顺滑,简直要荡进他心里。


    齐存看了一眼,喉头滚动,到底不敢再做什么,吹了蜡烛赶紧上榻,把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往怀里一塞,很安详地闭上了眼。


    ……


    以往乔沅若是不慎着了凉,最后总得拖成风寒,然后在榻上躺个十天半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被灌了一大碗苦药,乔沅睁开眼的时候,脑袋不沉了,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现在时辰还很早,微微天光从窗外泄进来,屋内还很昏暗。


    乔沅靠在着齐存暖烘烘的怀里,听着头顶平缓的呼吸,算了算,今日正好是他休沐。


    于是小美人轻轻从他怀里钻出来,齐存感受到了她的离开,手臂一拦,霸道地锁回怀里。


    乔沅温柔地摸了摸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哄,男人终于松开眉头,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时辰还早。


    乔沅轻手轻脚地下了榻,踩着绣鞋在屋子里找了什么东西,又爬上来。


    天光明亮。


    齐存还没睁开眼,怀里没有软软的身子,下意识往旁边摸。


    手脚沉沉的,像是鬼压床,动都动不了。


    齐存猛地睁开眼。


    不是像,是他真的被绑起来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四肢展开,衣领因为不老实的睡姿被微微蹭开,略暗的光线也遮不住流畅起伏的肌肉。


    他呈大字型躺着,双手双脚各被绑在四面的床杆上。


    齐存一点点转过头,看到自家小媳妇儿漂漂亮亮地坐在桌前,脸蛋水嫩嫩的,微笑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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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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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人优雅地坐着, 霞光从窗外泄进来,照在她脸上,莹润得如明珠生辉。


    雪青轻纱裙边垂在毯子上, 像蓬松云彩中最瑰丽的一抹。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来,都会受到惊吓吧。


    想到待会儿狗男人害怕地向她求饶, 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她, 哭唧唧求她松绑的场景, 乔沅兴奋得乐不可支, 脸蛋红扑扑的。


    让他总欺负她,不给他个教训,还以为她是软绵绵的面团, 想捏就能捏的吗?


    乔沅看着榻上的齐存,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等着他开口求她。


    没想到, 齐存脸上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害怕, 好整以暇地看过来,俊眉一挑:“媳妇儿, 你这是干什么?”


    他看了一下束缚着手脚的工具,乔沅当然不能在卧房里找出什么麻绳来, 找了半天,只寻出了几条披帛,凑合着给他绑上了。


    她也知道自己力气小,怕绑得不严实,还结结实实地多绕了几圈。


    却没有想到,这一幕落在男人眼里, 有多暧.昧。


    美人惯爱光鲜亮丽的服饰,连披帛上都织着繁复的花纹, 平日里系在身上,仙姿婀娜,弱柳扶风,惯来是她离不开的饰物。


    只是眼下,独属于女子的贴身之物被系在男人粗壮的手脚上,柔软得像烟云,偏偏被缚住的四肢修长健壮,肌理清晰。


    柔软的布料与蕴含爆发力的四肢处在同一个画面,比对十分不协调,却又好似有幽暗的旖旎在其间流转。


    甚至,美人平日似乎非常钟爱这几条披帛,穿戴的次数多,渐渐也染上了主人的气味。


    齐存的鼻尖萦绕着那股幽幽的体香,喉头一动,咬了咬牙。


    浑身血液都在躁动,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经脉中穿梭。


    小美人艺不高胆子还大,仗着那副娇娇弱弱的身子,毫无顾忌地撩拨他,就是知道他不敢真放开性子来做。


    乔沅坐累了,放松身子靠在金丝软枕上,玉足慵懒地搭在脚踏上。


    “知不知道错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齐存痛哭流涕地保证以后再也不逼她喝药,再也不欺负她的画面了。


    哼哼,对付臭男人就必须用狠一点的招数。


    齐存没有回答,眼神慢慢从那张雀跃得透着红晕的脸蛋,一点点下移,落在那双裹着绣鞋的小脚上。


    鞋头镶着一颗珍珠,在深色的地毯上格外耀眼,鞋面绣着云纹,边缘还缀着一圈流苏。


    裹在里头的玉足不安分地乱动,那圈流苏也随着摇荡,巍巍颤颤地闪着流光。


    齐存作为一个非常朴实无华的大男人,衣裳永远只有那几个颜色,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小媳妇儿那么热衷绮丽招摇的款式。


    现在他突然觉得讲究点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施加的力道重一点,鞋上的流苏会不会晃得更厉害,那些小珠子激烈碰撞,清脆的碰撞声还会在闷热的空间里回响。


    乔沅被齐存的目光看得毛毛的,像是发现天敌的小羊羔,下意识规避危险。


    刚用裙子盖住脚,挡住那股火热的视线,乔沅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退缩的意味。


    明明她现在是上位者,齐存还被绑着动弹不得呢。


    乔沅恶声恶气道:“说话,哑巴了?”


    齐存从善如流:“对不起,我不该明知道阿沅不喜欢吃药,还灌了满满一大碗,真是罪大恶极。”


    小美人不满意,追问:“还有呢?”


    想到昨天被欺负得满面红晕,软软地倒在他怀里,都快哭出来的小媳妇儿,齐存勾起唇角。


    “不该趁人之危,借着喂药的机会偷亲阿沅,不该在阿沅喊停的时候,觉得里面好软当没听到,不该在阿沅嘴巴都肿了,还继续……”


    “停停停——”


    乔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到后面羞得跳起来,脸颊爬上粉晕。


    她是想让齐存认错,但有必要这么详细吗。


    青天白日的,当谁都像他这么脸皮厚,整天把这种事挂在嘴边。


    小美人转过身,喝了一口茶,慢慢降下脸上的温度,才又转过身来。


    念在齐存似乎很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过分的行为,乔沅决定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她给齐存使了个眼色,让他主动提出去书房睡一个月。


    她的眼眸水盈盈的,波光潋滟,温情流动。


    齐存眼神一暗:“别撒娇。”


    乔沅:?


    齐存闷笑一声:“过来,给我松开,你那点力气,待会儿动不了几下又喊累。”


    乔沅一开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到看到他嘴角的弧度。


    小美人脸色一下涨红,艳得滴血。


    她以为她在很严肃地讨伐狗男人的恶劣行径,齐存以为她在和他玩什么奇奇怪怪的游戏?!


    到底是多银乱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想法。


    这日子没法过了。


    毁灭吧。


    齐存热切地看着小媳妇儿,虽然奇怪她今日怎么这么主动,但作为一个好相公,是不会拒绝媳妇儿任何要求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往日小媳妇儿总是在这些事上羞羞怯怯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热情的时候。


    以前看过的各式各样的图画一瞬间在狗男人脑海里浮现。


    乔沅昨日着了凉,现在看着没什么事,肯定是还有些虚的,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罢了,来日方长,待会儿他温和些就是了。


    齐存含笑看着小美人走近,含笑看着她爬上榻。


    ——然后又看着她伸出玉足,恶狠狠踩下去。


    ……


    大丫鬟绿袖端着早膳进门,轻手轻脚摆在桌上,听见珠帘轻响。


    夫人穿着流光裙衫走出来,一如既往地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红晕,像是气的,又像是羞的。


    侯爷不出来用膳吗?


    绿袖的疑惑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了。


    总归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过问的。


    乔沅漱了口,发现今日身边丫鬟少了很多,随口向绿袖问起。


    绿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道:“侯爷昨夜大怒,那些丫鬟照顾不周,罚她们在外头跪着,红玉姐姐也在里头。”


    齐存一想到乔沅身边没有人跟着,落水了也没有人知道,若不是他回来的巧,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暴虐。


    乔沅一愣:“现在还在外头?”


    绿袖盛了一碗莲子粥放在她面前,“是。”


    乔沅揉了揉额头:“你去把她们都叫起来吧,今日不用当值了,好生休养。”


    用过早膳,乔沅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内室,然后毫不留情地转去厢房看小崽崽。


    庭哥儿小小一团,躺在小床上,脸蛋白白嫩嫩,身上肉嘟嘟的,又黑又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灵气十足。


    乔沅趴在床边,伸出手指逗他。


    小崽崽显然很开心,抓住那根手指就往嘴里放。


    乔沅赶紧缩回手:“你脏不脏啊。”


    崽崽才听不出这是在嫌弃他,还咯咯地笑。


    太可爱了。


    小美人被唤起母爱,忍不住抱起他,捏着他白胖地像截藕似的小手臂,小心地给他穿小衣服。


    过程中崽崽一点也不乱动,紫葡萄似的眼珠亮晶晶地看着美人娘亲。


    一旁伺候小世子日常起居的丫鬟看得惊奇。


    这个乖乖巧巧的小仙童,真的是那个闹腾得跟个小魔王似的小世子吗。


    乔沅给儿子喂了粥,正陪他玩,丫鬟进来禀告大姑娘来了,想要见侯爷和夫人。


    见她倒是正常,怎么还要特意带上齐存?


    等等,齐存——


    小丫鬟突然看到夫人脸颊泛起薄红,慌乱地站起来,提着裙子往正房跑去。


    “让大姑娘到花厅等着。”


    *


    乔沅冲进卧房的时候,里面和她走之前一样。


    有了夫人的吩咐,自然没有人不长眼地进内室,因而也就无人得以见到这么罕见的场景。


    威武的侯爷四肢被束缚着,像是被雌兽训斥的雄兽,神情蔫蔫的。


    威风的雄兽偏偏不敢反抗娇弱的雌兽,怕她还要生气,只好委委屈屈地蜷在这方寸之地。


    之前似乎起了什么争执,男人本就松散的衣襟被蹭开一点,隐约可以看到块垒分明的腹部,雄性气息勃发。


    齐存懒洋洋地躺着,听到动静:“哼,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独守空房的相公了。”


    乔沅红着脸,爬上榻给他松绑:“齐苓在外头等着,应该是有正事,我们快点出去。”


    齐存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这下偏偏不如她愿,腿上一动。


    小美人毫无防备地被他绊一下,跌坐在他身上,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胸口稳住身子。


    她有些恼怒:“齐存……”


    齐存动了动手脚,在乔沅惊愕的目光中挣脱披帛。


    小媳妇儿娇弱得一根手指就可以戳倒,才会觉得这么点东西就可以困住他。


    形势瞬间逆转。


    齐存慵懒地躺着,握住她的脚:“刚才是不是教训得不过瘾,再来一次。”


    小坏蛋,往哪儿踩呢,真弄坏了以后哭都来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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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9 章


    ==================


    外头还有人等着, 这会儿子功夫也不够齐存做什么,哼哼唧唧地抱着小媳妇儿蹭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地放开了。


    禁锢被松开, 乔沅红着耳尖飞快地爬下榻,生怕再慢一步又会被拖回去。


    齐存看着她这幅如避洪水猛兽的样子, 忍不住了轻笑:“媳妇儿, 你头发乱了。”


    乔沅顿住, 半信半疑地摸了摸头发。


    懵懵懂懂的样子, 像极了被引.诱着上前,但是之前被骗的次数太多,现在不敢完全相信, 只能试探性地探出脑袋的小羊羔。


    齐存招了招手:“快过来,我帮你理理。”


    小美人是很讲究的,不允许自己仪容不整地出现在外人面前。


    乔沅犹豫地打量他一会儿, 慢慢地挪回来。


    齐存大马金刀地坐在榻边, 好整以暇地伸出手,直到完全把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抱在怀里。


    乔沅看着瘦, 实际上抱起来软绵绵的,脸蛋白白嫩嫩, 像是泛着香气的精致糕点,抱着抱着就让人很想咬一口。


    懵懵懂懂,明明被保护在温室里,涉世未深,却又带着一股不自觉的勾人。


    小美人简直就是完美地踩着他的喜好捏造出来的,齐存看着她的每时每刻, 都会疑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合他心意的人。


    就像是放着蜜糖的陷阱, 齐存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哪天老天突然反应过来,轻飘飘地就把眼前的一切都收回去。


    齐存埋在她颈边,遮住自己发红的眼珠,恶狠狠地深吸一口气。


    呼出的炽热气息打在耳边,慢慢染红那一片的雪肤。


    乔沅觉得有点痒,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


    齐存回过神来,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恢复如常。


    乔沅仰着脸看他,玉肌捻腻,心安理得地等着伺候。


    齐存把她鬓边的碎发夹到耳后,又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慢条斯理地给她整理好。


    *


    等两人收拾好,齐苓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她今日的打扮很清爽。


    头发全挽起来,发上也没有首饰,衣着简单,袖口和裤腿都扎起来,看起来干净利落。


    齐苓看见漂亮的小嫂子,扬唇一笑。


    依稀透着乔沅初见她时候的少年气,却又仿佛成熟了很多,眉眼都沉静下来。


    齐苓看到他们过来,站起来行礼,不是福身礼,而是拱了拱手:“兄长,嫂嫂。”


    美人被逗笑,眉眼弯弯。


    齐苓也不拖沓,直接表明来意:“兄长,嫂嫂,我是来辞行的。”


    乔沅惊讶:“你要去哪里?”


    齐苓解释道:“过几日有一趟镖队要去璃州,里头有我以前结识的朋友,我托了他们带上我。”


    她爽朗一笑:“当了这些时日的大家闺秀,我觉得,还是适应不了这样的日子。”


    从一个野丫头摇身一变,成为镇北侯的妹妹,任谁听了也要惊掉下巴。


    齐苓现在跳脱出来,回顾这段经历,感慨良多。


    贵女的礼仪可多了,连怎么走怎么笑都要管,齐苓以前扮作男子在外头跑,渐渐也养成了不喜拘束的性子。


    各种宴会,还有各种逢年过节的交际,光是记那些人际关系都头疼了,得按照身份和喜好准备礼物,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尤其是经历了王氏的冷待,齐苓更成熟了些,明白人生一世,不该为别人的看法而活,自己最重要。


    她想去看看别的风景,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等到合适年龄,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嫁过去,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齐存自己不守规矩的事做得多了,也不用条条框框限制别人。


    齐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不干涉,或者说是不在乎。


    其实可以说是凉薄到极点。


    除了乔沅,他不想负责其他任何人的人生,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看向坐在栏椅上的小美人。


    栏杆外是一丛海棠,春日里,一树粉白。


    一条带着花苞的细枝丫从镂空花纹里探进来,虚虚地垂在她身旁。


    齐存倾身摘下一朵,别在她耳后。


    正准备离开的齐苓看到两人衣角交缠的一幕,罗裙娇艳不可方物,玄衣沉默内敛,无声地锁着这风光。


    仿佛永远密不可分,永远赤热滚烫。


    ……


    尽管乔沅看上去没有受到落水的影响,但齐存还是强硬地把她按在榻上休养几日。


    她身子骨弱,现在看不出什么,到老了各种小毛病小伤痛就出来,到时候她又要哭着怪他年轻时候不管她。


    直到宫中举办春日宴,乔沅才摆脱了各种补药。


    上京讲究风雅,春日宴的习俗由来已久,赏春景,踏春山,同时因为春是四季之始,也有激励之意。


    宫中汇集能工巧匠,各种名花异草竞相开放,纷繁惹人眼。


    君臣和乐,言笑晏晏。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出让镇北侯兼任参知政事。


    在大霁的政治结构中,军事权和行政权互不干涉。


    参知政事位同副相,属于行政之列。


    镇北侯如今已是武将顶峰,兵权不必上交,天下兵马尽可调动,如果兼任了参知政事,可以说是一手揽尽军政大权。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这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存面色自若,淡定地上前谢恩。


    堂下百官神色各异。


    惊叹,艳羡,嫉恨,忌惮。


    乔沅坐在位子上,抬眼向上看。


    高阶之上的皇帝,气势威严,举手投足间的老态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日渐消瘦的身躯逐渐撑不起明黄的龙袍。


    听说皇帝近日染了风寒,勤政殿内药味终日不散。


    大皇子伤了腿之后,意志消沉,之后就不怎么现于人前。


    现在皇帝下首第一个是二皇子李珉,独占鳌头,其下是几个年幼的皇子。


    李珉一向完美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是很快又恢复。


    本来李珉自觉眼前形势一片大好,皇帝快要倒下,那个位子简直近在咫尺。


    偏偏这个时候皇帝加领镇北侯,想让他们两人互相牵制,达到平衡。


    老不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抓着权利不放。


    李珉眼神阴鸷。


    *


    皇帝病情越来越严重,朝堂之上各派系掐得如火如荼。


    虽然齐存在她面前表现如常,但乔沅还是隐约感受到了几分硝烟味。


    这阵子齐存待在书房的时日越来越长,每日府上来客不断。


    这日到了晚膳的时辰,齐存还是没有回来。


    小美人起了兴致,让丫鬟装好饭菜,她送到书房去。


    书房中燃着烛火,小厮远远看到夫人提着灯笼过来,赶紧迎上去。


    “侯爷和几位大人在书房待了一天,午间送进去的饭菜都没怎么动过,那几位大人刚走呢。”


    他一点也不忌讳,把侯爷的行踪透了个遍。


    府上谁不知道,夫人就是侯爷的心尖尖,讨好谁都不如讨好夫人有前途。


    乔沅皱起眉头,从丫鬟手中提过食盒,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齐存低着头处理折子,心有灵犀一般,抬头看过来。


    像是慢速播放。


    乔沅眼睁睁看着齐存脸上的神情由不耐烦转变为惊喜,黑眸中星光点点。


    她想,齐存总是夸她眼睛好看,他自己的眼睛也不错。


    像黑曜石,又仿佛有流光闪过。


    齐存勾起唇角,一点点看着她走进。


    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像是从月色中走来,披着芙蓉金枝斗篷,雪肤花貌,像是萦着香气的苍兰。


    乔沅把食盒放在书桌上,见摊着一本折子,上头写满了墨字。


    她拿起来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官员任命的事。


    齐存也不阻止她,懒洋洋撑着头:“有些麻烦。”


    核心官员的人事调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位子总共就那么多,不是你的就是他的,尤其在这个关头,更要谨慎。


    乔沅看不太懂,只好安慰他:“没事,多找些人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的。”


    她的水眸潋滟,比窗外的月色还要动人。


    齐存闷笑:“怎么,相公的能力你还不清楚?”


    这人正经不了一刻钟就要原形毕露。


    乔沅把折子扔到他怀里,纤白如玉的手指摸上食盒,正要打开,却被他搂着坐在腿上。


    书房里的陈设冷肃简洁,淡淡的纸墨香盈在鼻尖,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端正严明”的大字。


    但是齐存的行径可一点也不端庄。


    这几日经常有官员在这里议事,乔沅总觉得有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亲.密的不安。


    她赶紧按住齐存的手,脸蛋泛起粉晕,“快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齐存埋在她颈窝,声线低哑:“我们还没试过在书房呢。”


    小美人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混蛋坦然回视,没有一丝羞愧。


    乔沅手指蜷缩,好半晌,难为情道:“去后面的起居室好不好?”


    她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书房后面有个小起居室,齐存在被允许进入卧房之前,都是在那边睡的。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


    书房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不是来享受的,因此桌椅都是又冷又硬。


    哪怕垫了衣物,雪肤上还是被磕出了红梅。


    透过迷蒙的水雾,上方的“端正严明”若隐若现。


    乔沅实在忍不住,鸦睫湿润,唇瓣都要咬出血。


    齐存动作一顿。


    小美人松口气,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下一刻却感觉眼前一黑。


    男人给她系上了一根布带,遮住眼睛。


    布带是黑色的,更衬得肤白如雪。


    过长的布料在脑后垂下来,混在如瀑的发丝中,摇曳。


    “这下总行了吧。”


    齐存略有些得意地说。


    回答他的,是背后传来的火辣辣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搞一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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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0 章


    ==================


    春日和沐, 琉璃瓦檐在阳光下微净剔透,折射着耀眼的光晕。


    似乎是受明媚春光的影响,前些日子朝堂上紧绷的气氛慢慢消弭, 底下小官员不必每次上朝都提心吊胆了,生怕被殃及池鱼。


    边缘一些的官员渐渐放下心来, 眼瞅着之前还在朝上互相紧咬的人如今相约着去宝福楼聚餐, 自己也如往常一般寻欢作乐。


    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


    *


    皎洁的月色穿过户牗, 在名贵的金丝绒地毯上留下白痕。


    屋内陈设奢华靡丽, 黄花梨木雕床放下了紫金纱帐,隐隐收拢了里头的情形。


    暗香浮动。


    美人枕在男人的胸膛上,肌肤玉白, 静静地睡着,红唇随着呼吸几不可见地翕动,无声诱人。


    眼角犹带泪痕, 鸦睫浓密, 红痕顺着白玉似的脖颈一路往下,没入纯白的寝衣内。


    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环着她的细肩, 将娇弱的小美人拢入怀中,臂弯强健, 胸膛温热,牢牢的安全感包裹睡梦中的美人。


    齐存贪婪地看着怀里这张熟睡的脸,就算天天在一起,他也永远看不够似的。


    好半晌。


    在不惊动乔沅的前提下,齐存捧着她的小脑袋,一点点把手臂抽出来。


    小美人红唇中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呓语, 但实在精疲力尽,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齐存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 出了门。


    宽敞的庭院中,静默无声,人影幢幢。


    照在屋内显得柔软的月色,照在冰冷的盔甲上却泛着寒光,刀剑折射出的白光,几乎要将整个庭院照亮。


    齐存接过手下呈上的徵剑,“府上的守卫安排好了?”


    手下面色严肃:“侯爷放心,属下带着五百名神武卫守候在此,定会护得夫人周全。”


    “好。”齐存看了一眼正院的方向,转过头,眼眸沉下,面容布满肃杀之气。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是!”


    ……


    皇宫


    勤政殿内


    李珉跨过门槛,一脚踏入这个平日里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挥了挥手,殿内的宫女内侍都垂着头无声地退出去。


    瓷瓮中还煎着药,殿内药味弥漫。


    明黄龙账后传来几声咳嗽:“水……”


    李珉勾起唇角,慢斯条理地穿过纱帘,来到龙床前。


    皇帝看到他,果然很惊讶:“老二,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李珉恭敬地垂首:“父皇龙体有恙,儿臣心里焦急,想为父皇分忧……”


    他弯起眼眸:“所以,恳请父皇……退位吧。”


    神态一如既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似乎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皇帝猛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


    他神色大怒,若是以往下面的人见他这幅模样,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求皇上息怒了。


    “来人……”


    李珉并不阻止,好整以暇地看着皇帝在龙床上挣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早就被药物掏空了身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果然,挣扎了片刻,那双枯瘦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下去。


    皇帝意识到什么:“人……”


    李珉微笑道:“自然是被儿臣支出去了,父皇,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完事,也可以早些歇下。”


    这里的歇下,自然不是睡觉,而是上路。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圣旨,又到外间取了皇帝的玉玺来,渐渐逼近。


    皇帝挣扎着后退,既失望又愤怒:“朕自认待你不薄……”


    却不想,这句话刺激到了李珉。


    “待我不薄?”温和的假面猛地碎裂,李珉咬牙切齿。


    “我和大皇兄年纪相仿,你却从小把他带在身边照看,课业都是亲自过问。我呢?你什么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过!”


    李珉冷笑一声:“从前大皇兄没伤腿,你就一直属意他做太子,如今他做不成了,你拖到现在都不肯立储,是不是还在底下的皇弟里头挑?他们最大的不过才八岁!”


    他突然暴起,皇帝吓得不住后退,瘦骨嶙峋的身子打着颤。


    “朕……朕只是……”他着急地想解释,却也找不出什么话,面容越来越绝望。


    李珉冷笑:“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母妃不忠,怀疑我是野种!”


    几十年前,李珉的母妃本是一个小官之女,嫁给了竹马为妻,日子平静幸福。谁知一朝进宫赴宴,被皇帝看中美色,强夺臣妻。


    皇帝着实宠了她一段日子,封了静妃,后来有了皇子,惹来其他嫔妃的嫉妒,于是静妃与青梅竹马的前夫情意如何深厚这样的话遍传入皇帝耳中。


    虽然静妃最后以死证明清白,这根刺还是扎进了皇帝心里,从此便看一眼这个儿子都觉得别扭。


    思及此,皇帝又怕又愧,“是朕糊涂,你放了朕,朕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李珉收拾好情绪,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二皇子,微笑着上前。


    “既然父皇迟迟下不了决心,我就来帮一把,几个皇弟还小,挑不起担子,大皇兄有疾,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皇帝眼皮一跳,“老大他……”


    李珉享受地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心如死灰,慢悠悠道:“我找了一个方术道人,他早就算到秋狩那次就发生地动。”


    他在暗处,知情不报,冷眼看着他们自投罗网,还在地动后迅速站出来主持大局,搏一个能干的名声。


    “对了,父皇,”李珉看了一眼煎药的瓷瓮,让皇帝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您得了风寒,怎么就拖了这么久没好,还越来越严重了?”


    皇帝像是被人抽了一嘴巴,眼冒金星:“你下毒?!”


    李珉嗤笑:“你这条老命,早该赔给我母妃了。”


    他攥住皇帝枯瘦的手,强制他往圣旨上盖章,眼神越发狂热。


    有了这道圣旨,他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皇帝闭了闭眼。


    先前镇北侯从恭州回来,把李珉与恭州佐领张茂勾结多年,贪污州库税收的证据上报时,他就知道这个老二没有表现得那么温良。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弑父逼宫。


    李珉狞笑着捉住他的手在圣旨上盖下,玉玺落下的前一刻,勤政殿的大门被打开。


    像是除去了一层屏障,外头的刀剑相接声清晰地传进来。


    李珉猛地回头。


    人高马大的男人提着重剑,俊眉深目,气势渗人,一步步走进来,剑身上的鲜血一点点滴下,一路形成一条血线。


    ……


    不知情的人以为只是度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却不想早上醒来,一个惊雷在耳边落下。


    二皇子谋反了!


    不,如今应该说是庶人李珉,带着人控制了皇宫,想要逼迫皇上写下退位诏书。


    千钧一发之际,幸得镇北侯赶来救驾,才拿下了这个逆贼。


    被百姓奉为大霁保护神的镇北侯,此刻却心情复杂。


    处理完宫里的事,紧赶慢赶,齐存终于踏着清晨的最后一缕曦光赶回来。


    ——然后就看见他家漂亮小媳妇儿坐在门口的小木杌上,嫩生生得像刚冒尖的春笋。


    小媳妇儿眼眶红红,看见他回来,冷笑一声转身摔门。


    齐存头皮发麻。


    他特意趁着乔沅睡着静悄悄地走,就是不想让她担心,现在看来乔沅已经知道了。


    镇北侯没了在外边的威严冷肃,心急如焚地追上去,怕自己的小娇娇气坏了身子。


    所幸门没有拴,齐存推门而入,在房里找了一圈,才在一扇屏风后找到了人。


    小美人背对着他,侧身躺在软榻上,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就像一只娇矜的小猫,就算心里气得不行,也不跑远,就偷偷藏在屋里的某个角落,等着人去哄,又委屈又惹人怜。


    齐存的心都要融化了,卸下沾着血迹的轻甲,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乔沅忍不住转过头,愤怒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存装傻:“什么?”


    小美人又羞又气:“昨晚,你故意那样,就是想让我累得快点睡着,然后你就可以偷偷溜走。”


    齐存道:“不是。”


    乔沅见他还敢狡辩,气得眼睛冒火。


    齐存认真地说:“我想让你累,不是因为有什么事。”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也会让小媳妇儿累。


    乔沅懂了他未竟的意思,怒火差点熄住,回过神来,打了他好几下。


    “走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她说着,一边推开他一边下榻,显然这回是真的生气。


    齐存心里一慌,赶紧搂住她,低声下气地道歉:“媳妇儿,我不想让你担心。”


    在他的计划里,乔沅睡到日上三竿,那时他已经回来了,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没想到乔沅会提前醒过来,捉他个正着。


    乔沅被他粗健有力的大手搂住怀里,鼻尖钻进淡淡的血腥气,眼眶一红。


    “你总是,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在齐存眼里,她就应该活在温室花房里,娇弱到一接触到外头的灰尘就会活不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齐存不想让她看见那些腌臜事,她也从不主动过问。


    但是这次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她碰巧撞见,齐存是不是又打算轻描淡写地略过去。


    乔沅想到自己早早醒来时,发现齐存不在身边,逼问了侍卫首领,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侯爷昨晚进宫平息叛乱去了。


    刀剑无眼,动乱中一不小心就会受伤乃至丧命,这么大的事也这样瞒着她。


    说什么不想让她担心,就算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哪怕只是担心,也比起无知无觉地享受齐存的照顾好。


    乔沅想看看齐存身上有没有伤,但又在气头上,拉不下这个面子。


    齐存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退开一步,解开衣襟,身上肌肉跟铁疙瘩似的,块垒分明,“放心,没有受伤,什么事也没有。”


    乔沅推开他,往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有什么错,在那之前不要见我了。”


    见不到乔沅,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齐存心肝一颤,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媳妇儿,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了。”


    他的声音紧涩,美人的细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隔了两层薄薄的衣物,耳旁的心跳如鼓。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昭示着男人的无措,甚至是恐慌。


    乔沅转过身,水眸一寸寸扫过他的脸。


    鬓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脏污,那双黑眸却一如既往紧紧地盯着她。


    炙热,像是要把人烤熟。


    乔沅鼻子一酸,骗人。


    她心知肚明,就算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也照样瞒着她。


    美人是神女,是珍宝,他是心怀不轨的觊觎者,是恶龙。


    让她一生明艳无忧,在花房中不沾风雪,是他一生奉行的准则,是他永远的追求——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的爱,永远赤诚,热烈,还有病态的偏执


    有二更,会很晚,明早再看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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