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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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上京众人还没消化庶人李珉谋反一事时, 又一个爆炸性新闻出现。
李珉从狱中潜逃了!
李珉带着部下南下,夺了一个禹州作为根据地,自立为王。
他揭露了皇帝登基以来的几件不当行为, 把之前恭州雪灾称为上天对不贤君王的惩罚,痛斥皇帝颁发的不妥政令。
他原先在民间名声不错, 如今师出有名, 一时间还真有些气候。
暗中, 他又让人送了一封信到宫内。
据说皇帝看到后, 当场吐了一口血,好不容易有起色的身子受到刺激,又开始缠绵病榻。
信中所说, 李珉果然不是皇帝亲生,当初静妃对皇帝心怀怨恨,随便找了一个侍卫厮混, 就是想要怀上孩子混淆皇室血脉, 所谓的以死证明清白也不过是想堵住悠悠之口,为儿子争取一份希望罢了。
皇帝本性自大, 觉得他的女人都该对他一心一意,这几十年来对李珉的身份只是略有怀疑, 都要落下一个心病,如今陡然证实,不气得吐血才怪。
信中内容不便公之于众,否则皇帝一辈子的脸面都被踩在脚下,只好强撑病体,封镇北侯为南征大将军, 追缴李珉余孽。
乔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绣香包, 手一颤,指尖沁出一滴血。
粉嫩得像朵花似的指尖,中间出现一滴红,艳丽得有些妖异。
红玉沏了一壶茶水进来,就见夫人突然站起来,提着裙子跑出去。
芙蓉竹纹裙摆荡开,轻扫过白玉阶,轻盈得像是蝴蝶蹁跹起舞。
齐存正好从拱门迎面走过来,玄衣金边,见小媳妇儿迎面扑过来,眸中漾起笑意,张开臂膀将小美人纳入怀中。
“才一会儿不见,就想相公了?”
乔沅没有管他的油嘴滑舌,扒着他的胳膊,急切地凑到他面前:“你真的要南征了?”
齐存见过这双水眸的许多模样。
高兴的,生气的,撒娇的,娇纵的……
还有在榻上,受到极大刺激时,水眸微微睁大,瞳孔涣散,蒙着一层水雾,片刻后凝聚着落下来的美丽模样。
但是,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她眼睛里盛满他。
原来是这样销.魂滋味。
齐存怔怔,直到乔沅扯着他的袖子再一次问他,才回过神来。
“禹州不算太远,我一个月就可以回来。”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轻松,仿佛这不过是件小事。
就算是外人听了,谁也没有办法说他狂妄,镇北侯的名号,都是一场场战役实实打出来的。
但是,站在这里的是他的小娇娇,连擦破点皮都要人哄,听到他说要去征战,几乎是下一刻,眼里就沁出了泪。
这可把人心疼坏了,搂住人家纤细的腰肢,脸贴着脸,呼出的气息交融。
“可不可以……”不去。乔沅这个念头刚出现,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更加伤心。
美人垂泪,哪个男子看到按耐不住,尤其在场的是她色令智昏的相公。
齐存捧着她的小脸,舌尖卷走晶莹的泪珠,听着她软软的哭腔,心都要碎了。
“阿沅,别担心,你照常吃喝,无聊了就去找小姐妹说话,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他亲了亲乔沅的脸,“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
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他越说这种话,越容易出意外。
小美人的泪水更止不住了。
若是有外人在这里,指不定要说她不懂事。
哪有丈夫出征在即,妻子在丈夫面前哭哭啼啼的,这不是扰乱军心吗。
齐存可不这么觉得,他希望乔沅在他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要是她偷偷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那他可要心疼死。
两年前,齐存在新婚第三天赶赴边关,那时候乔沅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巴不得他快点走。
两年后的这次出征,小美人却难过得不行。
齐存见她哭得哄不住,干脆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像抱孩子似的抱起来。
乔沅感觉身子腾空,下意识抱住他的脑袋,就感觉他拍着自己的背,声音又轻又柔。
“心肝儿,别哭了,相公抱你去看荷花好不好?”
前几日,府里移栽了一塘墨荷,也算是一处稀奇的景。
美人埋在他颈窝,脸蛋发热,到底不想让他担心,闷闷地嗯了一声。
离别的日子在即,乔沅去寺庙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就是一张三角形的纸,以前齐存从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承载了乔沅心意,在他看来就价值千金了。
齐存心里快要软成水,搂住心爱的小媳妇儿,亲了好几下。
乔沅红着脸,倒没推开。
仗着媳妇儿的心软,这段日子狗男人可放开了,每次都要厮混到昏天黑地,丫鬟进去收拾床铺脸色都红得要滴血。
梦里都是香的,爽得骨头都要酥了。
怕乔沅看到又要哭,齐存偷摸着在夜里离开的。
乔沅早上醒来,摸到一手冰凉,眼眶又红了。
*
禹州的书信一封封寄来,信里报喜不报忧,只说些平日的小事和那边的风俗人情。
当然,少不了大段直白火辣的情话,什么那处总是不听话,回去让小美人好好治治之类的,乔沅每次看到都要脸红心跳。
齐存说了只打一个月,只会少不会多。
战胜的消息传来,上京再次轰动。
皇帝龙颜大悦,下旨召大军回京。
谁也没想到,这么春风得意之时,大军再次传来消息。
回京途中,镇北侯遭到李珉余孽的暗算,摔下悬崖,下落不明。
悬崖险峭,军队下去都花了三天。
悬崖冲击力大,人从上方掉下来,只会摔得粉身碎骨,加之底下还有野狼,连尸骨都难以保存下来。
大军找了七天,无果,悲痛之下,只好向上京发出讣告。
皇帝大悸,追封镇北侯为镇国公,公府世袭不降爵,辍朝三日,上京内每户门口都要挂一块素绢布,表示悼念。
*
三个月后
上京城外,站着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
瘦小一些的男子看着城门口人来人往,感慨:“不愧是上京啊,这城门比咱那个地方气派多了,大壮,你说是不是?”
他用肩撞了撞高大男子,寻求同伴的认同。
上京繁华,每年都要接纳大量外乡人进城谋生。
路人听了,知道他们也是这样的人,只是略微惊奇这男子身量太高了些。
如今天气热了些,男人穿着褐衣短褂,没有遮掩的手臂肌肉流畅,看着就蕴藏极大力量。
大壮微微抬起头,草帽下的脸露出来。
高鼻深目,轮廓锋利,额角一道疤痕,更显得雄性气息勃发。
大壮摸了摸胸口,指尖传来纸张的触感,让他略快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自他醒来,脑中没有记忆,只在身上发现了这张平安符。说来奇怪,每次心神不宁,摸摸它,就有一种踏实感。
瘦小男子见他神情似有些怔怔,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赶紧拉着他在城门口排队。
大壮是有一天在他们村头出现的。
一开始,村里人被这个倒在村头,浑身是血的人吓一跳,以为是死人,壮着胆子走进,才发现还有些气息。
村里一些心善的人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喊了几个强壮男子一起抬回去了。
这人也怪,看他浑身是血,以为受了很重的伤,掀开衣服一看,身上也就是些擦伤,第二天就醒了。
醒来记忆全无,只记得自己叫大壮。
村里人见他种田砍柴样样都行,显然是个干惯了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以为是个遭遇不幸的可怜汉子。
大壮在干活间隙,偶尔眼神会不自觉地往一个方向看。
次数多了,他自己纳闷,问了村里人,说那是上京的方向。
大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个地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
正巧村里有个想到上京谋生的后生,知道他打听上京,想着大壮年轻力壮的,以后可以互相照应,于是主动找上门来。
大壮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没有多犹豫,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起结伴到了上京。
进了城,两人身上没什么钱,只好租了一个破落的地方先落脚,又到码头搬了几天货,赚了一段时日的饭钱。
这天,大壮刚搬完货回去,大汗不住地从古铜色皮肤上滑落,衣裳都湿了大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落脚的地方鱼龙混杂,对门住着一个靠接客为生的窑姐儿,每次看到大壮,眼神都有些放光。
大壮进了屋里,赵勇神色兴奋地迎上来:“我今日打听到一个消息,这附近有个庄子,正缺长工,工钱给的很足。”
他比了比手指,比他们累死累活搬货强多了。
大壮自从来到这上京,心绪不仅没平静下来,反而越发烦躁。
偏偏他现在一无所知,躁动的心脏埋在身躯里,就像一条被堵住的洪流,憋得他无处可泄。
此刻听了赵勇说这些,他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身躯里的那把火都快要把他烧疯了。
赵勇见他神色淡淡,不甘心地凑过来:“你知不知道这庄子是谁的?”
他卖了个关子,见大壮瞟了他一眼。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眼,赵勇有一瞬间却汗毛立起,像是被猛兽盯上。
直到男人移开眼去,赵勇才回过神来,悻悻道。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镇国公府!”
“听说是国公夫人近日要去那边小住,庄上的人怕夫人哪里不满意,急招长工去那边修缮旧物。”——
作者有话要说:
糙汉长工vs美貌娇弱小寡妇
放心,不虐()
好吧,可能在大壮的视角:身为低贱长工的我对夫人一见钟情了,夫人娇弱貌美,哭起来我心都要碎了,忍不住自荐枕席,但总感觉夫人看着我的目光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又名,我是我自己的替身……
(小娇知道这是大壮,没有真的把他当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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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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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的讣告传出来, 在外游历的齐苓听到,火速地赶回来了。
她这段时日晒得更黑了,性格却坚毅了些, 五官英气,眉宇间依稀有了齐存的几分像。
如今镇国公府老的老, 小的小, 小嫂子身子骨娇弱, 听闻兄长的死讯, 一下子就病倒了,镇国公急需一个主事的人。
受封,谢恩, 操办衣冠冢这些事务,如今只能由她出面。
本来按照镇国公的身份,应该是风光大葬, 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皇帝眼看快不行了,下一任储君还没选出来, 公府不好这个时候打眼,只好尽量从简。
这天, 齐苓忙完,照例去探望小嫂子。
乔沅卧在窗前的软榻上,怔怔地看着窗外,听见她进来,才转过头来。
美人额头搭了一片雪白的绸帕,眉目如画, 唇色浅淡,整个人柔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齐苓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她至今都觉得不可置信, 走时还看到两人浓情蜜意,仿佛可以绵延到地老天荒,没想到才不过几月,兄长就去了。
大树被摧毁,依附着它的菟丝花又该何去何从呢。
齐苓心里叹了口气,却不敢在娇弱的小嫂子面前表现什么愁苦的情绪,只坐在榻边,说些外头的趣事逗乐。
乔沅不想让她担心,水眸清澈,配合地弯了弯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话还没说完,喉头泛起痒意,忍不住捂着帕子咳了一声,眼圈一下就红了。
从前齐存在的时候,什么都宠着她,小美人只用吃喝玩乐就好了,如今他不在了,还要齐苓操心。
她怎么这么没用。
齐苓赶紧端了一杯水过来,喂乔沅饮下。
她一点都没有觉得小嫂子是累赘,第一眼见到乔沅就想,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就该永远高高在上,无忧无虑才好。
谁能想到,命运弄人。
乔沅咳了几声,苍白的脸颊泛起嫣红,眸中也带了几分水意,细软发丝垂在胸前,柔弱中又透着一股清艳。
齐苓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想了想,小嫂子待在府里,触景生情,身子越好不了,不如换个环境,放松心情。
乔沅听完,愣了一下,刚要拒绝,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如今府里的一切琐事都堆到齐苓身上,忙碌之余还要操心她的身子,乔沅心里也愧疚。
不想让齐苓太过担心,乔沅只好应下。
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庄子,有些远,但这个时候就是图人少清净。
乔沅从来没来过这个庄子,下了马车,门口早已有管事带着丫鬟等候在此。
管事姓张,殷勤地上前行礼:“夫人,您的院子都准备好了。”
庄子里打扫得还算干净,一路走来,虽比不上府里,但也算气派。
乔沅带着锥帽,抬脚走进去。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
轻纱微微被撩起,如玉似的下巴露出来,隐隐还可以看到一点嫣红的唇色。
像是雪山上,生长在崖顶的一朵红莲,娇矜地让人难以触及,却无声地诱人靠近。
轻纱很快又恢复平静,快得没几个见到这一幕。
却不想,就这么短暂的一刻,被男人捕捉到了。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色彩都瞬间暗淡,视线中只余那个身影。
大壮耳边只有自己如鼓的心跳,几乎震耳欲聋。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大壮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心里有什么东西快速破开,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点燃,沸腾得几乎要整个人都烧着。
像是躁动了几个月的神经突然得到安抚,短暂地得到满足之后,又爆发出一股更强烈的燥热,催使着他做什么。
但是,他应该做什么?
大壮茫然地站在原地,额角隐忍地爆出青筋。
这样炽热的目光……
乔沅猛地顿住脚,回过头,纤白手指掀开轻纱。
那里没有人。
是她出癔症了吗,乔沅垂下眼睫。
庄子上的婢仆从来没见过夫人,只听说是个大美人,如今这幅惊艳的面容突然展现在眼前,只能愣愣地看着。
乔沅放下轻纱,“走吧。”
她心里藏着事,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反应,说是累了,让管事直接领她去她的院子。
浩浩荡荡的仆从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夫人离开了。
墙角,露出一片粗布衣角。
齐存愣愣低下头打量自己,脚边还堆放着一堆木材。
干了一天活,身上的衣裳被汗浸湿,深一块浅一块,衣摆还被灰尘染得脏兮兮的。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美人纯洁无暇,眼里应该永远只有鲜花美景,他这种人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对那一双漂亮水眸的玷污。
毕竟,他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长工。
大壮卑微地想。
*
院子里头的东西都是新置办的,陈设雅致。
乔沅颔首:“有劳张管事了。”
张管事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时辰不早,他想着这边还要整理行囊,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乔沅坐在桌前,喝着小厨房送来绿豆莲藕汤。
这里的蔬果都是现摘的,清脆爽口,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乔沅一路坐着马车过来,精神有些不济,喝完就去小睡了会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丫鬟见她歇下,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换了新环境的缘故,乔沅醒来的时候,确实感觉身上轻松了一些。
这时候还没到晚膳时辰,下人来报隔壁人家上门拜访。
若是往常,乔沅不想应付陌生人,她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但是眼下身子轻快,心情好点,便让人进来。
来人是一对兄妹,长得都不错,哥哥叫孙越,妹妹叫孙卉。
能住在这一带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
两人在家中,听到隔壁传来了动静,他们早知道隔壁是镇国公府的产业,赶紧上门拜访了。
刚进屋,两人就被这屋内的摆设惊到。
花梨木桌案摆着铅山笔砚,紫金香炉里燃着千金一两的沉宜香,内室与外室之间用了一扇花鸟屏风隔开,脚下还铺了一层波斯地毯,落地无声。
这自然不止是庄子上的人准备的,还有一些是乔沅自己带来的。
外头的物件有时候用得不顺心,丫鬟便收拾了夫人惯用的物品一并带过来。
可以说,乔沅能长出如今这么娇气的模样,是周围人都纵着她的结果。
孙越和孙卉对视一眼,早知道镇国公府家底厚,没想到一个小住的庄子都如常大费周章。
两人来到堂前,行礼问候,随后才落座。
孙越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国公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乔沅撑着头,皓腕上带着一个水头足的镯子,一时分不清人和玉那个更莹润。
孙卉笑道:“这边人家少,我都快闷死了,如今夫人来了,以后我可厚着脸皮经常上门了,夫人可不要嫌弃。”
她语气娇俏,看得出是个活泼的姑娘。
乔沅浅笑,让人送上见面礼。
第一次见面不宜太叨扰,两人只在这儿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出了大门,孙越还不舍得往后看了眼。
孙卉噗嗤一笑:“哥,回神了。”
孙越也不在意妹妹的打趣,摇了摇扇子:“这镇国公夫人,果然不负上京明珠的称号。”
肤如新雪,云鬟纤腰,钗环素净,穿着水芙色素绸裙,掐出一抹极细的腰线。
明明是素净的新寡装扮,却偏偏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艳色,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美人拢入怀中,细细赏玩每一处才好。
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以后的空床冷被可怎么熬得住。
孙越眼神闪了闪。
*
乔沅没把这两人放在心上,用完晚膳,让丫鬟不要跟着,她自己在院子里走走。
丫鬟面面相觑,小心翼翼道:“自上次夫人落水,国公爷就有吩咐,日后夫人身边离不得人。”
心上被轻轻刺了一下。
乔沅垂眸,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走远,这院子也没水潭,没有危险。”
她近日总觉得心头不适,只想单独散散心。
丫鬟这下没有阻止。
今晚月色不错,院中草木葱绿,隐隐还有虫鸣。
非常寂静。
乔沅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出征前,眉目俊朗的男人还凑在她耳边说最多一月就回来,可是现在都三个月了。
人们面容哀伤,告诉她齐存死了,乔沅却只是觉得茫然。
一种空寂,无所适从的茫然。
独坐在凉亭中的美人垂下鸦睫,静静地看着手中刚摘下的一支海棠。
月色给她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雪肤花貌,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像是天宫里的小仙子。
丛丛草木后,暗中窥视的眼眸火热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凉亭中的美人似乎是趴在栏杆上睡着了。
大壮觉得浑身血液都加快了,喉头一动,慢慢拨开草木走出来。
夫人果然是睡着了,眼眸闭着,水袖铺泄在栏杆上。
大壮一边唾弃自己以下犯上,一边又忍不住凑近,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缠。
他贪婪地看着这张脸,从额头往下,眉眼,琼鼻,樱唇,几乎想要把这张脸刻在自己心上。
乔沅突然睁开眼睛。
大壮身躯一僵,完了,夫人一定会觉得他冒犯,把他赶出去,他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没想到美人迷蒙着水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挽上他的脖颈,香香软软的身子挤进他怀里。
大壮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这场美梦。
他感觉夫人在自己肩头蹭了蹭,熟练地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慢慢又睡着了。
这是睡迷糊了吧。
大壮放下心来,犹豫了一会儿,粗壮的大手还是忍不住抬起,轻轻覆在那圆润的肩头,让那身子往怀里靠得更紧些。
柔软的,泛着香气的娇躯,仿佛还没有他身材的一半壮,却几乎要把他的心填满。
大壮抱着她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这具琉璃似脆弱的身子会碎掉,只轻轻嗅着她发上的香气。
近几个月来的彷徨,不安,一点点被抚平,又催生出更暴烈的东西。
黑眸里闪过一瞬间的血色。
*
乔沅是被丫鬟叫醒的,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凉亭中睡着了。
丫鬟给她披上一件衣物,絮絮叨叨:“夫人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如今虽然天气热了,夜里还是凉的,若不是有人来告知奴婢,夫人又要着凉不可。”
乔沅紧了紧衣物,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梦,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随口问谁去告知她们的。
丫鬟一愣,想了想:“夜色黑,看不清面容,许是庄子里的人吧。”
乔沅也不在意,跟着丫鬟回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自卑配不上老婆,一边跟踪偷窥嘿嘿
不管重来多少次,狗子永远见到老婆第一眼就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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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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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回到自己的住处。
庄上给长工开的工钱不错, 还另外给这些长工分配了住处。
虽然在同一个庄子,但他们这些长工的住处自然离夫人的院子很远,是一排普通的矮房。
赵勇正窝在自己铺盖里, 见他回来,打了个哈欠:“大壮, 你上哪儿去了?”
他和大壮住一屋, 两人睡各自的铺盖。
大壮身躯一顿, 若无其事道:“晚饭吃坏了肚子。”
他觉得庄上的伙食很好啊, 有菜有肉,味道也不错,比他以前吃的强多了。
赵勇挠挠头, 不过也没在意。
屋前有一口井,供这片的人取水。
这个时候正好没什么人,大壮打了水, 在井边冲凉。
他生得人高马大, 打着赤膊,提着一桶水从头上往下倒, 夜色也掩不住那一身铁疙瘩似的肌肉,古铜色健壮胸膛折射着水光。
冰冷的井水浇在皮肤上, 体内的燥意却一点也没熄灭。
脑中又浮现出那张玉容,闭着眼,唇瓣嫣红,唇珠丰润饱满,沾着水色,看着就想含进嘴里, 一点点咬磨。
月光被乌云遮盖,于是凉亭中就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一幕。
大壮猛地睁开眼, 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可以对夫人做出这种事!
他只是一个低贱的长工,浑身上下凑不出五两银子,甚至连一个稳定的住所都没有,他怎么敢……怎么敢肖想高贵的月亮。
他这种人的出现,都是对月亮的亵渎。
大壮闭了闭眼,又一桶井水从头顶浇下,想把这些肮脏的念头都冲出脑子里。
赵勇正迷糊着,瞧见大壮进来,湿发搭在起伏的背肌上,随便套了件亵裤,行动间,那一大包怎么也遮不住。
赵勇又是一阵艳羡嫉妒,都是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天色不早了,大壮吹了蜡烛,上了炕。
赵勇这时候反倒精神起来,谈兴大发,听说今日镇国公夫人到了庄上,问大壮上前头见过没有。
大壮没有说话。
好在赵勇习惯了他的性子,一个人也能讲下去。
“……听说这镇国公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只可惜,年纪轻轻,镇国公就去了。”
大壮沉默。
镇国公是大霁家喻户晓的战神,他的死讯,就算他们之前不在上京,也有耳闻。
只是那个时候,大壮就像是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现在心里却没有那么平静了。
他想起今日见过的夫人。
一般人第一眼见到乔沅,只惊艳她的美貌,而往往忽略其他的东西。
大壮静静地看着头顶,想起她微红的眼角,眉宇间不易察觉的病气,还有衣裙下不堪一折的细腰。
心脏像是被一根细线捆住,微微一扯,就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那边赵勇还在继续说:“……听说这镇国公府人丁不旺,那小世子如今还不满周岁,镇国公夫人夫人守着这么大一笔家业,在那些人眼里,不就是一只眼馋的肥羊嘛。”
来上京的这些天,他惯爱跟人交谈,对这些事也算了解一些了。
大壮眼睫一颤。
夫人那么柔弱,跟朵娇花似的,只适合让人捧在掌心,金汤银汁养着,哪里应付得了那些豺狼虎豹。
*
庄子上的日子,比乔沅想象中轻松一些,日常只是绣绣荷包,散散步,打发时间。
院里还种着瓜果,有时乔沅兴致来了,亲手摘了,放在清水里洗,也别有一番滋味。
孙越和孙卉兄妹有时候也会登门,他们知情识趣,说出的话不会让人觉得冒犯,每次待的时间也不长,乔沅倒是不会觉得烦。
这日,孙越带了一盆素冠荷鼎来到府上,请乔沅鉴赏。
素冠荷鼎是兰花中非常珍稀的品种,形态美丽,培育不易,有价无市。
乔沅爱花,确实被勾起了兴趣。
玉白花瓣舒展,姿态优美,有点像荷瓣,中间起一条红色经络,在明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素冠荷鼎被放在石桌上,乔沅微微倾身,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她赏花,别人赏她。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以前孙越不理解,他算是见过不少美人,听闻哪里有个绝色美人,慕名去看,往往觉得不过如此。
他尚且觉得厌倦,想象不出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才能让阅美无数的君王动心。
如今算是见识了,就是有这样的美人,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只站在那里,也自成一处风光。
色若春晓,眸若灿华,云髻上只插了一只玉珠步摇,莹润流苏垂在脸际,粉态生辉。
仗着乔沅看不见,孙越站在她身后,狎亵的目光肆意流转。
啧啧,这身段,便是最风流的窑姐儿也比不上。
可惜镇北侯死得早,如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可无福消受了。
乔沅微微皱起眉头,转过身,对上面目如常的孙越。
他眉眼和煦:“如何?这盆素冠荷鼎原是在一富人手中,我托人从中说和,几经周折才弄到的。”
乔沅顿了顿,还是道:“不错,确实是珍品。”
孙越微微一笑:“我那儿还有一盆春剑皇梅,从江南那边托运过来,还有三五日就到,届时还想请夫人赏脸。”
乔沅婉拒:“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改日再说吧。”
孙越脸上有些遗憾,却不再坚持:“好吧,夫人保重身子为重。”
他语气如常,拿捏了一个合适的尺度,既让人觉得被珍重,又不让人为难。
乔沅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什么,只是赏花的兴致倒是没了。
孙越极有眼色地告辞。
转过身,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兴味。
还是只警惕心挺强的小羊羔,可就是这样,才更有趣。
孙越畅想着美人服帖地依偎在他怀里,任他玩弄的情景,只觉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他自以为隐蔽,两幅面孔运转自如,却不妨,这一切都落入远处的一双狼眸中。
晚间,乔沅正用着晚膳,听人说孙越下午出城游玩,结果不小心坠马,摔得一身血,当场就昏死过去,还是同伴到孙府喊人抬回去的。
看来,这春剑皇梅,终究是赏不成了。
乔沅神色淡淡,挥挥手让人下去。
*
月明星稀
温软靡丽的闺房,突兀地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纱幔将月光遮住,帐内光线昏暗,易滋生旖旎。
眉眼昳丽的女主人无知无觉地睡着,温凉青丝铺散在缎面上,脑袋陷入软枕中,只露出如玉般的小半张脸。
床榻好像过于宽大了,娇滴滴的美人陷在其中,锦被只鼓起了一点,余下的部分,像是深沉的海面,张牙舞爪地向柔弱的小美人示威。
对比太过鲜明,更衬得美人就像是海里的孤岛,委屈无助。
落在男人眼里,自然又是一阵揪心。
这么天真柔弱的夫人,难怪会被人欺负。
大壮眸色森冷,没关系,他会好好保护夫人,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他趴在床边,像是一只忠诚可靠的大狗。
面前是一只水嫩青葱的玉手,静静地搭在天青被面上。
忠诚可靠的大狗下一刻就变了味道,像是见到一个肉骨头,抗拒不了本能,缓慢地,一点点将那只手握住。
掌心细嫩,没有一点茧子,摸起来像是绸缎般顺滑。
整只手也小,大壮比了比,发现他收拢五指,就可以把粉拳包住。
黝黑大掌中,这只小手就像是花骨朵,娇嫩,无力。
软被里的身子动了动,大壮听到美人似醒非醒间,红唇溢出一声呓语。
软软糯糯,带着意识未清醒的迷茫。
大壮凑近到她唇边听。
夫人却没有再说了,又睡熟过去。
大壮怔怔地低下头。
唇色嫣红,形状完美,红润饱满,像甘甜的果实,无声地引.诱过路干渴难耐的行人。
在贴上去的前一刻,大壮猛然惊醒。
他这样的行为,与那孙越何异?
一样的卑鄙,可耻,肮脏,妄图玷污神女。
若是夫人有朝一日见到他的丑态,那双迷人的水眸里恐怕也会流露出惊惧厌恶。
月色隐匿。
……
今日的早膳是荷叶莲子粥。
乔沅正要吃,勺子突然从手中滑落。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手指光洁如玉,一如既往的好看,就是有点虚软无力。
好在第二次顺利拿起来了,乔沅也就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一边自卑一边发疯
明天正式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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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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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 这些日子正好葡萄熟了,青莹莹如宝石,玲珑剔透, 果香馥郁。
乔沅瞧着新奇,着人搭了个小梯, 她拾梯而上, 摘葡萄。
一缕曦光破开云雾, 洒在葡萄架下的美人身上。
因为动作原因, 水袖滑落到手肘,半截小臂莹白,手指捏着一串葡萄, 在碧绿的衬托下,指尖粉嫩。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截光洁如玉的颈子。
线条优美, 纤长莹润, 青丝悉堆成云鬟,颈后只剩下几缕碎发, 清风一拂,就颤颤巍巍地摇晃几下, 让人忍不住逗弄更狠。
乔沅看到左上方一串熟得透绿的葡萄,微微仰着头,伸手去够。
她一仰头,颈后的衣领微微往下滑,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莹润得泛着花瓣儿似的粉,如质地最轻透的胭脂, 艳色无边的粉红骷髅,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人心底的欲。
让人忍不住想象若是能在这片无暇肌肤上留下些痕迹, 那该是怎样美妙的情景。
野兽匿在暗处,一边惭愧不安,却又压抑不了心中的妄念,虎视眈眈地盯着天真娇弱的小美人。
乔沅动作一顿,转过头。
她站在梯上,将院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葡萄架下的丫鬟神色紧张,不停地唤着夫人快下来。
远处的其余人各司其职,浣衣,做饭,厨房里升起白烟,一切如常。
乔沅垂眸,遮住眼中情绪。
*
午间,门房送了一封信来。
是乔母的。
她在静水庵住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决定与乔父和离。
但和离不是小事,单单是底下涉及的产业,包括两人的私产,这么多年乔母打理的公产,其中就有许多契约要处理。
乔父不想和离,自然是想尽各种办法阻挠。
乔母写信来,是其中一桩纠纷涉及之前乔母给女儿陪嫁的一间铺子,想让她找找地契,核证一下。
这些东西都放在国公府,乔沅让人去取来,才回了乔母。
丫鬟在做驱蚊的香包,乔沅听到她们说这几日夜间被扰得睡不着。
庄子里草木多,如今天气热起来,开始招蚊虫了。
丫鬟说着,问起夫人夜间睡得怎么样。
她们跟着乔沅的时间久,自然清楚她的体质。美人的血肉似乎也比常人香甜,每次都特别受蚊子青睐。
以往蚊虫一起,乔沅都是最先察觉的。
乔沅迷茫道:“我近日倒是睡得好,睁眼醒来就天亮了。”
她没在意这件事,还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血包的体质,没想到第二日早起,丫鬟伺候她穿衣时,突然噗嗤一笑。
“夫人,不是您不招蚊虫了,是您睡得太沉了。”
她拿了一面西洋镜来,放到乔沅身后。
西洋镜是舶来品,能把人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近些日子风靡上京圈子。
镜子里清晰地呈现乔沅颈后的情况。
白里透粉的肌肤上,星星点点分布着红痕,远看,绮丽秾艳如雪地里的红梅,点缀在莹润的肩后,莫名香.艳。
红痕分布在略低一些的位置,像是野兽的标记,掩盖在衣领之下,寻常不易发现。
乔沅伸手向后摸了摸,红痕从纤白指缝中露出来,对比强烈。
单纯的小美人原本也不懂这些,但她有个孟浪的男人,情到浓时,几乎身上每一寸雪肤都被留下过这样的痕迹。
乔沅想到近日身边那股若有若无的目光,火热专注,但是每次抬头去寻又不见踪影。
丫鬟拿了香粉过来,看到美人垂眸深思,鸦睫纤长浓密,轻颤如羽蝶蹁跹。
*
月色入户
窗户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乔沅闭着眼,锦被下的手指蜷缩,缎面被抓起了一丝褶皱。
屋内铺着地毯,来人却仿佛过于健壮,以至于尽管刻意放轻了步子,轻微的脚步声还是传进了乔沅的耳朵。
咚——咚——咚
一时分不清这是来人的脚步声还是她的心跳。
来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屏风,往榻边走来。
乔沅感觉到他的熟练,咬了咬牙。
纱幔被掀开,又快速合拢。
乔沅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帐中另一个人的呼吸,一点点靠近,最后停在她脸侧。
这道呼吸一开始略有些急促,但很快压抑下来,只偶尔泄出一两声端倪。
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
痴迷的,炽热的,就这么一张小脸,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乔沅身子虚,丫鬟给她准备的锦被非常暖和,等了片刻,还没见这人有下一步,自己倒是先热出一身细汗。
鬓角的碎发被汗沾湿,贴在雪白的脸颊,旖旎秾艳。
大壮眼神飘忽了一下,掏出一把扇子,默默地给夫人扇风。
轻柔的风把燥意都扇走。
眼见夫人蹙起的眉尖慢慢平息,大壮心里一软,又熟练地摇着扇子吹吹手脚,这样不仅能解热,还能驱蚊。
夫人似乎沉浸在睡梦中,软软地翻了个身,寝衣边角被蹭起来,露出一截腻白的腰身,在帐中微微发着光。
莹□□润,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无声地引.诱着人。
大壮咽了咽口水,盯了半晌,到底抗拒不了眼前的诱惑,慢慢伸出手。
就是现在——
乔沅睁开眼,扑上去。
男人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飞速后退。
但是他本来坐在床边,若是躲开,按照惯性,夫人定会摔下床。
于是他只能硬生生站在原地,一阵风袭来,后背贴上了一具柔软的身子。
软软的,还泛着幽香。
一瞬间,大壮心神恍惚,仿佛身躯对这种香气熟悉入骨,下腹一热。
但很快,他想到被夫人发现的后果,脸色一白,转身把乔沅按在榻上。
等乔沅钻出被子,屋子里早就没人了。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捡起来,放到月色下一看。
是一张平安符,边角都泛起毛边,显然主人极为爱惜,时常放在心口摩挲。
*
“真的?”孙越惊疑不定,“镇国公夫人想观赏春剑皇梅?”
小厮知道自家公子对镇国公夫人的心思,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千真万确,就在明日,那位的贴身丫鬟亲口对奴才说的。”
只是,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上次孙越坠马受的伤还没好,这些时日都在榻上休养,大夫嘱咐过不可剧烈运动。
孙越本就是个风月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机不可失,既然要出手,一步到位最好。
孙越眼神闪了闪,“你去弄点东西来。”
*
翌日,孙越打扮得人模人样地出门赴约了。
镇国公夫人一如既往地美得不可方物,雪肤花貌,穿着水青广纱裙,色若春晓,比院中所有名花都娇媚。
更让孙越惊喜的是,赏完花,镇国公夫人还让人送了一壶小酒来。
瞌睡上来就有人送枕头。
孙越勾起唇角,主动上前斟酒,趁机把袖中的粉末倒入酒杯中,拿到乔沅面前。
“在下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趣味相投的朋友了,身旁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只有夫人是真正爱花,懂花之人。”
乔沅微微一笑,接过酒杯,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雪白脸颊泛起一丝春红,尤其是一双浅眸像是含着一汪流动的春水,欲语还休,看得孙越急不可耐。
孙越试探着上前:“夫人,在下瞧你脸色不好,可是醉了?”
美人撑着头,似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孙越压抑着兴奋,越凑越近,压低声音:“不如,我扶夫人回房休息吧。”
美人神情迷茫,眸中渐渐沁出水色。
孙越唇角不可抑制地扩大。
上京第一美人,从今以后,就该到他榻上婉转承欢了。
他慢慢伸出手,乔沅没有动。
三
二
一
身后陡然传来一股大力,一阵天旋地转,孙越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滚下台阶,刚才还在眼前的美人已经离他遥远。
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孙越身上,不管怎么躲都躲不开。
就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男人就像是被触到逆鳞的恶龙,眼神阴狠,一点都不收着力,将所有愤怒和后怕都宣泄在拳脚中。
他此刻就像疯子一样,眼眸猩红,任何人见了,都要觉得恐惧厌恶。
小美人看着他疯狂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钓系小娇
宝贝们新年快乐嗷!祝所有宝贝在新的一年越来越好!开开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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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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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珠都红了, 嘴角颤着抖,铁拳陷入到皮肉中,骨头崩裂的声音响起。
孙越好歹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但这时候大壮完全忘了自己身为长工这么做的后果。
这个人怎么敢?
他怎么敢用脏手触碰夫人,怎么敢用那么恶心的视线看夫人, 这么低贱的人, 怎么敢意.淫他心中的神女?!
杀了他, 杀掉所有觊觎夫人的不轨之人。
像是陷入了一片混沌, 大壮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地上那人的挣扎越来越弱。
浑浑噩噩之际,一声娇媚轻吟传来。
如云外传来的清音, 拨开迷雾,钻进人的心里。
大壮猛地僵住。
凉亭中,美人脸上布满红晕, 水眸迷蒙, 虚软无力地趴在石桌上,唇瓣微微张开, 隐约可见雪白贝齿中的一点殷红。
乔沅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到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却不靠近,额角忍得暴起青筋。
他为什么还不来抱她?
小美人委屈极了,撑着手站起来。
她烧得迷迷糊糊,刚迈开步子,腿一软,向前倒下。
意料之中的, 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大壮脸上的阴狠还没消退,看到夫人要摔倒, 身躯已经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接住软绵绵的美人。
炽热的体温将男人烫得眼睫一颤,黑眸闪过一丝森冷。
他竟然敢给夫人下那种药。
乔沅觉得身上热得厉害,额头都出了汗,男人却仿佛无知无觉,大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乔沅晕晕乎乎的,嗅着熟悉的气息,鼻子酸涩:“好难受……”
含含糊糊的,带着鼻音,明明是求助,偏偏又带着一股娇纵意味。
她说完这样的话,却并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懵懵懂懂地看着男人,非常自然地等着男人帮她解决困境。
她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却并不在意,因为知道有男人给她兜底,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出事。
孤单的雌兽终于等到雄兽回来,熟练地和它撒娇,向它诉说自己的委屈。
大壮感受到美人在他颈窝蹭了蹭,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乔沅紧紧圈着他的脖颈:“热……”
软软糯糯的声音,把大壮从柔软馨香的美梦中拉回来。
夫人现在是烧迷糊了,若是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被这样一个肮脏的长工碰过,定会觉得嫌恶,恨不得全身都沐浴十遍。
他不想夫人醒来后悔,尽管万般不舍,还是强迫自己抽身,双手放在美人肩头,颤声想要唤醒她的理智:“夫人,是我……”
他竭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却不想下一刻美人凑到他眼前,透过迷蒙的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轻地含住他的唇。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被人当成食物,一点点啃咬,力道很轻,心脏却有一瞬间像是有电流经过。
唇边传来濡湿的感觉,美人的动作很生疏,却足以放下一把火,把男人烧得头皮发麻。
……
先前乔沅和孙越在院中赏花的时候,特意屏退了众人。
丫鬟虽不知道夫人的用意,但见夫人微抿着唇,神色似乎不容抗拒,只好退下。
夫人生得天仙似的,平日里虽娇气了些,但那张小脸认真起来,她们也不敢多说。
丫鬟们侯在拱门,等了两刻钟,还是没听到里头传唤,纷纷忍不住看向大丫鬟绿袖。
绿袖也皱起眉头,想起之前夫人对她说过的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心里也不由得提起来。
她直觉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又等了一刻钟,绿袖还是按耐不住了。不管怎么样,夫人的安危最重要。
绿袖带着几个小丫鬟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孙越,夫人已经不见踪影。
孙越像是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酷刑,还算周正的脸青肿红紫,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下半身血肉模糊,腿间地上一滩血迹。
就算没死,也废得差不多了。
这情形,显然刚才此处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几个小丫鬟捂着鼻,面色不安。
绿袖此时倒是微微镇定下来,差人来把孙越拖走,带着丫鬟四处寻找夫人。
连廊尽头是一处水榭。
绿袖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暗香。
水榭里头是一间小茶水室,里头摆了几个装茶叶的大柜子。
一个小丫鬟毛毛躁躁,撞到了桌角,上头的茶杯掉在地上。
清脆的碎瓷片声,刚好抵住木柜合上最后一丝缝隙的声音。
绿袖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小丫鬟赶紧噤声收拾碎茶杯。
离她们三尺之远的木柜,几不可见地发出一声磕撞。
柜子还算大,但男人生得健壮,一下就占了大半空间,他只好把夫人搂在怀里,仿若天生契合,曲线处不留一丝缝隙。
所有透光的地方都被堵上,于是柜子里黑暗粘腻得仿佛要化成实质,浓稠地包裹着两人。
分不清是谁的汗,染湿了相贴的衣裳,高温传达到皮肤上,引起一阵阵战栗。
大壮抱着水眸迷蒙的夫人,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现在夫人的人就在外面,只要他把夫人交出去,她们自然会为夫人请大夫,根本就不需要他。
只要他把夫人交出去,今日的事就能有惊无险地过去,然后夫人回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继续做他的长工……
黑暗中,大壮的心跳越来越快,大掌却紧张地捂着那娇嫩的唇瓣,不让其中溢出一点儿颤音。
他魔怔般地盯着柜门中间的那道缝隙,只要轻轻一推,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正位。
他只是一个长工,有什么资格染指天宫中的神女呢。
他眼珠死死盯着柜门,手却宛若千斤重,抬不起来。
却不想他这幅专注的模样反倒引起怀里人的不满,娇弱的夫人抗议地唔唔两声,见他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只好试探性地张开唇。
轻微的濡湿感让男人回过神,他怔怔地低下头,对上那双含着雾气的水眸。
鲜活,灵动,娇纵得要上天,男人只是失神了这么会儿工夫,水眸里就带着被忽视的埋怨。
仿佛他合该每时每刻,一眼都不眨地看着她,其他东西都不能看。
大壮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以为她身子又难受了,松开捂着她唇的手,用自己的唇代替。
熟练地含住那柔软泛着香气的红唇,在艳红上又覆盖一层痕迹,直到肿得不能看了,才放过这个地方,探进唇内。
又香又软,男人像是干渴到极致,毫无节制地汲取那琼浆玉液,像极了没有理智,只知道进食的凶兽。
乔沅被吸得有点喘不过气,想离开,脑后却横着一只大手堵住她的退路,于是她只能蹙眉承受这凶猛的索取。
急切的吞咽声在狭小的柜子里响起,传到外头,又被脚步声掩盖。
屋子不大,绿袖转了几圈,没看到夫人,便带着丫鬟退出来。
木门被关上,众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柜子抖动的幅度陡然变大,顶上的茶杯被带动着发出噼噼啪啪的碰撞声。
孙越常年浸心此道,那一小包的东西,效用足够烈。
大壮把夫人抱出柜子,放到窗边的软榻上。
乔沅这时候满头香汗,鬓角发丝沾成一缕一缕,脸颊嫣红,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大壮站在榻边,一声粗布麻衣被汗浸湿,眼神剧烈挣扎。
直到粗糙的大手被浸着细汗的纤白玉指轻轻握住,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颤。
水榭外是一处方塘,开着半塘荷花。
水面下,一群鱼游窜在茎叶间嬉戏,猛然一撞,娇嫩的荷花被波及,晃出一阵残影,水珠从花瓣上落下。
美人虚虚地靠在男人肩头,艳红唇瓣咬着他的衣领,衣领处深色濡湿范围不断扩大。
大壮搂着心爱的夫人,汗水从额际滚落,流进眼里,让他下意识闭上眼。
高高在上,娇弱貌美的贵夫人,却被一个低贱,肮脏的长工占有。
卑劣的望月者最终还是摘下了他的月亮。
……
就在绿袖几乎要把整个庄子翻一遍的时候,小丫鬟来通知她夫人已经回了院子。
屋里点着淡淡的清心香,乔沅却颦着好看的眉头,半晌,终究是忍不住踢了身旁的男人一脚。
大壮默不吭声地受了,夫人本就没力气,这一路都是他抱着回来的,落在他腿上的力道软得像棉花一样。
绿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首的夫人。
云鬟雪肤,色若春晓。面容微倦,眉宇间还残留着不易察觉的艳色。
绿袖眼睫一颤,余光扫到站在夫人旁边的男人,头更是深深垂下。
她终于知道夫人说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的意思了。
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乔沅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揉了揉额头,让绿袖去请个大夫来。
大壮心里一紧,紧张地看向夫人。
夫人哪里受伤了吗,他记得自己还算小心,控制着力道,不会伤到夫人。
乔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颊微红,恼怒道:“待会儿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战死的相公突然回来了,还失忆了?
大壮却误会了她请大夫的意思,扭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夫人,虽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敢保证,我这身子一定是干净的,绝对没什么病。”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耳根有些红,“方才,是我的第一次呢。”
大壮对自己很有信心,他醒来的这几个月,清心寡欲,看到别的女人一点想法也没有,直到遇见夫人,才起了惊天骇浪。
可见他以前也定是个守身如玉的好男子,绝对没有和哪个女子鬼混过。
乔沅嘴里含了一口茶水,喝也不是吐也不是。
好半晌,她艰难地咽下茶水,脸蛋都散发着热气,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
装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大闺男,这都无数次个第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壮错亿了哈哈哈
这两天拜年的事情好多orz,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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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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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很快就提着药箱赶来了。
他本就是镇国公府的人, 见到死而复生的国公爷,眸中显出惊诧。
虽然很快调整好,但这一丝痕迹还是落入大壮眼中。
经过一番诊治, 大夫心里已有大致了解,收好药箱, 向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来到外室, 大夫垂首道:“国公爷的身子已无大碍, 许是在之前的刺杀中撞到头部, 脑中有淤血,才导致了这失忆一症……”
乔沅颦起细眉:“可有医治之法?”
大夫无奈道:“早先的医案中也有不少患此症者,药石对此症无效, 只能靠病人自己想起,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
乔沅闻言, 有些不安, 下意识朝内室看了一眼。
有屏风阻隔,自然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投在屏风上。
高高大大,像座小山似的, 让人一看,都能感受到雄厚的安全感。
罢了,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夫想了想, 补充道:“如今国公爷的脑袋经不起太大的刺激,夫人也不必操之过急, 可以带着国公爷去些熟悉的环境,或者做熟悉的事,能让国公爷自己想起最好。”
送走大夫,乔沅转身回了内室,刚转过屏风,就对上一双亮灼灼的黑眸。
男人正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健壮的身躯委委屈屈地蜷在一个绣墩上,黑发又粗又硬。
从乔沅出现开始,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她身上,赤诚中含着一丝紧张,莫名有些像怕被主人遗弃的大犬。
齐存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泥腿子,风格向来豪放张扬,乔沅哪见过他这么安安分分的时候,一时有些新奇。
失忆了,人都变得乖巧了几分。
乔沅心里一软,坐在乌木椅上,佯装正经:“今日之事,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美人面容娇艳,肌理藏香,像是高不可攀的雪莲。
但是若有人拨开那绣着云纹的衣领,就能看到雪肤上新鲜的红痕,遍布全身,仿佛还能感受到男人唇瓣落下时滚烫的温度。
大壮眸色一暗:“夫人,我明白的。”
美人打量他一眼,似乎在思索怎么处置这个以下犯上的长工:“至于你——”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大壮怔怔地看着那一层打在眼睑处的漂亮阴影,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他虽是个长工,但也知这些大户人家最重名声,规矩森严。
若是哪家夫人与长工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就算是有什么缘由,少不得要把那长工逐出去,再狠毒一些,永远封口也是有的。
那夫人会怎么做呢,是把他赶出去,还是干脆一劳永逸,杀了他?
毕竟镇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尤其夫人如今是寡妇之身,多少人盯着,一点差错都出不得。
就算是夫人真的要杀他,大壮想,他也不会怪夫人的。
美人如一支稚艳的娇花,本就该纯洁无瑕,是偷花人心怀不轨,让这花瓣染上一点淤泥。
从他把夫人藏在柜中的那一刻,或许还更早,从见到夫人的第一眼起,他就把命交到夫人手上了。
他不会反抗,只是有些遗憾,若是他死了,他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迷得他头脑眩晕的夫人了吗?
乔沅还在想要怎么安排齐存比较合理,心里转了一圈,想到一个合适的,刚一抬眸,就被这狗男人死死盯着她,仿佛看一眼就少一眼的目光吓一跳。
“……”
美人神情有些茫然,想不到这短短一瞬她相公心里的百转千回,沉吟一下,“那你就当我的贴身侍卫吧。”
话音刚落,乔沅就看到那双原本暗沉的黑眸一点点亮起来,像是万千灯火倒映其中,在男人坚毅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美人咳了一声,脸色有些红,煞有介事:“本夫人身边就是缺了侍卫,才会让那孙越有可乘之机。你今日也算是救了我,就由你来补这份差吧。”
既然大夫说要循序渐进,让齐存慢慢想起最好,乔沅只好先装作不认识他,还得找个理由把他弄到身边,亲自看着。
只希望他能快点想起来吧。
乔沅觉得贴身侍卫这个主意很好,见男人神情愣愣,有些不满,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你不愿意?”
语气就不自觉带着娇嗔。
她被男人宠惯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亲密。
大壮低头对上她气呼呼的水眸,一时有些沉默。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于是他很诚恳地点了点头,见夫人粉腮还鼓鼓的,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让任何不轨之徒靠近夫人。”
最大的不轨之徒发誓道。
乔沅这才满意了。
现在天色不早,下午和狗男人厮混了一通,美人本就身娇体弱,强撑着安置好了男人的去处,现下只想好好休息。
小美人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新上任的贴身侍卫一愣,从善如流地横抱起娇贵的夫人,走向床榻。
乔沅靠在他肩头,娇嫩脸蛋被粗麻的衣服硌地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明日让人去府上取几套他的衣裳来。
这么粗糙的衣裳,男人皮糙肉厚穿着没什么,反倒刮得她身上疼。
大壮把臂弯里的漂亮小夫人放到榻上,扯了软被帮她盖上。
乔沅蹭了蹭枕头,正要睡,就听见她的贴身侍卫迫不及待地履行职责:“夫人,今晚就由我来守夜吧。”
小美人困意袭上眼皮,胡乱地点点头,就睡过去了。
安静昏暗的室内,有两处光。
一处是美人陷在枕中雪白如玉的半边脸颊。
还有一处是床边黑亮泛着金光的眼眸。
乔沅安心地卷着小被子睡着,浑然不知她的贴身侍卫就这么盯了她一夜。
*
大壮在天亮前,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东西。他如今是夫人的侍卫了,自然另有住处。
同屋的赵勇已经起床洗漱,见他这幅动静,好奇地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大壮只说夫人升他做了侍卫。
赵勇倒是没想那么多,眼带艳羡:“好小子,日后有机会可别忘了提拔兄弟。”
侍卫是属于镇国公府的正式编制,待遇自然比庄上的长工好多了。长工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侍卫是五两。
大壮在心里盘算了会儿,他现在的积蓄有五两,庄子里的饭菜都不要钱,节省一些,一个月可以完整存下五两。
上京好一些的地段,买一处三进的宅子要不下二百两,那他大概要花三年时间。
他这辈子还有几十个三年,还可以买上好几处宅子。
夫人名下资产众多,但大多数是死去的镇国公留下的,大壮不甘心夫人完全被打上镇国公的印记,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为夫人献忠心。
心怀壮志的侍卫第一天上任,就遭到了夫人的阻拦。
乔沅想回一趟乔府,那边认识齐存的人多,他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出现在人前,乔沅自然不能让他跟着。
还是关于和离一事,乔父死咬着不在和离书上签字,乔母这些日子也是焦头烂额。
乔父白净的面皮略有些憔悴,显然这段日子不太好过:“我已遣散了不少姬妾,上次去静水庵等了三个时辰,你母亲都不肯见我一面,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第二个机会都不肯给。”
乔母如今还在静水庵住着,和离事项都是书信往来,不想多见乔父一面。
乔沅喝了口茶,纤白手指搭在青花瓷茶杯上,煞是好看。
“爹爹遭了三个时辰的冷遇就受不了,那可曾想过,阿娘是如何捱过这几十年孤床冷被的?”
乔父一怔。
乔沅本也不是来开导他的,只是传达乔母的意思。
乔父若是一直不和离,她就一直住在静水庵,这偌大的乔府无人掌管中馈,几个月还好,若是时日久了,迟早会出问题。
所以乔父最好还是赶紧同意和离,娶进填房,比和她一直拖着明智多了。
乔母借着女儿的口传达这些话,显然表达了和离的决心。
乔父听完,脸色浮现出一丝灰败。
乔沅走出书房的时候,门口一低眉顺眼的女子向她行礼。
是府上的赵姨娘,保养得意,风韵犹存,是乔父比较宠爱的侍妾之一。她生育了几个子女,自然不在被遣散的姬妾之列。
赵姨娘手上提着精致的点心,显然是来安慰伤心的乔父的。
*
大壮被留在庄子上,无所事事,终于想起还被关着的孙越。
庄上可没有多余的米饭养闲人。
勤俭持家的大壮让人把已经是个废人的孙越往孙府门口一扔,还丢下孙越藏在袖中没用完的半包药物。
孙府的人自然知道这儿子是什么德行,看到这一幕,魂都快吓出来,别说是讨说法了,还要怕镇国公府找他们算账,连夜举家搬离上京。
大壮安安分分地在庄上等着夫人,没想到夫人还没回来,早上乔沅派去府上取衣裳的丫鬟回来了。
男人听说是夫人给他的衣裳,兴奋地立即换上。
玄色锦袍,衣摆绣着金线暗纹,低调中透着华贵。
最关键的是,衣裳很适合,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大壮沉默地看着镜子里英气勃发的男人。
这衣裳看起来很贵很合身,但内衬不像新衣一般磨身,显然是被穿过的。
常人少见长得他这般高大健硕,莫非这前主人和他身形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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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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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愣愣地打量着镜中的男人,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把这件看起来很贵的衣裳脱了下来,穿上自己的粗布衣裳。
他的住处离正房不远, 正穿衣服时,听到那边传来些许动静。
莫非是夫人回来了?
大壮心里一震, 赶紧把自己收拾好, 冲出门。
正房内并没有美人的身影, 大壮有些失望, 正要离开。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敲击桌角的声音。
大壮疑惑,脚下一转, 向内室走去。
走近些,那声响就更清楚,间杂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奶音。
高高大大的身子顿住, 珠帘后, 隐约可见软榻上圆滚滚的小身子,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玩具。
这无疑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子, 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 身上穿着的小衣服精致繁复,料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头上带着漂亮的虎头帽。
小身子背对着这边,露出的半边脸颊像是粉嫩的水蜜桃,弧度圆润,如今小美人欺负儿子时, 一手都要兜不住水嫩饱满的脸蛋肉了。
小崽崽听见脚步声,仰着小脑袋看过来。
大壮低头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似乎不怕生,眼见这么一个强壮的男人走过来,也没有哭闹。
小崽崽的眉眼稚嫩漂亮,眼珠又黑又亮,遗传了乔沅一身娇嫩无瑕的雪肤,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圆滚滚的雪团子。
崽崽和乔沅眉眼长得像,大壮脑子里一下就冒出了身份。
这是夫人的孩子?
夫人同……死去的镇国公的儿子。
小崽崽咬着手指,睁着天真纯洁的眼睛看着这个男人。
大壮说不清自己此刻是妒忌还是遗憾,或许两者都有,妒忌死去的镇国公同夫人的亲密,遗憾这个可爱圆润的崽崽不是自己……和夫人的孩子。
片刻,他压下心中的情绪,从崽崽嘴里拿开他的小手,掏出一块帕子帮他擦口水:“不许吃手手,你娘看到又要说你了。”
说完,他自己都被这熟稔的话怔了一下。
小崽崽:“喔。”
他乖乖地伸出小手,让男人帮他擦。
小小一只,搭在男人粗大的掌心,对比十分鲜明。
大壮捏了捏他白嫩嫩的小手,软得像没骨头似的,都怕稍大一点力气就会捏坏。
小崽崽身旁放着一个孔明锁,显然刚才在玩。
孔明锁是一种益智类玩具,由刻有凹槽的多根木棍组成,可拆卸可安装,民间多用来给小儿锻炼智力。
大壮拿起孔明锁,手指灵活翻飞,一个完整的木锁就被拆成了一根根木棍,再一翻转,又神奇地组装成原状。
庭哥儿微微睁大眼睛。
大壮拿着孔明锁在小崽崽眼前晃悠,那双圆亮的眼珠果然跟着他移来移去,“想不想学?”
庭哥儿抱住他的胳膊:“嗷。”
大壮干脆把他抱在腿上,小崽崽的身子又香又软,软绵绵的,很舒服。
庭哥儿坐在他硬邦邦的腿上,觉得一点也不舒服,想要爬下去,偏偏抱着他的手臂烙铁似的。
大壮握着这位金贵小世子的小手,正要教他怎么拆孔明锁,听到什么,突然一顿:“你叫我什么?”
小崽崽挣不开男人的手,只好待在他怀里,小脸蛋白白嫩嫩,委委屈屈又叫了一声:“爹。”
大壮脑袋一空。
他刚才还嫉妒这崽子是夫人跟别的男人生的,现在可一点隔膜也没有了。
清清脆脆的“爹”,完全戳中了男人心中最隐秘的渴望,起码在这一刻,他和夫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夫妻”了。
虽然很虚幻,大壮心里还是泛起细密的喜悦。
看来命中注定,他会成为这小子的后爹。
大壮美滋滋地想着,突然感觉怀里的小崽崽挣扎地更厉害。
“娘。”
大壮一惊,看向门口,果然见心心念念的美人回来了,双眸水滟,脸上还带着被晒过后的晕红,明艳得像霞光落入其中。
高大健壮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崽崽,小崽崽不住地想往外爬,偏男人还以为他在玩闹,每次小崽崽爬开一点又抱回来,像故意欺负人似的。
难怪没失忆之前儿子就不喜欢跟他爹玩。
庭哥儿看到娘亲,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委屈地张开手要抱抱。
乔沅忍着笑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小眉毛都皱成八字的儿子。
庭哥儿抱住漂亮娘亲的脖子,埋在他娘怀里,哼哼唧唧。
他现在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字眼,连告状都做不到,眼泪汪汪,可怜又可爱。
大壮紧张地站起来,心里忐忑,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到刚才小世子叫的那声爹。
乔沅自然不知道他们方才在做什么,打量了大壮一眼:“怎么不换衣服?”
她刚从外头进来,知道丫鬟已经从府上取了衣裳,还说当时小世子也在,吵着要娘亲,便一并接过来了。
看样子,夫人应该是没听到。
大壮觉得庆幸,却又有些失落,“那衣裳……太贵重了,我只是一个侍卫,不应太过招摇。”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穿,心里就是觉得别扭。想问那些衣裳是不是死去的镇国公的,又怕夫人觉得冒犯。
乔沅倒是没想这么多,齐存的身量高,衣裳都是订做的,需要费一些时间,眼下有现成的,正好拿过来而已。
见他似乎不想要,乔沅也没多想,让人重新做几套低调些的过来就是了。
美人转身坐下,从一旁小柜里找出一个瓶子,对大壮招了招手。
他昨日收拾孙越的时候,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过程中拳头好几次擦过地面,手背都好几处擦伤。她看着都心惊胆战,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
若是她不管,一向粗糙的男人肯定就懒得当回事了。
黝黑大手上,骨节处覆盖几处深褐色的伤口,一夜过去,倒是不再流血,看着却仍有几分恐怖,可以窥见当时男人用了多大力。
乔沅垂下眼,轻轻地倒了一层药粉在上头。
当时她不知道齐存失忆了,还奇怪他为什么躲躲藏藏,才试着用这个法子把齐存引出来。
没想到,效果这么显著。
这个法子其实简单,不需要多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因为只有一个破题关键,那就是男人的在意。
哪怕是失忆了,他也一如既往地在意她,在意到不能忍受其他人玷污自己的珍宝。
所以这个法子看似冒险,但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乔沅会赢。
因为她早已拥有了世间最大的权柄,这是他早早就亲自送到她手中的。
眼前的这只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因为肤色黝黑,掌心积累着陈年累月的细小疤痕,如今又添新的伤口,实在说不上是一只好看的手。
但这只手为美人打造了一个温房,让娇花可以只管绽放,不必担心旁人邪觊。
乔沅一时有些失神,没有动作,嫩如青葱的手指乖乖地搭在那只布满伤口的大手上。
黑与白,娇嫩与粗糙,放在一起,产生了一中惊心动魄的视角冲突。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两手相贴的部分传来,由四肢传向心脏。
大壮喉头一动,抑制住收拢五指包住那只小手的冲动,压着嗓子问:“夫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虽然没有让孙越的奸计达成,但不过是换了个人选,把孙越换成自己罢了。
但夫人却好像不怪他,不追究他以下犯上,还让他做了侍卫。
胸膛热热涨涨的,大壮不知不觉靠得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乔沅回过神来,脸颊被他呼出的气息染红,漂亮得像三月枝头的初桃。
见大壮似乎执意要一个答案,小美人只好哄一哄脑子有点问题的相公,支支吾吾道:
“你……你长得比孙越好看。”
要是外面的人听了,一定会觉得惊讶。
上京审美偏向文雅,如果是其他人来选,更容易接受斯文的孙越,而不是一脸凶性的大壮。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男人的小媳妇儿,于是理所当然地天平斜了,打心眼儿里觉得他更好看。
心上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划过。
大壮垂下眼眸,害羞地想,夫人才是最好看的,任何人都比不过。
*
既然小世子也过来了,那丫鬟自然要把小世子的一应用品都带过来,加上本来要给大壮带的衣裳,杂七杂八的堆满了一个箱笼。
乔沅上午去了一趟乔府,身子有些累,让人先把箱笼放她屋里,用了午膳,便带着小崽崽午憩。
丫鬟们也休息去了,整个庄子都安静下来。
午后时光清闲,屋里窗户开着,微风从外头飘进来,驱散一丝热意。
大壮坐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整理箱笼里的东西。
里头多是小孩子的衣裳,玩具,还有香粉之类的。
箱笼的角落,还有一些男人的衣物,是之前乔沅吩咐带来给大壮穿的。
大壮展开一件锦袍,一样东西从夹层里掉落。
是一个红漆木盒,里头是一根玉兰步摇。
水色剔透,做工精细,绽放的玉兰花瓣微蜷,栩栩如生,本来是想讨美人欢心的礼物,却没来得及送出去。
大壮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母子。
美人侧身睡着,满头青丝铺散在枕上,唇瓣粉嫩,旁边睡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崽崽,小胖手还抓着他娘的衣服。
眉眼相似的两张脸蛋亲密地贴着,脸颊浮上嫣红,显然都睡得正香。
屋外阳光正灿,屋内一起正好。
大壮面无表情地把木盒盖上,藏入袖中,准备找个时机丢掉。
人都死了,就不要来打扰母子俩平静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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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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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气越来越热, 夫人身子骨弱,偏偏娇气得很,只图一时凉快, 大壮隔一会儿就得检查夫人有没有踢被子。
门被推开,大壮轻手轻脚地来到榻前, 果然见软被都快被蹬到床尾了, 轻轻扯过来给夫人盖上。
美人安安静静睡着, 浓密鸦睫乖巧垂下, 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轻颤的羽睫仿佛要扇进男人心底,勾起阵阵涟漪。
若是有人从窗前经过,定会看到粗布麻衣与娇贵绫裙交缠的一幕。
麻布质地粗糙, 被搓洗得起了毛边,湖蓝绫裙却是娇嫩矜贵的,不染一丝灰尘。
天差地别的两种衣裳纠缠在一起, 粗糙把娇嫩保护在内里, 画面诡谲,却又透着奇异地协调。
男人无声地守在榻前, 背影沉寂,仿佛亘古不变, 让人想到遥远森林中,萤虫飞舞,溪流潺潺。
美丽娇花旁边的盘踞着凶猛的野兽,花身孱弱,还没有野兽的一只爪子大,却得到了它全部的关注, 连偶尔忍不住的舔舐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敛舌面的尖刺。
许是穿过窗棂的风太柔和,或许是守在身旁的气息太踏实, 乔沅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屋外粉霞满天。
身下蜀丝锦被柔软舒适,美人浑身酥软,迷迷瞪瞪地看着头顶的撒花纱幔。
帘帐被掀开,乔沅感觉自己被扶起来枕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唇边送过来一杯温水。
干涩的喉咙被清水滋润,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像是泡在云朵里。
乔沅不自觉整个人都缩进男人怀里,蹭蹭他的下巴,哼哼唧唧地把大手放在自己睡得酸软的腰上:“揉揉。”
掌心火热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衣物传到纤腰上,腰身颤了颤,似在无声催促。
掌下细腰盈盈一握,大手顿了会儿,开始慢慢按揉。
他的力度适中,但娇腰还是太敏.感了,小美人不禁往他怀里越钻越深,想要躲开。
殊不知,这样反而把自己送到人嘴边。
腰上的痒意越来越明显,乔沅意识终于清晰了些,睁开眼,轮廓锋利的下巴映入眼帘。
男人胸前的衣裳被蹭得凌乱,衣襟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结实坚硬的胸肌。
乔沅抬头对上大壮幽深的目光,一时愣住了。
这段日子,两人之间勉强算是清白,除了那次意外,之后再没有过亲密的行为。
但是刚才半梦半醒间,她完全忘了齐存失忆的事,下意识地扑到他怀里撒娇。
在失忆的大壮看来,他们现在是夫人和侍卫的关系,肯定会觉得很突兀吧。
乔沅讷讷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瞥见他领口处被抓出的褶皱,脸色更红了。
湖蓝裙摆慢慢从手上滑过,香软的触感渐渐分离,身躯都仿佛空了一快。
大壮垂下黑眸,遮住眼里的失落,蹲下.身为夫人穿鞋。
玉肌捻腻,还泛着娇嫩的粉,套在深色木屐里,越发衬得脚趾莹润如珍珠。
大壮呼吸一窒,为夫人穿上另一只木屐。
乔沅套在木屐里的脚趾忍不住蜷了蜷。
凭心而论,他的行为很克制,手也是规规矩矩的,若是没失忆前,齐存指不定就要扑上来又啃又咬了。
但这种隐忍又压不住火热的目光,比真做点什么还要让人羞怯。
屋内奇怪粘稠的气氛维持到绿袖抱着小世子走进来。
小崽崽才不懂爹娘之间奇怪的氛围,被放在软榻上,就迫不及待地爬到他娘身上。
明明被漂亮娘亲捉弄最多,偏偏每次上一刻还被欺负得脸蛋通红,下一刻又黏过来。
乔沅挠挠胖崽崽的双下巴,正想把他放下去,被他手上带的银镯子吸引了视线。
银镯子一看就知道是小孩样式,中间刻着“平安如意”四个字,末端缠着红线,还有三颗小铃铛做点缀。
只是,这个镯子明显是年纪更大一些的孩子带的,庭哥儿手臂白白胖胖,只堪堪坠着不掉下来。
而且,这上头的红线颜色略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一旁照顾庭哥儿日常的丫鬟看到了,解释道:“之前绿袖姐姐打开存着国公爷旧物的柜子的时候,小世子钻进去玩,不知从哪里翻到的,奴婢见他喜欢,便没摘下来。”
齐存的?莫非是他小时候戴的?
可是这镯子雕刻繁复花纹,看起来不便宜,王氏那时候买不起这样的镯子吧。
乔沅下意识想问齐存,见他在外室沏茶,似乎没听见这边的话,想起他现在失忆了,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让人先放起来。
丫鬟端着晚膳进来。
乔沅坐在桌前,看着布菜端水忙忙碌碌的男人,“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以前齐存和她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照顾她,如今大壮的热情更甚,站在她身旁只顾着伺候她,乔沅怪不好意思的。
大壮低着头:“夫人,这于理不合。”
高高大大的男人垂下眼眸,收敛了几分凶性,莫名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怎么不可怜呢,那么骄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还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来处,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安身立命。
虽然他表面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心里一定有彷徨不安的吧。
乔沅心里一软,没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没有外人,她们看到也不会说什么。”
屋里的丫鬟都被叮嘱过,如今情况特殊,在国公爷恢复记忆之前,不准把他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出去。
大壮的视线从搭在他臂上纤白如玉的手指,一点点上移,对上她盈盈的水眸。
如烟如雾,漂亮稚艳。
乔沅在齐存面前放松惯了,此刻完全没意识到同桌吃饭显然超出了夫人和侍卫的关系。
美人的放纵,助长了男人心中的妄念。
野草受到一滴雨露,就仿佛沐浴到圣光一样,疯狂向上生长。
如今乔沅在之前齐存日复一日的投喂下,食量终于不像以前那样小鸟胃了,但也吃不了太多。
她放下筷子,大壮就自觉地把剩饭剩菜都倒过来,全都吃了。
两人配合默契,一看就知道做惯了这样的事。
*
晚上照旧是大壮守夜。
乔沅陷在软被里,临睡前,听到外头突然响起雨声。
桌前坐着一个坚实的身影。
本来旁边有专门的小隔间供守夜的丫鬟住,如今男人代替了丫鬟的职责,却从来没有在那边睡过,每次都在趴在桌子上随便对付一晚。
当然,这是乔沅看到的。
下雨的夜晚会比平时更凉一些,乔沅忍不住看向大壮。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撑起身子:“你……你去隔壁睡吧。”
黑暗中,男人的身子转向这边,好一会儿,低沉的声音响起:“夫人,乡野之人不讲究这些,我站着都能睡。”
这哪是坐着站着睡的事啊,这样会着凉的。
乔沅气鼓鼓地瞪着他,好半晌,见他还不动,似乎要坐到地老天荒,到底还是松口了。
“你……算了,你要不要过来睡?”
榻上有两床被子,两人各盖各的,倒也可以。
一片寂静黑暗中,娇软的嗓音就像是林中天真单纯的小精怪。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树头,在男人看来,都透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男人慢慢走过来,呼吸不急不缓,沉重的步子却莫名给人压迫感。
庭哥儿被丫鬟抱着去厢房睡了,乔沅向榻内移了移,给他空出地方。
身旁一沉,熟悉的气息袭来,乔沅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大壮僵直着身子。
虽然他以前偷摸着趁夫人睡着爬上来,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夫人清醒的情况下同床共枕。
黑暗无限放大人的感官。
大壮听见软软的呼吸声,鼻尖嗅着夫人身上特有的幽香,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这场珍稀的美梦。
雨滴落在窗上,有种珠圆玉润的旋律。
片刻,身旁传来翻身的动静。
大壮屏着呼吸,张开手,果然抱住一具滚来的香软身子。
他熟练地把夫人揽到怀里,男人的胸膛足够炽热,两张被子终究只用到了一张。
大壮既甜蜜又愧疚,夫人这样不设防,一定对他很放心。
他蹭了蹭怀中美人的头发,温热呼吸喷洒在那娇嫩的脖颈上。
可惜他却注定要辜负这份信任了。
*
朱栏玉砌,一切都被罩在雨雾中。
乔沅是被一种强烈的窥视感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妆台上睡着了。
光线昏暗,迫人的存在感却昭示着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通过她面前的镜子,细细地打量映在镜中的美人。
这道目光有如实质,从她的眉眼刮过,在饱满的红唇上滞留了一秒,又继续往下,细颈,香肩,还有垂在胸前的细软青丝。
细致深邃,仿佛每个地方都看不够似的。
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听丫鬟说,你今日晚膳只用了几口。”
难怪她现在浑身无力,脑袋晕晕乎乎的,也没有精力呵斥这道堪称冒犯的视线。
男人似乎对她的沉默习以为常,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来。
乔沅艰难地撑着头,掀起眼皮透过镜子和男人对视一眼,然后感觉身子悬空,被他横抱起,走向床榻。
身子陷入柔软的锦被中,乔沅环在他颈后的手还没有松开,然后就被齐存的动作惊到。
他在解她的衣服。
乔沅下意识阻止他,刚想问齐存这是怎么回事,却被他有预料地堵住唇,碾磨辗转。
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以至于小美人愣愣地看着床帐,对目前的情况有些反应不过来。
内室的窗户没有关,屋外下着大雨,雨声和着交错的呼吸,犹如一场荒诞的梦。
略有些重的吻从唇角流连到纤嫩的颈侧,滚烫,黏腻。
乔沅指尖轻颤,抵在齐存的肩膀,却又马上被另一只大手充满占有欲地抓住,十指交缠,密不可分。
嫩如青葱的玉手娇软无力,古铜色的大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两只手结合在一起,有种被禁锢的暴戾感。
湿润的吻已经辗转到了雪肩,刚要往下,齐存似乎想起来什么,终于抬起头来。
乔沅对上他略带血丝的眼眸,微微一怔。
卡塔——
一只缠着红线的细银镯子被戴在雪腕上。
这镯子似乎被特意改造过,加大了圈围,中间的“平安如意”看起来有些歪扭。
上头的银铃被男人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明明发出的清脆铃声十分细微,在此刻却仿佛要萦满每个角落,哪里也不能逃过。
乔沅听见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
“物归原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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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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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色湖面中投入几颗鱼食, 引来几尾锦鲤争抢,红色尾鳍在水中游动,如浮光跃金。
距离做那个梦好几天了, 乔沅还是没能弄懂那句“物归原主”的意思。
是说银镯本来就是她的?
她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深,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样的镯子。
若真是她的, 怎么会到齐存的柜子里, 或者, 是丫鬟无意中放进去的?
可是她年幼时戴的首饰, 早就压箱底了,丫鬟也不会轻易翻出来。
小孩,齐存, 物归原主。
乔沅托着粉腮,若有所思。
像是只差了一样关键线索,就可以把这些连起来。
大壮端着夫人爱喝的冰镇绿豆汤过来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了立于亭中的美人。
最好的宫廷画师都画不出如此惊艳的美貌, 藕色锦织裙上的流云倒映在水中,漂亮极了。
美人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眉尖蹙起,偏了偏头, 被池边的荷花吸引。
亭子建在池边,靠近水的那一面本来有栏杆,但正巧昨日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岌岌可危地保持着原状。
于是站在栏杆边,探身摘荷花的美人就显得非常危险。
大壮脑袋里轰地一声, 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几个画面。
幽深的湖水,泛着冰冷的寒光, 激烈的浪花,漾开的青丝如烟如雾,在水中交缠,最后定格在一张被头发遮掩,却依旧透着光晕的面容上。
身躯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混乱后怕,心脏像是被大手攥住,狠狠一捏。
纤白手指还没触到荷花,腰间横过来一条铁臂。
乔沅眼神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抱着飞快地远离水边,直到退出一段距离,才被放下。
身后呼吸急促,她都感觉后背贴着的身躯在几不可见地颤抖。
这时候乔沅哪里还记得什么银镯子的事,转了个身,对上那张眉宇间还残留着惊惧的面庞。
向来精壮的男人唇色发白,额角都冒出冷汗。
乔沅一愣,没有管还在腰上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问:“你怎么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那双亮盈盈的水眸近在咫尺,水葡萄似的,盛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发着颤的身子在这种眼神下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大壮刚想开口,才发现喉咙紧得不像话。
额头传来轻柔的触感,是夫人在帮他擦汗。
大壮闭了闭眼,把脑袋埋在夫人肩上,死死地搂着她。
乔沅也不急,等到颈侧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好一会儿,才听到闷闷的声音。
“栏杆坏了。”
刚才乔沅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事,现在松了口气,“我知道。”
她又不是小孩,自然注意到了那面坏了的栏杆,所以摘荷花的时候手抓着亭柱,免得自己掉下去。
乔沅拍拍男人的背,刚想推开他。
“我好像看到有人溺水了。”
他的话有些奇怪,乔沅却一下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之前掉进湖里被齐存救上来,又心虚又高兴。
“你想起什么了?”
大壮眼神迷茫,扶着额头,恍惚了会儿,“我不知道。”
他努力回想那个女子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再一细想,脑袋里便钻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乔沅慌忙拿下他的手,“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慢慢来就是了。”
现在已经够傻了,可别再整出什么问题来。
大壮缓过来,胸膛触感柔软,他这才意识到两人还抱在一起,连忙松开搂在夫人腰上的手。
乔沅倒是不在意,轻轻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大壮瞄了夫人一眼,见她细白指尖抚过胸前衣襟,耳尖一红,赶紧移开视线。
*
这件事倒是给了乔沅启发,她想起大夫说可以带齐存经历以前熟悉的环境,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计划,先收到了一张请帖。
是懿容公主举办的生辰宴。
乔沅小时是懿容公主的伴读,那时候两人关系不错,这些年来往少了些,但人家特意邀请,她也不好拒绝。
懿容公主前几年丧夫,如今独自住着偌大的公主府,她爱热闹,常举办各种名头的宴会,公主府内也是雕梁画栋。
乔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久不见的乔嘉,刚想走开,被看个正着。
“姐姐。”
乔沅当没听到。
乔嘉没办法,只好说点她感兴趣的:“姐姐,父亲已经同意在和离书上签字了。”
乔沅果然停下来,转过身,流光裙衫,纤腰袅娜:“当真?”
乔嘉推着轮椅靠近,仰头看她:“听说赵姨娘在里头出了不少力呢。”
以前乔母掌家的时候,府上规矩严,赵姨娘被压了几十年,如今有机会摆脱这个精明的主母,可不得使劲出力。
就算新的主母进府,短时间也掌控不了乔家,她可以从中谋不少好处。
乔沅不在乎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结果是她想看到的就行了。
她心里为阿娘高兴,面上也带出几分放松。
乔嘉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袖子:“就算父亲和母亲和离了,我也是你的妹妹。”
她面上有几分委屈,似乎为乔沅避之不及的态度伤心。
乔沅这会儿心情好,懒得跟她计较。
婢女领着两人到举办宴会的地方,途径一座假山,却听见一阵小孩哭叫。
乔沅正疑惑,却见婢女哎呦一声,向她行了个礼:“定是四皇子贪玩跑进去了,奴婢这就去把他带出来。”
四皇子和懿容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今日出现在这里也情有可原。
乔沅颔首,见婢女匆匆忙忙地跑进假山,果然抱出来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孩。
小孩浑身乱糟糟的,出来见到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羞怯地躲在婢女身后,看得出是个腼腆的性子。
早前大皇子和二皇子光芒太盛,把剩下几个未成年的弟弟压得死死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纷纷倒台,众人的目光不得不转向剩下的几位皇子。
本来李兴作为其中最年长的,也有几分胜算,朝中却鲜有支持者。
众人一提起这位四皇子,只余叹息,皇帝更是毫不客气地评价这个儿子——平庸。
想今日这种跑到假山里玩,结果被卡住出不来的事传到那些大臣面前,又要摇头说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
今日的生辰宴也算宾主尽欢,宴会结束后,懿容公主特意把乔沅带回自己的寝屋,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在外人看来,两人境遇相同,年纪轻轻就丧夫,懿容公主还安慰她要向前看。
乔沅出来时,和一身着翠色衣袍的男子擦身而过。
乔嘉竟然还在外面等着,兴致勃勃,想跟着她一起回庄子上住。
乔沅自然拒绝了。
乔嘉努努嘴,奈何乔沅态度坚定,她也不想惹得姐姐厌烦,只好转移话题:“姐姐,你可知刚才那进去的男子是何人?”
乔沅侧目,她刚才连那男子的面容都没看清,自然不知他的身份。
乔嘉神神秘秘地凑近,“天色不早了,姐姐你出来时,公主的寝屋是不是都没人了?”
乔沅一愣,反应过来,脸颊漫上绯红。
她皮肤太白了,这层红就如宣纸上的一抹朱砂,纯洁中又透着艳气。
乔嘉凑得更近了,“公主守寡多年,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倒是希望姐姐也如此。”
乔沅皱起眉头:“住嘴。”
乔嘉不满:“难不成姐姐还想为个镇国公守一辈子?我那儿有几副小倌的图册,姐姐不妨拿过去瞧瞧,挑一两个才好。”
此时两人正走出了门口,镇国公府的马车在一旁等候。
大壮待在马车上,透过帘子看见夫人走近,正要下马车,听见这话,心里一紧。
是啊,夫人还这么年轻,生得这么美,怎么可能为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呢。
好在很快又听见夫人的轻斥:“胡说八道什么。”
大壮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又升起一种不明情绪。
哪怕他没见过别家夫人和侍卫相处,也察觉出夫人似乎对他宽容得过分。
也许,他的妄念,可以得到上天眷顾。
大壮咽了咽口水。
夫人不排斥他的拥抱,还允许他同床共枕,至少在夫人这里,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夫人的心思和他的一样吗?
这个猜测一出,他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陷入纠结中,直到乔沅上来。
马车缓缓启动。
大壮心神紧绷,后背都湿了,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夫人。
好在夫人似乎也有心事,没发现他的异样。
乔沅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男人,垂眸深思。
这一次的宴会提醒了她,如今正是关键时刻,齐存的失忆症可以慢慢来,朝中的局势可等不得。
她虽不懂朝政大事,但也知齐存的野心不小,胸有沟壑,不甘居于人后,立储事关重大,齐存不可能在其中什么事也不做。
乔沅知道怎么联络齐存的心腹,想了想,斟酌着话,试探着开口。
大壮正胡思乱想,大胆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突然听到夫人叫他。
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几乎酥进他骨子里。
“大壮,做一个侍卫,确实是委屈你了,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差事,虽说不能在我身边侍奉了,但可比现在有前途。”
乔沅想着,虽然他没有记忆,但身居高位多年,养成的敏锐应该还是在的,如果有心腹在一旁协助,应该也能对这些事务很快上手。
却不想,听在男人耳朵里,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他才听到有人在夫人耳边煽动,结果夫人现在就要把他支开。
然后呢,她就可以放心地和心仪的小倌夜夜笙歌?
大壮嘴角平直,方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一点点消散。
乔沅看不清他的神情,见他不回答,干脆坐过来,“你想不想要?”
这时,车轮似乎碾过了一块石子,马车颠簸了一下。
乔沅没有防备,快要摔倒之时,被人抱进怀里。
后背胸膛火热,乔沅听见他的心跳,刚想回头,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禁锢她的动作。
这种动作带着一丝强制意味,莫名觉得冒犯又暧.昧。自男人失忆以来,觉得自己只是个仆人,再没有做过。
乔沅惊讶,但是看不到他的脸,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以为的老实仆人脸上的纯良慢慢隐去。
如果她能回头,就会发现,这幅神情已经和齐存有五分像。
乔沅怔愣间,感觉到一个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发丝戳得她颈间有些痒。
“想要。”
大壮嗅着鼻尖的幽香,眼珠漆黑。
他听出夫人想要他答应下来,夫人希望他做的,他自然不会推辞。
那么,礼尚往来,夫人也该应下他的乞求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升级情夫结果失败的大壮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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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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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夏季, 昼越来越长,才过卯时,天已蒙蒙亮了。
庄子上也传来动静, 婢仆们浣衣做饭,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玄衣男人走在青石板路上, 原是朴实内敛的气质, 经过这段日子的陶养, 眉宇间的威压越发深重。
路上不断有仆从向这位大人问安, 有人眼带艳羡。
他们知道这位大人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原是个侍卫,如今似乎更受器重了, 虽说不知在做什么,但见他越发迫人的气势,显然也不是普通事务。
大壮神色淡淡, 穿过行礼的人群, 来到一处院子。见到熟悉的景物,古井无波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眼眸深处泛起点点涟漪。
院里的婢仆了解夫人的作息,这个时辰夫人还没有醒, 于是做事都特意绕开夫人的屋子,此时这处很安静。
大壮站在台阶上,隔了一扇门,他似乎都感受到了夫人的气息。
暖香融融,无辜中又带着特有的勾人缠绵。
压抑着胸腔中越来越快的心跳,大壮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屋内熟悉的幽香在这个精壮男子一进门就涌过来, 先是试探性沾在外面的衣物。
见男人没有反应,恃宠而骄地在粗硬的头发上留下痕迹, 又慢慢往下,亲昵地拂过脸庞,一点点深入严实的衣襟内。
不到一刻工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男人都被女子身上独有的旖旎暗香包裹住了,他却一点也不反感,神情还有些享受。
屋内光线昏暗,营造了一个暗流涌动的氛围。
没有回来前,大壮归心似箭,现下已经踏进这个屋子,反倒不着急了。
沉重的脚步声被昂贵的地毯消弭,柔软的绒毛深陷下去,又慢慢恢复。
雕花梨木床前搭了一层纱幔,本是保护榻内人的举措,偏偏男人的视线过于炽热。轻薄的纱幔抵挡不住,只能颤颤巍巍地后退一步。
被子被蹬到床下,于是最后一层保护都除去了,任由来人将世间最美妙的风姿都看了去。
美人面向床内,侧身睡着,纤长羽睫无知无觉地垂下,雪白脸颊浮上一丝浅淡的晕红。满头青丝铺散在玉枕上,带着夏日的清凉。
大壮从几次同床共枕的经历中知道,娇娇软软的小美人,睡相却极其不安分,若是没有他抱着,一夜不知道会翻滚多少遍。
于是此刻也便宜了某个不速之客。
乔沅畏热,穿的寝衣轻薄柔软,经过一个晚上的翻滚,早已凌乱得不成样子。
雪肤腻白柔滑,手感好得如同上好的丝绸,往往最吸引凶兽的垂涎,轻而易举就能留下印子,若是在榻上,还不知要遭受怎样的亵玩。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男人尽收眼底。
缕缕曦光从窗棂中透进来。
乔沅醒来的时候,透过纱幔看到桌前的身影,揉着眼睛慢吞吞爬起来:“你回来了,新差事怎么样?”
这段日子,大壮都在外头处理事情,他没有记忆,本就处于劣势,还得先摸清楚上京目前的形势。
好在他记忆深处的本能还在,重来一遍,上手也快,心腹从一开始的茫然彷徨,到现在也有信心了。
纱幔被掀开,大壮低眉顺眼地扶着夫人起来,“一切顺利,同僚的态度也很好。”
好到不像是对一个同事,言行举止甚至有些恭敬和惧怕。
乔沅听见他的话,睡意都消散了些,忍不住睁开眼看他。
好在大壮是个老实憨厚的男子,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心虚,还体贴地蹲下|身,帮身娇肉贵的夫人穿鞋。
乔沅坐在床边,觑了会儿他的面色,敷衍道:“许是大家都非常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
这位夫人似乎被镇国公保护得很好,对他们做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大壮想着这段时日看到的东西,玩味地勾起唇角。
乔沅昨天睡前看话本到深夜,现下还有点困,刚想睡个回笼觉,细腰上贴来一只大手。
“我方才去看了一趟小世子,他已经醒了,夫人要不要陪他用早膳?””
昨天乔沅本来答应陪崽崽一起睡,结果新到的话本太好看,她完全把儿子忘了。
乔沅有点心虚,也不睡回笼觉了,想着待会儿要好好哄哄崽崽,任由大壮把她带到屏风后洗漱。
她被男人照顾惯了,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热帕子敷在脸上,舒舒服服的,乔沅觉得困意更浓了。
“夫人,您帮我找到这么好的差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乔沅听见大壮满含感激的话,欣慰道:“你好好干就是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似乎是什么信号。
美人感觉他的动作一顿,然后自己被扶着站起来,靠在屏风上。
身前是屏风,身后是男人炙热的体温,让人有种被禁锢在狭小空间,逃无可逃的荒唐感。
乔沅不安地动了动,被人从身后抱住,贴得太近,腰间的铁臂粗壮有力,衬得细腰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那怎么行。”大壮的声音有些苦恼,似乎在想要怎么报答夫人。
美人心跳漏了一拍,危机感还没升起,腰上的寝衣系带被解开。
寝衣是丝绸材质,配上美人细腻的雪肤,衣结一松,马上如雪花般滑落。
乔沅慌忙睁开眼,细白手指胡乱抓住衣襟。
但她本来就困得迷迷糊糊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雪肩半露,浑圆肩头还泛着漂亮的薄粉,像是桃树枝头绽放的初蕊。
乔沅听见大壮在她耳边说话,语气诚恳,气息喷洒在白嫩的脖颈上,激起一阵轻颤。
“我身无长物,又没读过书,或许只能卖卖这身力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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