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九阿哥得知,十四不但把他出钱让人在南城门外建房子,给乞丐流浪汉有个落脚处的事,抖了出来;还把他经常让人往养济院、育婴堂、普济堂送米送面的事也抖了出来。
他想扑上去,把这个专门坏他事的小子,摁地上爆捶一顿。
前世他在皇阿玛那里留的印象不好,原因之一,就是这么一步一步来的。
小兄弟们热乎乎的说帮他,却总是好心办坏事,最终坑了他,尤其是这个十四。
就说眼前这种事,皇阿玛初听或许会高兴。
但过后,就会往深处想了。
一个皇子四处做善事,有什么目的?是江湖义气,还是想收买人心?
皇阿玛先是大清国的皇帝,其次才是阿玛。
身为一个雄才大略,自认为是千古明君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威胁到一国之君的权威。尤其是四处拉拢人心这种事,简直就是在触动逆麟。
年轻的时候,他不懂。
这是老八失败之后,才渐渐想明白的道理,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还有啊!其他兄弟会怎么看他?
不说旁人,自己最烦的就是这种钴名钓誉的人。他是看那些老老弱弱的实在可怜,自己的钱又多的花不完。
才暗中安排人去帮帮他们。
十四阿哥看到九哥眼露凶光,又往一边挪了挪,“九哥你别不高兴嘛。这都是好事,皇阿玛最喜欢爱民如子的人了。”
“我吃饱了撑的,跟那些穷酸打交道,你别胡乱把什么破事都往我头上栽。”九阿哥全盘否认。
十四阿哥笑嘻嘻道:“能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弟弟我的火眼金睛。我那天在普济堂门口遇到刘能,起初他还揶揶藏藏,我一看就有鬼,三两句话就把他诈出来了。”
“就你能,我看你从今以后叫胤能得了。”九阿哥道,“反正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你别四处胡说。让真正做这些事的人,在背后骂我。”
“九哥,做好事不留名,那都是话本子里的故事,九哥就别再做侠客梦了,还是想着怎么赚钱吧。”十四加重一语气道,“官场上有句话叫,千里做官,只为财。咱做好事,最终也得是为财。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好办事。”
九阿哥:“……”被对方这么一说,敢情他全是为了谋财。
这样也好,总比谋名要强。
九阿哥伸长胳膊,从塌头柜里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把一张千两的银票抽了一半,因为气这个小子擅作主张,不想给他那么多,又换成了五张一百两的。
“这是五百两。这事儿到此为止。你赶快去跟他们说,从今以后,不准从他们嘴里出现九阿哥、九皇子、九爷这三个名字。”
十四把手背到了身后,红着脸说:“九哥,你太小看人了。弟弟是为了钱嘛,弟弟是为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情意。我知道老四在劝你和佟家讲和。九哥都被人欺负了,他不出头便罢,还胳膊往外拐,算什么兄弟。”
“狗屁兄弟!”
“九哥,咱们坚决不能讲和,要同他们一斗到底!九哥你尽管放心,弟弟我保你能笑到最后。”
接着又压低了些声音说,“皇阿玛往佟家派的太医,被我在半道上截着了。我叮嘱他了,好好给三舅舅治病。好的太快,那伤就会出现在他自家儿子身上……”
九阿哥:“……”
“九哥,你眼怎么了?我刚进屋就发现了,又是眨又是斜的。还越来越严重了。”十四阿哥见九哥的眼不住的往书架那边斜视,颇为担忧地问。
“……昨晚没休息好,面部抽筋。我要睡会儿,你先忙去吧。出去后,找你吩咐过的太医。跟他说,你是开玩笑的。”此时,九阿哥心里有无数的羊驼在狂奔,脸上却一副平静的样子。
叮嘱十四道:“佟家的事,你不许插手了,我自有计划。你胡乱插手,会坏了我的事。明月阁已经关店了,回头打算转出去。”
“啊?!!生意正好,怎么关了……”
为了赶快打发走这个祸事精。九阿哥只得撒谎:“是皇阿玛让关的,责怪我与民争利。不该把捐五十万两的事,说出去,让满大街的人议论皇子做卖买。我这腿就是从乾清宫里出来的时候,因为心中惶惶不安,给扭着了。”
“九哥,弟弟不是故意坑你的,我真的是为了哥哥好。”十四阿哥扑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哭丧着脸道,“是弟弟考虑不周,我是以为皇阿玛已经知道此店,所以才敢说出来。你的客栈酒楼,我半句口风都没漏。九哥,你说吧,此事要怎么补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你办好喽。”
“以不变应万变。”九阿哥拿着银票,拍在他的胳膊,“最近什么都不要动,静观其变。”怕十四再生是非,又说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好吧。”十四阿哥犹豫了犹豫,还是把银票收了起来,“这钱我就拿着了,用它来收买刑部的人。让他们多在诺敏大人跟前帮九哥添好言,再顺便打探诺敏大人的喜好。助九哥一举把岳丈拿下。”
九阿哥连声道:“别别别,你什么事都不用做,拿去买糖葫芦吃吧。要是用不完,就先存着,将来成家分府之后,用银子的时候多着呢。”
十四阿哥笑嘻嘻道:“等分府的时候,九哥肯定给弟弟添祭灶礼,哪里用得着这些小钱。”接着转了话,“九哥看上去,就是很疲惫,躺下睡会儿,我走了啊!快到下午茶的时候了,皇阿玛可能会去骑射场,我得去露露脸,赢得皇阿玛的好感。”
话一落,又旋风一样的跑了。
祸事精终于走了。九阿哥朝着门口喊人进来,换茶盏,上新茶。
“刚才来的是十四弟?”太子从书架后面,背着手走出来。还是一副玉树临风,坦坦荡荡的模样。
没有一点,偷听别人说话的心虚。
从方才的谈话内容,以及声音来判断。肯定是十四了。太子之所以这么问一句,是十四表现出的样子,太过令他意外。
十四是个什么人?
他印象中的十四,又乖又可爱,说话前先羞涩的笑笑。
有次兄弟们比骑射,十四一箭正中红心,然后缩着脖子吐吐舌头的小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
就是皇阿玛也是这么认为的,曾多次说,十四的性格像德妃。明明极其聪慧,却能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印象中的十四,和方才的十四,完全是两个人嘛。
整个紫禁城里,九阿哥是对十四对了解的人。此刻,他太知道太子的感受了。
没回答这个不用回答的问题,而是干着嗓子为十四开脱,“他就是爱在嘴上逞能,还爱凑热闹,没恶意、也不会真干坏事。二哥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为了避开谈论方才十四说的那些话,他紧接着又道:“二哥,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十四的表现,简直就像为太子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特别想谈谈别的兄弟们。
太子先是“呵呵”笑了一声,然后道:“听十四弟说话,他和四弟关系不大好?”
十四阿哥和四阿哥都是德妃所生。不同的是,生四阿哥的时候,德妃的位份低,没资格抚养孩子。刚生下孩子不足三天,就抱去给了当时还是贵妃的孝懿仁皇后抚养。
十四阿哥是由德妃亲自抚养大的。
两位同胞兄弟,关系却不亲近,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从没有人拿出来公开议论过。
九阿哥道:“四哥和十四弟年龄相差的多,玩儿不到一块去。二哥,咱们刚说到哪儿了?对对,说到眼睛了。你说桃花眼怎么了?”
太子追着说这个话题:“九弟和十四弟年龄也差的不少。孤看着,你们的关系就挺好。十四弟用的方法不对,但话说的有道理,你要是想和佟家斗,就要取得皇阿玛的信任,用皇阿玛的手去对付他们。”
“那是舅舅家。”眼前的人,不但是二哥,还是一国储君。是和皇阿玛日日见面谈论政事的人。不能在话里让对方抓住把柄,九阿哥赶紧为自己辩解,“都是一家人斗什么呀,我这是腿不方便。腿脚要是方便,早去佟家探病了。”
说完,扭着头,朝门口大喊,“二顺,二顺……”
偷藏在门外的二顺,战战兢兢地小步走过来问:“主子爷,有何吩咐?”
“换身好衣服,去佟家走一趟。代我向三舅舅请安,跟他说,我也摔着了。等我能走路,立马去他府上探病。礼物就带……”九阿哥稍一思索道,“把我那个心爱的不倒翁找个精美的盒子装着,送过去。”
“主子,还带什么?”二顺颤着声音问。
“佟家什么都有,补品什么的就不用带了,只送一个不倒翁就行。三舅舅不能出门,肯定闷的慌,让他逗个乐儿。麻利儿的跑着去吧。”
九阿哥吩咐完,又一脸正经对太子说:“这个不倒翁还是南怀仁大人从他们的国家带来的,包含了对未来前程的美好期望。不管经历多大的风浪,怎么摇摆,都不会倒下。”
自己诚心诚意,老九却没把自己当亲兄弟,太子心中十分失落。为了日后能够经常来往,只得跟着装傻。笑着点了点头:“此礼物,送病人倒是合适。”
二顺本来在为难呢,去国舅爷府上,带个巴掌大的不倒翁,这像话嘛。人家不把他扫地出门才怪。
听太子爷说合适,麻利的去换衣服了。
九阿哥装模作样道:“送礼物这事,我最在行了!下次,二哥遇着送礼物的难题,尽管来问我。”
太子心想,是在行,气人最在行。隆科多看到不倒翁不得气个半死。谁家外甥送舅舅礼物送个不倒翁啊,把人当小孩儿,逗着玩儿呢?
他继续装傻:“孤遇到难题,一定来问九弟。”
领教了九阿哥的滑头,太子知道从对方这里是套不出来什么了,于是转了话:“选秀这两天就结束,皇阿玛要开始指婚了。福晋你自己选的,侧福晋呢?这些秀女里有看上的人吗?”
九阿哥豪不犹豫道:“没有。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只要这一个病秧子了,不打算要孩子。等老了,二哥看着哪个兄弟的孩子多,过继一个给我,别让我辛苦挣来的爵位传不下去……”
说到这里,看到太子妃领着他口中的“病秧子”进来,一向巧舌如簧的人,舌头瞬间打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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