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恍若一只扑入火堆里的粉蛾,翅翼被一举卸下,身躯很快被点燃燎原。
顾淮晏勾手紧紧揽着她细瘦的腰肢,呼吸渐渐地沉了,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偌大的浴桶踱步而去。
行路间门,她鬓间门处的簪钗滑落,三千青丝散乱垂落,一绺墨发拂扫至她的唇珠处,她无意识地轻舔唇角,唇色漫延着水光,发梢随之湿漉,原是皙白楚楚的瓜子小脸儿,因之添了平素所没有的媚色。
顾淮晏眸色沉黯,揽着少女的腰肢也紧了一紧,轻轻浅浅的吐息浇在水雾里,显得飘渺又朦胧。
景桃的小脸就贴在顾淮晏的胸膛处,谛听着他强烈而有力的心跳声,俨若夜里村墟捣米的舂声,幽远而空旷。
她的心跳亦是极快的,心律和他的糅合于一处,耳前只有他的灼热吐息。
许是男人的眸光过于温柔,赋予了她无量的勇气,景桃倏然觉得,自己该主动做些什么。
视线缓缓从顾淮晏的胸膛,挪至他的锁骨,再挪至他的下颔。
一时间门,景桃踯躅片晌,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地被迫垂首,尔后,她微微挺胸扬颈,唇瓣轻轻贴在他的唇上。
男人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直,神色拢入光影的暗处,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景桃悄然挪开嘴唇,额庭轻抵着他的额心,浅浅阖上了双眸,缩着脑袋,噙着一丝赧然:“这几些时日,侯爷一直在衍家奔走操劳,又为我的身心安康所担忧,我心含愧意,一直想要弥补侯爷人情……”
语罢,景桃复又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甚至是,用舌头舔了一下他唇角,模样赧然至极,又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儿,吻毕,她刚欲继续当缩头乌龟,但下一息,被倏然扔入了温热的水桶里,皙白的腕子被他攥住,整个人被猛推至桶壁。
景桃正欲忍疼闷哼,但细吟之声悉数被顾淮晏的唇堵住。
男人劲韧的手臂锢着她的腰肢,将她摁在怀中。
顾淮晏垂眸落下,平素清隽淡静的面容,蘸染了显著的欲色,少女身体嫩滑,俨若一尾娇美的人鱼,眉眸如小钩子,等他一口咬上去。
远望而去,水雾抚着一帷青帘,两道黑色人影入了浴桶,帘屏处影影绰绰,教人看不清真切。
顾淮晏越吻越沉,越吻越深,近乎失控,情难自已。
景桃显然还是个初涉人事的嫩雏儿,完全追逐不上他的快节奏,吻住她的唇齿之时,她的躯体遂即刻瘫软成水,腿简直酥软得站不起来,只得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身体黏黏糊糊挂在他身上,生涩又情动地回应着他。
借着温活的烛色,景桃看清了顾淮晏的面容,男子的眉眸底蘸染着透红的欲色,狭长的眼眸里,平素惯有的散漫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地是邃深炽灼,景桃眼尾一勾,思绪飘渺,忽地想起了一个大问题:“侯爷是初行人事吗?”
顾淮晏停住了吻,身体微滞,似乎没有预料她有此问,先默了一会儿。
原书里顾淮晏前期性子较为轻佻散漫,他同诸多闺阁里的贵女有过不浅的羁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指不定也有情难自禁之时。并且,此番与他亲昵之时,景桃发觉他技巧娴熟了不少,简直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景桃还挂在他身上,见他沉默了,她悄然从他身上下来,语气平静如水,辨不出喜怒:“看来不是了,对吗?”
是了,他已至二十五岁的年纪,不可能还是一只纯情小学鸡,加之技巧如此之好,肯定是寻人练手过的,练过之后,再来施加在她身上。
虽然知晓古代男子成亲前总会习惯去践行几番人事,此则很是寻常的一桩事体,但景桃今次蓦然觉出一丝吃味儿,她并非有处男情结,只不过觉得不大公平罢了。
不该再这等小事上锱铢必较,但她偏偏去计较了。
虽然灵魂已然是熟女,可初入爱河,景桃不过是一只小学鸡罢了,段位自然不高,但小学鸡也有小学鸡的骨魄,浪蝶难道就很了不起?
心底明明是酸胀无比,但景桃容色上却添了一抹浅笑:“民女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侯爷倒不必拘谨。”
顾淮晏捧着她的粉颊,邃眸与她平视,少女的笑色根本不达眼底,并且,自称又变了,语气也古怪。
“景桃,”顾淮晏嘴唇欲动,朝着她走过去,“其实事实并非你想的那般。”
景桃以为他逼近是想亲她,略微疏冷地后退一步,在浴桶里淌水而走,走到离顾淮晏最远的位置,别过脸去,阻断他的话辞:“民女已经乏了,恕不能再服侍侯爷。”
明明浴桶内的水是那般的暖热,可她却无端觉得冷丝丝。
语罢,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景桃走至屏风处,拿下了换洗的衣物,打算换上,但手腕被男人拽住,顾淮晏拿着棉毛巾严严实实罩在她身上:“天寒地冻的,刚从浴水走出来,容易着凉,我先给你擦身。”
景桃面无表情地挣了挣他的手腕,试图挣脱,可少女的力气自然不敌他的,最后只得妥协了一般,任由他躬自为她擦拭身子。
擦身之时,他非常规矩,毫无逾矩的手势,眸色的欲色也悉数冲淡,徒剩一片镜鉴般的清明。
可越看他这般淡沉自持,景桃心里便是攒着一团莫名的气,他刚刚不是要解释的么,现在她不说话,他怎的也不开口解释?还是要让她主动问吗?
主动一下的话,她就输了。
直至在床榻浅眠之时,景桃也没再说过一句话,夜间门,顾淮晏数次欲搂她而睡,前两次被她强硬地挣脱开了。
最后一次,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欲再强行挣扎,他的脸凑近,直直贴着她的脸厮磨,她羞得桃颜如醉。
他散淡地笑了笑:“桃桃想挨天劫吗?”
景桃在晦暗之中悄然睁开了眸子,切身地觉知到他烫热的身子,那随时可以把她撕成碎片的烫意,她瞬即羞窘得脚趾蜷缩,大力地摇了摇头。
“不想挨,就别乱动。”
景桃不再乱动了,身体也不敢挣扎,就怕他强行让她挨那一道天劫。
毕竟这一回,她的月事褪得干干净净,浴桶内他见后已是知晓,这个把柄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顾淮晏从她背后拥住她,垂首于她的颈窝间门,是十分亲昵的依偎姿势。
景桃虽然心中有气,但念在明日要赶去上值,还要复盘颐和长公主的案子,她只得阖眸睡去了。
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近乎一夜无梦,待睁开眸子时,已是寅时末刻的光景,账帘之外天光亮了些许,她翻转了个身子,适才发现身侧床榻已经空了。
景桃披衣坐起,衣服是顾淮晏的,空气俱是淡沉的木霜清气,很是好闻,景桃的心绪不住轻盈了些许。
床帐之外,裳婶和白露二人听闻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知是景桃起身了,速来打帘,拿了引枕扶着她起身坐起,服侍景桃洗漱与用膳。
景桃执起筷箸,往堂外扫了一眼:“侯爷呢?”
刚提及他,屋外倏然来了两道人影,来者是禹辰与尤玄霖,指明要见景桃。
景桃殊觉出了什么事,怎的两人一块儿前来了?
裳婶面露戚色,道:“姑娘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宫中出了一桩大事,有几个内侍去清扫内城的御河,却发现河道处横卧着一具浮尸,那个尸体,据闻是栖住于寿康宫的太后娘娘……”
景桃眸光顿肃,“太后娘娘?”
章太后前日不是还威胁过她么?怎的今次突然遭了害?
是谁胆敢居然在皇城之中害人?
又是谁要害章太后?
“虽然圣上已经让人封锁消息,但太后的噩耗还是自宫廷里流传出来了,而今是闹得满城风雨,听闻太后死时断了一截手腕,死状十分惨凄,好生可怕……”
白露今晨外出采买,听闻坊间门的百姓们皆在议论,她也留了个心眼,多听了几句,如今说出来,还是觉得可惧。
“断了一截手腕?”景桃殊觉这个死状莫名眼熟。
慢着,她想起来了,在颐和长公主的案宗里,长公主死时,亦是少去了一截手腕,只不过发现了手腕,却不见了尸体。
而今,倘使浮尸是章太后的,若是真真断了一截手腕,发现了尸体,但手腕却无影无踪。
那么,这一宗案子会不会与长公主有些许关联?
景桃凝起眉心,捞起一件薄薄的绒氅,速速起身而走,跟尤玄霖和禹辰会面。
今日的晴光分为短暂,金乌藏在云后,皇城上空雪光浓浓,却又有一派黑云压城之势,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见内城处已经被禁兵封锁,各宫嫔妃人心惶惶,意欲上朝的宰执卿相亦是不得不延宕静守在宫门外,晨雾里糅合着雪色,从宫门远望过去,可见御河之上一片血污。
硬厚的冰面横卧着一具尸体,女子一身精致凤绣的淡红槐黄宫装,歪歪地曳在雪地,凤簪犄斜,墨黑鬓发乱散于地,发丝之下露出一张冷白的苍颜。
不是常伴青灯古佛的章太后又是谁?
刘喻和陶若虚带着劲衣使们正在清理河道之上的血污,顾淮晏着一身玄色大氅立在河堤,不多时,听到有人喊了圣驾,不论是宫人亦或是宰执,悉数齐齐跪拜下去。
近些时日是多事之冬,北地瘟疫、西域犯禁,诸多政事亟需处置,批奏折一夜未歇的徽宁帝,容色看来有些疲乏,今次又听闻章太后遭了难,刚刚便在内殿里发了一通脾气,把寿康宫的内侍和宫娥都拖出去重罚了一顿,甚至有几个太后心腹被枭首示众。
章太后是徽宁帝的继母,谈不上很亲,但谈得上会兵戎相见的地步,章太后一直是徽宁帝的心头大患,平素她老人家有什么小动作,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原本打算把北地、西域两地的政务处置后,再来处置她,结果人突然死了。
徽宁帝心底挺高兴,有人替他斩草除根,但他同时也颇为忌惮,既然能杀掉了太后,那下一个大难临头的人是不是他?
那岂不是皇位不保?社稷不保?
徽宁帝心生一丝惮意,负手而立,扫了那一具尸首一眼,肃声吩咐武安侯:“案情峻烈,恳望顾爱卿尽快侦破案情,给大内一个交代。”
章太后遇害的事震撼了整座皇宫,首当其冲地自然是章太后的母家,太后垮台,母家肯定也会倒,树倒猢狲散,届时威胁赵家、顾家的势力就没了。
顾淮晏敛眸,正欲言,却见远处行来了一道月白色的衣影。
禹辰快步跑来,跪地行了大礼,道:“皇上、侯爷,景姑娘来了——”
徽宁帝听罢,唇畔掀起了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循着雪雾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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