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轻点 【阿尼斯,60%】
肌肤相贴的充实感能赶走很多不愉快的心情, 特别是这个坚实温暖,充满安全感的拥抱。
赫越偏头靠在维恩的肩头,双臂轻轻搭在腰上。硬气地输出固然解气, 画展还是被驳回的结果却让他发堵。
真过分啊……
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慢慢变凉, 金钱堆出来的菜肴处处弥漫着奢靡腐烂的气息。这里的世界,也如古堡一般绝非善恶分明。
维恩见他发呆不说话,心疼地圈住他的腰抱紧,一只手轻抚过他的头顶。
“我会做好的, 主人不要担心。”他万分后悔, 懊恼为什么要答应雌虫同事带上自己的主人来参加这个饭局。要是赫越不来,说不定能瞒天过海。
赫越的声音很飘,淡然地听不出情绪,“不准去求他, 狗狗。”他不允许欧里德这只贱虫羞辱自己的狗狗,这份体面, 说什么都不能落下。
“我不会的,我不会让欺负主人的虫好过, ”维恩轻声安慰, “我会安排好无盈利画展的,主人放心。不止一场, 会有很多场。只要主人想办, 我就给主人办。”
他曲着手指轻轻蹭蹭赫越的脸颊,“主人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放心画画,什么都不用管。”
被蹭得有点痒的赫越埋头将自己塞进他的怀里,完完全全贴到了他的身上。他没有说话,却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勒在了维恩的腰上。
什么都不用管……
赫越安逸地闭上眼,唇间抿起淡淡的笑容。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维恩啊。
不管是人类世界还是虫族的世界,能这样安慰赫越的,也只有这只傻傻的伴生雌虫了吧?
攻略任务也不用管,赫越只要把维恩放在身边,不需要他操心,数值总会慢慢上涨。琐碎的事情也不用担心,维恩总会为他处好所有事情,将他小心护着。
至于维恩想要的,只不过是……
“你好棒,我的好狗狗。”
【维恩,73%。】
赫越埋进胸口处的声音发闷,粘粘的很有依赖感。
系统的提示声说完,这个怀抱变热了。
赫越一句话就能让这个怀抱变热。
他听见了很快的心跳声。
一颗完全属于他的心脏发出的心跳声。
——
一楼的书房里,一狐一狗正在满桌的文件中干活。维恩顺嘴说起欧里德的事,一下子点燃了狐狸的怒火。
“你说什么!欧里德!!那个贱虫,我要去杀了他!!”
维恩一把拽住了狐狸尾巴,阻止了克纳什往楼上跑。他的食指比在自己的唇前,“你安静点,主人在楼上画画。”
这只狐狸一听维恩的讲述就炸了毛,二话不说就要去拿枪开干。他只是听维恩避重就轻地讲述就觉得自己的主人委屈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去拿枪爆了那只贱虫的头。
他才没有什么缜密的思维和冷静的思考,直截了当地就是杀。
“你怎么能容忍主人受这种委屈?你就应该当场扇他巴掌!气死我了,下回这种事情能不能带我去?你不敢扇,我去扇,我给他扇到脸肿得他的雌虫都认不出来!”
狐狸的声音放轻了很多,但还是压不住怒火,语气急切又暴躁。
维恩对此也很气恼,但他远比克纳什冷静。他将手中的方案翻了一遍又一遍,脚踏实地处画展的事情。
“你以为我不想?”维恩在光端上查找资料,“那只贱虫是议长,你扇了他之后呢?他的雌虫这么多,伤害到主人怎么办?”
狐狸稍微冷静了一点,坐在椅子上,耳朵颓唐地贴下来,“那就这样算了?”
“肯定不能,我再想想办法。”
文职中校的位置不够调查清楚欧里德的账务清单,但是维恩没打算放弃。他要不动声色地收集好所有的资料,然后一举帮主人出这个气。
他向来沉得住气。为了爬职级获得中校的肩章,为了研究项目长出毛绒绒的耳朵,哪回不是厚积薄发?
“你需要我做什么?”克纳什来了精神,耳朵竖起来。
维恩把书中的一叠文件拍到他的面前。
“少不了你的。”
狐狸觉得自己中了圈套,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苦命地接过文件,默默开始干活。
非盈利性展会更要考虑成本,按照规定,这样的展会一分钱都不能从观众手里拿,甚至有捐赠环节也要上报审批。即便如此,维恩也不想让展会看起来简陋,作为主人心心念念的第一第一场画展,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办给所有虫看。
越是办得好,越能打到欧里德的脸。
“之前拍卖赚到的钱不够用吗?”克纳什问道。
“够用,这个市中心的场馆都可以。它是伊艾集团的分支业务,有上市公司保障,稳妥一点。也就押金贵点,办完展会之后,押金也会退的。”
维恩最终确定下这个场馆,向对方发送了要约邮件。
对方的回复很快,没有新增要求,也同意了维恩的压价,只在注意事项里说明,场馆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很多地方年久失修,装修也要维恩自己负责,他们会在开展前派人检查。
这个要求相当合,维恩答应下来。
维恩揉揉发酸的眼睛,将最后一版确认的合同电子版发送到伊艾集团分部的指定邮箱里。他拍拍狐狸的肩膀,难掩兴奋:“明天我就去伊艾集团分部签合同。”
克纳什趴在书房的桌子上,许久没有搭的狐狸毛乱糟糟的,一点不符合他向来精致的形象。
“终于……”跟着维恩打杂的狐狸心力憔悴,满眼红血丝。
书房的门打开,赫越斜着从门缝探进来一个头。他的眼下由于过于专注而不小心抹上了颜料,赤红色一小块,衬在好看的眉眼上莫名和谐,像是勾/人的妖邪才会生出的纹。
维恩率先跑过去,没忍住用手指轻擦他眼下的颜料,“主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干块的红颜料紧紧粘在细嫩的皮肤上,维恩的指腹擦过,是硬硬的手感硌着皮肤。
赫越的目光往后一瞥,入眼就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一只垂着尾巴,精力耗尽的狐狸。
“辛苦了……”赫越扬手拍拍他的头,“我好饿,要不要吃点夜宵?就当是预祝画展顺利。”
听见有夜宵的狐狸晃了晃自己尾巴,也来了精神。
“吃,”维恩回答道,“我们一定会顺利的。”
累得不行的狐狸满血复活,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了赫越的身边,愉快地摇起尾巴,“好耶!宵夜!”
赫越觉得他有趣,笑容明媚动人,将他的语调夸张了数倍,学着重复了一遍:
“好耶,宵夜。”
维恩觉得赫越夹着声音学狐狸的样子可爱得很,一只手躲过狐狸的视线,搂上了他的肩膀,像是把他圈在怀里,也跟着说了一次“好耶,宵夜”。
狐狸一巴掌拍上了维恩的手臂,耳朵上的狐狸毛支棱起来。
“主人学我就罢了,你这只狗狗学我做什么!!”
气氛很好,维恩和狐狸争着给赫越夹菜,或者抢着帮他倒酒。他们在家里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喝醉了也能倒在沙发上睡一觉。
味道很好的烧烤外卖冒着热气,小麦色的啤酒吐着泡。赫越的脸上还挂着那一点红色的颜料,在微醺时粉粉的脸颊上更显明艳。他毫无防备地摇摇晃晃,往旁倒进维恩的怀里。
不管他的身边是维恩还是克纳什,一定就会好好地接住他。
赫越半眨着眼,睡意朦胧时,眼皮越来越重。
记忆中有过这么惬意地生活过吗?
赫越喝得有点晕了。
原来主人的身份,不需要背负任何约束的条款,也可以接受贡献所有的臣服和真心。在虫族这个地方,他连古堡的规矩都不需要遵守了。
他们都期待着那场盛大的画展。就算历经了艰辛,也要万众瞩目,开在市中心的画展。
伊艾集团办事效率很快,程序严谨不繁琐,维恩很快就签好了合同,拿到了场馆的钥匙。
“这里自从欧里德议长上任,就很少办展会了……”负责带领他们进场馆参观的雌虫感叹了一句,惋惜的神色收起来,转换为期待,“愿意花大价钱办无盈利画展的虫从未有过,祝愿你们一切顺利。”
戴着口罩的赫越含笑点头,声音被口罩挡了一层,不太清晰,“谢谢,我们会顺利的。”
他的心情很好,人类的习惯深/入骨髓,对待陌生的雌虫也很客气。掩住疯狂的优雅随性令虫如沐春风,只露眉眼时更添神秘,硬是把口罩戴出面纱的效果。
雌虫在赫越的眉眼间多停留了几秒,连连鞠躬,说道:“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助。”
维恩已经开始习惯于自家主人的魅力,暗中掐了一下狐狸的尾巴。一狐一狗对上眼神,狐狸立刻挽上赫越的手,往场馆深处走。
“主人,我们去里面看看。”狐狸说着,另一只手在身后做了个点赞的手势,尾巴跟着圈过赫越的腰。
身后传来维恩找雌虫询问靠谱的装修公司的声音,赫越被他俩的配合逗笑,跟着狐狸往里面走。他对一狐一狗的心思心知肚明,但没有点破。
这个场馆无人打扫,关着门放了很多年,到处都是陈旧的痕迹。需要打扫和装饰的地方很多,但他们都很有干劲。
赫越找出租场馆方要来了平面图,动手设计场馆内的样子和画作应该摆放的位置。
场馆很宽敞,足有三层楼,用来摆放画作绰绰有余。赫越设计了分区,给每个部分取了名字,将自己的画作标号,划定每一幅所在的位置。
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五幅画摆在一楼入口的位置,最大程度上吸引虫们的注意力。其他的分区一一确定,每一幅画所处的位置都有赫越的心思。
他好久没有对一个画展如此上心了。
赫越将设计图交给维恩,伸了个懒腰。
这个动作格外酸爽,赫越听到了自己的骨头传来声音。他活动着僵硬的肩关节,如愿继续听见关节处骨头的声音,响到面前的维恩都能听见。
“我给主人按/摩。”维恩自告奋勇地说道。
一团白影从赫越的面前窜过,捕捉到关键词的狐狸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他摇晃着尾巴,恳切地说道:“我也会!主人,我在组织超会按/摩放松肌肉的!”
“我经常在健身房健身,我很熟练。”
这俩……
一旦涉及到在主人这里争机会这种事,又开始互相呲牙争起来了。
赫越揉了一把软弹的狐狸耳朵,笑道:“别吵,一边一个。”
他们当然听主人的话,安静下来好好照顾自己的主人。他们抬头时看到对方还是会瞪一眼,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
赫越的头发挽到高处,丝丝碎发散落在耳边。白净修长的脖颈任谁看了都垂/涎欲滴,更别说深爱他的维恩和克纳什。
他们的手按在赫越的脖子上,稍微用力按/摩僵硬的肌肉,弯曲的手指用力地摁过去就是一道红痕。放松肩颈的按/摩很有效果,得益于两位颇有技巧和经验的雌虫力度合适的服务。
僵硬的肌肉上受了力,放松的过程最是酸疼舒爽。
赫越皱了眉,发出一声轻哼。
“你们俩……呼……轻一点……”
声音夹带了足以让人误解的喘息,眉宇微颦时当真像是被弄疼了。很能被误解的话搭配上被摁得酸软的声音,勾得起很多瞎想。
一左一右的两只雌虫同时顿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抬头对视上。
不能太用力吧,主人会疼的……
他们同时想着。
但是,真的好想,再用力一点。
这样的想法也出奇一致。
邪恶的想法一旦冒头就抑制不住,克纳什先用了劲,果然在赫越的脖子上落下一道更深的红印,得到一声染上哭腔的闷哼。
那双眼睛被疼得蒙上一层水雾,不满地看向罪魁祸首。
“坏狐狸是不是想挨鞭子?”赫越伸手去打狐狸。
狐狸也不躲,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也乐在其中,全部当作是主人的奖励。他挨着拳头,嘴里求饶地道歉:“主人我错了,按/摩不是要用点力气才有用……啊!我,我错了,我轻一点。”
收拾完欠揍的狐狸,赫越才重新坐正回去,将凑过来的狐狸推到了一边,“走开,跪旁边去。”
自作自受的狐狸翻下沙发,屈膝跪在地上,抱住赫越的小腿,乖乖认错。
按/摩的“重任”落在了维恩身上,他抑住内心深处弄疼主人的原始欲/望,力度适中地好好帮主人按揉肩颈。
一开始赫越还觉得酸疼不适,后来慢慢变得舒服,开始沉迷于这种感觉。僵硬的肌肉放松柔软下来,他的肩颈处被按揉得发红,用捂热的手掌贴上去便会传来阵阵战栗。
维恩当然夹带私货多摸了几下,但赫越被他照顾得很舒服,忽略了这点无关痛痒的轻抚。
“还是狗狗好。”赫越抬手摸了摸维恩的脸。
抱着他小腿的狐狸立刻不乐意了,着急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想办法讨到一点什么好处。他双手垫着下巴,靠着赫越的膝盖上,晃着毛绒绒的尾巴,露出可怜的神情。
“主人我错了……”
赫越被他的尾巴勾走,将摇晃的狐狸尾巴抱在了怀里,往后靠在了维恩身上,“还想着欺负到我身上,今晚得挨罚。”
“好诶,今晚也能和主人共处吗?”狐狸耳朵兴奋的竖起来,亮亮的湛蓝色眼睛像是看到了美食一般。
“挨罚还这么兴奋?”赫越攥紧了狐狸尾巴,抬脚往尾巴根踢了一脚,“你是只贱狐狸吗?”
“只要是主人给的,再疼都是奖励。”
油嘴滑舌的狐狸早就把赫越刚刚升起的一点点不悦哄得烟消云散。他的兴奋劲儿很浓,全然忘记了自己每次都是怎么在赫越的鞭子下哭得声嘶力竭的。
身上留不下伤疤,狐狸也是好了伤就忘了疼。
——
几位伊艾集团的工作人员在画展前夕例行检查,在场馆里转了一圈就签下了合格验收的文件。这里的清和装修都是委托伊艾集团自己的旗下业务,既便宜又省心。他们自己审核自己的工作,就算有点无伤大雅的问题,也不会提出来。
画展如约而至,画作前的观众拥挤得快要贴到一起。几幅拍卖场上下来的画作前最为拥挤,稍微矮一点的虫被挤到后面,连画作的影子都看不见。
场馆开放的两层楼都装不下虫族观看者的热情,维持秩序的维恩不得不控制观者进入场馆的数量,还得再三嘱咐委派的保镖提醒虫们注意安全,忙得满头大汗。
赫越靠在楼梯旁的空处,听着热闹的议论,望着拥挤的大众,鼻尖有些发酸。
他的耳边总是能听见真心的夸赞。
无论虫们是否能够看懂画作的深意,他们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解。艺术的魅力是相通的,只要是文明繁衍,精神文化领域的共鸣和碰撞,总是最震撼心灵的。
这种碰撞,也是展出的意义。
对于赫越而言,满足感和成就感,也不止于夸赞而已。
来自异世界的画作穿过重重阻碍,以无盈利的方式呈现在大众面前,在这个被权力遏制文化发展的世界,掀起阵阵涟漪。任何一个想要进来看看的虫,都能踏进来一饱眼福。
赫越突然觉得,无盈利也是因祸得福。
克纳什趁机凑过来和主人贴贴,被赫越一把抓住了毛绒绒的尾巴。
“主人,大家都很喜欢您的作品。”
人类世界的艺术对于虫族这个自然科技发达,而精神文化落后的文明,的确算得上降维打击。更何况,赫越的画在人类社会也颇具好评。
“狐狸,我真的很喜欢这场画展……”
动容的话听得狐狸心软,为这场画展花费的再多努力也无比值得。甚至,狐狸想为主人多付出一点。
“还会有很多画展的,狐狸一定努力为主人办画展。”克纳什脱口而出。无论之后还会有多少困难,他都下定决心去做。
就算是要和那个议长做对,就算要重新拿起枪步入黑暗也没关系。
赫越笑笑,此刻在狐狸面前,一点坚硬的防备外壳都没有,只有安全感十足的真我。他真心高兴时的笑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强大得具有压迫性的气场。
只让人觉得心软无比。
他笑着重复,“还会有很多画展的。”
傍晚降临,他们不得不关了门,开始检查画作有没有受损,处现场的垃圾,做彻底的清。维恩和克纳什说什么都不让赫越帮忙,硬是将他拽到休息的位置上坐好。
除了几张拍卖上下来的画有被动过边缘的痕迹,其他的画作都完好无损。画作的边缘原本上钉在木框上的,现在有明显撕扯的痕迹,边缘飞了边。
“太过分了!监控呢?我要把虫找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什么素质!”狐狸义愤填膺,嚷嚷着要找偷偷做坏的虫论。
这几幅画是拍卖行处的边框,没有赫越钉得牢固,也没有用胶水先粘一圈,才会散开一点。好在画布中间没有受到损害,拿回去重新钉一下就能好,影响不大。
赫越今天心情很好,不打算深究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他拍拍狐狸的头,让炸毛的狐狸安静下来,“小问题而已,拿回去重新钉,再给那位总裁先生送回去吧。”
等到一切处妥当,维恩和克纳什直接躺在了干净的大厅地板上,累得眼神涣散。
赫越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
他摸摸维恩的头,“好狗狗。”
他揉揉狐狸的耳朵,“狐狸也好。”
关好的场馆门传来敲门声,赫越率先起身去开门。
“今天的展会已经结束了,下次再来吧。”赫越客气不失礼貌地回应。
他的面前站着一只高大的雌虫,正统的西装衬得他更加严肃,高定的西装连褶皱线都恰到好处,搭配上昂贵的布料,颇有质感。他的发型微乱,喘着粗气,瞧着风尘仆仆。凌厉的眉眼犀利深邃,成熟的精英气质扑面而来。
“抱歉打扰,我刚从外地赶来画展。我想来看看自己拍下的画作和这些画作的画家,可以吗?”
他平稳了呼吸,声线沉稳。
那双深暗的眸子瞧不出任何深意,一切都如他的外表一样淡定自如。
【阿尼斯,60%。】
(……?)
那副足够淡然疏远的样子,传来比第一次见到维恩还要高的数值。
(好像,变得很有趣了。)
赫越掩住兴奋的神情,抿唇微笑,往旁边站了一步。
“请进。”
第72章 失控 【克纳什,75%】
衣着硬挺西装的阿尼斯总裁从赫越的身边经过, 木质的香水味道很淡,在距离他很近的距离时才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气味。昂贵的调香绝无廉价的配料,沉稳厚重的味道配上面无波澜的表情, 足以拉远这位精英总裁和周围人的距离。
……如果赫越不知道那个绝无仅有的罕见高数值的话, 他也会这样认为。
累得躺在地上的维恩和克纳什坐起来,互视一眼,疑惑又警惕地盯着这只陌生雌虫的一举一动。
高大的身影走到他高价拍卖下的几幅画前驻足,仰头瞻望他没能第一时间亲眼观赏的画作。
这层矜贵冰冷的高定西装下面, 得伪装了一个怎样的身体, 才能形成如此诡异的反差感。
(系统你真的没有弄错吗?)
这层伪装实在是太真切了。从阿尼斯出现在赫越的视野中开始,一点破绽的痕迹都没有从他的身上暴露。
“滴滴”的检测声之后,系统非常确切地回答:
【真的没有错,阿尼斯就是60%。】
正在出神观赏画作的阿尼斯顿了一下, 转过了身。他的目光与赫越交织,沉静的眼眸不着痕迹地闪动了一下。
赫越被盯得疑惑, 顺着他的方向回头,以为他在盯身后其他的东西。
身后没有其他的东西, 只有挂在墙上的另外几幅画。
“出什么事了吗?”赫越禁不住困惑开口。
阿尼斯顿了一下, 依旧是那副礼貌客气的模样,“没什么。我只是想细细看看虫们口中赞不绝口、画出此等杰作的画家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看画, 看的是赫越。
这位传闻中的画家走到了他的身边, 走动时长发微晃,抬眸时笑眼盈盈。
他说:“那就凑近了好好看。”
总裁先生的眼眸微动,很难不为眼前的一幕愣神,僵硬绷紧的脸也片刻松动。破绽便在此刻的露出一点痕迹,纵使赫越分辨不出是否只是寻常人瞧见美貌的男子该有的动容,还是来自于神秘的60%。
阿尼斯往后退了一步, 低头闭眼时躲过了赫越的目光。
再次抬眼,已然是一开始淡定的样子。
“雄主很漂亮,和诞生在画中一样不真实,像幻境一样美好。”
一连串夸奖的话比大好腹稿还要顺畅,一时间,赫越不知道这算不算总裁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商业夸赞”。他浮夸的夸奖说起来淡定自若,除了右手西装领带时略显刻意。
赫越的手抓住了那只右手,用力握紧时,手心磨擦过他的手背。
“现在真实了吗?”
【阿尼斯,62%。】
系统的声音响起,阿尼斯眸间轻颤。
敏锐如赫越,他快速捕捉到阿尼斯屏住的呼吸和无意识间上下滚动的喉结。他扬起一个笑,洞悉伪装的狡黠眼神在展馆的灯光下愈显明亮,能够盯穿那层用来伪装的昂贵西装。
他们俩对视僵持了几秒。
一旁的狐狸攥紧拳头,四肢并用爬到了维恩的身边。他的主人在他和维恩面前明晃晃地和一只陌生虫调/情,醋意大发下,他很想趁赫越不注意,给阿尼斯这虫一拳。
“能打吗?”心存坏心思的狐狸动了动耳朵。
维恩看看西装革履的阿尼斯,又看看挂在不远处的五幅高价拍下的画作,暗淡的目光垂落,定格在展馆打扫得光洁的地板上。
“不能,那是金主。”
他猜到了阿尼斯的身份,那位出手阔绰,机关算尽地在拍卖会上抬高画作的价格,又轻轻挥手就是百万钱财,将画带回到赫越的身边支持画展的总裁先生。
当今虫族市值最高的伊艾集团总裁,富豪排行榜上前几位的雌虫。
维恩虚空地捏了捏拳,扫过赫越抓住阿尼斯的手,无力地轻轻叹了口气。
他比不上。
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到阿尼斯身价的零头。
“笨蛋狗,你别这个表情。”相比于维恩的暗自神伤,克纳什显得干劲十足,就差撸起袖子蛮干。他眼神坚定,认真地说:“我们不能让主人沉迷于金钱的诱惑!”
维恩笑他幼稚单纯,摇摇头,“金钱能给主人带来的乐趣,我们给不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狐狸,别给主人添麻烦。”
他们俩是两个极端,一个只想着向内提升自己的价值来获得主人的青睐,一个选择向外诋毁或者销毁主人新的情敌。
狐狸显然还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别做危险的事,狐狸。”维恩又劝了一句。
克纳什不甘地盯了阿尼斯很久,从那件将他卖掉都买不起的高定西装开始,再到手腕上名贵的手表,以及在秀场才能看到的限定款皮鞋……
就这个领域而言,阿尼斯当真遥遥领先。他能让赫越从此过上富裕甚至奢靡的生活,就算赫越极尽挥霍也只能给他的存款造成轻微皮外伤。
维恩想的是,主人可以过得更加幸福。
克纳什暗中对阿尼斯呲牙,想的是,不过是有钱而已。
“滴滴,滴滴……”
突然,像是系统检测发出的声音让赫越有些茫然。他抬头,看见阿尼斯用指腹摁了摁耳朵,四处打量着周围。
他能听见系统检测的声音?
(系统你突然在检测什么?)
突然被唤醒的系统无比茫然:【不是我,我没有在检测。】
“声音,从这里传出来的。”阿尼斯抬起画作的一角,往后查看画作的情况。
那副画作是拿去拍卖的画作之一,下摆有明显的开胶痕迹。赫越凑过去看,瞧见了画框的木头下不起眼的红点。
“这是什么?”
赫越一伸手,就被阿尼斯一把拍开,用力的程度大到让他的手背出现一片红印。
“你……”手臂上麻麻的疼感散开,他刚要质问一句,就因阿尼斯突然脸色大变而止了声。
能让冷静自持的总裁大惊失色,必定不是什么小事。
“滴滴”的声音变得更响,更加急促。
“闪开!!”
阿尼斯猛然放下画作,掐住赫越的腰,用尽了所有力气将他甩向远处。他的力气很大,裁剪合身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很显高大,衣服下是训练有素的肌肉。
失去重心的赫越往后倒,耳边是狐狸和维恩惊慌地喊着“主人”。
一声剧烈的轰响带来难受的耳鸣,耀光的火光充斥着整个视野,扑面而来的热浪炙烤着脸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如同电脑宕机一般停止了思考。
赫越摔下去,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软软的,用手一抓就是毛绒绒的触感。
狐狸的反应足够快,一下子扑过来垫在了赫越的身下,让他免于摔到坚硬的地面。维恩的身影挡在赫越的面前,挡住了所有迎面的热浪,顿觉阵阵清凉。
透过维恩的肩膀,赫越满眼都是火光。
为什么是火光?
耳鸣渐渐消失,赫越听见了燃烧的声音。
那是火焰在烧毁他的画作,在烧断木质的画框。为了最好的观赏体验,赫越连玻璃罩都没有安。那些画布一点就燃,并且迅速被火焰吞噬。
火焰迅速将画布变成灰烬,将他的心放在火上炙烤。
像一场噩梦一样。
“咳咳……咳……”
浓烟袭来,难闻的味道令赫越咳嗽不止,眼睛蒙起了泪光。他想要呼吸,却因燃烧后产生的毒烟更难呼吸到氧气。
“克纳什,别发愣!带主人从后门出去!照顾好主人!”
“喂,火警?要带干冰灭火器,场馆地址……别管贵不贵了!要干冰……”
“伊艾集团应急电话吗……咳……我这里……”
维恩后面的话赫越已经听不见了,他已经被克纳什单边扛着冲出了场馆。
火势扩散得很快,就算在场馆外也能看到滚滚浓烟和扎眼的火焰。围过来的虫多了起来,好心的虫喊着“救火”,带着自家的灭火器帮忙。
赫越没有受伤,顶多脸上粘上了一点灰,脸颊有点脏。但是,心里的疼痛却让他双目眩晕,双腿发软。他坐到地上,慢慢屈膝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自己。
事发突然,他还有点精神恍惚。
“主人……”
狐狸靠过去,尝试用毛绒绒的尾巴轻抚着他的手,让他好受一点。
他的主人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火焰,此刻却是万点破碎的光。赫越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连眼泪都没有,却令他身边的克纳什心痛到呼吸都困难。
“主人有没有受伤?”
赫越将狐狸往远处推,拒绝了任何关心和触碰。
“你走……让我单独待着,你走……”他的力气不重,现在也是脱力的状态,根本没有推得动克纳什。
眉间轻皱已是破碎的神情,他的眼晴里蒙起泪,在火光中更加晶莹。
“狐狸,你别管我了……你去,救救我的画……”
现在的赫越一定需要安抚和照顾,克纳什心知肚明。但赫越的画同样重要,多一份力量或许会留下更多。
赫越看出了狐狸的犹豫。
他靠在后门外小路旁的树边,薄唇轻启时已是阵阵哆嗦,声线也抖得厉害。
“……去吧,这是命令。”
等到火焰完全被扑灭,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禁鸣的声音很吵,虫们议论的声音也是。
赫越的大脑乱到一团浆糊,一点思绪都扯不出来。
他好像还沉浸在开画展的幸福之中,无法接受急转而下的遭遇。
为什么会这样?
闭眼之时,眼泪再一次从脸颊已干的泪痕上滑落。
他开了整个虫族难得一见的画展,便遭遇了如同疯子一样飞来扼杀他的恶魔。他就像那个注定悲惨的先锋,创造辉煌的成绩时,经受一场致死的磨难。
只是一场无盈利的画展,又能动得到多少虫的蛋糕?还是说,权力高位的虫不在意他的生死,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那明明,只是一场无盈利的画展。
差一点就没命了吧?
如果阿尼斯没有发现那个红点,没有发现那是爆炸的倒计时开关,他现在就会在自己的画作面前变成碎片。
赫越顿了一下。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阿尼斯……他还好吗?)
【还活着,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精神力水平正常。】
赫越仰头靠在树干上,没控制住力道,传来一阵闷疼。
(……那就好。)
“主人!”克纳什扑到赫越的面前,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破烂,烧伤的地方在慢慢愈合,“我们,我们回家休息吧……”他不敢提里面的惨状,只敢劝赫越回家。
赫越向他伸了手,“扶我一把,我想进去看看。”
“没……没什么好看的……”
赫越淡然的目光藏住了悲痛,轻轻瞥了他一眼,“快点。”
残余的热量还没退去,入眼没有火光,也没有明媚的颜色。
一片黑暗。
地板、天花板、墙壁……全部都被烧成灰烬。目之所及,一楼的墙上,赫越连画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踉跄了一步,被狐狸在后面接住。
阿尼斯受伤最为严重,他的身体一侧手臂被炸飞,破烂的西服下是血肉模糊的大片烧伤,看不到原本皮肉。维恩也受伤不少,但穿着防火服,只是明显比火警队伍还要拼命。克纳什身上的伤已经快好了,只是狐狸耳朵和尾巴烧秃了不少地方。
原本,维恩还能开口安慰自己的主人,但对上那双隐忍破碎的眼眸,任何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无尽的心痛。
“请问哪一个是负责的虫?麻烦跟我们借步做个笔录,还有涉及罚款和违约金……”
“我来。”维恩适时打断了衣着制服的雌虫说话。他不想这些事情再让他的主人费心,也不想因此再伤到一次赫越。他给了个眼神给恢复身体健康的克纳什,转头把负责工作的雌虫拽到一边。
阿尼斯也藏不住眼中的心疼,所谓的伪装都被这场意外炸得烟消云散。他回头跟上维恩的步伐,“账先记我名上。”
赫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克纳什带回来家的。直到进了家门,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梯,挣脱开了克纳什的手。
心里闷着的气堵得厉害,一寸寸灼烧他的智,将他拽到失控的边缘,憋得喘不过气来。
在他推门进自己卧室的同时,克纳什拉住了赫越的手。
“主人,我知道您想要什么。我们,去画室吧。”
赫越的身形晃了一下,回眸时艰难扯起一个浅笑,“回去,小狐狸,我不会迁怒无辜的你。”眼中破碎的光芒依旧,他淡淡地说道:“让我单独待会。”
克纳什没有放手,反而坚定地扣住了他,与他十指相扣。
“如果主人单独待在房间里就会好,我会这样做的。但是主人不能,主人需要我,我就在主人身边。”
在赫越身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狐狸无比明白赫越的习惯。越是看着淡然冷静,越是怒火和悲痛难以释怀的时候。
“你根本不知道失控的施虐是什么样子,小狐狸,”赫越艰难控制住自己的声线,“与你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你不会感觉到快乐,甚至会死。”
“狐狸不会死也不会坏!”狐狸急得先红了眼,“折磨我吧,主人……我知道你想要这个,比起无力地让您承受痛苦,我更想被你折磨……”
古堡的规则让赫越明白怎么做好一个驯兽师,他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的技巧,每一回落下的鞭子都控制力道的深浅,每一个落点都经过谋划。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纯的施暴者,清醒克制才能玩好这个游戏。
“放手,狐狸。”
他的犟狐狸靠上去,从后面抱住他。
“不要技巧,或者,不要当主人。没有我,您怎么单独待在房间里消解情绪?只是把狐狸当作发泄的沙包就可以,失控也可以,狐狸不会坏掉的,明天起来,狐狸又是一只全新完好的狐狸。”
赫越动容了。
的确,他需要施/虐发泄。
古堡没有像狐狸这样的猎物,这种拥有特殊技能,不会死掉的工具。
赫越的手放在狐狸的手上,那只从后面抱住他,圈在他腰间的手。
“主人,不要推开我,求您……”
真诚炙热的疯狐狸敲开了他用来防御悲痛的外壳,向他递上了发泄的长鞭,用滚烫的真心疏解他的情绪。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傻狐狸。”
“只要是主人,就没关系。”
赫越拽住狐狸的耳朵,扔进了画室。他“砰”地一声关了门,摔出剧烈的响声。
手中拿着长满倒刺的藤条,智断线的最后一刻,赫越缓缓开口:
“受不住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
藤条、皮拍、长鞭、木棍……那些赫越曾经用过的,没有用过的刑具,毫无保留地落在狐狸的身上。
没有技巧,也没有任何营造气氛的言语。从赫越说完那句话开始,就只是单纯地施虐发泄。他一点没有收敛自己的力气,也一点没有考虑手中的刑具会落在什么地方,会不会把狐狸弄到鲜血淋淋乃至残废。
什么都没有想。古堡的规则一点没有约束他,那些他写下来用来约束驯兽师的法子,现在全部被抛到了异世界,从他的身上隔绝。
“出声!不是想挨打吗?”
赫越手中的长鞭落下,他厉声呵斥紧咬着嘴唇忍痛的克纳什。
狐狸已经疼得面色苍白,身上处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又在快速愈合恢复。他被打得有点恍惚了,眼前的世界都在晃。
模糊中,他听见赫越的命令,立刻长了嘴。
惨痛的哭声和喊声响遍整个画室,和赫越手中的各种器具扇出的风声融为一体。什么惨叫都有,唯独没有求饶和赫越的名字。
赫越说得很对,狐狸一点都感觉不到快乐。
他终于明白平日里赫越对他的调.是何等用心,那种基于温柔强大的掌控感,性克制的掌权者所做的所有事,才是真正的主人。
但是,克纳什没有感觉痛苦。
疼痛不等于痛苦。
相反,就算赫越下足了狠劲发泄愤怒和痛苦在他身上,比在实验室挨的打还要疼,他也一点不觉得痛苦。
他觉得很幸福。
比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做不了,知道自己心爱的主人痛苦难受却无能为力,眼下他还陪在赫越的身边,真正地被赫越需要,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
就连流下的眼泪,都掺杂了幸福的美好。
赫越当真是要用尽所有力气,力图让自己力竭倒下,没有余力胡思乱想。
手中的棍子反震着他的手心发麻,肾上腺素短暂地让他忘记了快要沉溺进悲苦的伤痛,就算是力竭,也感觉好受很多。
脸上有飞溅的血液,汗水、血液,还有滚烫的眼泪,混在一起时分辨不出成分。就像现在的赫越一样,他手中落下的鞭子没有任何约束,足够随心所欲地落在狐狸的身上……
以至于,他开始分不清劳累来自于哪里。
是因为挥鞭过度消耗了体力,还是因为心血被毁的心力憔悴。
他分不清。
分不清最好,他就该分不清。
赫越曾经对只想着失控暴虐的驯兽师嗤之以鼻,严格约束克制自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无论是生活还是俱乐部的一切,他对于智的掌控由不得半点闪失。他是古堡公认最优秀的驯兽师,无数猎物不惜花重金求他一个调.的机会。
现在,他竟然在做曾经最嗤之以鼻的事,成为一只失控到没有智,只顾发泄痛苦的野兽。
赫越扬起的鞭子悬停在空中。
那双湛蓝色的双眸噙满了眼泪,因为疼痛产生的生性泪水让狐狸哭得眼睛有点肿了。但是,即便如此,赫越能够看见的,还是痴迷与眷恋。
为什么会有生物接受如此惨痛的疼痛,依然是那副神情的目光?
为什么对于完全感受不到快乐的疼痛,狐狸还能如此痴恋地看着他?
为什么……
赫越跨跪在躺在地上的狐狸两侧,手掐上了狐狸的脖子,不断收紧。用力的手青筋暴起,手指失血泛白。
直到狐狸因为窒息而面部通红,张嘴想要艰难呼吸,他都没有放手。
他真的失控了,完完全全失控。
那只狐狸因为窒息眼睛上翻,嘴唇哆嗦,舌头外吐,本能地双手抓上了赫越的手腕。他的肺部要快爆炸了,眼前模糊着,逐渐变黑。
“狐狸,喊我的名字!”
狐狸要说出每一个字节都无比艰难。
他说——
“我……爱你……”
掐住狐狸脖子上的手倏然松开,赫越的手撑在克纳什的身侧。他从完全失控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比听到自己的名字还要管用。
之前那个困惑他的问题,他知道答案了。
狐狸爱他。
无论他做什么。
【克纳什,75%】
第73章 烟与舌尖
滚烫的眼泪将脸颊半干的血迹浸/湿, 混成浊液往下滴。
狐狸捧手接住了滴落的眼泪。两边滴落的深红色浊液汇聚在他的手心里,小小一滩。眼泪的热量散走前炙烤着他的手心,也在炙烤他的内心。
“主人……”狐狸轻唤他, 试图让他从抽泣中回神。他觉得自己的主人快要碎掉了, 却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将这些碎片粘起来。
赫越没有力气再拿起鞭子了。如他以前所想,所有的力气用来发泄一通,堵住的烦闷喷薄而出,轻松的同时也觉得心里很空……
如果性仍在, 他现在或许在思考, 是谁烧了他的画展,有什么目的,应该怎么报仇。但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充斥着大脑的悲痛让他无法思考。闭眼时, 眼前仍会出现耀眼的火光,让他缓不过神。
他拖着身体往门口走, 奋力打开画室的门,只身走了出去。
画室里很安静, 克纳什收起自己的手指, 将主人的眼泪,以及里面混着的自己飞溅到主人脸颊上的血液, 一同捏在拳里。
仇恨如电光火石般腾起。他的主人很少与别的虫争执, 记忆中唯一的一虫,就是欧里德那只贱虫。
杀意在眼中晕染,湛蓝色的眼睛已然变得冰冷狠戾。深红色的血液从他的手心流经手腕,在已经愈合的手臂上,形成一道渗人的血路。
他的主人应该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惬意轻松地画画, 办最盛大的画展。
他要那只贱虫的命。
不惜一切代价。
赫越没有回到自己的卧室,而是来到露天的小阳台边透气。
夜晚的风丝丝清凉,逐渐吹走他身体表面的燥热。汗水蒸发后阵阵发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手指间夹着一只点燃的安神熏香,形状像一支加长版的香烟,味道清冽悠长,让他从疯狂中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喜欢香烟。不只是因为香烟的味道不算好闻,更是因为他讨厌上瘾和失控。对某种事物上瘾无法遏制,因为某种情感陷入泥沼无法脱身。
这些,都不喜欢,甚至有些后怕。
但今天,他破了例。
因为愤怒和悲痛毫无顾忌地以伤害为目的施虐,远远违背了一个驯兽师的初衷。
但这种感觉很爽很上瘾。
赫越盯着手中一点点变短的熏香条发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改变以往的作风,变得暴怒而一发不可收拾,慢慢远离性克制。
如果他面前的虫不是克纳什,或许他会失控将对方掐死。
此时的他吹着晚风,散落在身后的长发有节奏地摆动,仍是优雅静态的美感,却凭添几分令人生怜的破碎。
一件柔软的薄毯搭在了他的身上。
“晚上冷,小心着凉了,主人。”克纳什从后面抱住他,手臂在他的腰间收紧,胸口紧贴着他的后背。
狐狸尾巴专门浸了水又拧干,前段湿淋淋的。尾巴轻轻蹭到赫越的脸上,将脸颊上的污渍擦干,像一块湿润柔软的毛巾。
赫越没有制止。绒毛蹭得他有点痒,他合上眼,被蹭得眼睫微颤。
细嫩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一点伤痕,尾巴蹭走了所有泪痕和污渍,留下干干净净的脸颊。
就像泪痕和血渍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会被吓得连夜从这里逃走。”赫越盯着变短的熏香,眼里出神而没有焦距。
狐狸放下自己的尾巴,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
“不会走的,我是主人的狐狸。”
“明明快要窒息晕死过去了吧,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
狐狸也盯着赫越手中的熏香出神,萦绕鼻间的除了熏香的气味,还有一点点淡淡的信息素花香。
“狐狸死不了,狐狸能为主人做任何事。”
剩下的半句话是“就算能死在主人手里也没有关系”,但是克纳什没有说出口。
赫越没有回答,盯着越烧越短的熏香,被一个充实温暖的怀抱捂暖被夜风吹凉的身体。
熏香烧到了他的手指边,滚烫的温度传达到他的皮肤表面。他被高温烤得手指轻动,将烧尽的灰抖进了夜风里。
他转过身,指间夹着快要烧尽的熏香烟条,拉开了怀抱的距离。
目光垂落在地面,没有抬起与克纳什注视。
“这里没有烟灰缸。”赫越拿着快要烧到手指的烟条,平淡地陈述着事实。
他没有抬眸,于是,他聪明的狐狸屈膝,跪在了主人的脚边,确保主人垂落的目光在地面的目光可以看到自己。
“狐狸做您的烟灰缸,主人。”
那双接过眼泪的双手高高捧起,越过头顶,去接赫越手中的烟条。滚烫的烟灰落在他的手心,举高的手逐渐酸软轻抖。
克纳什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对着烟灰落下的地方,等待着主人的动作。
“我不想你用手接。”
熏香的烟条燃得正旺,看不见明火的影子,但能看见亮红色的火星子。它离赫越的皮肤已经很近了,再迟一些,一定会让他的手受伤。
克纳什垂下手,无比着急。
不能让主人受伤,要好好保护好主人。
“你说你能为我做任何事,狐狸,你打算用什么来展现自己的诚意?”
狐狸的大脑飞快运转。他的主人刚哭过的而微红的眼眶,明恋的双眸闪着未能完全消解的忧愁,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心痛不已。
他双手握住了赫越的手腕,猩红的舌头伸长,抵上了烧成亮红色的火星子。
燃烧的火星子接触到唾沫,发出“呲啦”一声响。克纳什拉着主人的手往自己的舌面上摁,结实地将烟头怼实了脆弱的舌头。
舌头上被烫出水泡,烟头也完全被摁熄。克纳什松开赫越的手,躬身双手撑着地面,疼得涕泗横流。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主人的脚面,他躬身更低,嘴唇吻上赫越的脚面,一触即离。
烫伤的伤口慢慢恢复,克纳什逐渐感受不到舌尖的疼痛。
赫越蹲身拽住白色的狐狸耳朵,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一把搂进怀里。
“疯子……”他轻揉着肉肉的狐狸耳朵,轻声骂道。
回应他的是搂住他腰间的回抱,以及热烈直白的话语:“疯狐狸也爱您。”
特殊的技能让伤口很快消下去,不影响好好说话。狐狸亲昵地蹭蹭赫越的脸侧,安抚地轻抚他的后背。
“主人不要担心,狐狸会处好所有事,会调查清楚事故,给主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赫越抱着狐狸,看不到他在用怎样阴狠的表情,说着安慰人心的话语。
“不要冲动,小狐狸。”赫越拍拍狐狸的头。
克纳什没有应下来,只是说道:“我不会给主人造成麻烦的。”
深夜,狐狸把自己的尾巴洗得干干净净,用吹风机吹得又暖又蓬松,塞进了赫越的怀里。
已经很晚了,躺在床上的赫越累得睁不开眼。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抱在怀里很舒适,困倦迅速将他裹住。
睡意朦胧时连说话都黏糊,他开口问道:“狐狸,维恩回来了吗?”
维恩还在警局和伊艾集团的负责虫掰扯,现在还没有脱身。
狐狸将赫越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胸口贴上自己的尾巴,给他压好被子。
“主人别操心了,维恩处妥当了就回来。”
“……”
赫越的呼吸平稳,连这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抱着赫越的克纳什将自己的光端调到了静音,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开始疯狂打字。
【狐狸:情况还好吗?】
【维恩:不太乐观……押金不退,罚款和救急费阿尼斯交了,一楼的画所剩无几,而且……】
对方的状态栏一直处在“正在输入中”。
【狐狸:……你一定要说话说半截吗?】
【维恩:警局很有可能认定意外事件。】
所有的智在此刻化为虚有,愤怒被顷刻间点燃。要不是赫越待在狐狸的怀里,以他的脾气,他现在就会立刻拿起枪闯进欧里德家里。
「狐狸:我们都听到了炸弹最后的倒计时声!火怎么可能凭空燃起来!这是黑幕!欧里德这只贱虫!!是他吧?!有没有任何证据说是他?」
他一边避免自己做出更大的动作,一边疯狂点击光端输出。
克纳什只能想到欧里德,这个他的主人唯一惹怒过的虫。
「维恩:没有证据,但这个警署确实是他直属。负责的虫接了通讯,回来之后改变了态度,希望我们将此当作意外事件。」
「狐狸:??」
「维恩:不管怎么说,他绝对不无辜。」
虫在气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的。狐狸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回复道:「那他等死好了。」
任何虫说出这样的话都可能是气话,但是克纳什不一样。他是杀手,他的手上不止有一只虫的命。
如果没有赫越拦着,他早在俱乐部那一天,就会用光剑将那只贱虫的头砍下来。他有点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血洒俱乐部,要是当时就这么做了,他的主人绝不会吃这种苦。
画展就圆满结束,主人的话会好好保存下来。
在他的心里,欧里德已经是一只死虫了。
正派的路有很多,他们可以抓到纵火的罪犯,将他送上绞刑台。但是欧里德堵住了这条光明的路,那他这只寻仇无路的狐狸,只能选择最阴暗的方式为主人报仇。
狐狸将赫越抱住,悄悄在他眼中可怜的主人额头落下一个浅吻,收紧了怀抱,心里预演了欧里德无数种可能或者不可能的死法。
——
赫越看着院子门口停着的豪华机甲有点懵。
他在画室里颓靡了一阵,想要调查失火案的事情,被维恩和克纳什包揽了所有活;想要提笔画画,又静不下心来。
“雄主,我想和您当面聊一聊。”
站在豪华机甲旁的阿尼斯穿着正统内敛的西装,和这辆张扬得车身反着绚丽偏光的机甲格格不入。
(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种丑丑的机甲?)
【嗯……全虫族限量五辆的高定豪华机甲?】
(……好吧。)
赫越现在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比如,拍卖的五幅画?”
赫越知道场馆失火的罚款是阿尼斯交的,也知道那几幅高价拍卖的画算是阿尼斯借给他展览的。
不知不觉中,他欠了阿尼斯很多钱。
“……好,去哪儿?”
阿尼斯绅士地为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靠在机甲边,回答道:“去我的庄园,我想用之前的所有钱款,换雄主的一天时间。”
他的口气商务又官方,衣着西装的样子更让赫越幻视了合同谈判现场。
这笔巨额的钱款对于阿尼斯来说不算什么,他挥挥手就能花出去。一天的时间对于赫越来说也不算什么,他闷在画室浑浑噩噩也是一天。
赫越向他伸手,礼貌的样子也和商业谈判一样。
“成交。”
赫越坐上机甲,透过机甲的玻璃看到背对着他的阿尼斯向维恩和克纳什挥挥手。
罕见地,维恩和克纳什都没有表现出不满和嫉妒。
发动机启动的间隙,赫越开口问道:“你和他们俩商量好的?”
阿尼斯没有反驳,“大家都很担心您,雄主。”
果然是串通好的。
高配的机甲在天轨中飞行,速度很快的同时,稳定性很好,噪音也很小。赫越从窗边往下看,目之所及是高科技感的城市,高楼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人群很小,像蚂蚁一样,离他们很远。
赫越一直沉浸在办画展的事情中,好久没有放松心情地看看这个异世界。轻松的心情让他稍微好了一些,绷紧的神经也舒缓开。
他的身边,大名鼎鼎的阿尼斯总裁,正穿着精心挑选的西装,安心给赫越当驾驶员。他的日常安排得很紧密,所有出行都不需要他亲自驾驶机甲,驾驶的手法略显生疏。
“总裁大人上一次给人开机甲是什么时候?”赫越单手撑在窗沿,侧脸打量攥紧机甲方向盘的阿尼斯。
“已经久得记不清了。”
赫越笑声愉快,打趣道:“那我真荣幸啊,总裁大人。”
就算是虫族,也少有虫称呼“总裁大人”。赫越上扬的语调毫不掩饰地调/情,还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听得阿尼斯阵阵发笑。
他客气道:“能给雄主当司机,是我的荣幸才对。”
一来一往的聊天滴水不漏,各自怀揣着心思同商业寒暄无异。赫越借着玻璃窗打量自己,总觉得自己无形间也穿上了一套束缚他的西装外套。
庄园的面积很大,放眼望去是一片绿色,与虫族的城市相比,简直是世外桃源。整齐的藤架上挂了饱满的葡萄,有几只背着竹篓的雌虫正拿着剪刀采摘果实。
刚下机甲的赫越看愣了眼,清新的空气里满是金钱的味道。
“欢迎来到我的庄园,雄主。”
赫越点头,指了指那些颜色饱满的葡萄,“那些是拿来做什么的?”
“酿酒的,”阿尼斯在前面带路,穿过了密密的藤架,“一点小爱好而已。”他说起这种话来越是云淡风轻,赫越越觉得他在炫耀。
哪怕是无意识的炫耀。
庄园的别墅照样奢华,像极了赫越印象里中世纪的贵族城堡。
一只纯黑色的猫窜了出来,蹦到了赫越的脚边。猫毛的颜色纯正,若是融进黑暗里,一定只能看见它那双浅橙色的眼睛。
它在他的脚边转了几圈,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黑糖,过来抱。”阿尼斯向它拍拍手,被叫做黑糖的小猫立刻跑到他的脚边,一下子跳进他的怀里。
“好乖的小猫。”
某资深绒毛控看到毛绒绒的黑团子走不动道,伸手想摸/摸它软软的绒毛。
阿尼斯非常自然地将黑糖拎起,“雄主抱抱它吧,它很温顺的。”
纯黑的团子就这样落入赫越的怀里,熟络得就赫越是它的主人一样。毛绒的爪子扒上了他的胸口,蓬松的尾巴垂落着晃来晃去。
它真的一点都不怕生。
赫越揉揉黑糖的头,或者插到柔软的毛里尽情抚摸,黑糖都没有反抗,反倒舒服地躺在他的怀里,喉间发出舒服的声音。
“你在怎么才拥有了这只这么乖的猫?”赫越满足地撸猫,顺口问道。
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阿尼斯的眼神沉下来。他靠到赫越的身侧,手指轻揉着猫猫头,宽厚的胸膛靠上了赫越的肩膀。
赫越很沉迷于撸猫,没有在意他的靠近。
“我在集会的商贩上遇到了一只黑猫,一堆其他动物围着他,有小狗,有狐狸,”他顿了一下,“还有仓鼠、宠物蛇、乌龟……”
“我用大价钱将他买回家,娇生惯养着。”
他轻柔地抚摸着小猫,眼眸出神。
“一开始他也很冷漠,不让我摸,也不让我抱。后来,我对他很好很好,什么都给他最好的,让他在庄园里尽情玩闹。终于有一天,他开始回应我了,成为了我的小猫。”
阿尼斯回过神,语气意味深长。
“他是只属于我的黑猫。”
占有欲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赫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就摸/摸它,没打算和你抢。”
怀里的黑糖小声“喵呜”了一声,挪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阿尼斯抚了抚睡着的黑糖,笑着岔开了话题:“雄主的动物缘真好,它很喜欢您。”
熟睡的小猫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就算被赫越揉/搓软软的爪垫都没有反应,一点都没有阿尼斯口中所说冷漠的样子。
别墅的顶楼是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台,能将整个庄园的全景尽收眼底。搭在玻璃护栏旁边的薄纱棚遮住了一部分阳光,让下面的桌椅不至于被暴晒。
晒过的懒人沙发充满了温暖的棉花,躺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能陷进去,被太阳的气息包围。
赫越躺在懒人沙发上,手边是醒好的葡萄酒,腿上趴着一只闭眼养神的小黑猫。
这一切都像是“处心积虑”安排好的,就等着赫越到来享受的一天。
大名鼎鼎的阿尼斯总裁坐在赫越的身边,帮他倒酒,或者得到他的应允帮他按按手臂。明明是他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来的机会,实际享受的人却变成了赫越。
“你这个金主当得很窝囊啊。”
阿尼斯平和地笑笑,“要是不服务好商业伙伴,怎么谈接下来的交易呢?”
商人的精明体现于此,所有的付出都明码标价,以牟利为基础和目的,将所有人际关系当作垫脚石。
赫越再次质疑起62%的含金量,得到的仍是肯定的答复。
他向阿尼斯摊手:“你要和我谈什么交易?”
阿尼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抓准时机将它放进赫越的手里。
“我想雄主继续办画展,以伊艾集团的名义。”
赫越瞳孔一紧,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我知道雄主可能因为这件事不太想办画展了,或者,无盈利的画展只出不入,雄主可能也不会一直办下去。”
这些都是赫越难以解决的难题,他想不明白这个精明的商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商人的世界不会有没有代价的好意,不会有免费的馅饼。
本应值得赫越欢欣雀跃的事,他却警惕地看着阿尼斯,没有回复。
阿尼斯面色平静,长久以往在谈判桌上厮杀的经验让他面对赫越的态度仍能处变不惊。他像是对赫越的怀疑早有准备,镇静开口:
“画展是一种宣传伊艾集团旗下艺术领域业务的重要手段,我们可以赚取更多的关注和利润,您也知道,受欧里德的影响,伊艾集团的这块业务常年亏损。”
“对于您而言,办画展的所有费用都由伊艾集团负责,您无需承担成本。这仍属于无盈利画展,你不需要向欧里德申请。至于利润……”
阿尼斯将合同翻到了对应页,“您的画展能带动伊艾集团的业务,股东大会同意您参与伊艾集团旗下艺术领域业务20%分红利润。如果雄主对这个比例不满意,我可以再和股东大会争取。”
他的橄榄枝足够诱/人。
“雄主,稳赚不赔的买卖,不是吗?”
赫越环顾四周这个完全算不上谈判场的惬意地方,回忆起阿尼斯为他做的所有事情。
“只是为了这个合同,你需要做这么多事吗?你应该一开始就来和我谈,根本不需要兜兜转转做高价买画这些事。你的筹码足够,我未必会拒绝。”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阿尼斯的眸中闪过一丝局促。
他将合同翻到股东大会决议的附件上。
“雄主,股东大会决议的日期是昨天下午。”
这几句话没有在他一开始准备的腹稿里。
“我一开始,只是想帮您办画展而已。”
第74章 跪吧
一开始?
赫越敏锐地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神奇的是, 赫越审视的目光投过去,总裁大人的表情绷得很紧,淡然陈述着模凌两可的话, 平静如水的双眸未露出感情的破绽。身经百战的商人很难露出马脚, 刚刚的话已是面对赫越的质疑时,头一回表露深意。
实在有趣。
复杂的情形令赫越来了兴致,他的手指抵住阿尼斯的胸口,隔着厚实的西装布料戳凹他的胸肌。
在阿尼斯愣神的片刻, 赫越捕捉到沉静的双眸中难以掩饰的动容。
阿尼斯正要开口说什么, 赫越抢先一步从他西装外套的胸/前口袋里,抽出了那只名贵的钢笔。
他在炙热的注视中拔开了笔帽,潇洒地在签名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挑/逗的动作也被完全合化,阿尼斯想要说出口的话只能往回咽。钢笔被塞回到他的手心里, 铁质的笔杆残留了一点使用者的体温,正在慢慢散走。
赫越撩/人简直和呼吸一样简单, 徒留自我遐想的总裁先生愣在原地发呆。
杯中的红酒饮完,阿尼斯总裁像一个服务生一样给他倒上一点红酒。他好措辞, 开口说道:“明晚有一场慈善拍卖, 欧里德也会去。”
熟悉的名字让赫越抿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调查过,那通打给警署的消息, 是他发的。”阿尼斯问道。
赫越的目光肉眼可见沉下去。
果然, 那个议长轻轻松松就可以掌握一个爆炸纵火案的走向,将一个明摆着漏洞百出的案件,变成一个无所谓的意外事件。
“你打算怎么做?”赫越问道。
“他那样贪生怕死的虫,要是被枪抵住额头,什么话都会说的。”阿尼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
赫越凑到了他的面前, 近到鼻尖快要相碰,明亮的瞳孔只剩下他的倒影,正认真地盯着他。
呼吸骤然屏住,那个阿尼斯朝思暮想而远远瞻望的脸庞,放大了出现在他的面前,近到眼睫分明,他轻轻抬头就能就能吻上他的鼻间。
“看不出来啊,总裁大人……这就是朴实无华的商战吗?对方不说,就用枪抵着额头?”
简单粗暴的威胁确实和一身正直西装的总裁格格不入,他看起来优雅端庄,内敛的气质和成熟的语气,做什么都波澜不惊。赫越很难想象他穿着这身西装,端着枪出现在枪林弹雨的危险场景里。
或者,那身绅士的西装才是伪装,阿尼斯就是如此一个手段狠毒的角色。
阿尼斯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听得进去赫越的话,盯着说话时一张/一合的饱满唇形,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亲。”
他都快要克制不住本能地想法凑上去,赫越非常及时地抽了身。
他的雄主为什么对这种钓虫进深渊的事如此擅长?
阿尼斯冷静下来。
可能把他当做别的什么雌虫了吧?
他开口说道:“有的时候,软的方法行不通,总是需要一些强硬的手段。”
赫越没有深究,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也很想看总裁大人一枪打爆他的头。”
他说的是气话。
一个权势滔天的雄虫议长若是“意外”死亡,一定会对整个虫族社会产生蝴蝶效应般的连锁反应。他的关系链,他的无数雌虫,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赫越相信,冷静自持的阿尼斯总裁,不会冲动行事。
而那位他认为冷静自持的总裁,以平和的语气回答道:
“好。”
——
慈善拍卖大佬云集,从他们口中喊出骇人的天文数字轻轻松松,好像那些数字对应的不是真金白银,而只是一堆数字而已。
阿尼斯的耳边戴了一个无线联络耳机,工作的指示灯偶尔闪烁着蓝光。摄像头扫过的时候,他总是关闭桌子上的扩音器,垂头和耳机里的声音小声谈话。
“雄主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吗?”
有钱虫讨好赫越的方式不过是用钱堆起来,他觉得很没新意。
“不好看。”赫越对虫族的审美嗤之以鼻,不太能解这个种族对那些亮闪闪的宝石有强烈热枕的原因。
他的关注点,完全在欧里德身上。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欧里德身上,这虫看着仍是春风得意时,处处透着藐视一切的趾高气昂。
至于他毁了一个画家用心的画展,并用自己的权力掩人耳目的事,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炸药而已,只是一通私下的命令而已,只是想验证那句“没有我的同意你别想办画展”的威胁而已。
顺手的事,他根本不在意。
欧里德别了阿尼斯一眼,对自己能和商业精英阿尼斯坐在第一排而感觉不爽。
他每每瞥向阿尼斯的目光,都饱含轻蔑的鄙夷。
在虫族这个社会也是如此,金钱可得,但权力难得。
拍卖会结束,阿尼斯只是象征性地抬了一下价,没有买下任何东西。这里的拍品没有获得赫越的青睐,他便一个都没有出手。
他拍下赫越的画作时大方阔绰,这个时候却显得节约谨慎。
反倒是欧里德赚足了关注,被媒体炒着“慈善家”的名号,送上了光端讨论的前端。摄像头将他围个水泄不通,各种闪光灯不停闪着白光。他倒是装作低调的样子拒绝采访,告诉媒体们自己需要休息。
他面容疲惫地走在后台的走廊上,跌跌撞撞的样子像是喝多了酒,对着光端嘱咐了一句,撞进休息室。
单人休息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任谁看了欧里德的样子,都会觉得奇怪。
赫越贴在休息室的门上听了一阵,厚重的门板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的手紧紧攥住门把手,回头示意阿尼斯跟上时,看到了他手中泛着寒光的枪。
那句随口赫越随口开玩笑的话,也被阿尼斯当了真。
手/枪上膛,放在板机上的手指随时能把子弹射出去。
“你别擦枪走火啊。”赫越半开玩笑地嘱咐。
阿尼斯站到了他的面前,身躯将赫越挡得严严实实。他开门的瞬间,枪口对准了里面的虫。
那句“不许动”还没说出口,就生生卡在了阿尼斯的喉咙里。
五花大绑的欧里德被困在木椅上,嘴里塞了一个布团。勒在他身上的麻绳很紧,除了能够将他固定在以上,多少掺杂了一些恨意。
闯进门的赫越和那团毛绒绒的白色身影面面相觑。
赫越惊讶出声:“克纳什?你怎么在这里?”
狐狸原本用枪口抵着欧里德的额头,阴狠地说了些狠话。他完全不给对方辱骂他的机会,听着欧里德咽进喉咙里的声音,笑得疯魔渗人。
这一切在赫越进入房间之后戛然而止。
一直以来因为喜欢而藏住本身,在赫越的身边做一个乖顺绿茶狐狸的克纳什,一时间还没有切换回角色,阴冷的笑僵在了脸上,动作也愣在原地。
“我……”
克纳什下意识把手中的枪背在了身后,垂头的时候垂下狐狸耳朵,像一只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坏狐狸。
赫越走到他的身边,抬手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闭上了眼,等着一个用足力气的耳光。
但是,耳光没有扇到他的脸上,落下来的是轻柔的手掌揉揉他的狐狸耳朵。
“做坏事还不知道锁门。”
克纳什高兴起来,耳朵垂直着竖起,舔着脸挽住了赫越的胳膊,“狐狸知道错了,狐狸是翻窗进来的,没有走大门。”
他找到了机会,又趁机变成了那只乖顺的狐狸。
赫越扯掉了欧里德口中的布团,冷冷地瞥了他的一眼,“画展是不是你烧的?”
轻视的目光在几虫之间扫了一圈,最终回到赫越的身上。欧里德笑出声,笑声猖狂狰狞,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声线,大声说道:“当然是我!整个虫族,还有谁能如此轻松地毁掉你的画展,还能全身而退?当然是我!只有我可以!!”
高高在上的议长没有对做坏事有一点愧疚,他将此视为勋章,视作可以炫耀的资本。
两个黑呼呼的枪口对准了他。
“开枪?你们俩敢吗?”
他被绑在椅子上一事气得嘴唇发/抖,连议长基本的体面都无所顾及。被枪口指中脑袋的时候,他相信自己的权力,会是最好的防护盾。
“我能在纵火爆炸案中全身而退,让任何责任和追究都不会落在我的身上,你们呢?你们能逃得过天罗地网?能把刺杀我的事情当作一个的意外?”
克纳什的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用力将枪口在他的额头上抵出一个印子,“怎么不敢?他们就算抓到了我又如何?我这条命,他们拿不走。”
欧里德扬起下巴,头偏向克纳什的方向。
“你以为你这贱雌虫的生命值几个钱?你也配成为威胁和杀害雄虫的筹码?”挑衅的目光根本没把狐狸这个异性的怪虫放在眼里,“你结节了,你是有主的雌虫,你的刻印写了谁的名字,谁就会为你的错误买单。”
他调查了他们。
赫越从他的话中意识到这个问题。
欧里德转而看向了另外一个枪口。
“你出现在这里,用枪口对准我,伊琳德和艾莱斯知道吗?”
伊艾集团,伊琳德和艾莱斯。赫越能猜到这两个名字的身份,是收养阿尼斯的一对虫。
那一个枪口也顿了一下。
“伊艾集团花了多少财力物力,才求得我审批通过的项目单,”欧里德用自己的权力换取了绝对的优势,“总裁先生,你想看见伊艾集团项目违规叫停,看见股价暴跌的新闻吗?”
他捏住了阿尼斯的命门。
这番情景的发展无比熟悉,熟悉到同样的模板只是换了一个代入的对象。
赫越的瞳孔微颤,目光飘到了别处。
在俱乐部,一心向着他,甚至向他表达过喜爱的卡诺,会在利弊权衡之后站在他的对立面,请求他妥协退让,将俱乐部留下来。
那只是一个耗费了卡诺一段时间心血的俱乐部而已,现在,阿尼斯面前的,是一个堪称虫族商业帝国,垄断很多行业的伊艾集团。
阿尼斯是商人,赫越不觉得平衡利益的情况下,他会被这个商人选择。
他的后背被一个坚实的胸膛贴上。隔着后背层层西装,他感受到了搁在他后背的钢笔。举着枪的手也没有放下,因为阿尼斯往他的身后靠了一步,那只手臂越过了赫越的肩头,在他的脸上投射出手臂的阴影。
纵使商人的争斗场上,站在他的身后绝不是一个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但阿尼斯仍靠了上来,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至少这一次,他被无条件地坚定选择选择了。
赫越开始相信系统播报的62%,并且对原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欧里德嚣张的威胁明明直戳阿尼斯的痛点,但是好像一点都没有发挥作用。他慌不择路起来,大声说道:
“你们什么都做不了!我是议选的议长,最高的长官!议院的所有虫对我的恶行心知肚明,他们属于我的阵营,包庇我的一切罪恶,仰仗我的权力而活。你们任何一个动我,就会触动整个议院的基石,而我,现在可以毁掉你的画展,明天就能毁掉伊艾集团!”
议长大人气得双目猩红,一点不顾忌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没有被低等的雌虫如此没有脸面地绑在位置上过,更没有虫敢如此和他叫板。
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一点没把赫越这只诞生了没多久的新虫放在心上,更别提那种无意义的画展。
两个枪口迟迟没有动静,没有开枪将欧里德一击毙命,也没有放下。
他笑得猖狂,长大的嘴不顾任何形象,笑声刺耳尖锐。
“你们知道了真相了吧!你们又能做什么呢!”欧里德嗤笑一声,“我只是想出气就能烧了画展,没有任何由,我就是想烧几幅画助助兴。”
“滴”地一声响,正在气头上的赫越精神绷紧,条件反射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来自于阿尼斯的手上,一只亮着绿光的录音笔。复述的按键被按响,录音笔传来清晰的声音。
“当然是我,整个虫族……”
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休息室只剩下录音笔复述的声音,噩梦一样缠绕着刚才还嚣张的欧里德。
这就是证据。
关于爆炸案的铁证。
“那,那又怎么样!你们敢把我扭送到警署?审庭,审庭也不会判的!”
重叠在录音笔里经过电流处过的声音上的大声吼叫,显然没有刚才硬气。
阿尼斯收回枪,按停了手中的录音笔。他的声音平静优雅,与绅士的商业精英无异。
“你说得对,议长大人,打打杀杀太过野蛮,我们应该用点文明人的方式。”
录音笔在他的手指间转动了一圈,又稳稳地落回了他的掌心。
“所以,议长大人,我们审庭上见。”
“你敢!我今晚就能回去驳回伊艾集团上交的建筑项目!”
相比起暴跳如雷的欧里德,阿尼斯显得过于淡定了。他好像在处一个难缠的商业伙伴,在自己的绝对领域里,拥有绝对的自信。
“我们一开始就没觉得议长大人会通过,这不过是商业风险罢了。”
欧里德的脸上彻底挂不住,着急回怼:“那判定违规叫停伊艾集团的建筑项目呢!”
“您的意思是,您打算叫停伊艾集团成本超支的烂尾楼项目,帮助我们转移众虫的仇恨,是吗?”
阿尼斯带着商业微笑,客气又疏离。不带任何脏字的话,却如同利剑一般穿透了欧里德自认为坚硬的护盾。
“你……”
他找不到其他能够戳伤阿尼斯的攻击点了。
僵持的状态让休息室安静了一阵,欧里德寂静犹豫,还是开了口:“我可以补偿。”他的声音相当僵硬,是几经纠结才勉强挤出的话。
以前没有虫敢讲他送到审庭,他的权力让有权势者依附,让无名小辈折服。但是阿尼斯不一样,这个冷静的疯子,好像真的可以。
阿尼斯走到他的面前,伸手解开了狐狸系在椅子后背的绳结,“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让雄主来定吧。”
他站在椅子后面,一手扶着椅背,给赫越投来一个眼神。
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给雄主复仇出气的。
“给我道歉。”赫越淡淡开口。
本着能屈能伸的态度,欧里德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对不起。”
“没有诚意的道歉,让我怎么接受。”
欧里德大声了些,清晰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毁了我的画,就这么喊一声,就可以了吗?”
“你还想做什么!”
赫越走到他的面前,“道歉总得有道歉的态度,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他挑眉示意地面,“跪吧。”
尊严的碾压对于欧里德这种身份的虫而言,才是最致命的打击,甚至远比死亡更加有用。
“不可能!让我给你这种虫下跪,除非我……啊!”
站在旁边的狐狸出手从后面推了他一把,让他往前扑到地上。狐狸在智斗的回合中没出什么力,也插不上话,心里万分着急。他总算能找到机会给欧里德来上一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欧里德从椅子上往前扑,膝盖磕到了地上,跪在了赫越的脚边,也是臣服的姿势。
膝盖的钝痛和视野里赫越的鞋尖提醒着他此刻的屈辱,作为随意毁掉一个画家劳动成果的代价。他恨得咬紧牙关,将牙齿磨出声响。
他撑着自己站起来,显然不服气。但他没有再辱骂几句什么,权当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完全没把这当作屈辱下跪。
“现在行了吧?”欧里德说道。
“行了什么?”赫越佯装困惑,歪头笑道,“我有说要接受你的道歉吗?”
他的笑容更深,眉宇间的残存的阴云完全消散,明亮的双眸仍旧是狡黠的模样。
“审庭上见,议长大人。”如此笑意正浓的重复,又是给欧里德来了一份暴击。
骂骂咧咧的话伴着赫越离开休息室,直到关上门才完全隔绝。欧里德不敢追上来,他被赫越和阿尼斯玩弄得颜面尽失,像一只狗一样被逗得团团转,但又碍于两把枪,不敢来硬的。
关上门,赫越回眸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阿尼斯。
“好精彩啊,总裁大人,你能够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还真是手段高明、反应也快,”赫越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你连欧里德都不怕,在虫族怕是没有虫治得了你吧?”
阿尼斯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行。
“我害怕得要命,声音都在抖。”阿尼斯的笑容从容淡然,丝毫没有害怕的痕迹。
赫越笑道:“我不信。”
“我骗他的,那些建筑项目对伊艾集团都很重要。”阿尼斯云淡风轻地说道。
赫越顿住了脚步,略显惊讶,“你在用伊艾集团的前途做什么?”
“赌赢了不是吗?这是最常见的谈判的技巧,我越是表达出它不重要,才能占据砍价的先机。”
疯子,以及,阴险狡诈的商人。
赫越心中默叹。
这个攻略对象和以往的每一个都不太一样,他聪明到了狡诈的地步,是个值得提防的危险对象。但他又一开始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超高臣服值,总是在帮助赫越。
赫越总能把阿尼斯所有异于常人的操作当作商人的决断,而对方好像也有意为之。
他们坐着阿尼斯的豪华机甲回到了家门口,和阿尼斯告别。
“这个送给您,记得我们的约定,雄主,”阿尼斯将胸口处的钢笔,取出放进赫越的手里,“期待您的下一次画展。”
外观豪华的钢笔在赫越的掌心很有份量。
(你能帮我查查这只钢笔的价格吗?)
【也就百万级别而已。】
好像更沉重了。
克纳什一路无言,垂头走在前面,撞上了门口的玻璃,传来“咚”地一声。他一连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全靠赫越拽住他才免于跌倒。
“想什么呢?”赫越问道。
狐狸摇摇头,头顶的狐狸耳朵晃了晃。
那句“你的刻印写了谁的名字,你的错误就会由谁买单”,从落入他的耳朵里开始,便久久散不去。
差一点酿成大错……
克纳什的手揣在上衣口袋里,紧紧攥着一个遥控器。
那是炸药的开关,他想用欧里德毁坏画展的方式,将对方送上死路。他没有去想结果,就像以前在组织一样,他从来不考虑杀伤的结果。
他扯出一个笑,回答道:“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有些突然,我没事的,主人。”
第75章 渣苏美人 【克纳什,85%】
赫越的光端上, 阿尼斯的聊天界面最后停留在了“抱歉雄主,我没有找到直接指向的证据”。
画展和火灾的热度被新鲜的事情冲淡,不再有虫讨论这场令人惋惜的火灾。偶尔还能看到虫在光端上发布观展感想, 但在光端的信息流里已是零星的消息。
没有确切的证据, 审庭一定不会判的。一句清晰的口供,还有被质疑“逼供”的风险。
别墅的大门外出现了一只陌生的雌虫,他衣着正经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你是谁?”赫越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雌虫彬彬有礼地鞠躬, 将手中的透明文件袋双手举到赫越的面前。右下角红色的鲜章瞩目, 旁边是手签的“同意”和欧里德的签名。
一份批准营利性画展的审批表,已经通过了欧里德的最终审批。
“您好,我是欧里德议长的助,想和您谈谈画展的事。”
心心念念的审批表已这种形式出现在赫越的面前, 以毁坏的画作和支付罚款为代价。
他没有接,反而问道:“这就是议长大人道歉的方式吗?”
“您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低头道歉的虫。”雌虫毕恭毕敬地举着文件袋, 就算赫越没有接,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连亲自来一趟都不舍得, 议长大人还真是没有诚意。”
雌虫未见慌乱, 良好的心素质和工作经验让他平和开口:“雄主,议长以工作失职为由, 主动向议院认错。这是议院下发的三个月暂停职务并予以处分观察的通知。”
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另一份议院的官方通知。
“事实上, 整个议院都惊讶于议长的行为,”雌虫向赫越鞠躬,娓娓道来,“您的证据不足以让审庭定罪,但议长用这种方式获得了惩罚,并且给您带来了足够的好处。您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这只雌虫的逻辑比欧里德那个暴躁无礼的虫强多了, 他给了充足的由促成这场和解,提出了赫越无法拒绝的好处。
赫越多看了他几眼。
“我保留继续调查直接证据的权利。”
雌虫有些意外赫越的回答,他以为这场和解会非常顺利,没有想到这么多筹码都没有获得赫越直接的肯定。
他的自信有点挂不住,垂头说道:“抱歉,我可能无法做决定,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询问一下议长吗?”
“当然。”
雌虫拿着透明文件袋去了别处,距离赫越所在的位置有一定距离。
欧里德突然像开了窍一样退步,又如此有条地列出条件,分析对于赫越的利弊。
……总有一种某虫熟悉的作风。
雌虫回来的时候,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雄主,议长答应了。如果您真的能找到直接证据的话,您可以去审庭控诉。”
“议长对自己的恶行就如此自信吗?”
“阿尼斯总裁促成了这场和解,我想,他肯定有自己的由。”
果然……
赫越接过了透明文件袋。
高智的虫疯起来很难控制。欧里德如果咬死了不是自己做的,录音笔里的内容是威胁而来,赫越可能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但是他见识了阿尼斯的手段,就算对自己的恶行足够自信,也想息事宁人。
至少赫越是这样认为的。
拿到文件的赫越第一时间联系了阿尼斯,表示想和他重新讨论一下画展的事。情况有变,他现在不用依托伊艾集团,也能随心所欲地办自己的画展。
他刚关上铁门,转头就看见躲在门边灌木丛上白色毛绒绒的东西。
突兀的白色狐狸耳朵露在灌木丛外,在一丛绿色中无比醒目。竖起的耳朵偶尔动一动,明显是在偷听。
赫越走到灌木丛前,双手抱胸,淡淡开口:“灌木丛里怎么长狐狸了?”
那对耳朵抖了一下,被突然抬起的手压了下去,完全藏进了灌木丛里。欲盖弥彰的行为滑稽好笑,赫越没忍住笑出了声。
“出来。”
狐狸听见主人的命令,松了压住耳朵的手,从灌木丛后面站起来。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叶片,特别是银色短发的头顶和毛绒绒的狐狸耳朵上,瞧着很凌乱。
他晃头抖了抖树叶,将大部分叶片抖到地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赫越明知故问。
被抓包的狐狸很心虚,眼神乱瞟,“我……嗯,欧里德的助,万一伤害到主人怎么办?我,我来暗中保护主人的!”
“你是说把白狐狸耳朵露出来叫暗中吗?”
“我……这是个意外。”
赫越走到他面前,揉揉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将多余的树叶全部抖落。他并未对狐狸生气,反倒笑道:“狐狸现在彻底没有一个杀手的样子了。”
至少在他面前,在家里没有。
克纳什擅长用狐狸耳朵和尾巴讨赫越喜欢,也不和以前一样穿着连帽的黑色卫衣,将耳朵藏在帽子下面。
“主人……真的同意和解吗?”克纳什哭丧着脸,看起来比赫越还要在意画展的结果。
“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克纳什着急起来,语气急切:“可是,他毁了主人的画!他该死,他应该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而不只是三个月停职休息而已。”
湛蓝色的眼睛闪动着,迫切的声音没有控制好声线,拔高了几度:“主人怎么能保证他不会放第二次火?他恨您,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您碾碎了杀掉!这种危险,怎么能任由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仇恨狐狸见多了,组织里若没有将仇恨斩草除根,一定会出事!”
杀手的经历让克纳什见过了太多牵连的爱恨情仇。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和解”这个词汇。纵使和解是一种共赢,欧里德比谁都希望影响他事业的争端就此停止,赫越比谁都希望自己的画展继续办下去。
但是,杀手的思维是永远不同于商人的。
“你想怎样?”赫越问他。
“狐狸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赫越深呼一口气。
他要收回刚刚说狐狸没有杀手样子的话。
就算有的习惯变了,杀手的思维方式还是一点没变。这些虫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处问题,维恩是研究所的项目,阿尼斯是商业谈判的拉扯,克纳什就是一击毙命的方法。
狐狸说这话也是出于好意,赫越没有追究他对于自己说过的“把你之前在组织的习惯丢掉”的命令忘得一干二净的错误。
他拍拍狐狸脑袋,说道:“你忘了欧里德说过吗?你现在是有主的雌虫,就算是为了你的主人,也不能如此鲁莽行事。”
被戳中痛处的狐狸身形都晃了晃。
“是的……我是有主的雌虫,我的错误要主人给我买单……”
他小声嘀咕了一遍,屈膝跪在了赫越面前。
那个x玩具的齿轮被捧在他的手心。
他紧咬着牙,拼命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抖得听不清楚:“请主人割掉我的刻印点,消除……您的思想刻印……”
事实上,他还是失败了,颤音让最后几个音节模糊得几乎听不清。他很艰难说出这样的话,“消除”两个字刚说出口,就已经沾上了哭腔。
院子里安静了几秒,只能听见狐狸轻微的哭声。
良久,赫越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安静。
“……你再说一遍?”
温和的眼眸已然结上薄霜,森寒冷咧的目光刺骨,一寸寸冻僵克纳什的皮肤。
齿轮被狐狸的手捏紧,钝钝的齿在握紧时仍能硌得手指很疼。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勇气,才把这句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说出口。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重复一遍的勇气。
“我……请求……”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演变为细碎的咽呜。这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将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更何况,每一把刺向心间的刀子,都是他自己亲手扎的。
疼也是他咎由自取,没有值得可怜的资本。
赫越将他手中的齿轮拿走,摁动了开关。
手中的齿轮旋转处残影,传来机械运转的“嗡嗡”声。锯齿和噪音共同存在,让赫越手中毫无危险性的玩具和伤人身体和性命的电锯相似。
相似的声音将克纳什拽入黑暗的回忆,后.和面前肌肉记忆一样的疼痛产生阵阵幻疼,拉扯着他的精神。
应激的狐狸炸了毛,跪着的身体恐惧般抖动。他没有克服恐惧,也没有从刻印被一次次割弃的惨痛中走出来。
但是,他却亲手将最害怕的刑具捧到赫越的面前,愿意主动踏入黑暗的深渊,只是为了帮助自己的主人杜绝后患。
赫越按停了齿轮。
“克纳什,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解除了?”
严厉的语气没有任何温情,暗藏的怒火浸入说话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是压制的火气。怒意压抑得克纳什喘不过气,弥漫上心头的恐惧比那只噩梦一样的齿轮还要让他觉得骇人。
即便如此,克纳什依旧没有松口。
他的声音很抖,几经纠结而位于崩溃边缘的神经快要错乱,现在完全靠对主人的深爱才支撑着清醒,“只要……解开刻印,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和您……没有关系。”
寻私仇也好,防火杀虫也罢,所有的事都由他这只无主的雌虫承担,与赫越无关。
他的错误,永远不会怪罪到赫越的身上。
克纳什的头快要磕到地上,额头离赫越的鞋尖只有很短的距离。
“求主人……抛弃……呃!”
话音未落,赫越揪起了他的耳朵,将他从地面扯起来。
“克纳什,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问你,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解除这段关系的权力了?”
拉扯狐狸耳朵的动作更加用力,狐狸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主人……我……”
“你是我从拍卖上赢回来的贝戋货,你仅有的权力都由我赋予。”
身为施行者的赫越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承受者向他开口离开他,只有他把人抛弃的份。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差错,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不忠心的奴隶。
无论基于什么由,他的.奴都没有向他提出解除关系的权力。
这只狐狸甚至未经他讨论,直接来请求解除关系,正好撞上了他的红线。
他气不过,扬手扇了克纳什一巴掌。
狐狸顺着力道跌到地上去,耳鸣和脸侧鼓起疼痛足以证明主人的怒意。他侧跌在地上,眼前眩晕了片刻。
他以为赫越会毫不在意地答应,最大的奢望就是主人愿意给他打一针麻药。
他被这一巴掌扇得有点懵。
主人……拒绝了这个提议吗?
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坚定寻仇的克纳什有一点点后悔。主人拒绝将他抛弃,愿意将他留在身边的窃喜;面对主人愤怒的担忧和恐惧;还有残留的一点对电锯的应激反应……
无数复杂的情绪让狐狸心绪混乱。
“滚去画室,少在这里丢脸。”
“……是。”
克纳什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受伤的脸侧,踉踉跄跄地往房里走。
院子里只剩下赫越站立在原地,他揉了揉过分用力而发麻的手心,深叹了一口气。
看狐狸离开那样子,他还给狐狸打爽了是吧?
攻略任务还没完成,他没打算就这样放狐狸走。若是放到以前,这种触及红线的行为,赫越一定会把克纳什丢出去。
到底还是为了他,狐狸傻是傻了一点,但出发点不坏。
赫越得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才能保持智地施予沉重的惩罚。
画室里,克纳什不着一缕,在冰凉坚硬的地方跪了很久,膝盖阵阵发麻。地面上有铺了羊毛地毯的地方,但跪在那里没有认错的诚意,克纳什没打算这么做。
肯定免不了一顿狠罚,克纳什打算在这个时候尽量表现得乖一点。
画室的门响起声音,皮鞋踩过松软的羊毛毯之后,在坚硬光滑的地面上踩出清晰的声音。
赫越换了一套衣服,暗红色的衬衫衬得皮肤很白,亮面皮质手套紧紧地贴在他的手上。他将碍事的长发束至一股,扎了一个干练的高马尾。
他甚至嫌乱飞的长发阻碍他的发挥,才将头发束起,发尾垂落腰间。
“稍微放松一点管教,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手中的棍子在他的手中通了电,调节到低档的位置。手柄处亮着的工作状态指示灯闪着幽蓝的光,映在他的手掌上。通电的声音偶尔能传来“呲啦”的声音,低档时只是阵阵麻意,但到了高档,足以把皮肤烤焦。
“趴上去。”赫越扬起下巴,点了一下旁边的木架。
手脚被完全固定的克纳什动弹不得,熟悉的场景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刚从笼子里出来的时候。
此刻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棍身贴上了狐狸.股,微电流很轻,友好地传来静电一般轻微的麻意。
“克纳什,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对我提出这种话?”
“我……我只是想……想杀了欧里德那个贱虫。”被主人质问时阵阵心虚,狐狸的神经都完全紧绷起来。
“谁允许了?我有没有说过把你那一身从组织带过来的臭毛病扔干净,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
克纳什咬咬牙,低声说道:“可是……”
“可是?”赫越抿唇克制住自己现在就用手中的棍子打烂他.股的冲动,将电流往前推了好几层。
“呃……!”接触面发烫的同时,友好的麻意变成了刺刺的疼痛。
主人威压的愤怒和皮肤上的刺痛共同拨动着狐狸的心防线,他咬牙死撑,被绑住的手捏成了拳头。
赫越用力将棍身抵住饱满的.,戳进去一个凹陷。颦眉时,愤怒初见端倪,弥漫上明亮的眼眸。
“你现在都觉得自己没错?”
“主人,我错了……但是,我……不放弃自己的请求……啊!!”
推到开关中间的电棍传来“呲啦”的声响,在肉团上落下烧焦的痕迹。
违背了主人的命令是错,但克纳什不觉得自己的本意有什么不妥。
赫越将棍身抬起,握紧了手柄。
“忠诚、臣服、坦诚、服从……从你离开笼子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还能在原则性的认识上犯错。”
赫越扬起手中的电棍,泠冽的双眸如刀刃般扫到克纳什的身上。
“克纳什,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同棍子一同伤到克纳什的,还有赫越的那句失望的话。身上是炙烤的疼痛,瞬时烧焦的皮肤表面呈现出炭烤的深灰色。但他的思维完全僵掉,大脑“嗡嗡”作响,思考停滞,就连呼吸也屏住。
狐狸连痛呼都没有发出。
赫越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再次挞下去。
这次比刚刚还要手重,木架都摇了一下。狐狸生性地涕泗横流,反应过来的思维涌上了窒息一般的心疼。
【攻略对象出现异常精神力波动。】
挞下的电棍在皮肤上拓印伤痕,红肿与烧焦的痕迹让一切惨不忍睹。狐狸呆滞地看着地面,眼泪糊了一脸。
“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我错了……”声音低下去,狐狸仍然没有祈求留在赫越的身边。
愤怒涌上赫越的双眸,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他无视了系统的提示,也无视了克纳什的道歉,毫不犹豫地下了狠手,不再停息地一下又一下落下去。
“解除刻印?你就连生死都应该被我掌控在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处分这段关系?”.
奴如此挑衅赫越的掌控权,克纳什是第一个。
“真自由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何曾正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赫越解开了绑在他手腕上的皮铐,厉声命令道:“扒好,别动!”.
口远不比外边的皮肉耐打,软嫩的皮肉被通电的棍打,每一回都痛彻心扉。赫越没有丝毫怜惜,挞落的棍身干净利落。
狐狸的哭声响遍了整个画室。
雌虫的虫液在疼痛中分泌,狐狸这早就被调得.透了的骨头,陷入癫狂的处境。被主人否认的痛苦,电流落下的刺痛,还有发.而腾起的.望,一起攻击克纳什的智。
心口如凌迟般疼痛,比身后还疼。
【警告,攻略对象……】
(你也闭嘴!)
【……是。】
最狠的一下落下,木架“吱呀”一声快要散架,电棍从赫越的手中脱落,被甩到了很远的地方,在地上滚了两圈。
画室安静下来,只剩下狐狸低声的抽泣。
赫越顿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克纳什脚腕上的皮铐。
“克纳什,你根本没有真心把我当作你的主人。”
狐狸愣住了,睁大了眼睛,连哭声都止住了。
“你以为你要了欧里德的命就是斩草除根,认为我接受和解的结果就是窝囊受气……在我的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一次次重复让你把组织的习惯忘干净。你只要离开那里,就不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
赫越拨动了狐狸耳朵下的耳夹,“组织让你指哪打哪,你就是个杀虫工具。但是现在,你得思考前因后果。你都知道了未能斩草除根就是后患,那他的雌虫呢?他的交际网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能杀了他,激化的矛盾又会不会扑向我?”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非黑即白,不是除了死亡就没有其他任何方法解决矛盾……你的世界没有死亡,所以只知道以此为资本,让自己变成工具。”
他扯下了耳夹。
狐狸的目光跟着晃动的流苏,已然染上了惊恐的神色,“不……主人,不要拿走……”
“不是要走吗?那就走得干净一点,什么都不要带走。”
赫越将耳夹捏紧,握在了手中。
“主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克纳什,77%。】
“我对你的耐心到此为止,管教不好的家伙,我花再多心思都是白费。”
他捏着手中的流苏站在木架旁边,眼里平静得没有任何留恋。
“对不起,主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克纳什,80%。】
狐狸从架子上翻下来,结实地摔倒在地上,赫越也没有伸手去扶。
“既然你知道割掉刻印点就能摆脱我的管教,又何必我亲自动手?你不把我当作主人,我也没必要把你当作我的狐狸。”
狐狸比刚刚挨打哭得还要凄惨。
“我只认您是我的主人,我只是您的狐狸……”
【克纳什,82%。】
他的手拽住了赫越西服裤脚,垂头恳求:“我只做您的狐狸,求您……再给我一回机会,求您不要抛弃狐狸……”
“抛弃?”赫越抿着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成全你。”
“不,不要……不要抛弃……狐狸知道错了……”
【克纳什,85%。】
第76章 总裁的办公室
克纳什不敢去抓赫越的手, 只能拉住赫越手中垂下的耳夹流苏。
流苏绷直了搁在他们中间,一边被站着的赫越牵在手里,另一边被跪着的克纳什抓住。克纳什试图将流苏往自己的方向拽, 让主人离他近一点, 又担心赫越会松手而不敢用力。
主人松开手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狐狸知道错了……我只是,只是恨透了他……经常闭眼也会坐噩梦,梦里也是黑烟滚滚,满眼都是火光。只要一想起那日主人的目光, 我, 我就想杀了那只贱虫!”
就算下定决心认错,克纳什说到这里时,仍是咬牙切齿。
主人那双映着火光的双眸噙满眼,晶莹的泪珠再次反射盈盈火光, 无一不让克纳什心疼,从而心生仇恨。
“继续。”赫越淡淡开口。
他稍微松动一点的态度让克纳什重拾希望。克纳什松掉了拽住流苏的手, 一改往常的固执。他躬身磕向地面,额头抵在赫越的鞋前。
这是最显臣服的标志。
“主人, 狐狸想不到其他方法了……我能拥有的只有永远不会坏掉的身体和死不掉的生命, 我想为您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赫越往后退了一步, 将自己的鞋尖从他的额头下抽离, 拒绝了他的谄媚。他冷眼低垂,开口道:“所以,你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割掉刻印,解除关系?”
“……对不起。”狐狸心虚地跪拜在地上,小声道歉。
“我是不是应该为你的贡献感激涕零,或者深表难过将你挽留在身边?”
“不是的, 主人!我,我没有这个意思。”被爱屋及乌的仇恨冲昏头脑的克纳什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既没有考虑就算成功斩杀欧里德的后果,也没有考虑过主人的感受。
他觉得主人应该不在意的。
赫越轻笑一声,“我确实感觉很不爽。我拍卖下的狐狸这么久一点进步都没有,还能犯下如此错误。”
主人不允许差错。
主人就是主人。
“所以,解除关系的话只能按照我的想法提出……”
电击烧焦而坏死的皮肤脱落,新肉长出的瞬间又疼又痒。赫越留下的伤痕在慢慢消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存。
“滚吧。”
定制的流苏耳坠“哐当”一声落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绷断了的克纳什的心弦。他的确没有猜错,赫越的抛弃毫不留情,没有一点留恋。
赫越可以有很多很多雌虫,不缺克纳什一个。
皮鞋踩上柔软的毛毯上,声音变得很轻,慢慢往门口走去。
克纳什愣了一下,快速将地面上的流苏捡起来攥在手里,连滚带爬地膝行跟上赫越离开画室的步伐。
“主人……主人我错了,您怎么罚都可以,怎么调都可以,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求您不要抛弃我,求您……狐狸不会犯错了,不会再冲动行事……我只做您的狐狸,您要怎么做都可以……”
无论他说什么,赫越都没有回头。
稳步离开房间的步伐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走路时轻扫腰际的高马尾发束,亦是一个毫不留情的影子。他走到门口打开画室的门,狐狸在他的身后跪了一路,一遍又一遍道歉,说着“主人怎么做都可以”。
赫越停下脚步,低睨时偏头,束发的发尾扫向另一侧:
“什么都可以?”
走廊上明亮的灯光照过他的半张脸,高度优越的鼻梁因灯光的投射落下一点阴影。他站在光影里,靠一句话又给予了克纳什希望,将他的心绪拎起。
“是的,什么都可以!”狐狸激动地爬到赫越的面前,乖乖跪好,“什么都可以的,主人……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走的时候,把藏在家里的枪都带走。我的家里,容不下你的这些脏东西。”
赫越转身出门,“砰”地一声关了门。
走廊上的灯也没有了,沉重的关门声将狐狸的心情彻底拽入谷底,坠入一片黑暗。
【宿,宿主,您真的要抛弃这个攻略对象吗?】
系统有点慌。
这毕竟已经到85%了,就差临门一脚,怎么说不要了就不要了?
(啊没有。我只是觉得,比起骗他“不准走,我很在意狐狸”,还是这种方式涨得多一点。弃犬效应就是最好用的,涨了10%呢,这不挺快的吗?)
【不是……宿主您……】
是不是有点过于敬业了?
【好的,系统只是担心您会难过。】
(有一点点。)
【宿主不要难……】
(我的管教还是太过仁慈了,这个家伙稍微温柔一点,就给我出错。)
【……】
系统安慰的话没有说完,现在也没有说的必要。
(本意不错,还没有到罪不可赦的地步。)
但也仅此而已了。
让这家伙受受苦,吸取教训也好。
——
赫越和阿尼斯约好了讨论合同的时间。
对于一个画家而言,以一个集团的名义办画展,远不如以自己的名字去办。赫越对自己的画展有一点执念,既是因为前世的那段记忆,也是因为不想受到伊艾集团的束缚。
给伊艾集团的美术分支业务宣传是一个重要目的,将自己的画展和伊艾集团绑定是情急之举,现在的赫越显然有了比它好很多倍的办法。
赫越站在伊艾集团总部的写字楼下,仰头看向高楼,只觉阳光照在放光玻璃上格外刺眼。
周围形形色/色的雌虫都是伊艾集团的打工虫,衣着利落的西装,大多数手里拿着一杯外带的咖啡。他们神情严肃冷漠,虽然也是高级打工人,但在虫族已经是相当优秀的存在。
在这座写字楼里体面的工作,是多少雌虫的梦想?坐在顶层总裁办公室的阿尼斯,又是多少雌虫艳羡的位置?
赫越从他们中间穿过,衣着正式的西装。
他是来谈判的。
合同已经签了,赫越现在做的是本质上是违约。伊艾集团作为上市集团,手握全虫族第一的市场资源,对于违约金的设置,自然也是天价。
赫越选择违约,并且想要完全独立地办自己的画展,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目的。他一度没有找到能够用以谈判的筹码,也不知道怎么和阿尼斯这个商人对峙。
但现在,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很厚文件,上面是维恩给他总结的报告,用来证明画家个人ip与集团合作的方式,比一开始画家依托集团的方式,更能给集团带来利益。
赫越不太解维恩这个医学博士,怎么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敲出一份兼具论陈述和实践分析的经济学报告,但他作为外行人看了这份文件,也能被逻辑严谨是论述和模拟经济模型唬住。
这些都被维恩以“和经济学博士的人脉共同完成的”为说辞,轻描淡写地说过去。
至少从报告的表面上来看,如果维恩没有数据造假,赫越就可以说服阿尼斯这个利益至上的商人。
赫越在大厅前台看到了熟悉的雌虫,那之前给他送来欧里德的和解文件,并且声称自己是欧里德助的雌虫。
“雄主您好,非常抱歉总裁因为和股东的分歧还没有开完会,总裁嘱咐我带您去他的办公室稍等片刻。”
前台的雌虫露出八卦的表情,眼神多次落在赫越的身上。他的心思显而易见,捕捉到“总裁的雄虫诶”这个意思之后,忍不住多看了赫越几眼。
赫越纵使也穿着正经的西装,但只要站在那里,气质就和其他同样身穿西装的虫格格不入。他的眉眼清秀,双眸明亮清澈,丝毫没有一点被工作折腾的疲惫不堪,披散的长发反而有种艺术家从容优雅的气息。
甚至,他们也找不到一点商人凌厉和锱铢必较的锋芒。
赫越与他对视了一眼。他总觉得,自己今晚应该会出现在总部雌虫的茶话会里。
站在总裁的专属电梯门口,周围只有赫越和助雌虫两个。赫越谨慎开口:“你不是欧里德议长的助吗?”
“总裁派我去议长手下打工,做一下沟通工作。”
和解果然是阿尼斯的手笔,想必花了不少心思。赫越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一毛不拔的议长怎么会对他低头,甘愿承受处分停职。
赫越随口客气道:“总裁的身边还真是不养闲虫。”
“您过奖了。”
赫越顺带问道:“股东会议和我有关吗?”
他和阿尼斯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仔细想来,能够让对时间有着严谨把控的总裁,如此紧急地延长股东会议的时间,应该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赫越签下了合同但是想要违约,还得阿尼斯在股东面前据力争,应该会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那只助雌虫回答:“是的。”
“能带我去看看吗?”
“这个……我请示一下总裁。”
正打算按电梯层数的助雌虫停了一下,在集团专属通讯仪里按了些数字。再次抬手的时候,他按下了中间的楼层,“总裁说可以。”
会议室紧闭着门,隔音很好的木门没有将一点里面的声音传出来。赫越刚一打开门,里面便出传来雄厚斥责声:
“集团合同不是儿戏!说改就改,说撤就撤,你把集团的公信力放在哪里!”
“伊琳德阁下,如果合作伙伴愿意撤销这个合同,改换能够给集团带来更大利益的方式执行,我认为这对伊艾集团是好事。”
说话的雌虫是阿尼斯,他站在发光展示页面前,平静地回应伊琳德的怒火。他说话彬彬有礼,但是不卑不亢。
伊琳德斥声道:“如果你要谈最大的利益方案,就是让他支付违约金,然后以分期支付违约金为条件,让他与我们签订新的合作合同!”
阴险狡诈的商人……这种做法作为商人而言无可厚非,但实在不道德。
此等阴险的招数,就被无声站在会议室最后面,和一堆雌虫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的赫越听得清清楚楚。
“阁下,这个方案太阴狠了,不符合商业合作的道德啊。”
伊琳德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冷笑道:“这比起你的手段,恐怕不值一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对这雄虫的偏袒,也该适可而止。别忘了你立身的基础在哪里,也别忘了你这辈子都还不上的恩情该给谁。伊艾集团的股东会,可以革职一个吃里扒外的总裁。”
他的话已然不留余地,步步紧逼到一半虫难以承受的程度。
但站在他面前的虫是阿尼斯。他抬眸看到站在最后排的赫越,单手了一下因为之前激烈的辩论而歪掉的领带。
“阁下误会。”
伊琳德的怒意散了一些,取而代之是得意的神情。
“若是以前,我或许应该害怕您的话,”阿尼斯接着说道,“但是现在,我想……”
他微微倾身,双手撑着会议室的桌子。
“培养一个上市集团的总裁,需要不少力气。我想,阁下在虫族,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站在这个位置,给伊艾集团带来如此利润的虫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阿尼斯和伊琳德的目光厮杀,形成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其他股东虫也不敢说话,屏气凝神地在他们俩的对质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赫越双手抱胸靠着后面的钱,抿起一个淡淡的笑。
(他现在特别像一只急于展示的花孔雀。)
作为局外者的赫越瞧着阿尼斯明显略显浮夸的演技,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同意助雌虫带他上来观摩这场戏。
总裁大人怎么能错过这个向他展示自己用心良苦的机会呢?
【还真挺帅的……】系统回答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在工作摸鱼的时候看霸总小说。)
被戳中的系统发出的机械音有点虚:【好的……】
“那么,请各位股东对这份撤销合同和新合作的决议表态吧。”
阿尼斯将写好的文件下发到每一个股东手上。
伊琳德不说话,其他股东也不敢站在他的对立面。终于有一只股东虫鼓起勇气,出声道:“我觉得违约金还是要交的……这个,不能破例。”
他一边说着,一边琢磨伊琳德的脸色。
许久,伊琳德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说话的声音掺满了疲惫,总算做出了让步:“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新的合作,我同意。”
其他的股东虫一边倒地附和。
“好,”阿尼斯抬眸和后面的赫越对视,轻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各位股东的态度,剩下的东西,我去找这位画师谈。”
赫越手中的资料好像没有使用的机会了。
总裁办公室里,桌子上是刚刚签好字的股东决议,以及一份草拟好的新合同。
赫越旁观了股东会议的后半程,对基本的情况已经了解。他站在阿尼斯的办公桌前,自己的思绪。
“违约金还有可以谈的余地吗?”他问道。
阿尼斯将泡好的名茶递给赫越,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椅,答非所问道:“雄主想感受一下虫族第一上市集团总裁的位置,坐起来是什么感受吗?”
赫越一点不客气,绕过办公桌,坐在了软度适中,相当符合人体工学的舒适椅背上。
这把椅子经过专门涉及,腰部突出的软枕贴着腰肌,减少久坐的负担,坐着的软垫也软弹舒服。当然,物上的舒适只是一方面。这把椅子代表的权和钱,背靠单面落地窗,俯瞰整个虫族的经济实力,才是它能带来的心上的爽感。
“总裁连工位都设计得这么好,还挺会享受的。”
赫越坐在总裁的位置上,真正的总裁却站在他的身侧,反而像颠倒的经济地位,阿尼斯才是赫越的助。
“雄主,违约金,我能帮您支付。”
赫越意外挑眉,“你想从我这里买到什么与天价违约金相当的东西?”
商人抛出的好意,绝不是没有代价的东西。
赫越的心里闪过很多答案。
比如要他的房子抵押,让他办画展给伊艾集团当几个月打工人,甚至让他当阿尼斯总裁的助这种可能,他都想到了。
阿尼斯绕过办公桌,站到了赫越的身侧。他将面对办公桌的椅子转到和自己面对,和靠在椅子上的赫越面对面。
正在赫越疑惑着,阿尼斯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裁剪得体的西装裤在他跪在的时候往上缩了一截,膝盖处的褶皱成为熨烫整齐的裤子上唯一的折痕。
他单手抚住赫越的膝盖,抿着从容的笑意。
“雄主,想吃这个可以吗?”
赫越僵硬了一秒。
这是正经要求吗?
性告诉他应该拒绝才是,这不是正常的发展方向。但是……
赫越看向了桌子上的合同,犹豫了一下。
撤销合同的违约金真的很高……
“你打算用违约金的价格换这个?”
“是的。”阿尼斯没有一点犹豫。
金钱的力量让赫越动容了,他附身挑起总裁的下巴,手指轻抚过嘴唇。
“没看出总裁是这种虫啊?”恶劣的性子腾起玩/弄的心思,因为对方总裁的身份愈演愈烈,“你的手下知道他们的总裁每天都在馋什么吗?”
“馋主人.的贱虫。”
好熟悉的话……
明明没有教,阿尼斯却能把这种话如此自然地说过去。
有虫教过他了?
他的眼神低沉下去,手也松开阿尼斯的下巴,“我对有过主的虫没兴趣。”
“没有过,我的伴生雄虫很早就在培育卵中死亡。我和其他同样这个处境的虫一起成为伊琳德阁下收养的虫,并在所有候选虫中脱颖而出。”
阿尼斯将自己的过去全盘托出,“在遇见您之前,伊琳德阁下对我的家教很严,我从来没有其他的雄虫。”
“你认识我也没多久啊。”
阿尼斯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是的,在此之前,我对此一窍不通。我在古堡俱乐部打听到您的喜好,所以学了一些。”
听起来倒是无懈可击。
赫越的目光放松下来,“那你这嘴,也没被.过。”
“是的。”
赫越故作无奈地叹气,“既然你用高价买来这个机会,看来……不管多差劲,我也得承受。”
阿尼斯没有反驳,反而因为得到同意而愉快地笑出声。
“还请雄主指点。”
……
事实上,阿尼斯完全算不上差劲,甚至可以说是娴熟。
在湿润舌尖轻柔地接触到.袋的时候,赫越感觉到了不对劲。
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手,赫越在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遇到了。拙劣的程度,是赫越要拽住对方的头摁,才能稍微好一些。
但是跪在他面前的总裁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他知道怎么慢慢试探,让赫越适应现在这个氛围。他也知道怎么面对陌生的.,尝试验证所有虫体共有的敏锐点,在赫越逐渐兴奋起来之后,再探索他独有喜欢的地方。
严谨得像总裁的商业企划书一样。
“呜……”
赫越微侧过头,一只手的手背贴上了自己微烫的唇。他在足够娴熟乃至专业的对待下分外享受,很快就来了.望。
单面的落地窗能够让他看到外面的风景,低头还能看到如同蚂蚁一样渺小的虫们在街道上走。即使他知道这面玻璃外不会有虫能够看到里面,但单面玻璃的效果,还是让赫越不可避免地多一些奇怪的兴奋。
高处的视野提醒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总裁办公室的布置让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谁。
心和生上的双重凌驾,赫越感受到全新的兴奋。
他伸出手揉揉阿尼斯打得很好的头发,完全没把他当做总裁,反而更像一只狗。
“嗬呃……”
赫越攥紧了他的头发。
这只总裁雌虫,竟然头一回就明白怎么放松自己的喉咙。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大概在忍着疼痛干涩的喉咙和反胃的冲动。即使这样,他也没有丝毫懈怠,接力时拽住了椅子的扶手,将椅子往自己的方向拽。
赫越睁大了眼睛,因为椅子的惯性往前扑,双手摁住了阿尼斯的头才让椅子的滑轮稳定下来。
也因此,阿尼斯的唇快要贴到他的身上。
猛然的.感下,赫越躬身摁住了总裁的头,双腿也无意识抬起,踩到了阿尼斯的膝盖上。
他们离得很近,非常近。
因快.而起的心跳躬身时贴近阿尼斯的耳朵,跳动的心脏声和他喉间跳动的脉搏仿佛共振。
阿尼斯撑着椅子的扶手拉远和赫越的距离,又一下子将他拉近抱紧。
耳边除了心跳的声音,腻人的.吟也越发频繁悦耳,也时而靠近,时而离得远一些。
阿尼斯喉间的脉搏更剧烈了一些,直到安静下来。
赫越松开他之后,仰头靠在椅背上。
椅子在脖子处设计了舒适的软枕,在他仰头时能看到脖子处好看的弧度,以及吞唾沫时明显上下滚动的喉结。
“你……你敢说没有被.嘴?”分明是质问的语气,现在也因为余韵变得柔软了一些。
阿尼斯吞了一口唾沫,一点没浪费。他笑笑,“练习算吗?”
“你……你还练习?”
“您不喜欢愚笨的新手。”
阿尼斯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找补了一句:
“没有虫喜欢愚笨的新手。”
第77章 另外的价钱 【阿尼斯,65%。】……
赫越仰面在总裁的座位上躺了一阵, 平复下生的燥动。胸口起伏的幅度小了一些,他重新睁开眼睛。他没有发话,阿尼斯单手抓着椅子扶手, 跪着没有起来。
这位总裁垂着头, 耳根和脖子呈现出不符合他气质的可疑红色。
(这么纯情?)
赫越当他面子薄,暗中吐槽一句,开始相信这位技巧娴熟的总裁没有被.过嘴。
“咳咳……咳……”阿尼斯猛烈咳嗽,双颊涨红, 身体也咳得颤/抖起来。他伸手去够总裁办公桌的抽屉, 又因为咳嗽保持不了跪姿,往前匍匐着,双手撑着地面。
【警告,攻略对象出现拟似虫化症状!】
赫越惊讶了一秒, 连忙说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左边……抽屉第一个……白色的药瓶……”
他抬头时,下颚处出现了幽绿色的整齐麟片, 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往上爬,很快布满了半张脸。
赫越拉开抽屉, 从杂物中翻出了白色的药瓶, 转开盖子递给他。
已经处于危险边缘中的阿尼斯也顾不上剂量,往手心里倒了很多片, 一口气咽下去。他艰难地撑着地面, 汗珠顺着麟片往下砸。
赫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手按住了他的头顶,闭眼尝试调动雄虫安抚信息素。
总裁办公室里也弥漫着阵阵清甜的花香,清凉的感觉扫走了皮肤上阵阵燥热,一点点沁入心脾。
【阿尼斯,65%。】
阿尼斯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单手撑着的地面,另一只手抬起来捂住了头顶上赫越的手。手心接触到细腻微凉的皮肤,按在他头顶上的力量,也因为他自己变得更沉重一些。
他平静下来,脸上的麟片变得很淡,渐渐消退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赫越的错觉,他总觉得跪在面前大块头的雌虫身体变小了一点。量身定做的西装本来应该在跪姿的时候撑得很足,现在看起来松松垮垮的。特别是脚腕的地方,原本收上去的部分现在也能将脚腕盖住。
“谢谢您……”阿尼斯说道,声音还有些虚。
“不客气,顺手的事。”
顺手的事……
阿尼斯的眼眸垂下去,“雄主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良。”
(只是一点信息素就善良了吗?)
赫越将此解为,这只商人一样的雌虫,从来没有接受过什么好意。他顺手施予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安抚信息素,阿尼斯就能如此感激涕零。
“你对善良的标准还挺低的。”
赫越说着,转头看向装有杂物的抽屉。
一个黑毛猫耳的发箍,一片熏得面目全非的纸片,一只看起来昂贵的笔……
一只精美的玫瑰型蜡烛。
赫越将黑猫发箍拿出来,调笑般问他:“想不到总裁大人有这样的癖好啊。”
“家里的黑糖经常掉毛,所以就拿它的毛扎了一个。”
针扎的手工发箍是相当精美的,只有凑近了看,才能看见一点手工制作的痕迹,看见一些线头和针扎的孔。
“你自己做的?”赫越揉揉猫耳上软软的黑毛,出声问道。
阿尼斯点点头,“一点小爱好而已。”
赫越实在没有办法把阿尼斯这个上市公司的总裁,和一个喜欢做小手工、心灵手巧的虫联系起来。
“你这是什么病症,和我有关吗?”
刚一口口完就开始莫名发病,赫越甚至在怀疑这虫是不是对.液过敏。
“与您无关,是我太激动了。”
生活的所有用品都高端名贵的总裁,正低着头,一颗一颗把刚刚不小心弄到地上的药丸捡起来,放回到药瓶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连滚到赫越脚边的药丸都捡起来放回药瓶里。
“总裁也有如此节约的一面吗?”
“在市面上买不到的药,用钱买不回来的东西,当然要珍惜一些。”
阿尼斯把药瓶的盖子扭好,脸上异常的麟片也完全消失。他跪在赫越的面前,重新变回一开始那个淡定自若的高雅模样。
“雄主,我可以起来了吗?”他转念说道,“或者,您愿意让我为您做其他服务吗?”
“不行,那是另外的价钱。”
虽然阿尼斯作为服务者还得自己花钱,但这回也是他用天价违约金买回来的,赫越算得很清楚,他们现在是纯粹的金钱关系。
阿尼斯的某种闪过一瞬苦涩,处变不惊的眼眸中弥漫失落与落寞。他抿唇笑笑,回答道:“我明白了,雄主。祝您的画展顺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赫越站起身,从他的办公桌上拿走了自己带来的文件。
“再会,总裁先生。”
直到赫越离开总裁办公室,阿尼斯才撑着椅子,从地上爬起来。双膝跪了很久而刺痛,他的双手藏在量身定做的西装袖子上面,整套西装现在松垮地搭在他的身上。
膝盖处的西装有磨损的痕迹,它作为名贵的布料,也是一种不经造的“美丽废物”。
一只录音笔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
阿尼斯按着重播,整个办公室充斥着赫越的咽呜。
声音的触动下,嗓音因为他的服侍而变得细软绵长,情动时舒服的叹息和轻声的闷哼,软软地挠人心弦。只要闭上眼睛,眼前的一切都会重演。他会想起微粉的脸颊和被挑动.望时难耐的.双眸,弥漫水汽时嫣红的眼尾娇美欲滴。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这次不止是声音而已。
录音笔的音频再往前调,也是赫越的声音。
他说拍卖场的展品“不好看”,或者让他小心上了子弹的枪“擦枪走火”。再往前调是他在庄园里说话的声音,他和黑糖玩的时候,还有他签合同的时候……
这只录音笔能完整录下欧里德的证据不是意外,是因为阿尼斯随身携带了一只录音笔。
阿尼斯将蜡烛捧在手心,小心地抚摸着上面玫瑰花瓣的纹路。
蜡烛的玫瑰纹路本该是略微尖锐的,现在已经变得很秃很钝,快要看不出形状。上面撒过的金粉只剩下零星闪动的痕迹,显然有点时间跨度了。
……所以,善良的雄主为什么要随手救一只深陷绝境的幼小雌虫呢?
药物的作用在慢慢散去,阿尼斯的身体重返正常,脸上青涩的痕迹消退,缩小的身体也恢复原状。喉间还有干涩的疼痛,残存的气息属于他心爱的雄主。
贪恋的占有欲越来越浓烈,在与赫越的接触中更加难以控制。
他现在只想让那只善良的小猫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用金钱也好,用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
——
赫越回到画室的时候,看见克纳什跪在笼子前,耳朵上带着流苏耳夹。狐狸的嘴里咬着项/圈的手柄,面前摆着一个金属的狗食盆。
箱子里的药品放进了家用的急救箱里,其他的枪支、子弹全部扔走销毁。克纳什很听话地把赫越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清得干干净净,即使他曾经把这些好不容易囤积下来的工具当作珍宝和骄傲。
他不吃不喝地待在这里,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地说“狐狸不是小狗”,现在却只希望赫越给他一个做狗的机会。
只做狗就可以。
赫越靠在门边,许久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创造压迫的处境,如抽离空气一般让对方喘不过气。
“我明白主人的深意……”最终是克纳什没忍住先开了口,“我不会再犯错误了,我错了……主人,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只想做您的狗……”
他苦苦哀求,将“主人想做什么都可以”重复了无数遍,试图让赫越有一点回心转意的机会。
哪怕一点就好,只要让他待在大门周围的围墙内,就足够了。
“我的家里,还差一只看门犬。”赫越平静地陈述。
即使是如此低劣的话语,狐狸依然摇着尾巴,激动地瞳孔放光,“我可以,我愿意做您的看门犬。狐狸的牙齿很尖,如果有小偷靠近,狐狸能够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赫越垂眸,危险的目光扫到他的身上。
被兴奋冲昏头脑的狐狸立刻反应过来,耳朵都耷拉下去,“我……我错了,对不起。我会好好做一只看门犬,不会乱龇牙,也不会乱咬人。请主人相信我一次。”
赫越的眉眼放松,指了指院子门口。
“去吧,看门犬是不配有房间住的。把链子挂在铁门上,以后,你就住那里。”
“是!谢谢主人!”
经历过抛弃的克纳什只要尝到一点甜头就会欢欣雀跃,才不管睡在门口接受风吹日晒的苦,也不管真的做一只狗本身也是一种惩罚。他自己拽着自己的项/圈链子,咬着狗食盆就往楼下跑。
跪了很久的双膝又麻又疼,没走几步就摔了一跤,叼着的金属盆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慌忙爬起来,生怕身后的赫越反悔,连滚带爬地滚下了楼梯。
赫越实在没忍住因为眼前的滑稽情景笑出声。
他靠在窗边,看见克纳什自己把项/圈的牵引绳绕在铁门的铁栏上,甚至不放心地绕了一个结。
(我说弃犬效应好用吧?)
狐狸坐在铁门后,头抵着铁门发呆。
弃犬效应当然好用,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会可怜地寻找补救的方式,会把一丁点甜头放大无数倍,不需要会也能获得不错的效果。
赫越坐上椅子,开始准备画展的画。
上回毁掉的画作不少,剩余的画作不足以开一场盛大的个人画展。他与伊艾集团合作,签了长期合作的合同。办画展的频率也由他自己决定,他甚至想在画展开办之后,直接将画馆发展成个人美术馆。
这需要更多精力,赫越打算一步步来。
比如现在,最重要的是为第一场正式的营利性画展准备亮眼的画作。
已经烧毁的画作就算重画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按照光端上虫们上传的照片重新绘制,赫越总觉得下不了笔。那场火灾后劲很大,他就算只是在图片中看到画作们昔日的模样,总会想起燃烧的烈火和黑色的灰烬。
赫越拿着画笔的手摔进了水桶里。
虫族世界精神文化本就贫乏,再加上议长贿赂,压榨盈利画展,整个虫族的画家都少之又少。艺术家的孤独比在人类社会更甚,他连交流诉苦的虫都没有。
阿尼斯作为赞助商,解决他的资金问题;狐狸和维恩作为后勤保障,帮他处好预定宣发的所有事。按说,赫越只需要专注绘画就可以了,但是因为那场火灾,灵感的喷泉被名为“灾难”的塞子堵住,令他无比烦躁。
他烦闷地躺在画室的沙发上,悬着的一边腿晃来晃去。
要是他的绘画导师还在就好了……至少,还能和他诉诉苦。
艺术家?
赫越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光端翻到那个系统标注“???”的手作雌虫。他找这个神秘的手作师定制过两次道具了,对方总是能解他交付的设计图,制作出令他满意的作品出来。他们偶尔聊天,同频共振的感觉也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赫越:你知道前段时间那场公益展会的火灾吗?」
「手作虫:我知道。辛苦你了,那些画作被烧毁,心里真的在滴血。我也去看了那场画展,你的画一如既往地优秀。」
「赫越:一如既往?」
「手作虫:来虫族之前也看过你的画,你是相当优秀的画师。」
赫越想起这虫说过,他说人类变的。
「赫越:你也会画画吗?」
「手作虫:画过,但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画笔了。」
画过就是由经验!赫越总算抓住了可以讨论的机会,
「赫越:我好不容易申请到了正式画展,但是因为那场火灾,我总是下不了笔将烧毁的画作补起来。」
「手作虫:不想补可以不用补,你完全可以画新的画出来。」
「赫越:灵感难寻!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一向秒回的对面,在赫越发过去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好一阵没有说话。
「赫越:你还在吗?」
「手作虫:抱歉,刚刚去看俱乐部的活动了。这周在俱乐部有一场不错的魔术表演,先生有兴趣来看吗?」
赫越对这个虫族的古堡俱乐部没什么好印象,上回受到的委屈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想再踏入一步了。
「赫越:我不想去俱乐部。」
「手作虫:这场魔术一定能让你找到灵感的,我保证。我会包场,那位魔术师只为你表演,现场不会有其他俱乐部的成员在。」
他补上一句。
「手作虫:卡诺和欧里德都不会在。」
原来在刚刚没有秒回的间隙,这位神秘的手作师是去确定这个事了。作为虫族版古堡俱乐部的创始虫之一,他应该早就知道赫越上次在俱乐部的事情了。
这虫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激起赫越逆反的心。他反倒想要去看看这场魔术秀了,说不定真的能让他完成画展上需要的画作。
晚上,维恩从基地回家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铁门旁白绒绒的东西。
“你在这里干什么?”维恩知道他惹主人不高兴,私底下也训了他一顿。本来他应该顺着主人的意思把狐狸赶走,但他老是看主人闷闷不乐,以为主人也在因此不悦,便没有这么做。
无聊到昏昏欲睡的克纳什睁开眼,看到维恩之后兴奋地开口:“主人同意让我当看门犬了!主人没有赶我走!”
维恩感叹自己还算明白主人的心思。
“我还想你帮我一起熬夜看文件呢,趁早选好地址投送申请函,还要确定时间和宣发。而且主人想办长期的画馆,得做方案,甚至雇安保这些细碎的事,也要提前考虑。”
维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把狐狸说懵了。
“总之,时间紧任务重。这次可不能像上回那样出差错。”
克纳什点点头,“你把文件给我。主人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办。”
维恩当然不会放过这只非常重要且信得过的劳动力。考虑到他待在门口,不方便把纸质文件摆开,维恩给他拿来了平板电脑。电子版的文件都拷在了平板电脑上,还能在光端上搜索相关的资料。
“我们好好加油,克纳什。”
“当然!”被牵绳绑在铁门上的克纳什干劲十足。只要是主人的事情,他都会全心全意做好。
——
俱乐部的门口灯光绚烂,挂着一个“今日休息”的吊牌。赫越推开门进去,手作师已经在视野最好的卡座上等他,点好了几杯调酒。
整个俱乐部除了打杂工作的雌虫,一只其他虫都没有。不仅是俱乐部的成员,连令赫越看着眼杂的俱乐部“公共财产”都没有。
这只雌虫只是邀请他来看魔术秀的。
俱乐部的展台上摆放好了魔术需要的器具——一副精美的油画,还有一瓶干净的清水。
雌虫依旧呆着黑漆面具,除了眼睛和鼻子,一点都没有露出来。黑色的大衣将他的头盖得严实,手上也带着黑皮手套。
要不是俱乐部里的灯光照着,一点都没有露出皮肤的他,应该能完全融入黑暗里面。
“过来坐,尝尝调酒师最近畅销的新品。”
他的声音依旧是厚重的机械音,被机器处过之后带着浓重的电流声,一点听不出原来的声音。
“谢谢。”
赫越抿了几口调酒,清新的味道从舌尖慢慢扩散,酒精的辣度被中和得很好,清甜的香味是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他端着手中的酒杯,指尖逐渐变得冰凉。
雌虫顿了一下,回答道:“这是我们这里最畅销的调酒,大家都很喜欢。”
这样的回答中规中矩,找不到任何毛病,但总让人听起来很奇怪。赫越没有追究,抿着酒,点了点头。
雌虫拍了拍手,让魔术师上台表演。
展台的灯光照到中间,台下的灯灭了很多,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光线照射的画作上。那是一副相当精美的画作,它和《圣塞巴斯蒂安的殉教》有异曲同工之妙,大胆的笔触和充满故事感的画面,铺满了整个画面的绮丽色彩。画面中,箭羽扎穿心脏的骑士直面刀山火海,流淌着鲜血迎接热烈的失败和死亡。
这是一幅极具张力的画,一幅完全不属于虫族这个世界,充斥着怪诞浪漫风格的画作。
魔术师在画作的中间放置了一条红色的丝带,将中箭的骑士和熊熊烈火隔开。他推动着画作左移或者右移,上面的颜色也跟着变化。
颜色能变得灰暗,但是也能重新变得绚丽。
“是变色磁粉?”赫越问道。
雌虫笑了几声,机械的声音是上扬的愉悦音调,“魔术就是诡计,揭秘之后就没有那么有趣了。”
那副画作在魔术师的手里变了很多样子,不仅是色块能改变,线条也能改变。明明是在纸张上固定的笔画,现在更像是一个活动的屏幕。
一开始还能猜测是变色磁粉的赫越没了主意,被变化莫测的魔术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画,期待魔术师下一个表演会将它变成什么样子。
魔术师拿出一根火柴,点燃了靠近画面上远处绿色的山峰上。
画作着了火,但范围控制在山峰的位置,传来厚重的香味。等到火焰熄灭,原本绿色的山峰变成了深红色,如同被血液浸染,让画面变得更加诡秘荒诞。
“好不错的创意。”赫越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开口说道。
魔术师看向一只坐在赫越身边,很少有外露表现的雌虫,得到了他的点头。他向赫越伸手,询问道:“雄主想来试试吗?”
“好。”
赫越走上台,从他的手中接过火柴的盒子。他擦燃了火,问道:“我能点燃哪里?”他知道山峰的颜料上应该有什么特殊的物质,才能控制好燃烧的范围,又能达到换色的效果。
他很喜欢这个魔术,不想它翻车。
但是,魔术师回答道:“哪里都可以。”
或许……画面上的很多色块,都涂上了这种神奇的颜料?
赫越将火柴靠近了左边的骑士上,渐渐让火焰接触到画面,点燃画作的一角。
他所期待的画面没有发生。
火焰迅速蚕食油画的纸张,将左侧烧成黑色,然后变成灰烬,飘散在空中。青烟升起,颜料燃烧时阵阵刺鼻的味道,画板的木头被烧得“噼啪”作响。
赫越僵在原地,手中燃烧的火柴没有扔,烤到手指的时候很烫,他才松了手。
反应过来赫越脸色苍白,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铺面而来的热浪炙烤着他的脸,将眼睛烤得又干又涩。他着急地想要扑火,思维混乱地鼓起腮帮吹起,发现没用之后抬手就要把火焰扑灭。
“小越!!别用手!!”
雌虫摁住他的手,一把从后面将他抱在怀里。
一旁的魔术师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水瓶,转开瓶盖想要往画作上浇。
“不能用水!”赫越的声音还是晚了一步。水浇灭了火焰,也将没有封层的颜料浸/湿,让它们糊成一团,顺着往下滴。
“小越,你看这幅画。”雌虫让他靠着,双手单手抑制住他往前伸的手。
绚烂的颜料流经被烤黑的木质画板,以及被烧成灰烬的部分画面。它们给黑色汇上了新的色彩,各色的水珠形成宽度不一的水珠,经过还能看得见轮廓的画面,还有已经完全熏成黑色的木板。
并没有完全毁掉。
赫越往前走了一步,脱离了雌虫的怀抱。
他伸手,手指摁过水珠,在发烫的木板上将颜料抹成新的形状。他的手指抹上烧焦的黑色,白皙的皮肤沾染上灰烬和颜料。
颜料是有限的,但是深红色覆盖上了木板上的灰色和黑色,抽象的深红色块寥寥几笔又是一幅颇具怪诞美感的新画,如同嗜血的天空和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此刻亦是艺术。
他的手指也有些发烫,灰白色的尘和颜料弄脏了他的整只手。
是的,从一开始,他都不需要重新复刻一模一样的画作。每一次拿起笔的心境是不一样的,他无法完全复刻那时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画。
堵塞灵感的木塞也被烧掉,那场噩梦也不再是噩梦。
他停下手,转头看向一身黑衣的雌虫,“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安排这么一场表演,用最实际的方式让他摆脱噩梦,寻找灵感的源泉。虽然方法有点过于直接,但胜在非常有用。
这种方式,很有故人之姿。
雌虫的声音经过了机器处,但是也能听出放轻放缓的温柔语调:“我只是觉得,绘画本身就是眼中所见,心中所想。比艺术更加印象深刻的……”
“是正在消失的艺术。”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了同样的话。
魔术师早就实相地撤离了现场,展台上的聚光灯下,只剩下他们两个。
赫越双手抱胸,歪头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穿着黑皮手套的手暗中捏成了拳,雌虫的面具很好地遮挡了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心虚。
“顺口喊的,抱歉冒犯。”
“这里的雌虫,可不敢用这个称呼叫我。”
赫越的手摁住他的面具,靠近时仰头看着这只比他高出一截的雌虫。这一回,赫越的靠近没有得到他的拒绝和反抗。
“你的教学方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啊……”
雌虫的手摁住了赫越试图将面具扯下来的手,“抱歉,我不想吓到您,雄主。”这份礼貌的梳对于这只雌虫而言,太过刻意了。
“时机还不成熟吗?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78章 看门狗 【克纳什,90%】……
赫越想把面具取下来, 但雌虫摁着他的手腕,迟迟不松手。
黑皮手套将他们隔开,系统没能识别出雌虫的名字和数据。赫越的耳边偶尔传来轻微的电流声, 干扰着他的听觉和思维, 引起点点不适。
(系统,你之前不是可以不接触就能识别吗?)
【信号干扰,我……识别……不……】
机械音消失了,无论赫越说什么, 都没得到系统的回应。同为穿越者的人类扰乱了系统的秩序, 成为跨时空的变数,一时无法被系统掌控。
赫越放弃了求助已经半故障的系统。
“我已经……快要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赫越没有松手,他明显感觉按住自己的手微颤,对抗的力气也松了很多。
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赫越不信他毫无动容。
赫越的样貌没有大变,只是因为成为了雄虫, 身体变得更纤瘦了些。展台的聚光灯照得他更白净,眼眸中揉碎的点点白光, 像一抹破碎的星河。他故意放软了一点态度, 让雌虫对这场僵持松了手。
拿捏他的方法和以前一模一样,他受不了被他养大的小画家露出这个表情。
“小越小的时候喜欢看恐怖片, 你说那种吓得浑身冷汗、脊背发凉的感觉令人恐怖但上瘾。就算被吓得晚上不敢闭眼, 那种后怕的感觉过了之后又会缠着我陪你看惊悚片。”
长大了很久被人提及年幼时的经历相当令人羞/耻,那些难以启齿的幼稚时光赫越已经记忆模糊了,这只雌虫却能如数家珍,没少数遍回忆。
“这么久远的事,有什么好提的?”赫越觉得这人一定还把他当小孩,就算只是有十几岁的年龄差而已。
雌虫轻笑, “我是想说,我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惊悚片跳脸杀的鬼没什么两样,血肉模糊得跟特效一样,”他垂头,被赫越抓住的面具一角也跟着下落,“就算最后恢复,也可能不会是以前那个样子。”
“之前,小越答应我以后会满足我一个请求。那我现在用掉,我希望我能用最好的状态让你见到我的真容,而不是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鬼样子。”雌虫说道。
赫越收回了手。
他的绘画导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他的攻略对象,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超自然存在的系统为什么会紊乱,为什么会是识别不出他的信息?
“行,我满足这个请求。”
赫越绕过他的身侧,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连道别都没有来得及说。他能猜测雌虫或许有什么苦衷,但也不满这种蒙在鼓里的感觉。
雌虫看着他的背影,听见俱乐部的门推开时拨动了门框顶的铃铛,又沉沉的关上。整个俱乐部寂静无声,作为侍者的工作雌虫都很知趣地闭了闲。
他深深叹了口气,离开走廊大厅,进了自己的个人休息兼办公室。
他自己的系统也出现了紊乱,耳边也有耳鸣和电流的声音。
(系统,继续新一轮改造测试。)
【宿主您的身体还能承受住吗?】
(继续吧,我想早一点见他。)
——
自从魔术秀之后,赫越有了新的主意。他想单独在场馆开一个区域,将这个区域装扮成火灾之后的样子。
铅笔在白纸上发出“唰唰”的声响,带着灵感的在纸上乱飞。
墙壁是火烧之后的灰黑色,地板上也堆满灰烬。画布上的画以黑色作为基底,涂了大片黑色模拟火烧的痕迹。连接处也是画上去的锯齿状,绘制的阴影让它看起来真的像被火的烧了一部分的样子。
一边绚烂的颜色宛若梦境,大胆的色调搭配冲击力极强地吸引注意力。但另一侧是被烧成黑色的木板,深黑得如同黑洞一般,无比压抑。
赫越给这个分区取了名字,叫做“正在毁掉的艺术”。
他给观众留足了想象空间,遐想被毁掉一部分画面是什么内容。
他也能让观众感到惋惜。只要他们踏入这个区域,张望满屋压抑的黑色和残留的绚烂彩色,就会想起被他们遗忘在光端里,被无数新的讯息淹没过的火灾新闻。
灾难不应该被忘记。
艺术值得被保护。
至少,不能只留他自己独自对这场火灾耿耿于怀。用这种方式将毁掉的画重现在他的画展里,也算是赋予了他们新生。
直到此刻,赫越才觉得自己真正地从这场火灾里走出来。
他将画笔放进笔筒里,刚开的新一盒颜料现在也面目全非。为了应对这场画展,赫越消耗了很多颜料。好在虫族的颜料调色合适,可以即拿即用,减少调色的烦恼,节省不少时间。
贵是贵一点,但是阿尼斯给他送来了市面上最好的颜料,堆了整整一柜子。
他又画到了深夜,从灵感中拔出的时候,才发觉窗外下了暴雨。
暴雨形成一层雨雾,模糊了眼前的视野。画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传进来的雨声形成了音量正合适的白噪音。
赫越靠在窗边,听着自然的白噪音,心情舒适。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看见了门口那团白色的东西。
哦对,狐狸还在外面。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克纳什就算是暴雨也将牵引绳系在铁门上,挨着雨一声不吭。远处看,他好像是躺在地上蜷缩起来的,赫越只能看见昏暗的院子灯下白色团子。
他换了鞋,拿了一把伞,只身走进暴雨里。
雨势很大,雨点砸在赫越雨伞上的声音很响,吹来的凉风也很冷。赫越的皮鞋踩进院子里,每一步都能溅起一点小水花。
地面的积水也很严重,几乎要没过皮鞋的底部鞋跟。克纳什侧躺着,积水漫过了眼尾。
赫越走到门口,雨伞的前部只挡住了狐狸的上半身。
他用鞋尖轻轻踢了一下狐狸的尾巴,“克纳什,醒醒。”
狐狸没有反应,紧紧抱着自己的尾巴,侧躺在积水里。
“狐狸?起来了。”
赫越蹲下身,手指贴一下他冰凉的身体。
雨水和夜风都很凉,狐狸的身体冰得可怕,一点温度都没有。赫越愣了一下,手指碰了一下他的鼻息。
还有点微弱的气,没死。
赫越扯了一下克纳什的手臂,说道:“狐狸,起来一下。”
狐狸半梦半醒中也抱紧手中的平板电脑,很艰难地睁开眼睛,从积水里支起沉重的身体,盯着赫越看了很久。
暴雨的声音吵得耳边全是雨滴砸向地面或者伞面的声音,院内昏暗的灯光将眼前的一切照得形同虚境。克纳什看见赫越站在他的面前,手里举着一把雨伞,重新躺了下去。
“你……?”赫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狐狸翻了个身,背对着赫越,嘴里念念有词:
“又做梦了……一样的梦能不能少做几回,主人又不会真的来叫我……”
赫越抬手就是往他的尾巴根来了一巴掌,沾了一手雨水。
轻微的疼痛让狐狸抖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般一下子坐起来,沾满水的狐狸耳朵直立起来,洒出不少水。
“主……主人晚上好,我不是故意偷懒的,”他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尾巴裹住的平板电脑递给赫越,“维恩晚上给我的材料已经做好了,他没来找我拿,应该在忙吧?”
赫越回头往楼上看,二楼的书房果然灯火通明。
房子用的隔音玻璃,维恩在书房里也听不清外面的雨声。
这俩家伙……
平板电脑本身有防水涂层,再加上被厚厚的狐狸毛裹得严实,沾上了一点雨水也无伤大雅。相比起已经像只落汤鸡的克纳什,这个平板电脑被保护得相当好。
赫越没有检查里面的材料是否准备得齐全,起身去解缠绕在铁栏上的牵引绳。
铁链被克纳什绑得很紧,赫越废了点精力才把它绕开。它本就是形同虚设,克纳什站起来就能把链子解开,从这里逃走,或者找个舒服的屋檐下躲雨。
但是狐狸没有这么做。
只要能待在赫越身边,获得主人的原谅,就算是当看门犬也是莫大的恩赐。
他安心在门口当看门犬。
“走吧,进屋躲躲雨。”
克纳什在这里风吹雨淋很久,在这种暴雨下也没有向他说一句求饶的话。每天进出门,克纳什都会尽职尽责,带着阳光和热情给赫越打招呼。
他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主人的狗。
真实意义上的。
“不用的,主人……狐狸待在这里没事。”
“少废话。”
赫越拽紧了手中的牵引绳,将中间的链条绷直,迫使克纳什只能仰头看他:“我给你的,不管是什么,奖励或者惩罚,都没有你反驳的机会。别惹我生气,走了。”
听到“生气”两个字的狐狸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认真点点头。
“小狐狸,奖励不是权利,你只能接受并且照做。”
狐狸好像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主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狐狸跪起来,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尾巴,将湿透了狐狸尾巴捏出成柱的水,“并不只是惩罚才是必须接受的,我不能用我是否受苦来衡量您的命令……”
湛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主人的影子,比以往多了更多全身心地依附。
“我的一切属于您,主人……我只拥有您愿意施舍于我的一部分……”
【克纳什,90%】
赫越难得露出欣慰和满意的微笑,“表现不错,主人在客厅给你安个狗窝。”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尽,狐狸抱着自己的湿透的尾巴,雀跃万分:“谢谢主人!”他没有像赫越想象那样起身,而是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一步拖着膝盖,淌过院中的积水。
他已经被暴雨折腾得很彻底了,也不差这一刻。赫越没有让他起来,他也不愿意起来。90%的超高臣服值让他的膝盖发软,他跟在赫越的身后,笼罩在被主人挡住灯光的身影里,安全感很足。
赫越推开房门,收起手中的雨伞。
“进来吧。”他将伞挂在门口,回头说道。
狐狸跪在门外的屋檐下,将湿透的狐狸尾拧干,像是在拧一块厚实的白毛巾。
“允许你用一楼的浴室洗个澡,落地窗前面的懒人沙发,以后就是你的狗窝。”
“是,谢谢主人。”
狐狸像往常一样感恩主人的赏赐,额头磕到了进门的门槛上。
暴雨不可避免地在晚风的作用下吹到了赫越的身上,衣服粘在身上又冷又潮,他也上楼洗了热水澡,换了一件干爽舒适的衣服。
狐狸早早收拾好自己,把尾巴毛吹得很干很蓬松,坐在窗户边的落地窗前,呆呆地数着玻璃上快速滴落的雨滴。
“狐狸,你看恐怖片吗?”
赫越睡不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搭了一块薄被。在俱乐部遇上那只雌虫之后,赫越总是对惊悚片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画完了分区的画,他有空观赏一下虫族的恐怖片。
“看,组织的任务总是晚上行动,总是有氛围阴森的埋伏点。首领为了提升我们的胆量,强迫我们逛鬼屋、看恐怖片、读恐怖小说脱敏。”
赫越头一回听到杀手组织还要让成员看恐怖片对鬼脱敏的,觉得很新鲜:“手里拿着枪,有什么好担心鬼的?”
“我当然不怕!”狐狸连滚带爬地膝行到赫越的脚边,“我连死都不怕,当然不会怕鬼。祂们要是有能耐,就把我带到地下去!”他的尾巴像小狗一样摇晃,耳朵也飞到贴下来,“主人,狐狸可以陪你一起看吗?”
“可以。”
赫越把投影仪的调屏器交给他,“这个给你,给我选个最恐怖的。”
“哇……主人也不怕吗?”
“怕啊。”
狐狸调频的动作停下来了,转头疑惑地看着赫越,“怕为什么要看呢?”
“怕才有看的乐趣啊,越怕才越要看,被吓得浑身冷汗、脊背发凉……这才刺/激。”赫越无意识重复了那只雌虫的话。
很小的时候,赫越就喜欢看恐怖片,那些离奇的色彩和黑暗融为一体,也能让他身临其境。过于沉浸的坏处就是,他会害怕得睡不着,偷偷往故友的房间,甚至往他的被窝里钻……
现在想来也很好笑。
“这个评分很高,之前组织的成员看到这个的时候,吓得到处乱跑。”狐狸停下按遥控器的手,转头询问赫越的意见。
电影的海报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无脸虫,背景也满是各种各样的血迹。毫无疑问,这是一部突然贴脸恐怖鬼的影片。
我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惊悚片跳脸杀的鬼没什么两样。
赫越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句话。
“好,看吧。”
隔音玻璃隔绝了大部分雨声,但也将整个客厅置于环绕的细碎雨声中。深夜加上关灯的氛围完美打造了看恐怖片该有的气氛,影片刚一开始,赫越就攥紧了搭在他身上的薄被。
克纳什坐在他的脚边,眼神总是偷看自己的主人。
赫越的脸庞在忽闪的投影仪灯光下时而被强光照亮,时而又完全笼罩在黑暗里,只能瞧见流畅的轮廓。
音乐带着空灵的吟唱,突然抖动的画面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音响里传来的刺耳的尖叫。
还没等赫越看到突然跳出来的鬼头,他的视线就被一团白色的毛绒绒挡住了。
狐狸一直盯着主人,看着他的双手攥着薄被,将被子捏变了形,瞧着已经咬紧牙关脸颊发/抖的主人,还是于心不忍。
吹干的狐狸尾巴贴上赫越的眼睛,狐狸毛又软又柔,正好捂住了他看投影仪的视线,形成一个舒服的眼罩。
狐狸是突然窜起来的,他一手扯着尾巴挡住赫越的眼睛,另一只手撑在赫越的身侧,把他圈在了沙发前。
耳边还能听见阴森激烈的背景音乐,以及一些怪物的嘶鸣。赫越发笑,用食指勾住狐狸尾,往下拉拽。
“你打扰我看恐怖片,坏狐狸。”
狐狸尾下拽,从眼罩变成了口罩,毛绒绒的东西挡在赫越的嘴前,让他的声音很模糊。柔软的狐狸毛离他太近了,他长嘴的时候还能被细软的毛扫过湿软的舌尖。
狐狸挡在赫越的面前,急忙找补,“我……我看过,这一幕……都给我吓得不轻。”他看起来一点没有胆怯的意思,满眼都是觊觎近在咫尺的主人。
“你不是不怕吗?”
“这种突然出现,再怎么也会抖一下的。”
赫越被他的局促逗笑,明快的笑声和阴暗恐怖的电影背景音乐格格不入。
他们隔得很近,近到克纳什把赫越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只有一条狐狸尾巴靠在他们中间。赫越温热的呼吸吹动末端的狐狸毛,又能打在狐狸的脸上。
“这里的恐怖片确实没什么意思。”赫越对低级的跳杀鬼免疫,要是让他来编写虫族的恐怖片,他一定能让虫族见识一下什么叫细思极恐和后背发凉。
狐狸应和着,悄悄往前挪了一点,将自己的嘴也贴上了自己这一侧的狐狸尾巴。
主人在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主人很喜欢狐狸毛绒绒的大尾巴,说话时会将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尾巴上。而他也会颇有心机地将自己的嘴唇贴到尾巴上,好像他能和主人间接亲吻一般。
赫越将厚实的狐狸毛扒开,将微凉的嘴唇贴到底部只有细软绒毛覆盖的地方,说话时能清晰地让狐狸通过尾巴感受都主人动来动去的嘴唇。
赫越若无其事地感受着脸颊上被舒服的绒毛挠来挠去的舒适,他面前的狐狸已经快要疯掉了。
“狐狸,你有听我说话吗?”
狐狸后知后觉地回过神,频频点头,“在听的在听的……”
已经没有谁在意正在辛苦工作的投影仪,以及总是在跳杀出现的无脸鬼。
赫越撸着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将脸在舒适厚实的绒毛中蹭来蹭去,吐槽着没什么含金量的恐怖片,也没有注意到他面前紧绷着脸,已经意乱情迷的狐狸。
他最后都没能看到无脸鬼一面,也没有想起,或许那只雌虫的面具下,就是这样一张恐怖的脸。
——
赫越的画展门票价格定得很亲民,开展第一天就吸引了无数虫前来观摩。画展的新闻占据了头版,讨论量一度让光端的首页全是赫越的新闻,滑不到底。
{多少年了,终于让我吃上细糠了。}
{我已经快住那里了,已经去过好几回了。画馆要不要开个VIP,或者开个什么积分制度,我一定能排到前面。}
{建议画馆全区巡展。}
{我今天看到画师了,他怎么人好看,画技高超,灵感也不限啊?他出生抓阄的时候,抓的是我的心吧……}
……
光端上表白画展的评论不少,表白赫越的也很多。
分区“正在毁掉的艺术”不出所料地挤上了光端热点,有虫上传了自己拍摄的原版照片,将每一幅进行了一一比对。
惋惜的声音占据了绝大多数,之前的新闻也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
{可是,这场火灾真的很奇怪。我住在附近,我听到了爆炸声。}
{举手,我也是。}
{都说了是意外事件,你们造什么谣呢。}
{你猜为什么画展这么稀少,懂的都懂。}
……
赫越看着光端上吵得厉害的评论,勾了勾嘴唇。
这是他需要的效果。
他想要整个纵火案翻案,就需要依靠舆论的力量。
这个世界已经烂掉了。邪恶的人掌控着话语权,他没有办法通过正当的渠道,让作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也没有办法直接了当地杀人灭口。
他需要舆论,需要这个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闹到议院无法捂住虫们的嘴,让所有阴谋暴露在他的面前,让观展的虫站在他的身后,成为他的武器,为自己讨回公道。
其实,赫越没想撼动这个存在了很久很久的文明,他只是想知道是谁放了这把火、欧里德庇护的虫到底是谁,只是想让作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哪怕只是按照虫族的律法,蹲几年大牢,也足矣慰籍受害者的心。
仅此而已。
赫越站在分区的场馆内,张望模拟灰尘涂黑的墙壁,以及墙上破碎的图画。
艺术的背后总是承载着故事,而这些画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光端上已经有虫自发地凑在一起,向当时经过画展的虫询问线索和证言。
画馆办得越来越好,已经成为了当地的打卡点,每个来A区游玩的虫都会来画馆看一看。不仅如此,二刷三刷的虫也不少,有很多虫隔三岔五就会来画展逛。
赫越的收益累积得很快,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他开了个小号混进了民间对于纵火案的调查小组,跟着他们缓慢推进调查的进展。
画展给赫越打出了名声,很多富豪虫千金求一画都被他拒之门外。偶尔寻觅到知音,他才会在心情好的时候画一两张高价的定制画给他们。
一切都很顺利。
“主人,画馆和定制画售卖的收益已经累积到千万级别了诶,主人好厉害!”
克纳什捧着做好的记账表格给赫越看。
虽然他们并不以收益作为衡量的指标,但赫越的劳动成果得到大众认可,不仅通过夸赞,也通过实际的收益呈现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感到很开心。
闭馆的时间已经过了,画馆内只剩下他们几个。
阿尼斯一下班就赶过来,听到狐狸的话,走到赫越的面前来,“一个里程碑啊,值得庆祝一下。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赫越笑笑,“我已经不需要你请客了。”
狐狸瞥了阿尼斯一眼,小声嘀咕道:“总裁的身价排在虫族前排,那串数字有多少位数,我数都数不清,才看不起这千万呢。”
他的语气分明就是在赫越面前诋毁阿尼斯。
阿尼斯淡淡开口:“数不清就去学。”
“你,你礼貌吗!!”
赫越看着狐狸气急败坏地快要冲过去干架的样子,笑得很大声。
维恩摁住克纳什的肩膀,无奈开口:“算了吧,狐狸,你的嘴皮子斗不过商人的。”
“你们好过分……”
狐狸耷拉下耳朵,抱着尾巴缩在赫越的脚边。
赫越伸手揉揉他的耳朵,“别吵。”
狐狸很听话地点头,抱住了赫越的小腿,亲昵地蹭蹭主人的膝盖,“还是主人好……”
“狐狸一直这样吗?”阿尼斯双手抱胸,冷眼看着撸狐狸耳朵的赫越,低声问维恩。
“狐媚子是这样的,谁让他长了毛绒绒呢?习惯就好。”维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
阿尼斯的眼眸沉下来,“你作为雄主的伴生雌虫,还真大气。”
“主人喜欢,玩得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他们俩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说话,各怀鬼胎。
一个想的是,如果真心深爱,怎么舍得拱手让虫?
另一个想的是,如果真心深爱,怎么舍得让他不开心?
第79章 小蛋糕 【阿尼斯,70%。】……
他们还在讨论晚上吃什么庆祝的时候, 场馆外传来了警鸣的声音。红蓝两色闪动的灯光透过画馆门口的玻璃门照到他们身上,警鸣声很近,刺得耳膜生疼。
“哐当”一声响, 几个衣着警服的雌虫粗鲁地闯进门, 将画馆的玻璃门砸得很响。他们的手里拿着枪和盾牌,一副面对危险罪犯的架势。
“干什么!!”原本乖乖待在主人脚边的狐狸一下蹦起来,挡在了赫越的面前。
警员们表情凝重,摆好队形, 纷纷用枪口对准他们。
维恩眼疾手快地将赫越往后捞进怀里, 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处。
阿尼斯也挡在赫越的面前,和狐狸一起并排站着。他和狐狸完全挡住了赫越的视野,也让面前的警员看不到一点赫越的身影。
赫越被他们护在中间,通过阿尼斯和狐狸肩膀处的缝隙观察来势汹汹的警员们。他并不慌张, 被自己的雌虫们紧紧护着的安全感很足,只是觉得红蓝色的灯刺眼, 警鸣的声音刺耳。
“赫越在哪里?”为首的警员展示自己的警官证和一张逮捕令,“请跟我们走一趟。”
赫越听到自己的名字, 略微惊讶地挑眉。
他随即反应过来, 用极轻的声音开口:“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声音很小,只有护着他的维恩听见了。维恩警惕地盯着面前的警员, 明白赫越的意思。
调查纵火案的动静在光端上吵得沸沸扬扬, 就算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也一定引起了始作俑者的注意。他们坐不住了要出手,便用这种方式,想要将赫越抓起来。
他们三个雌虫没有说话。
克纳什以为这群警员是来抓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策略,被警官这么一说, 大脑有些宕机。他转头看了一眼阿尼斯,挤眉弄眼做了眼神示意。
这群警员看着凶神恶煞,枪口指着他们,随时都有开枪的风险。莫名其妙就来抓他们的主人,他们不可能就范。
阿尼斯点点头,上前接过警官的逮捕令,“什么由?”
逮捕令的纸张厚实,上面的文字和鲜章都清晰可见,没有伪造的痕迹。赫越的名字清清楚楚在上面写着,大段的文字写明了他的罪行。
“涉嫌盗用、侵/犯他虫知识产权罪,严重原创性违法,涉及金额上千万,请和我们走一趟,”警官拿出了银铁手铐,绕过了阿尼斯,“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袭警加重判罚。”
赫越的身体僵住了。
他想到暗处的虫会用各种方式找他的茬,也想过会借助虫族律法的力量,正大光明地将他拉入泥潭。
但他没想过是这种方式。
一个对于原创者来说,最具侮辱性和伤害性的罪名。
他们说,赫越的画不是他自己原创的作品。
狐狸挡住了警官的去路,怒目而视,寸步不让,“你们下逮捕令随便下的吗?举报的虫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警官气定神闲,将扣在一起的手铐打开,“我们收到了足够的基础证据,才会下逮捕令。”
“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我一笔一画创作出来的,整个虫族找不到另外一件相似的作品!”赫越从狐狸身侧走出来,振声道。
警官看了一眼逮捕令上的画像,将手铐举在高处,“雄主如果有什么辩驳的话,就到审庭上去说吧。”
赫越向他伸了手,白净的手腕上落下冰凉的手铐。气恼之下的他反而淡定,森寒的眼眸如刀锋般削到警官的身上,他从容开口:“我应该有权知道所谓的受害者是谁。”
“我们会将案卷材料交给您,您有权请律师维权。”
“好。警官也应该能够和他们对上话,”赫越冷眼轻笑,一字一顿地说道,“烦请帮我转达一句,诬告陷害是重罪,感谢他们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亲手将他们,送进监狱。”
气氛降到了冰点,衣着制服的警官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大多数上了逮捕令的虫,几乎都会被警官的气场和银铁的手铐吓得不轻。他面前的这只雄虫,却能将气场反压他一头,令他这警官反而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虚。
审讯室的灯亮得刺眼,为了加剧压迫的氛围,将强光照射到赫越的身上,让他如同在聚光灯之下,试图令他局促不安。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强光下快要反光,录像里赫越像一块反光板一样位于视频中间。手铐贴在他的手腕处,他被困在狭小的审讯椅里,横板搁在他的面前,快要抵住他的胸膛。
赫越至今还没弄明白,他到底抄了谁的创意或者作品。又或者,整个虫族,有谁配被他拿来借鉴?
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故人的脸。
不会的……离飞哥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晃了晃头,把唯一不安的因素从脑中甩出去。
警官将控告的文件放在了赫越的面前,“这是基础证据,您看一下。”
强光下白色的纸张反光得厉害,刺得眼睛生疼,多看几眼就会眼睛酸涩。
“能把灯关掉吗?我看不清。”赫越说道。
警官雌虫秉公执法,寸步不让,“抱歉雄主,这是我们的规定。”
赫越只能揉了揉眼睛,忍着不适继续看下去。
还在他在虫族,这群警官虫按规矩办事,就算面对的是嫌疑犯,也因为赫越是雄虫,保有基本的礼貌和客气。
文字在白光上好像在跳跃一般,赫越将手挡在纸张上面,在阴影中阅读对他的控告。控告上说,他擅自使用了艾莱斯享有的颜色版权,未经允许牟利,赚取了巨额财产,涉嫌严重经济犯罪。
好熟悉的名字……
“艾莱斯是谁?”赫越问道。
“伊艾集团创始虫兼大股东伊琳德阁下唯一的雌虫。”
艾莱斯就是伊艾集团的那个“艾”。
赫越只觉得荒谬。
不管是颜色版权,还是伊艾集团,他都觉得很荒谬。
他继续往后翻,才知道整个虫族市面上所有颜料的调色,都归艾琳德的版权所有。他将调色申请了版权,垄断了市面上所有的颜料产业。任何一虫想要使用颜料进行牟利,都必须经过他的授权,否则就是侵权。
颜色还能有版权?这是一种什么境界的商业垄断?赫越第一次听说调配的颜色能有知识产权,只能由一虫享有。
况且,伊艾集团可是画展的投资方之一啊。作为伊艾集团创始虫之一的艾琳德对他下死手,对整个集团的创收有什么好处?
赫越放下遮挡文件的手,问道:“退一万步讲,伊艾集团是画展的合作方,他们垄断的颜料不应该也能给我用吗?”
“与伊艾集团无关,艾莱斯先生没有入股伊艾集团,而且,我这边收到了伊艾集团认为您违法违约,要求您支付违约金的消息。”
“……”
阴险恶毒、狡诈险恶的商人!
赫越觉得世界上再阴恶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伊艾集团的做法。
从伊琳德答应这份合作开始,甚至再往前,从欧里德答应批准他的营利性画展开始,一切都是明晃晃的陷阱。他们不仅布下陷阱让赫越往里面跳,并且把鱼养肥,硬是拖到盈利千万,抵到最严重的刑罚,迫使赫越面临几十年牢狱之灾的时候,才收网。
他们打商战为什么要打到他头上来?他们到底有多恨他?
赫越开始相信克纳什的话,虫族这个世界,没有和解的概念。他们所有虫,都只是想将他赶尽杀绝。
审问的警员接着说道:“您的画作已经交给检验处进行颜色比对,如果比对结果证明您有罪,您可能会面对没收违法财产、交付巨额罚金,已经牢狱的惩罚。如果您认罪态度诚恳,我们可以为您申请减轻……”
“我要请律师,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赫越打断他的话,态度坚决。
“好,我们会通知您的家虫。”
赫越垂眸,不再言语,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不仅是本应他赚取的钱财上交,他还会背负必须偿还的巨额债务。他苦心经营的画展获得的赞赏和关注,从此毁于一旦。
操纵舆论的商人们会怎么搬弄是非呢?
他们会不会掐头去尾地告诉全世界,这位画师的画存在严重原创性侵权犯罪,让所有基于独特的灵感,亲笔画下的画作,背负难堪的骂名?
审讯灯的强光烤得他皮肤发热,后背的也蒙起一层薄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这个虫族世界这么大,偏偏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画馆。
离开审讯室,赫越被带到了拘留所。他靠在拘留室乌黑的墙壁上,盯着走廊上的白灯和竖着的铁栏发呆。
这里的环境很糟糕,地下的拘留室阴冷潮湿,走廊上滴水天花板不知道渗的什么脏水下来。冷光的一盏吊灯就是整个拘留地所有的光源,阴暗压抑的气氛让人呼吸不顺。
这里不像一个拘留所,更像关押重刑犯的监狱。
整个拘留所除了赫越,没有关押其他的虫。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见天花板滴水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冷风。
赫越在审讯室流了汗,现在被冷风一吹,止不住冷战。
被安排在这样一个没有其他虫的恶劣环境里,他一定是被针对了。
【宿主,我给你拿薄毯来。】
系统也看不得赫越受苦,除了薄毯,还不知道从哪个时空拿了点心和饮料。
(你也进化了。)
【之前隔空取物有局限,只能拿宿主穿越前古堡里的工具,自从被另外一个系统干扰之后,好像什么小东西都能拿过来。宿主还需要什么?要不要拿个钳子过来把铁杆锯掉,或者枪什么的?】
赫越啃了一口甜软的小蛋糕,将自己缩进被子里,摇了摇头。
(现在逃跑就是做实我做错了事,我做贼心虚。)
他想发火,但是在这个无虫的地方发火也没有什么用。
他只能再咬一口甜甜的小蛋糕。
香甜的味道让赫越心情好受一些,他不想被情绪裹挟着沉溺下去,拨开情绪的包袱,顺现在的事情。
他现在有些不太确定伊艾集团是不是和纵火案有关,毕竟伊艾集团如果只是想利用这次合作拿到巨额赔偿和违约金,也合情合。
他们一开始就是在养鱼,想把画馆的名声和利润养得足够他们置赫越于死地。
阿尼斯……
和解的内容是他派虫去谈的,画展和伊艾集团的投资活动也由他草拟,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有关。伊艾集团的阴谋,没有他这个总裁签字,又怎么会付诸实行?
赫越不确定阿尼斯对于一切是否知情。
60%的臣服值,阿尼斯怎么会做出这样重伤他的事情?
他也不再会相信商人的任何好意和情感。
脚步声响起,赫越机敏地让系统把东西收走,避免警官怀疑。升级后的系统照做,将所有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进来的警官打开了拘留室的铁栏,他敲了敲铁栏,在空荡的拘留所传来巨声的回响。
“阁下,有虫给您交付了巨额保证金,为您申请到了监视居住,请跟我们来。”
赫越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支付巨额保证金为他申请舒适的指定居所,赫越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警官将一块黑布搭在赫越的手上,挡住了银铁手铐,“保证虫有几句话想告诉您,这边来。”
“不去。”
警官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回答,“雄主,涉案金额千万级别的保证金是个天文数字,他给您找的也是最好的单间。”
赫越别过头,低声道:“烦请转告他,如果他只是施予善意,我一定会感激回报他。如果他是在为伤害寻找补偿,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不会再接受商人手里没有明码标价的好意。
【宿主能确定是他吗?那可是60%。】
(不确定,不是最好。)
超过50%已经是质的变化,科维勒和克纳什都是从0%过来的,赫越明白每一个阶段数值的变化。
最好不是。
赫越对这个舍得给他花钱的总裁金主颇有好感,不想最后的结果是重重一击。
指定的居所是一个豪华的单人套房,一室一厅一卫,所有设施非常齐全。舒适柔软的大床换了最新的被子,淡淡的高级香薰放在床头,整个房间都是令人舒适的味道。
除了被铁丝焊丝的窗户和警官离开时反锁的房门非常煞风景。
这里堪比五星级酒店,和拘留所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衣柜里有换洗的衣服,赫越拿了件睡袍,钻进了浴室里。浴室里的窗户也被铁丝封得死死的,全靠排风扇将里面的热气弄出去。
热水澡让赫越感觉舒服了一些,这里和燥热难受的审讯室、阴暗潮湿的拘留所比起来简直是仙境。
这里断了赫越和外界的联系,唯一休闲娱乐的东西就是客厅里的投影仪和柜子里的影碟。
好在,赫越没了光端,还有系统帮忙。
(系统,把虫族的律法给我看看。)
【好的,宿主。】
系统默默将本来打算拿出来的枪和钳子丢回原来的位置,翻出了虫族的律法。他以为赫越开口就是逃出去,没想到听到的是文明的处方法。
赫越在房间里待了些日子,每天都在惊叹虫族律法里莫名其妙的规则。
门铃声响起,赫越往门口的通讯门铃喊了一声“请进”。房门是外锁的,赫越从里面打不开,外面的虫有钥匙就能进来。
门锁打开之后,赫越听见门口/交谈的声音。
陌生的声音说:“您不能在这里过夜,离开的时候请来我这里登记。”
“好。”这是熟悉的声音。
赫越把懒人沙发拖到了封死的落地窗前,现在正陷在沙发里,晒着暖暖的太阳,翻看眼前系统提供的虫族律法。他没有转头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身边的雌虫。
站在旁边的阿尼斯静静地盯了好一会儿。
浸在暖橙色阳光里的赫越白得发光,阳光下能看见悬空中缓慢移动的尘埃和赫越脸上细细短短的绒毛。平稳的呼吸让躺着的赫越胸口轻微起伏,微颤的眼睫下被照得透亮的瞳孔偶尔上下扫视一下。
他整个窝在温暖的阳光里,掺满宁静温和的氛围。犯懒不说话的时候看着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像极了阿尼斯印象中自家那只慵懒随性的小猫。
阿尼斯实在不想打破这份宁静,在赫越身边站了很久。
“不想说话就离开,别打扰我休息。”赫越头也没回,低声说道。
阿尼斯收回说雄主没有攻击力这句话。
“雄主找到什么律法漏洞了吗?”阿尼斯往赫越面前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赫越愣了一下,让系统把只有他能看见的悬空物收回去。他别过头,目光看向窗外,“没有找到。”
事实如此,赫越作为一个外行人,蹲在这个房间里,一点头绪都没有找到。
调色确实用了,版权确实侵/犯了,盈利也到达千万了,艾莱斯控告的内容一点不错。可赫越还是觉得无辜,他想找到陷害的证据,但不知者无罪却不适用于律法。
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颜色垄断这种荒唐的由!
见赫越不说话,阿尼斯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这是警官说必须要戴的电子跟踪器。”
他轻轻抬起赫越的脚,将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再握住骨骼突出的脚踝。
赫越的身形纤瘦,脚踝处也骨骼分明。
脚被抬起时,松垮的睡袍衣摆往旁处落去,露出白/嫩的大/腿。绸制的睡袍堆叠在胯间,完全遮住了关键的位置,但是半遮半露的状态,更加引人遐想。
阿尼斯克制住心中所想,握住赫越脚踝的手明显用力了些,便听见他不适地轻哼。
赫越铁了心不他,就算这时也没回头看他,也没出声制止。
睡袍的衣角被捡起来,盖住了赫越的膝盖。阿尼斯出声说道:“文件放下,你到另外一个房间去。”
赫越总算回头,这才发现跟着进房间的,还有另外一只衣着西装的雌虫。那虫低着头,生怕被总裁追究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眼睛都闭上了。
他听见阿尼斯的指示,如释重负般放下手里的文件,逃离了客厅。卫生间的门“砰”地一下关上,整个房里都回荡着巨响。
“他是我找的律师,全虫族最好的律师。”
赫越抬起的脚踩在阿尼斯单膝曲起的膝盖上,用了点力气往下踩。
“跪好。”
阿尼斯顿了一下,单手托住赫越的脚,将曲起的腿也跪下去。
衣着西装的总裁就这么规整地跪在他的面前,捧着他的脚心,将黑色的电子跟踪器绑在他的脚踝上,拉紧了锁上绑带。
他亲手给赫越系上了限制自由的电子脚环,心动如擂,砰砰直跳。
黑色的宽绑带系在赫越的脚踝上,跟踪器闪烁着工作时的绿光,像一个特殊用途的脚环,或者限制自由的脚镣。它衬在赫越的脚踝上,总是吸引着阿尼斯的目光。
实在是x感得没边。
阿尼斯已经把跟踪器锁好,迟迟没有将手收回来。
他们俩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赫越打破了沉默:
“你骗我。”
笃定的陈述是赫越认定的事实,平淡冰冷的语调疏远,生生将对方隔开很远。他的脚心还被阿尼斯紧紧端在手里,好像阿尼斯一松手,他就会一下子飘散在风里去,让阿尼斯找不到踪影。
责怪的话本是没有起伏的,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撕开阿尼斯的心脏,落到鲜血淋漓的下场。
阿尼斯垂眸,手越发用力地抓住赫越,干涩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回答:“我没有。”
“这也是骗我吗?”
“没有。”
这一次,阿尼斯一点没有犹豫。他不敢犹豫,连多喘一口气都不敢。
他的诚恳和笃定让赫越犹疑了一秒。赫越问道:“可是,你全程参与了所有事。无论是你派自己的助虫去找欧里德谈和解方案,还是你拟定合同方案,资助我开画展,所有的事情都有你助力。”
“对,我参与了所有事。没有调查清楚背景是我的错,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开办画馆对于您而言是一场劫难,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始!”
阿尼斯难得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雄主,您完全可以质疑我的工作失误,咒骂我落入了伊琳德那个混/蛋的圈套,但是……求您,不要质疑我的真心。我只是想帮您,我以为办画展是您的愿望,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阿尼斯总算舍得将赫越的脚放下去,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跪姿也挺拔标准。
“雄主的案例是虫族历史上的第一个,艾莱斯暗中申请了颜色专利以来几十上百年,虫族再也没有办过画展,也没有任何一个热爱绘画的画家。绘画就是贵族雄虫的玩具,没有虫以此为事业!”
“对不起,雄主……”语气激烈的阿尼斯回过神来,立即放轻了自己的声音,“我太激动了,抱歉。作为身经百战的商人却轻信另一个商人的善意,是我的疏忽。”
赫越侧坐过来,拍拍阿尼斯的头,像是在安慰一只情绪激烈的大狗。
“我错怪你了。”
“没,没有,是我的错。”突然听到赫越说这话的阿尼斯一下子气焰全消,只剩下满心的愧疚。
他挪动自己的膝盖,够到了律师雌虫准备的材料。
“雄主,检验机构作出的检验结果显示,您的画上面的颜色和艾莱斯享有专利的颜色重合度为99%,构成严重侵权。”
赫越接过检测报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您……直接认罪的话,律师可以为您争取最大的从宽处。再加上您破膜时间不长,本就是疏忽而不是故意侵/犯他的版权。如果我能赔偿所有违约金、交付罚款,应该能尽量争取缓刑……”阿尼斯放缓了语调,小心翼翼地观察赫越的表情。
能将几十年牢狱之灾说成缓刑,已经需要律师作出极大的努力。
赫越绷着脸,轻声回答道:“继续。”
“或者我们去争取和解,向艾莱斯认错,赔偿所有的违约金,甚至翻倍支付所有前款,请求他同意事后补上授权,并且承诺以后会按比例分成。”
赫越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还有吗?”他的语气僵硬。
阿尼斯的文件已经翻到了底。
“或者,我们逃吧。”
逃到没有虫认识,没有专利限制,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的自由地。
赫越看着手中的检测报告,上面检测出的两组样本的颜色参数相似度几乎重合,仅存的1%只是机器的误差。
怎么会不重合呢?赫越就是用的艾莱斯售卖的调色颜料直接画的。
所有的方案都代表着赫越得认自己确实原创性犯罪,他得认自己做错了事,认自己犯了法,认自己害了艾莱斯……
到了最后,竟然连逃跑都是一种不错的方案。
他的鼻尖酸涩,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了检测报告的纸张上,将上面的幽默晕染开。颜色参数模糊不清,印上去的颜色因为眼泪而被晕成其他颜色。
阿尼斯顿了一下,抬眸就撞上了赫越泪眼朦胧的模样。
他的眼眶微红,噙满了眼泪,又照进了破碎的暖橙色阳光。晶莹圆润的泪珠夺眶而出,在白净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泪痕,最终滴在纸张的颜色上。
“可是阿尼斯……我没有错……”
声音发着颤,揉进抽泣般的哭腔,能轻松抓住对方的心脏,放在手里反复碾压。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画了画而已,为什么这里有颜色版权……颜色,怎么可能可以垄断?没有谁告诉过我颜色可以垄断……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我就不会办画馆了……”
赫越这些天都与虫族的律法为伴,将规则读了一遍又一遍。作为一个业余人士,他学了很久,也没有找出能够让自己免于追究的办法。
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虫族规定只要达到一定的金额,就必须追究责任,让他坐牢。
他的希望一点点变得冰凉,现在,他面前的阿尼斯,还有那位全虫族最厉害的律师也告诉他,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免于追究。
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他,他做错了事,犯了罪,从一开始提笔绘画,就是如此。
在穿越前的人类社会,赫越从来没有听说过颜色垄断。每一个人都享有创作的自由,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使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或者未曾存在过而自己创造的颜色。
阿尼斯扔掉了手中的文件,倾身揽住赫越的腰,将他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腰,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阿尼斯……我明明……没有错的……”
赫越没有拒绝这个怀抱,反而将自己塞进坚实宽厚的胸膛处。
“雄主没错,是艾莱斯陷害的您。”
【阿尼斯,70%。】
阿尼斯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不迫,被赫越一掉眼泪就手足无措,绷得很紧的神经也让感情趁虚而入。
拿来的材料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他不想按照已经做好的方案让赫越受委屈,让他无辜的雄主就这样落入他们的圈套。
赫越在温暖的太阳下晒了有一阵子,沾上泪痕的脸颊湿漉/漉的,又被阳光晒得很烫。他的脸贴在阿尼斯的脖子上,没有任何衣服的遮挡,阿尼斯只能感受到他脸颊上炙热的温度。
阳光舒适而不暴烈,赫越整个人都被晒得很暖,薄薄的一层绸制衣服下是被晒暖和的身体,现在正因为抽泣而偶尔颤/抖。
皮肤表面的温度从阿尼斯的手心传过来,鼻间也因为靠得足够近而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和太阳的味道,让人想起被阳光晒了一阵而温暖舒适的棉被。
那种感觉,就好像拥抱的是阳光本身一般,温暖但破碎的阳光。
阿尼斯紧抱住他的“太阳”,轻言细语地哄着,一点没有总裁或者商人该有的气魄和冰冷。
等到赫越哭累了,已然是夕阳落幕。阿尼斯已经单独在这个房间里和自己的雄主待了很久,抱着黏在他身上的小猫相处了整整一个下午。
……如果忽略躲在卫生间里捂着自己耳朵的律师先生的话。
赫越绷得太紧了,自从被警官从画馆里带走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提心吊胆,焦虑着眼前的烦心事。在阿尼斯怀里发泄哭了一阵,现在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揉揉自己发红的眼眶,又恢复平日里平静疏远的语气。
“……让你见笑了。”
心爱的人给予的温柔和信任只有短暂的美好时光,在抽离走的时候,阿尼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抽痛,如同上瘾的酒精被迫强行快速戒断一般。
阿尼斯仍跪在赫越面前,膝盖早就没有了知觉。他扯出一抹苦笑,回答道:“雄主太客气了……”
他宁可刚刚的片刻就是永恒,这种想法一度超过了他亲眼看见赫越正在承受委屈和不甘。好在他的智先行,心疼先占据了高地,他希望赫越尽快好起来。
“这些方案都不可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阿尼斯捡起刚刚仍在一边的方案文件,整齐地累成一叠。
赫越点头,也弯腰去捡散落在另一侧的检测报告。
检测报告上打印的色块被泪水晕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糊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颜色。中间的颜色还能和原来的颜色相似,但是晕到远处的颜色只剩下不同程度的红黄蓝三种颜色。
赫越盯着这些颜色发呆。
阿尼斯出声安慰道:“没关系,我再去检测机构打印新的报告就好了。”
“等一下,我好像知道怎么破解这个死局了。”
赫越拿着检测报告,从懒人沙发上蹦起来,径直去往了卫生间。
刚打开门,他就和坐在里面一个下午的律师雌虫面面相觑。
他们俩尴尬地礼貌微笑点头,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
“我用一下洗手池。”
“请便。”律师雌虫躲到一边,避免这种更加尴尬的场景。
赫越在没有被打湿的打印报告上滴了水,看着颜色逐渐晕开,成为原始的单色。
对啊,他为什么没有想起,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颜色,都是三原色加上黑白组成的呢?就算是艾莱斯,他能调出的颜色,也是基于最基本的颜色调配出来的。
赫越把湿淋淋的检测报告纸张举给阿尼斯看,眼睛里终于有了明亮的光。
“只要我能用三原色和黑白调配出99%匹配度的颜色,我就能说,我是用无版权的颜色调出来自己的颜色。”
脸上泪痕都还没干透,他的眼睛也还是红肿的。此刻仰起的笑更加难得,如同绝望的黑暗里终于刺进了一点光束。
阿尼斯也被他轻松的氛围感染,笑着问道:“雄主可以做到吗?”
“不要小看我的绝对色感。”
在自己的领域里拥有的自信重新回到了赫越的身上,拨云见日的顿悟感令他兴奋不已。他挂着哭红的眼眶仰头骄傲地说着,让阿尼斯幻视昂着头自信明媚的傲娇小猫。
调色游戏是赫越以前经常玩的游戏。在看到一个颜色之后,直接用三原色和黑白复刻在纸上,甚至这五种颜色只能取一次,不能二次修改。
赫越对色彩的把控是天赋,再加上十几年基于热爱而未曾间断的训练,他的眼睛就是尺,说不定比检测机构的仪器还要管用。
他每次都能赢,无论是他的老师墨离飞,还是其他画师同好,他一定是能一次性调出最接近目标颜色的那一个。况且,这一次,他能对着目标颜色反复对比,直到调出一模一样的颜色。
阿尼斯总算看到了他的雄主本来的样子。
那种自信张扬的,明媚美好的样子,好像世界上一切美好的词都无法形容出他的半分气质。
所以,赫越的任何一只雌虫,都看不得他受委屈。
这种心情甚至一度超过了阿尼斯心中卑劣的占有欲。
他有点明白维恩的意思了。
“那下回我来的时候,就给雄主准备好五种颜色。等雄主调配好颜色,我再去机构检测。”
赫越点头,嘱咐道:“顺便去看看艾莱斯的专利册,他应该没有三原色和黑白的专利。检测这五个颜色的参数之后再给我,我们的第一步不能出错。”
“我明白了,放心。”
赫越终于来了一点调/情的兴致,笑着打趣:“总裁大人办事,我当然放心。”
他凑过来仰头盯着阿尼斯,笑眼盈盈,“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总裁大人更靠谱的虫了。”
阿尼斯被赫越说得心暖,伸手轻轻擦拭他脸颊上半干的泪痕。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比雄主的事情更能让我上心的事了。”
赫越罕见没有躲,任由他轻柔地抚过自己的脸颊和发烫的眼眶。
“对了,下次来的时候,能给我带小蛋糕吗?”
阿尼斯愣了一下,“什么小蛋糕?”
“就是那种动物奶油的小蛋糕,一定是蛋糕胚上有很厚一圈甜奶油的小蛋糕。”
赫越嫌弃系统给他从异世界薅过来的奶油蛋糕化得味道怪怪的,被系统养刁了的胃口又特别馋这一口甜食。
每天给他送营养液让他少了很多吃饭的乐趣,全靠系统投喂的小零食解解馋。
这事落在阿尼斯眼里,就变成了小猫找他要零食吃。
心尖融化得一塌糊涂,像是糊了香甜的奶油。
“好,给您带。”
“谢谢你,我会等着的。”
赫越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可以解释为等着他心心念念的小蛋糕,或者可以破解困境的颜料盒……
甚至,等着阿尼斯自己。
光是他的小猫在等他这件事,就足以钓得阿尼斯头昏脑胀,迷迷糊糊分不清方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x感的雄主?
阿尼斯带着全程没有说上一句正经话的律师雌虫走了。
律师雌虫虽然被迫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但也拿到了相当丰厚的外勤报仇。
他就这样待在卫生间就把钱给赚了,自然一点怨言都没有。
赫越一点不担心阿尼斯的办事效率,他的心情舒畅,就算独自待在这个房间里也感受不到落寞。
心境的变化让他可以享受这个温暖舒适的阳光房,接受系统的投喂,观赏虫族影片,身心愉悦。
他一点都没把这里当做监视居住,反而当成了宅在房间里自娱自乐的由。
除了偶尔亮起来监测赫越位置的电子跟踪脚环,经常在工作的时候热得他脚踝发烫,其他再也没有任何不适。
第80章 高光时刻 【阿尼斯,75%】
送来的营养液被一饮而尽, 白开水一样的味道逐渐带来神奇的饱腹感。赫越不太喜欢这种优化掉品尝佳肴的东西,但他现在被关在房间里,作为重案的嫌疑犯, 只能吃虫族特殊的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
他带着昏沉的饱腹感继续看系统提供的虫族律法, 密密麻麻的文字逐渐带来沉重的睡意。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学新世界的律法作为消磨时间的重要事情。
赫越想对律法了解得更多一点,不至于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那位厉害的律师雌虫。
对于这个世界,他的安全感和信任感都摇摇欲坠。他对一切保持警惕, 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轻信任何虫而落入陷阱。
系统帮助赫越查找了很多资料, 关于赫越的案件争议,也关于诬告陷害的惩罚。
虫族对雄虫有特别保护,雌虫没有权力对雄虫进行单独指控。如果没有雄虫伊琳德阁下的支持,雌虫艾莱斯的控告根本就不会提交到审庭去。
因此, 雌虫往往需要对他们的控诉承担更多的责任。一旦控诉不成立,诬告陷害的惩罚会要了他们的命。
这也是赫越所需要的。
他对伊琳德和艾莱斯的阴谋深恶痛绝, 没有一点怜悯。
在这个温暖舒适的阳光房里独自生活久了,赫越还是感觉有点无聊。要是送来的不是营养液, 而是美味的菜肴, 再给他配备一些娱乐的工具、绘画的材料,他一定可以在这里无限期地快乐生活下去。
他一点没有被囚/禁的感觉。
这里没有虫打扰, 除了每天定时来送营养液、做清洁的雌虫之外, 没有其他虫会来找他。
一开始,赫越还有点不太习惯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一段时间之后,他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门铃通讯的铃声响起,赫越摁通了通讯,喊了声请进。
门口站着的阿尼斯身后跟了一群衣着工作服的雌虫,那位专业的律师雌虫局也促地站在角落。
“律师先生, 您和您的助不能在这里过夜,离开的时候麻烦在我这里登记,”警官雌虫看了一眼阿尼斯身后跟着的雌虫们,“这些东西的安检报告给我一下。”
赫越眼睁睁地看着阿尼斯递过去一份文件,还有放在文件上的一张显眼的黑金卡片。
“承蒙关照,警官大人。”阿尼斯带着礼貌客气的微笑,眼神示意了一下黑金卡片。
警官雌虫严肃紧绷的表情放轻松了些,非常自然地将文件上的黑金卡片揣进制服的口袋里。他的语气也不再官方冰冷,面带笑意,温和声音带着谄媚的意思。
“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警官雌虫没再一一检查阿尼斯身后跟着的雌虫们,转身离开了房间的门口。
(好熟练……)
赫越吐槽了一句。他已经数不清阿尼斯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钱财,直觉告诉他,那张黑金卡里一定是不小的数字,说不定能覆盖警官雌虫几十年的收入。
“雄主,我带了冰箱和画架来,你要来看看放在哪里吗?”
赫越这才注意到跟在阿尼斯身后的工作雌虫们,手里拿着的、彼此共同抬着的,是一些提升生活质量的东西。
“随便放吧,我不介意。”
“好。”
阿尼斯答应下来,开始指挥干活的雌虫们:
“小心点,冰箱放这里,画架先放一边,柜子这里……”
衣着工作服的雌虫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听着阿尼斯的指挥,将买来的大堆家具摆好。
这个本就豪华舒适的阳光房从简朴变得奢华,彻底没有了囚/禁的感觉。
冰箱里各种饮料、零食、甜品,冰柜里的雪糕、冰淇淋,柜子里各式各样的画具,还有三原色加黑白五种的各种类型颜料……
阿尼斯递过来一本空白的书写册,旁边系了一只圆珠笔。
“雄主,以后第二天想吃什么就写在上面,放在门口的木箱里。会有警员从木箱里拿走书写册,按照您的喜好准备餐食。”
最后一项关于营养液的顾虑也消失了。要不是赫越的脚踝上还戴着电子跟踪器,再加上他没有被允许走出这个房门,他一点都没有被关押的实感。
……要是身上没有背负这样一场案件,热衷于宅家赫越或许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算不错。
他晃晃自己的头,将这样奇怪的想法丢出去。
“多谢。”赫越将空白的书写册放在桌子上。
所有办东西的工作雌虫将新添的家具摆放好,快速做了清洁,得到阿尼斯这位雇主同意之后火速撤离了现场。
客厅里站着的律师雌虫很局促。阿尼斯以律师助的身份探望赫越,和他讨论案件相关的内容,他这个正牌律师雌虫是不能单独离开的。
上回在卫生间,律师雌虫捂着耳朵,不得不把赫越和阿尼斯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之后就难以直视这位多金的总裁和自己的当事虫。良好的专业性要求他将一切当作没发生一样,事实的发展又让他不得不分外在意。
有人考虑一下他这个可怜的电灯泡吗?
赫越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我的卧室隔音效果很好。”
这是赫越上次忘记关影片的投影仪,在卧室睡了一整晚都没有听见一点声音,得出来的经验。
“谢谢雄主!!”得到赫越的特别的恩准,律师雌虫逃跑一样离开了客厅。
于是,这个诺大的客厅里,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都不会有虫听见。
一个保温的箱子推到了赫越的面前,里面放了一个精美的礼品盒,周围铺满了保鲜冰袋。透明的塑料罩中间摆放了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一打开就能闻到香甜醇厚的奶油味。
它被非常小心地保存着,一点都没有受到损坏。
动物奶油化得很快,最耐不得稍高一点的温度。它在冰袋的簇拥下保存完好,甚至处于清凉的温度。
阿尼斯将蛋糕切好放在纸盘上,递到赫越的面前。
光从精致的包装上就能看出这个蛋糕也价值不菲,吃进嘴里的时候,从舌尖上化开的奶油甜而不腻,冰凉的温度像冰淇淋一般爽口不粘。赫越从系统那里薅来的甜品味道比不上这个蛋糕的十分之一,完全是能吃和好吃的差别。
“这是什么蛋糕店?好吃,以后也经常去光顾。”赫越舀了一口奶油放在进嘴里随口问道。
阿尼斯神秘一笑,眉宇中透露出高兴的神情,“私人定制,雄主如果想吃的话,告诉我就好。”
“不说就不说……”
赫越稍微升起的一点不悦,也在下一口奶油放进嘴里之后完全消失了。他在蛋糕的表面看到一只黑巧克力小猫,悄悄地躲在一朵奶油花的下面。
“你夹带私货,你让蛋糕师把你养的小黑猫做进来了。”
赫越用勺子把小黑猫形状的巧克力块舀起来,仔细打量这只小巧的巧克力黑猫。
它小小一只,表面覆了一层薄薄的巧克力碎屑,像一只真的毛绒绒小猫。即使它只有手指大小,眼睛和尾巴的细节也做得很好,看起来花费了不少心思。
赫越把勺子递到了阿尼斯的面前,“我不喜欢吃巧克力,你把黑猫吃掉吧。”他和阿尼斯养的小黑猫只有一面之缘,不记得那只小猫叫什么名字。
因此,他模糊处的昵称,正中阿尼斯下怀。
吃掉,他养的,小黑猫。
赫越没把阿尼斯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也自然不记得阿尼斯说过,他在集市上遇见的黑猫,他用很多钱买回来的,属于他的黑猫。
“好,给我吃吧。”
阿尼斯轻轻握住了赫越的手腕,没有任何避讳地咬住了赫越递给他的勺子,将黑猫形状的巧克力吃进自己的嘴里。
黑巧克力微涩的味道是赫越不喜欢的,但对于阿尼斯来说,嘴里逐渐漫开的醇厚味道,却比奶油还要香甜可口。
赫越把没吃完的蛋糕放进冰箱里,搬着画寻找合适的地方。
“你是不是忘记了买高脚凳?”
新买的画架和赫越画室里最常用的那一个尺寸一模一样,是赫越专门定制的高度。他嫌站着累,又不喜欢坐在比较低的椅子上蜷缩着腿,总是会买一张高度合适的高脚凳。
心思缜密的阿尼斯特别嘱托虫定制了一个全新的画架,但是唯独忘掉了配套的高脚凳。
或者,他也并不是不小心忘掉的。
“我,我现在去订。”阿尼斯正准备往门口走,去拿自己放在门外盒子里的光端。
赫越拽住他:“不用麻烦。”
他拖着画架,摆在了高度在他胯部的桌子面前,将画架支好。
阿尼斯本能地以为赫越不高兴,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我现在立刻找人去订,雄主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小瑕疵而已,我没有生气。”
在调.游戏中保持苛刻是基于主人和狗的关系,赫越是那个严苛的主人,总是会对犯错的小狗施予惩罚。
但是,赫越没有把阿尼斯当作狗。或者说,头顶70%攻略值的阿尼斯从未提起过此事,他还没有获得主人的认可。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但谁都没有提起这份怪异。
赫越坐在桌子上去,视线正好和画布平行。
唯一的不足,就是他的双脚悬空一小截,踩不到地面上,稍微悬吊一阵,便会开始双脚发麻。
“你当真想弥补这个小小的失误吗?”赫越问道。
“是的。”
赫越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蛊惑的声音萦绕耳边,“我现在缺一个矮凳,总裁大人可以去买一个,或者……”
他的手搭上了阿尼斯的肩膀,恶劣玩味的笑变成引人上钩的诱饵。
“你来做我的矮凳。”
如同被恶魔戏耍后蒙蔽智的猎物,阿尼斯点点头,回答道:“我做您的矮凳。”他屈膝跪下,倾身时未扣好的西装外套衣摆蹭到了地面,弯折手臂匍匐在地,脸快要贴到地上。
高高在上的总裁靠财富站立于万虫之上,仅靠身价后的数字便为虫瞻仰,现在缺甘愿跪下,做赫越垫脚的矮凳。他甘愿如此,或者,他故意创造了这个于他而言难得的机会,用以满足自认为掩藏至深的深爱和臣服。
赫越待在单独的房间里没有穿鞋,曲腿赤脚踩上了阿尼斯的后背。他用力踩住后背,上扬的语气蛊惑又凌厉:
“再趴低一点,总裁先生。”
阿尼斯的头已经彻底贴到了地面上,侧头时脸颊着地。后背感受到赫越踩上来的力量,耳边的命令给总裁这个身份徒增深刻的羞辱,却令他彻底兴奋起来。
他以一个耻辱的姿势跪趴在地上,安心做赫越垫脚的软凳。拉扯的筋骨很疼,但他一声都没吭。
赫越没有会逐渐疼得抖的总裁先生,拿起大红、柠檬黄和湖蓝色,认真比对了检测报告上的颜色参数。他必须保证这几个颜色是尽量纯净的,才能保证他的第一步不会被艾莱斯找茬。
他对比着打印下来的艾莱斯颜色专利册,一块一块地将颜色调好。
踩在后背上的双脚偶尔因为他往前倾靠近画布而更加用力,偶尔又因为他往后仰对比色块的相似度而减弱。
他明显感觉他的脚垫变得更抖了。
“别乱动,总裁先生,你影响到我画画了。”
赫越一次次重复这个称呼,将地位和处境的反差深刻地印进阿尼斯的脑海里。
“对……对不起……”
阿尼斯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弹相当艰难,他的双膝会因为赫越踩在他后背突然增加或者减少的力量磨得很疼,贴在地面上的脸颊也会因此左右磨蹭。
这并不只是弥补失误,摁在地上的不只是脸而已,更是一点一点瓦解掉的尊严。
疼痛让时间被拖得很长很长,赫越在画布上落下了一个一个肉眼看不出区别的色块,他脚下的总裁大人将脸上和手心的汗水弄脏了刚刚清洁干净的地板。
对于阿尼斯而言,体力的消耗不容小觑,未知尽头的漫长折磨抽丝剥茧般瓦解他的从容和淡定。
【阿尼斯,73%。】
赫越刚听见系统的报数,脚下的阿尼斯就撑不住地往旁边的倒,直接撞上了画架的木腿。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晃中的画架,避免了画架被掀翻的风险。
他早就画完了,但是想多欣赏一下在他的脚下哆嗦的总裁大人,便没有说结束。
总裁阿尼斯总是会在瓦解作为上位者的从容时,突然蹦一下攻略值。
赫越捕捉到这个规律,若有所思。
悬空的双腿前后晃了晃,在地面上留下些移动的残影。
戏谑的声音充满了调笑的意味,他开口道:“阿尼斯总裁经常做在办公室,是不是缺乏锻炼,体力不太行啊?”
阿尼斯半躺在地上,最后一颗纽扣的衬衫一丝不苟地系到最后一颗,已经被汗水打湿成另外一种颜色。
“抱歉……我会,更加注意的。”
事实上,赫越的嘲讽只是想让总裁先生难堪罢了。以这种卑躬屈膝的姿势接受折磨,还能撑这么久的虫,已经是身体强健、体力绝佳的程度。
但是,阿尼斯知道自己不能和雄主争辩,知道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听从。
“雄主画完了吗……我还能继续。”
“托你的福,正好画完。”
赫越正好从桌子上跳下来,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被跪在地上的阿尼斯捧住脚踝拦住。
“雄主,地上脏。”
被之前来干活的工作雌虫清洁得快要反光的木地板,现在满是阿尼斯的脸贴在地上时留下的汗渍。
赫越有很多种善良的方案,比如让阿尼斯从鞋柜里给他拿拖鞋,或者让他将自己抱到别的地方去。
狡黠的目光衬着恶劣的微笑,他低睨地面上的污渍和总裁先生身上那套昂贵的西装。
“那就擦干净,”赫越单指挑起阿尼斯的下巴,交叠着坐在桌子上,“总裁大人想用舌头,还是用自己这件珍贵的定制西装?”
阿尼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他现在腰酸背痛,匍匐到地上得再受一回身体上的苦。至于身上的这件名贵的西装……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对于他而言就不是问题。
西装的手袖被拎起来,阿尼斯跪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将汗渍全部擦干净。绸缎的高级布料蒙上汗渍,颜色变得更深一些。
越是奢靡的衣服越金贵,这套西装价值不菲,定做的尺寸打上阿尼斯的标签,现在变成了擦布,将地板上肮脏的污渍擦干净。
用来擦地板的何止西装和金钱而已?堂堂上市集团的总裁跪在赫越面前擦地板,本身就具有十足的羞辱性。
驯服的爽感不过于此,矜贵的上位者陨落屈膝,做着卑微到尘埃里的事。
地面重新变得清洁光亮,顶光的光圈都能清晰地倒映在表面。
“已经很干净了,雄主。”把西装衣袖当地面抹布的阿尼斯毫无怨言,淡淡地回应时没有任何不满。
当然,也没有暴露出任何其他情绪。
“起来吧,看看我调出的颜色。”
阿尼斯点头,扶着桌子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双腿早就没有什么知觉,站起来时全靠手臂的力气。
画板上的画布等比复刻了艾琳德的颜色专利集,每一个色块都没有肉眼可见的区别,就算并排着贴在一起,都一模一样。
“拿去检测,我有信心。”
赫越随手了一下一片狼籍的桌面,张望着寻找自己的拖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很随意,经常懒得穿鞋在房间里乱跑。好在屋内气温舒适,地面也就只有一点凉而已。
“我的拖鞋找不到了,新的拖鞋在鞋柜里。”
“我去给雄主拿。”
阿尼斯刚离开桌边一点距离,就被赫越抓住了手腕。他回头,如愿看见赫越眼眸中调/戏的目光。
他心爱的雄主向他张开了手。
“我的意思是,抱我。”
心情就这样被赫越随意拿捏,如过山车一般一瞬冲进云霄,又突然间跌入谷底。没有谁能够猜出他下一步的诡计,又对完全意料之外的命令无法抗拒。
阿尼斯往回走了一步,一手搂住赫越的腰,另一只手护住他的一只腿,让他完全挂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紧贴的拥抱是一颗巴掌之后的糖,比直接拿到这颗糖还要让阿尼斯感觉香甜。至于那个巴掌疼不疼,有多疼,他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驯服内心的方法,比赫越直接虐到他身上的伤痕,还要刻骨铭心。
阿尼斯把他轻轻放在沙发上,还是去拿了拖鞋。
他习以为常地单膝跪在赫越面前,淡定到完全没有在意这个行为是不是符合自己的身份。唯一的变化就是他的膝盖已经不敢重负,这一跪下去,疼得他暗暗咬牙。
但他也没有喊疼。
到头来,不管是一个作为奖励的拥抱,还是作为服饰主人的仆从跪着给赫越穿鞋,或者是屈辱地用贵价的西装擦地板,阿尼斯都做了一个遍。
阿尼斯的手捧住赫越的脚踝,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微烫的电子跟踪器上。他的手指将歪掉的电子检测器拨正,将拖鞋套在赫越的脚上。
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致,温柔又虔诚。
“下次见面,雄主还想要什么吗?”
“维恩和克纳什最近怎么样?”赫越随口问道。
阿尼斯温柔眷恋的目光覆上一层薄霜,身体不着痕迹地前后晃了一下。
“他们,好得很。”
赫越没有听出咬牙切齿的意思,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这群警官真的只把我当作重刑犯吗?他们都不让和我结节的雌虫来探望我。”
听到“结节”二字的阿尼斯捏紧了拳。
“雄主别担心他们了,他们俩不会有事的。”
“我不担心他们,他们担心我吗?”
阿尼斯对上赫越疑问的目光,心里酸得揪成一团。他落寞地看着地面发呆,出声问道:“雄主就算待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的房间,也会想着其他虫吗?”
赫越闻到了空气里酸酸的味道。他没有赶走这份不安,反而添油加醋地说道:“我问问我的家雌近况而已。”
阿尼斯头顶的数字闪了闪。
他面带标准的微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来探望您,都只有我才有能力、有资格来见您。”
抿唇的笑意是肆意滋长的占有,试图将内心的不安赶走、霸占雄主的欲念。
“就算他们是您的家雌,也只有我能来见您。他们进不来,是他们无能。”
危险的占有欲病态地占据他的内心,想要将深爱的雄主彻底藏起来。他的目光黯淡无光,失神片刻时失焦的瞳孔瞧着阴险恐怖,是他藏得好好的,一点没有暴露出来的恶虫本色。
赫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最擅长将对方推进深渊,却在对方失重下坠时,施予一根绳子。
一根救命的绳子。
一根腐烂的绳子。
赫越靠在沙发上,拖长的语调浮夸而不真实:“好好好……总裁大人最厉害了。”
这根腐烂的绳子救起了坠入黑暗深底的阿尼斯,却只是一根肉眼可见越来越细,快要断掉的绳子。
赫越施予的,不过是一触即碎的幻梦。
但偏偏是这样的幻境,却能让阿尼斯为此神魂颠倒,抑制住阴暗的内心所想变成真切的行动。
他快要疯掉了。
“下次,我会把检测报告带来的,雄主还想要什么吗?”
“我想要调酒,”赫越笑着说道,“检测报告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下一回来这里的时候,我们一起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
他的自信如此明媚,比阿尼斯见过的任何虫都要耀眼。这些将他的阴暗面撕成碎片,再乱七八糟地拼接起来。阿尼斯就算下狠了心,也舍不得击碎这份骄傲。
他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好,我会带来的。”
“谢谢,下次见,总裁大人。”
赫越向他挥挥手,目送他去隔音的卧室捡走真正的工具虫律师先生,离开了房间。
【有句话想提醒宿主。】
(你说。)
【他的精神力波动很奇怪,一直处于非常骇人的平稳当中,但是突然会冲到很高的地方,还没等我提示您,就又立刻回到了正常的范围。】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赫越也没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
(他又不是能时时刻刻掩饰得正好,偶尔暴露出73%的真心,不是很正常吗?)
【阿尼斯,75%】
(……嗯?)
*
门外,厚厚的门板关上,阿尼斯亲手锁住了这个门。
这是仅有他可以和心爱的雄主独处的房间。
流失的安全感靠这扇门,靠赫越脚踝上的电子跟踪器才能获得一丁点弥补,却在赫越提及他结节过的雌虫之后一击即碎。阿尼斯紧紧握着反锁后的门把手,多么希望赫越永远被关在这扇门背后。
他创造了那么多优渥的环境,将这个用来囚禁的房间伪装成舒适惬意的单人间。他明明从秘密监控里看到了赫越舒适快乐的生活,却还是听见了赫越没有放弃离开的画。
这个房间隐秘性极好,却永远拴不住一只自由的飞鸟。
“总裁,伪造的报告做好了,只需要把这幅画扫描拼接上去就好。”律师雌虫说道。
可是……赫越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如此期待一场真正的胜利,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阿尼斯没有回应律师雌虫的话。
是他亲口答应赫越会把一切处妥当,也是他亲手撕碎了让赫越跟着他逃跑这种自私的方案。
脑海中闪过赫越掉眼泪的情形,那是赫越非常罕见委屈地掉眼泪。只要那双眼睛真的是因为委屈而不是其他掉眼泪,他都会心里抽痛得要命。
“把雄主的画送去检测机构。”
律师雌虫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不是说……”
“尽快去办,我不能做伤害他的事情。”
膝盖的刺痛在走路的时候仍能感受到,手袖上的污渍时刻清晰可见。
愧疚的心情盖过了阴暗的占有,阿尼斯想着,自己应该永远站在赫越的一边,被他俘虏,被他驯服,被他践踏。
阿尼斯听见了一个清晰的机械音,和以往一样。
【阿尼斯,76%。】
从60%到76%了啊,这么快。
原来雄主也喜欢自己吗?
100%的结果是什么呢?
阿尼斯想着,拿着赫越的画,离开了门口。
——
检测结果如赫越所料,绝大部分的颜料达到了惊人的99.5%,只有偶尔几个色块显示98.9%。
虫族的律法规定,小于3%都可以认定为检测误差,一般正常虫的肉眼至少要5%才能看出细微差别。
房间里的餐桌上,三个装满调酒的玻璃杯互相碰了一下。律师雌虫难得有机会上桌吃饭,捧着赫越特调的酒战战兢兢地喝着。
酒过三巡,赫越喝得有点醉了,往旁边靠在了阿尼斯的肩膀上。
“总裁大人,我们一定会胜诉的,对吗?”
他喝酒之后会有轻微上脸的症状,脸颊浸满醉意,红扑扑的。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放下沉重的防备,毫无攻击力的靠在阿尼斯的身上。
没有谁会舍得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上一秒还在酝酿着危险想法的阿尼斯,这一刻的心思也变得无比纯净诚恳,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杂念。
“我们会胜诉的。”
“嗯……”赫越笑着抿了口酒。
肩膀上沉沉的重量令阿尼斯出神,他重复了一遍:
“我们一定会胜诉的。”
——
审庭现场。
直播的镜头对准了庄严神圣的审庭。不管是赫越,还是作为“受害者”的艾莱斯、伊琳德,他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获胜的一方,因此同意次将这场审庭给全虫族直播。
赫越站在正中间的木质围栏里,身上穿着特质的白色囚服。
虫族特质的白色衣衫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身后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背后本该有的红色印字。一袭白衫穿在身上,生生给他穿出一种仙气飘飘的破碎感。
审庭的官方直播没有弹幕,但是光端上的评论已经炸开了。
已经有虫不得已三观跟着五官跑,说起类似“我觉得他是只好虫”这种话来。
审庭的布局让赫越的律师雌虫和负责指控的检察官、受害者安排在两边,法官坐在正前方最高处,让赫越站在正中间,成为视觉的中心。
这种威严压迫的气场本该让真正的罪犯感觉压迫和恐惧,只是站在那里就战战兢兢地说不清楚话,只能由他们的代律师虫帮忙辩驳。
但是赫越站在正中间,成为视线的焦点,却泰然自若地抿嘴浅笑,犀利的目光如若冰寒,扫过伊琳德和艾莱斯时,如刀锋般刺伤他们的锐气。
他不是罪犯,就是被迫站在这里,有权势的雌虫压迫他低头,他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台下,维恩和克纳什坐在最前面,看着赫越衣着囚服孤零零地站在最中间,心疼得要命。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赫越了,再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场景里。
阿尼斯坐在律师雌虫旁边,精神高度紧绷。就算是参加激烈的股东大会,他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过。
他们的准备很充分,各种资料和由,各种案例和法典,有条地列入稿子。阿尼斯除了忙伊艾集团的工作,还得每天晚上和律师雌虫讨论到天明,力图将所有都准备到万无一失。
审庭上,双方辩驳了很久,到了最后,律师雌虫提交的检测报告被艾莱斯一口否决,他坚定认为这份检测报告属于伪造。
“那他也剽窃了我的颜色创意!我在画作上提取到了和我的专利颜色一模一样的颜色,他用了我的颜色,这件事板上钉钉!”
双方的证据都必须提前提交,艾莱斯准备了很长的稿子应对这份证据。
“能复刻我的颜色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剽窃我的颜色创意,还表明自己有复刻的能力,这不正说明,你完全能够做到侵权使用我的颜色专利吗?”
律师雌虫拥有足够的经验,即使面对未曾想到的辩驳由,也未露难色。
他回答道:“那份颜色检测报告是为了证明,任何颜色不过是三原色加上黑白调配出来的次生颜色,雄主不需要使用你的颜色,也能调出自己的颜色。”
“我有这些颜色的专利,不管他怎么是调出来的,这些出现在画作上的颜色版权属于我,他剽窃了我的创意,未经过我的同意使用并且盈利达到了千万,就该判罪!”
艾琳斯一口咬死只要使用就是侵权,与生俱下地讲述颜色创作的不易,装腔作势地抹着眼泪。
“每一个颜色承载了我的灵感和精力,都是我精心创作并且赋予了名字。它们每一个都有我作为创作者的故事,怎么能被虫随取随用……”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阿尼斯和律师雌虫紧张地翻找资料,试图从艾莱斯的话中寻找到一点可以攻破的漏洞。
一声轻快的笑声打破了这段感人肺腑的发言。
赫越单手托着下巴,靠在木栏的边缘,笑声从面前的话筒传出来,放大到整个审庭室。
“你!你态度恶劣!!应该加重惩罚!”伊琳德在旁边帮腔,斥责道。
赫越扶正了话筒,语调轻松:“不好意思,没忍住,你继续。”
“你有什么脸在这里笑!!”伊琳德扶住哭得梨花带雨的雌虫艾莱斯,怒声道,“证据板上钉钉,你有什么好说的!”
赫越笑道:“只是觉得你能把垄断颜色赚取暴利,压制艺术发展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感觉很可笑。说这话的时候哭得如此动情,你不会把自己骗过去了吧?”
“你……”艾莱斯眉头紧皱,目光躲过了直播录像机。
赫越点点头,“你说得没错,版权保护创意、保护灵感、保护每一个创作者的付出,但是不会保护一个随便将几个颜色混在一起,就声称版权的虫。”
“我看过你的专利册,你写青草绿,写天空蓝……这些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颜色,变成了你的版权,被你所有。”
“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彩色的,而不是因为你创造了颜色,才变成了彩色。青草本就是绿色,天空本就是蓝色,任何虫都可以将眼中的颜色用自己的想法复刻在画纸上。”
这是并不属于虫族的思想。
它如同一把钥匙,穿越了时空,跨越了异世界,试图打开尘封多年,锁住虫族这个文明艺术路程的枷锁。
这个枷锁,现在被赫越松动了。
整个审庭鸦雀无声,就连坐在上面的法官虫都有些发愣。
伊琳德和艾莱斯的表情很难看。赫越的话超过了他们准备的内容,让事态完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赫越看着艾莱斯连虚伪的哭声都发不出来,继续说道:“任何一只虫用三原色和黑白浑一个颜色出来,就可以申请版权,占取这个世界上的颜色。”
“版权保护创意,但是你的颜色版权,没有任何创意,也没有任何灵感,不过是用颜料笔随便混混。谁都可以不小心和你的颜色重合,但是谁都不屑于使用你的垃圾调色。”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谁看得上你的调色,谁又会去剽窃你的调色?”
真正的始作俑者伊琳德被彻底激怒,大声说道:“你胡说!你的画作使用了我的颜色,相似度99%。”
赫越靠在木杆上,笑容更深,看得伊琳德直发毛。
他也会用自己的陷阱,将伊艾两虫,拖入自己创造的深渊。
“是吗?可是那副画是我用三原色和黑白,按照我的灵感,随便画出来的。如果撞上了,纯属巧合啊,谁规定了画画不能用三原色了?”
伊琳德完全坐不住,他为了将赫越彻底被关进监狱付出了一切,连自己心爱的雌虫都用来算计。
他不能允许自己的阴谋落空,绝对不能!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用三原色画画!你一定用了艾琳德调色的颜料。”伊琳德言辞清晰地说道。
更深的陷阱捕获了它的猎物。
赫越说道:“我认为,让我在用三原色复刻我的画,并且颜色相似度在3%以内,就可以证明我的话是真的,对吗?”
伊琳德暗觉不对,但已然没有任何退路。精心布置的陷阱像当初死死咬住赫越的腿一样,现在狠狠绞住了伊琳德的脚。
他只能顺着赫越说道:“你只能用三原色和黑白复刻,不能借鉴艾莱斯的专利册。”
“好,麻烦给我准备道具,我在这里画。”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