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落羽不经意被点名心事, 对方还是月荷本尊,他脸上爆红,结结巴巴了半天的“你”,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知道, 你都知道。”
“嗯。”
他低头瞅着手指,心里像揣了一个毛线球,一只小猫爪在那扯啊扯,他的手指也随着那频率揪啊揪。毛线越扯越多,线乱了,他的心也乱了。
什么意思呢。
月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他也没有刻意收敛。
爱情就像感冒打喷嚏,感上了挡也挡不住,感不上装也装不像。 (注1)
难道是月荷想接受他?
不然,不然有什么好问的。
不对, 也可能是想拒绝他,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对于月荷来说,不需要的爱慕也会成为累赘吧。他很久没有看到尤安出现在月荷身边,大约是因此。
落羽瞬间冷静下来,手指让他捏的更疼。屁股也疼。不过都比不上他心仿佛被揪起来的难受。
月荷等了一会,她以为落羽会再说点什么,比如“你喜欢我吗”或者“我可不可以追求你”之类。
几乎对她明确表达过好感的追求者都会这么问。他们似乎认为,他们表达了好感,她就需要有回应。
感情牵扯在她这里和影响工作划等号,公私分明是她选拔人才很重要的标准。
尽管她并不享受有个爱慕者时刻在身边,但落羽不一样, 如果他问“我可不可以追求你”,她不排斥给他肯定的回答, 如果他请求“你可以喜欢我吗”,她想她会愿意尝试。
等了一会,旁边的omega安安静静,只是盯着被他自己抠红的手指。
“你怎么不说话了?”月荷问。
落羽垂着眼不敢看她。
飞行器上只有他们两人,所以没人发现,眼下的氛围更像被苦追很久的alpha终于肯放下身段,别别扭扭给出愿意接受青年爱恋的暗示,omega不仅没有雀跃欢欣,竟还犹犹豫豫呢。
倒像她自作多情会错意一样。月荷心底腾地蹭起小火苗。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非要去王宫找她,非要说她白虎形态可爱,非要违背本性也要向她证明他的忠贞。
是他非要说“我们完全可以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把陆少宫蒙起头揍一顿”“悄悄解决左里就好了呀,让他自杀,死于意外,应该都不难吧”。
她本来只想得到“不管月荷是什么人,我都相信你”的信任就够了,他非要走到黑暗里跟她做同谋。
是他非要给她那么多喜欢,给她超出预期的、让她失控的喜欢。
他要是敢说他不要给了,他也不要她的,她不会放过他。
月荷一脸真心错付,平静面具即将裂开的表情,刀子眼幽幽斜睨着落羽。
其实落羽纠结这半晌,月荷都动了收拾他的念头。
在她耐心快耗尽时,垂着头的omega终于慢慢吞吞开口:“你要赶我走吗?”
落羽讷讷道:“我知道,喜欢你的人不光占据你omega的位置,现在还成了你的机械师,以后更会朝夕相对,你会感到很困扰吧。”
“我以后会注意,”他脸上挂着心碎的颓败表情,“还是说……你想换一个机械师?”
月荷:“我换机械师?我的机械师有那么好做吗。”
omega垂着脑袋肩膀下塌,丧里丧气:“一时或许不好找,但帝国卧虎藏龙……啊!月、月荷!”
落羽骤然被月荷托抱在怀里, alpha黑眸沉静如水,复杂的情绪在她眸底涌动,欣悦的,愠恼的,偏执欲将他吞没的,寂静又疯狂。
四周升起挡板,隔出所有机器之外的私人空间。
落羽大惊,本能促使他抓住自己皮带。不管他是说错话还是别的原因,他、他真不能再让月荷弄了。要是早知道必然会晕过去,他还不如昨晚在基地晕。
衬衣的衣摆被扯了出来,落羽急红眼眶,他抱着月荷的脖子,笨拙地亲了亲她的唇,“月荷,我还疼呢,真不能了,我用,我用嘴好不好。”
女人的手扶着他的腰,手指在他腰侧磨了磨,落羽的腰就有点发软。
月荷神色不明道:“你的身体倒比你嘴巴诚实很多。”
落羽闷哼一声,立即咬紧唇,面上的红霞瞬间蔓延到耳垂。
想着以后恐怕也没几次机会离月荷这么近,他放弃挣扎辩解,小狗一样哼哼唧唧往她怀里贴。况且她说的是事实。
落羽往两边拉了拉膝盖,撕扯的疼痛传来,他轻吸一口气。
月荷半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落羽一时拿不准她什么意思,挑着深红眼尾,眼睛雾蒙蒙的小狗乞怜地看她:“我可以了,我可以了,月荷。”
月荷搓搓他的头发,唇角绽开笑容:“你这个笨蛋。”
“你要是真的很喜欢我,那我同意你追求我。”月荷说。
她像困扰于落羽过于热烈的爱恋,才勉为其难给他实现愿望的机会般。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实际她兜里被许多人索求过的珍宝,本来也只打算给落羽而已。
却在掏出时还要做出,是你很想要,我才给你的姿态来。
她给出的东西越珍贵,越是要高仰起头颅,是非常骄傲的森林之王。
落羽并未深想,他向来无所谓落入月荷的任何圈套。
她这次拿出的是他日思夜想的筹码。不管她想要他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他想拿出所有供月荷挑选,却蓦然发现,他早已不知不觉奉上一切。
如今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宛如仰头等了许久的限量品,他终于有了购买权,掏口袋时却发现,他早已没有支付能力。
而这份限量品炙手可热,不会为他停留。
“追你……”落羽着急又挫败,“我还能追到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月荷说,“难道我不给你确切的保证,你就要退缩?”
“当然不是,”落羽怕他慢一秒,机会就会白白溜走,赶紧表忠心,“月荷,我会好好追求你的,你不要又收回去了。”
他紧张地盯着月荷,就怕她一个不高兴把给出的又拿走。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在追你了呀……他略显苦恼,到底是月荷太迟钝了,还是他太笨了。
月荷弯弯唇,轻哼一声:“我说话算话,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倒是你……”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些微不满来。
“我怎么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总是想推开我,能轻松说出''让我换个机械师''这种话?”
落羽微怔,结巴道:“那是因为……”
“我不要听你乱说气我,你总是不听话,不诚实,”月荷负气地在落羽侧颈咬了一口,落羽低哼,白皙的皮肤迅速浮上情动的薄粉,月荷这才满意地抬起头,“你看,你的身体比你嘴巴讨人喜欢多了。”
“我觉得喜欢不应该是把喜欢的人推出去,甚至愿意和别人分享,你说对吗?”月荷捧着他的脸,霸道问。
“是……”落羽抿抿唇。
道理他当然懂,如果是以前,他也能像月荷一样理直气壮说出这番话。
不止如此,他还会说不能为了喜欢谁放弃自尊,爱人前先爱自己。可光说有用吗。
月荷不明白,爱会让人变得怯懦、妥协、退让。
自然,她自然不明白。
落羽揣着他那颗略微苦涩的心,轻叹了口气。
月荷将他紧紧拥进怀里,方才还强势霸道的人,语气透着几分孩子气的低落:“那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会觉得有点生气,还有点受伤呢。”
苦涩被猝然冲走,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想要落泪的暖流。
又为造成她伤心感到自责,一颗心酸酸胀胀。
“欸,我不会了,”落羽回抱她,带着鼻音承诺,“我不会了。” -
到了异兽森林,月荷留在这里的组员向她汇报近期的调查进展。
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小丫的踪迹,不过关于异兽伤人的事,却有了新的佐证证据。
组员莉莉愤慨道:“这两天又出现两宗异兽伤人事件,它们比之前更张狂。”
“死者死状惨烈,有的被吃掉半副身体,还有的在死前……”莉莉面带不忍,“在死前恐怕遭受过异兽强.暴。我们在一位男omega体内,提取到狼类基因。”
莉莉在投屏上展示出相关现场照片。
看着屏幕上死者的惨状,落羽脸色越来越白,终于在看到一张死者失去头颅的照片后,忍不住冲了出去。
莉莉停下动作,月荷面色凝重,示意她继续。
十分钟后,落羽回来了,莉莉的死者案例还在展示,他竭力忍着呕吐欲听完。
莉莉结束展示时,气氛有些沉重。
“上将,我们不能再留着异兽森林了。”另一名组员埃迪说。
莉莉:“昨天我和埃迪试图进入异兽森林,遭到了拦截。”
月荷:“看到是什么猛兽了吗?”
“没有,它们躲在暗处,全程没有露面,我们遇到了陷阱和巨石,车子无法继续前进,不断有野兽的吼叫传来驱赶我们,”莉莉皱了皱眉头,“异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化出人类的智慧。”
异兽森林的出现,没人知道确切的原因。
当地人只知道,森林中的异兽们具有一定的人类智慧,数十年前,帝星曾有专家小组前来调研,当时因为一位组员在森林中掉入陷阱差点丧命,调研组长认为过于危险,研究暂停提前离开。
那之后,异兽和人类便互不打扰,一直相安无事。
月荷:“明天我会亲自去一趟。”
“上将,实在没有必要亲自进入森林,现在证据确凿,我们只要向上申请堙灭弹,将森林摧毁即可。”埃迪说。
这也是祥福村村民们的期望,如今人心惶惶,他们已经无法接受和异兽共存。
星网上,此事件还在进一步发酵,社会上对祥福村一边倒的同情,尤其如今板上钉钉的证据,月荷带领的调查小组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再被人浑水摸鱼刻意煽动,他们很快成为众矢之的。
埃迪同样对月荷的决定疑惑不解。
他并不是月荷的亲兵,而是调查小组成立后,临时抽调过来。
原本听说能受月荷领导,还想见识下这位上将在战场上的风采,据闻运筹帷幄,手段雷霆。
埃迪的建议被月荷拒绝后,他对这位优柔寡断的上将感到些许失望。
回去宿舍的路上,落羽脸色还是很苍白,月荷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话梅。
“你怎么有这个?”
“办公室的桌子上有,”月荷又掏出两颗奶糖给他,“第一次见到这些难免不适应。”
话梅的酸甜味在舌尖化开,驱散些许落羽心头的沉闷和气郁。
“姐姐!”
一道黑影闪过,蹿到月荷面前,莫提大口喘着气,黝黑的脸挂着黑红,他焦急问:“姐姐,小丫肯定还活着,求求你们相信我,她肯定还活着。你们再找找她吧。”
莫提一遍遍求着。
月荷:“我本来就打算继续找她,你又有什么线索了吗?”
“这个,”莫提举着手里的一串粗麻绳串着的项链,“这是她从小戴在身上的项链,我昨天在森林的边缘捡到了,那里我之前去过好多次,那时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肯定是她掉在那里。”
莫提擦擦眼泪,着急道:“我拿给其他哥哥姐姐看,他们说也有可能小丫死了之后掉在那的。怎么可能,这个项链完好无损……”
月荷沉了沉眸:“明天我会去异兽森林,你愿意去吗?”
莫提激动道:“我愿意!”
自从莫提向月荷他们表达亲近,说出小丫的事后,祥福村的人便对他多有排斥,再加上他心系小丫,便暂住在月荷他们的集体宿舍中。
一路上,莫提心里最关心的事落了地,对落羽这张生面孔提起兴趣。
“哥哥,你是姐姐的omega吗?”
落羽脸上一红:“唔,是。”
莫提轻轻嗅了嗅,犹豫片刻,疑惑问:“帝星也是O系社会吗?哥哥你是不是也有好几个alpha。”
啊?
啊? !
落羽大惊。
月荷弯唇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眼里却没有喜色呢。落羽手心都是汗,心里祈祷莫提这小孩千万别乱整活,他的腰是真到极限了。
莫提完全没察觉落羽眼中复杂的惊惶,有理有据道:“哥哥没有被完全标记,还是自由度非常大的omega 。我们这里的omega也是不会允许alpha完全标记。而且我们对同类的信息素信号会更敏感,哥哥身上alpha的宣示信号好强。”
“通常alpha竞争者越多,争夺omega越激烈,最终暂时胜出的那方,就会给omega留下越强烈的宣示标记。”莫提眨眨眼,看着月荷露出羡慕的神色,“姐姐果然是非常强悍的alpha ,还能覆盖和抹除同类的标记,我感受不到哥哥身上第二个alpha的信号。”
月荷把莫提的鼻子捏得变形,在少年“哎哎”的呼痛中,皮笑肉不笑道:“因为就没有第二个alpha。你鼻子很灵,不过还是用在找小丫上面吧。”
“还有,”月荷眯着眼,非常幼稚地打击弱小,“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这个不会察言观色的alpha ,很难在小丫的竞争者里胜出哦。”
说完拉着落羽扬长而去。
莫提捂着红通通的鼻子,眼里闪着泪花。
他鼻子都被揪肿了,还怎么找小丫嘛。
还有什么叫很难胜出!凶巴巴的alpha更不会被omega青睐,除非踩了狗屎运遇到恋爱脑!
哥哥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莫提想象着未来没影的火葬场,捂着备受伤害的少年心略作自我安慰。 -
月荷的机甲暴雪有三段变形,第一阶段是银色的小型飞行器,就是目前落羽看到的样子。
尽管在基地中,月荷已经带落羽熟悉过几遍暴雪,如今落羽正式以机械师的身份和月荷共同坐在驾驶舱,仍然紧张激动不已。
他以前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作为月荷的战友在她身边。
战友,比友情牵绊更深,但比之爱情,又少去一些翻脸的风险。
以后就算月荷最终无法接受他,他在她的生命中,还是会有点特殊的回忆吧。
他们才进入森林边缘地带,暴雪就受到信号干扰,在空中轻微震荡。月荷做调控,落羽则追踪起干扰源。
“在森林深处,”落羽面色微凝,“已经断掉了,是用比较古老的定向电磁干扰。”
两人对视,对彼此的猜测了然。
这座森林,还有具有高智慧的生物!毕竟祥福村的发展还没到这个水平,帝星更是禁止过高的科技进入这个星球。
莫提惊喜的脸出现在前方的显示器上:“姐姐,我闻到了,我闻到小丫的味道了!虽然很稀薄,但我闻到了,她肯定在这里出现过。”
月荷说:“小丫还活着的概率很大。”
听到月荷的回答,莫提更雀跃几分,眼中闪动着希望的泪光:“嗯,我也相信她还活着,她肯定还活着。我就知道,好人会有好报。”
莫提闭上眼,做着特属于他们种族的祈祷的姿势。
其实不止活着……还有一种可能,小丫跟森林深处的人是共谋。
如果真有人人为造成这一切悲剧,月荷不会徇私任何人。
这个猜测谁也没有说出来,但月荷和落羽的脸色都不约而同沉重几分。
异兽森林是雨林地貌,高大树木枝叶浓密,遮天蔽日,明亮的太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在地上,雾蒙蒙黑压压,光影斑驳诡异。
野兽鸟叫此起彼伏,艳丽斑斓的碗口大的粗蛇盘在树上,飞行器经过时,朝窗口吐着血红的信子。
越往森林深处,越令人感到危机四伏,而且这股危险感不单单来自一路古怪的奇珍异兽。
森林深处,一道幽冷的声音传来:“月荷,好久不见。”
第52章
暴雪悬浮于空中。
监视器的画面中,森林深处飞出一簇簇蝴蝶,翅膀洁白透明,翩翩飞舞时,翅膀闪耀着金色纹路。
大树上盘桓着颜色艳丽的大蛇,原本疯狂朝外来入侵者吐着信子,却在蝴蝶经过后,骤然缩起头,蹿进丛林中。
在白蝶散开的尽头,走出一名白发青年,眼瞳碧绿,皮肤毫无血色透着病态的白。
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深深浅浅,将他唇角似有若无的笑衬得诡异危险。
“赵子辰,你怎么在这?”月荷神色微凛。
一只黑色扭曲的大飞虫撞到赵子辰身上, 他伸手捻碎,虫子墨色的脏污沾到他肩膀上。
他皱皱眉,幽幽道:“只有这里,我才能生存下去啊。”
“如果不是你懦弱抛弃我,我会到这里来吗。”他说。
月荷放在控制台的拳头微微握紧。
“老朋友重逢,你都不出来和我见上一面吗?”赵子辰问。
月荷:“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
赵子辰冷笑一下,碧绿的眼睛显得忧郁而阴狠:“月荷, 你们回去吧,不要再调查这里了。”
月荷说:“定向电磁干扰,是你的拟态异能。”
赵子辰承认:“是,最近你们过来的人太多了, 我们不会允许你们进去。”
“你们?除了你,还有别人。”月荷问。
赵子辰的眼神变得凶狠,白蝶在他身边翩跹起舞,赵子辰用力挥落:“我不会再回答你的问题,月荷,你们别再想踏入森林一步。”
暴雪欲继续往前,赵子辰站的地方,陡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蝶,白蝶展开翅膀,遮天蔽日,宛如一张巨大的网,拦着他们的去路。
“落羽,赵子辰是拟态研究所第一批拟态人,他的拟态是菜粉蝶。”月荷避开白蝶的攻击。
不用月荷交代,落羽已经在争分夺秒地采集白蝶的信息。
拟态人作为研究一半被强制叫停的生物武器,对于他们的战斗力评估,目前所有公开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
落羽虽然不了解拟态人,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拟态人的战斗力恐怕不会逊色于机甲。 -
巨大的白茧如罩子般罩在暴雪上空,将暴雪困在一方空间。
月荷终于不能继续前进。
赵子辰无力地靠着树,两扇透明的碟翼垂在后背,破败不堪。他的手紧紧捂着胸口,脸上透出不祥的灰白色,浑身唯一鲜艳的色彩,就是他唇角涌出的鲜血,染红他身前银白的发,将他的眉眼衬得妖冶艳丽,如同游走在诡异森林中的鬼魅。
“月荷,你为什么不用拟态,你能直接撕碎我的茧吧。”赵子辰擦了擦唇角,但说话时,不断咳着带出新的血丝。
他掀唇轻嗤:“你还是想在人群中,像老鼠一样伪装成人类。”
“可你根本就不是人类,你是怪物啊。做人类有什么好,我真不明白。”
“明明你的天性,比任何拟态人都更像拟态人。”
“邪恶、卑鄙、霸道、冷酷……你的基因比其他拟态人携带更多罪恶,破坏、重建、掌控才是你的本性,你是拟态人天生的统治者。月荷,你该去属于你的位置。”
蝶茧中的机甲并未给出回应。
赵子辰每说一句话,肺部便碎了般疼,每一口呼吸都是在往肺管子中戳冰凌子,凉飕飕还刺疼。
他大概是快死了。
可他的任务没有完成。
拖住月荷让她显出拟态。
好吧,俞茗说的是“尽量让月荷显出拟态”。但他快要死了,连死前最后一个任务都不能完美完成吗。
暴雪在白色的碟茧中岿然不动,蓝色激光不断切割着茧丝。
月荷没有进入拟态的意思。
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月荷进入拟态。他的半条命都快丢掉了,能做的却只是暂时拦住她。
暴雪迟切开他的蝶茧,只是时间问题。
赵子辰咬咬牙。还是这样,她还是这样,这个固执的女人。
当初他和她共同在贫民区,他们都是拟态人,明明他们才是同类,月荷应该跟他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才是。
可是她却要情愿接受那个人类女人的管教,伪装自己隐藏在人类中。
更可恶的是,还听那个女人的话,和他决裂。
他有什么错,他那时才十岁,养母常年卧病在床,捡他回去不过是当做她死去儿子的慰藉,而且都没怎么养他就撒手人寰。
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再接纳他。
那个总是在街区捡垃圾的老人看起来很喜欢他,她无儿无女,会给他水和食物,尽管是别人不要的东西,递给他的时候,指甲还脏兮兮沾着油污。
他又没有很贪心,这样的家他也可以接受。
于是他问老人要不要收养他,他可以给她养老,没想到竟然被拒绝。
赵子辰只是简单地报复了她,朝她丢了几颗石子,就被林婧视为不可饶恕的罪过,让月荷不要同他来往。
……好吧,其实除了这些,他还做了点别的。
还是不甘心老人不肯收养他,他于是策划了一出“乐于助人”的戏码。
自然,那几个找老人麻烦的小混混,他提前约好了。
在老人无助时,他适时出现,让她知道她错过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这一幕也被林婧撞见了。
小时候赵子辰觉得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多年后再看,简直是漏洞百出。林婧恐怕是第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
可是那又如何,他顶多是对那个伪善的女人做出的报复而已吧,叶公好龙。
最终她不是没有收养他么。
那双粗糙的手,先颤巍巍朝他递过来,给他造成愿意接纳他的误解。他的做法,让他们之间两清了而已。
林婧却要横插一脚,让他竟失去他唯一的朋友。
是俞茗捡走了孤立无援的他,带他来到异兽森林。
在这里他不是异类,人类才是最大的异类。他们策划对愚蠢自大人类的报复,将得到拟态人统治权定为最大目标。
但是这些年他又算得上快乐吗,他不知道。
来到异兽森林,很偶尔的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初他选择和月荷一样伪装起来,就算是老鼠,能和月荷在一起是不是会快乐很多。
那样一根筋,固执地认人类女人做母,将人类的仁义礼智信束缚到自己身上,背叛拟态人的糊涂蛋。
这么多年过去,却为什么……让他很难以忘怀。再回到小时候,和她做一回同桌该多好。
还好他就要死了,死了就能解脱。他太累了。
只是有点遗憾,没有将俞茗交代给他的最后一项任务做更好。
他的生命从伊始到结束,都是个失败品。
…
赵子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森林深处走去,身体似被暴雪拆碎,他浑身骨头错位般疼。
没想到还没死在半路。
沾了泥巴的蝶翼拖在地上,拽出两道泥痕。见到棕色短发女人的那一刻,赵子辰颓然地跪在她面前,苍白的脸上挂着血污:“俞茗,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
黄昏时,暴雪在厚厚的蝶茧上切出一条出去的通道。
暴雪在干活的这段时间,月荷和落羽也没闲着,他们已经收集处理完赵子辰的战斗信息。
出来时,周围已经没有赵子辰的身影。
蝶茧是白蝶拟态人的高级形态,蝶茧材质为超级纤维,强韧难以切割,防高温耐高压。
茧丝的制作基本是以拟态人的身体为能量源泉,赵子辰在短时间制造出这么厚的蝶茧,只怕早已超出他身体的负担。
月荷看向如黑洞般吞噬人的森林。
这个时间,也不适合继续前行,几个人原路返回。
一路上,月荷都没有说几句话,落羽感觉她怀着心事。应该是从见到赵子辰的时候。
一下暴雪,莫提跑过来。
“姐姐,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蝴蝶妖怪?”
月荷正走神,“嗯。”
莫提眼睛瞬间红了,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其实知道小丫在哪?”
月荷眸色微利:“我不知道。”
“我不信!”莫提哭道,“蝴蝶妖怪和你那么熟,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单纯的少年充满敌意,如土著居民骤然意识到外来者侵略的意图,“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之前你们就想带走小丫,却没能如愿。现在又想了别的法子?”
莫提已经将月荷和拟态研究所的人混为一谈。
“莫提!”眼见月荷的脸色越来越差,落羽拉走莫提。
“我知道你很关心小丫,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着急,就冤枉上将……”
莫提比落羽矮了一个肩,落羽搂着他的肩,耐心替月荷解释。
月荷大步上前,莫提一脸警惕。她的视线落在落羽搭着莫提肩的手上,脸色更沉了些许,抓着落羽的手离开。
“跟那么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说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相信我他就回去。”
他们还没有走远,月荷的话莫提听得清清楚楚,莫提的小脸皱得更加厉害。
落羽不放心地扭头:“月荷,莫提也是关心则乱。”
月荷拉着他的手蓦然施力,厉声:“当着我的面也要和别的alpha勾勾搭搭?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落羽被月荷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在原地,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只是个孩子。”
月荷目光如炬:“他在这里已经是成年的alpha了。”
落羽抽了抽手,没有抽成功,眼睛微微红了:“月荷,我不可能不和你之外的人接触,你的要求太没有道理。”
而且明明是她和赵子辰之间的氛围更奇怪吧,怎么矛头倒先转到他身上来了?
第53章
日落黄昏,万籁俱寂。
人类即将进入休息的时候,却是野兽们苏醒的时刻。
林间的风佛过落羽的颈,带起一阵微凉的冷意。远方传来野兽低沉厚重的嘶吼。
林下行人经过时,白鸟凄厉鸣叫,扑棱着翅膀猛地扎进茂盛的树中。
月荷一言不发拖着落羽往回走。
她的手劲很大, 似乎要把他手腕捏碎, omega白皙的手腕泛出一圈勒红, 眼睛也红了,要被恶虎拖回窝拆吞入腹的小兔子一样。
落羽任她拉着,盯着前方女人无情的后脑勺,委屈撇撇嘴:“你要干嘛。”
宿舍门嘭地被关上,落羽被摔在床上,跌得头晕眼花,他还未回过神,便被欺身上前的女人牢牢困在双臂之间。
深海气息变得浓郁,在他周身形成密不透风的墙,令他无处可逃。
月荷总是略显散漫的潋滟桃花眸中,沉着山雨欲来的欲色,仿佛有凶兽在她身体中缓慢苏醒,浑身散发着猛兽猎食的危险信号。
她的指甲变得比平时锋利,指尖只是轻轻一挑, 衣扣便断了线,米白色的圆润扣子滚到床上。
“我干嘛, 两口子滚床/上还能干嘛。”月荷说。
男人衣襟大敞,冷白的胸膛透出绮丽的粉色。
窗外绿意盎然, 夕阳的霞光洒进来,有风吹过, 碎金的光斑在落羽身上轻轻摇晃,让他细腻如白瓷的皮肤泛出金黄色的华贵色泽,亮得晃眼。
omega如于黄昏之时醒来的花间精灵,玫瑰色的唇瓣微启,舌尖嫣红湿润,纤长的睫毛乌黑潮湿,挂满晶莹透明的宵露。
月荷的眸更深邃几分。
落羽眼尾湿红,他抽抽鼻子闷声道:“你想罚我。”他垂下眼,露珠便顺着他的长睫滚下,湮没在衣领。
月荷捏着他的下巴:“不,我想干/.你。”
…
omega泣不成声,眼睛早已被泪水淹没,明净漂亮的凤眸如被空蒙烟雨笼罩的山黛。纤白的颈间红梅盛放,一路往下蔓延。
月荷乐此不疲地撩拨omega几欲崩溃的神经,手上不饶人,嘴上也不饶人:
“我不能管你吗?”
“你和那小屁孩挨那么近,我不能说你了?”
“不是你说会听话?”
“是你说要追我吧,你就这么追人?”
落羽只是呜呜地哼,他的耳朵已经屏蔽了所有声音,他的心神都被月荷在做的事占据了。
他的灵魂让的神志被月荷搅得乱七八糟,头晕目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听她说什么。
月荷的质问落在他耳中,就是模糊的嗡嗡声。
女人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觉得好吵。
他无法理解,月荷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怎么还能教育他,说个不停。
落羽忍不住皱皱眉,微微睁开眼睛,困惑不解的样子。
他看到她嘴巴在动,但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月荷的美眸透出些不耐,落羽迟钝思考几秒,本能催促:“月荷,快、快点。”
他不说还好,他说了月荷直接停下来,搅乱他神志的东西也停了下来。
落羽的下巴被捏得生疼,眩晕感渐渐消散,理性的湖水慢慢归于平静。
他终于听清月荷说了什么,她反复的问题是:“我能不能管你?”
好凶。
比混乱更令人难以忍受的焦灼感朝他扑来。
而唯一能帮他的人却固执地,凶巴巴地质问他:“能不能管你?”
“能管,你能管,”落羽羞耻难耐地闭上眼,抬手遮住眼睛,自暴自弃道,“月荷你快点吧。”
月荷轻哼,揶揄他:“刚才还说不要,现在又要快点,每回都要被槽才能真乖,平时原来是都装给我看呢。”
落羽让她训小孩的语气,训的浑身发红-
等到月荷终于消停,落羽感觉自己腰部以下都失踪了,他蔫蔫趴在床上,后知后觉琢磨点意味出来。
他哽咽控诉:“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别人的味道对不对……”
“是赵子辰,让你受刺激了。”落羽观察着月荷的神色,在他说完后,方才神态还放松的人,脸色陡然暗下去一些。
他本是带着几分猜测,月荷的反应却无异于默认。
落羽咬咬唇:“他也是拟态人,你们从小就认识?”
他很清晰地记得,在森林里时,赵子辰和月荷的熟稔。
说什么老朋友重逢,让月荷和他见一面。
月荷虽然拒绝了,但她的眼神……复杂又沉重。落羽当时就在她旁边,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是真想拒绝吧?
赵子辰还说什么,
“可你根本就不是人类,你是怪物啊。做人类有什么好,我真不明白。”
“明明你的天性,比任何拟态人都更像拟态人。”
“邪恶、卑鄙、霸道、冷酷……你的基因比其他拟态人携带更多罪恶,破坏、重建、掌控才是你的本性,你是拟态人天生的统治者。月荷,你该去属于你的位置。”
是希望月荷去领导拟态人的意思吧,异兽森林里看来有不少拟态人。
但凭什么。
月荷是人类啊,她从小在人类中长大,她的母亲、朋友,她结婚的omega都是人类,她凭什么去拟态人群中。
月荷和他们又不是一类人。
他很想告诉月荷,她是人类,她不应该被赵子辰的三言两语迷惑,就抛弃他们,抛弃他去找拟态人。
不要这样。不要抛弃他。
月荷会吗?
她和拟态人有同样的身体构造,他们不再受限于普通人类身体,可以两种形态自由转换。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拥有天然强大的身体机能,体能强悍。
和他们在一起,月荷不用再隐藏拟态,自由度更高。她之前不也说在拟态时,她更舒适一些。
是因为拟态更接近他们的本性吧。
那么同样,是不是做/.的时候,月荷其实也更倾向于处于拟态?
而他只是普通的人类身体,就算他是高阶的omega,目前看来,也很难每次都满足她。
她会更想生存在拟态人中的话,那就好理解了吧。
再找一个拟态人配偶。兴许会更加契合。
可是,可是仅仅是这样,其他的东西,比如拟态人的道德、行为方式,她就不在乎了吗?
落羽这一通分析,直接把自己按醋坛里咕噜噜灌了一顿,一开口就是满腹酸楚:“月荷,在森林里你就不对劲,我看出来了。”
“赵子辰让你回到拟态人中,你心动了?”
月荷沉默着,这更加刺激了落羽,他忽然记起来,红着眼睛道:“战斗的时候,赵子辰差点毁了我的右手,他还对莫提下死手。”
落羽说:“他想杀了莫提,想杀了我。”
“他没有成功,是因为他力量不够,不是因为他的悔过或者手下留情。”
落羽越说越激动,他的视线牢牢锁在月荷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厌恶或排斥。
但是没有,月荷皱了皱眉,面上反而露出微微沉重,她在同情赵子辰?
落羽心里的不安进一步扩大,他不可置信道:“那天讲的案子里,不就有人窒息而死后,被发现肺里充满了粉蝶吗,始作俑者八成就是赵子辰。”
“他那种坏蛋,遭受什么都是因果报应。”他恶意揣测着,明丽的面容显得扭曲。
月荷脸色变了变,叹口气:“也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落羽气道:“他身不由己,被他害死的人就活该吗?”
月荷不再说话了。
落羽视线都模糊了,他睁大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滚出眼眶:“你心疼他。”
月荷有时候不顾场合的多话,让他又羞又恼,只希望她不要再说。
可没想到她不发一言,竟是让他这样无法忍受。
落羽咬着牙,他尝到唇角的咸涩:“月荷,你不是会解释吗?那你说,说我是冤枉你。”
像以前那样告诉他,是他想多了。
然而,月荷的眼神,已经无声说了答案。
原来曾经她干脆拒绝别人,还愿意和他说清楚让他别多想,只是因为过去她遇到的,不是真正会让她在意的人。
月荷不屑撒谎,也没有必要哄骗他。
落羽身体剧烈颤抖着,如被秋风席卷的落叶,再难支撑。
“你受赵子辰刺激,所以来找我麻烦。
“你受他刺激,你来弄我。”
“你把我当成什么啊。”
“月荷你太欺负人了。”
落羽委屈死了,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哭,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心脏疼,屁股也好疼。
他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啦。
他的身体不是他的,心不是他的,他的眼泪也不受他控制啦。
他一点也不想哭了,像要不到糖果就恼羞成怒,撒泼打滚,这么丢人。
而且什么也得不到。
月荷心疼一个坏蛋,也不要心疼他。
耳后传来阵阵酥痒,被毛绒绒的东西轻轻挠着。
落羽没有理会。
那东西又轻轻拍在他手背,扫了扫,毛绒粗糙的触感,像个大号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卷上他手腕,缠起一圈又一圈。落羽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地看去。
黑白相间的虎尾缠着他的手腕,稍微用力,便将他的手扯了过去。
月荷并没有变成白虎,她只是显出一条尾巴还有头顶一双银渐层色的虎耳。
见他看过去,那双虎耳还动了动。
落羽握紧手指,忍住伸手去撸一把的冲动。
他的视线不经意和月荷的相撞,她嫣然轻笑,弯起的眼睛像两泓月牙形的清潭,明亮澄澈,天上的繁星俱坠落在她眼眸。
只是如此,挫败的心脏便重新恢复鲜活。
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越来越没有底线的吗。
虎尾缠上他的腰,月荷轻松将他翻过身,两人距离缩短。
她靠近他胸前,那双银色的虎耳近在眼前。
“你要不要摸。”月荷抬起脸,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像拿着玩具哄小孩的家长。
落羽受到诱惑,他的呼吸都轻了许多。
这时,他又想起拟态人赵子辰给他造成的巨大危机感。
手掌骤然收紧,掌心传来刺痛,落羽扭过脸:“我不要,我不想摸。”
第54章
月荷收起白虎耳朵和尾巴, 她面无表情,竟更显冷漠威严,令人望而怯步。
她翻过身,只留给落羽一个决然的后背。
窗外月亮皎洁, 窗外清辉静静流淌, 却照不亮她的背影, 黑漆漆的一片。
明明她就睡在他身边,两人之间却仿佛多了一条无法跨过的鸿沟,将他和月荷隔的好远。
落羽忍不住伸出手, 直到手掌贴到月荷温热的后背才安心。
他往她身边靠了靠,又不敢太近。
已是深夜,虫鸣声断断续续,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布谷鸟的鸣叫。
应该休息才对,落羽却睡不着,而且他知道月荷也没有睡,尽管她半晌没动,呼吸平稳。
空气中的安静令人感到难熬,寒凉的夜,却让落羽感到心脏被放在小火上烤着。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跟赵子辰,有秘密对不对。”
“有什么秘密?”他说。
“就是小时候认识。”月荷语气平淡没有波澜。
……
“那他跟你说那些话什么意思,”落羽咬咬牙, “他说你抛弃他,是什么意思?你们以前……以前是怎么回事?”
他音量很弱, 不过还是把埋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落羽其实不太敢追问月荷,按他曾经给自己的定位——一个床伴亦或是被承认的追求者, 他都没有资格过问这些。
但是他做不到像过去那样了,以前不管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起码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今风吹草动都能惊扰落羽,他无法再很好隐藏起自己,他的情绪很容易戳破伪装的表面,轻易展现出忿忿,扭曲,患得患失。
他朝他不该妄想的东西伸出手,并妄图抓住,他想得到月荷的忠诚,尽管她没有义务。
况且。
况且月荷不也要求他诚实吗,让他不要将她推出去。
“那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会觉得有点生气,还有点受伤呢。”
落羽恍然记起,月荷还对他说过这么讨人喜欢的话,和眼前背对着他不理会他的女人,真是判若两人。
难道她就不认了吗?就算不认,他也要等她亲口否认再说。
所以他现在的做法没错吧,他只是听从月荷的要求,只是想维护这段关系,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插足他们而已。
落羽看着依旧沉默的人,故作大度道:“是不方便说吗?不方便说就说不方便嘛。”
“我又没有很强的窥私欲。”他又说。
没成想月荷坦然承认:“嗯,现在不方便说。我困了,赶紧睡觉吧。”
两人盖着一床毯子,翻个身就能贴到一起的距离,月荷竟是一晚上都没有挨到落羽。
后半夜,落羽眼眶发酸,眼睛很疲惫,大脑却睡不着。天边擦亮时,他迷糊糊地靠上月荷,小声嘟囔:“你们到底有什么小秘密,告诉我又怎样,小气鬼。”
月荷转过身,看向身后的omega。
清辉皎皎,落羽呼吸平稳,光洁的紧致的皮肤反射出朦胧的月晕,长睫在眼睑下方投出鸽子灰的浅淡阴影。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扇子似的睫毛闪了闪,月光的精魂仿佛在他的睫羽上跃动翩翩起舞。
恬静又毫无防备的一张脸。
那么信任依赖她。用他的善意无限靠近她,还以为接近的是人性的美好。
她凝视着这张脸,黑眸墨色翻涌,如猛兽短暂亮出獠牙,如寒潭深不见底。
雪林。
赵子辰浑身缠满绷带躺在床上,他胸骨隋碎裂,肋下重创,浑身都是伤。
他四肢无法动弹,能动的只有眼睛和嘴。
光屏的监视器中,数十个村民被蒙着眼睛绑成麻花丢在森林里,浑身是血,四周响起野兽的嘶吼,村民面露惊惶,尖叫蠕动。
其中还有个孕妇,肚子圆滚硕大。她斜靠着树,身.下脏兮兮的裙子被鲜血染红。
俞茗冷淡看着:“你这办法真有用?”
赵子辰双目无神,宛如行尸走肉:“嗯。这是她的心病,她肯定会上当。”
说出这番话,仿佛费劲了赵子辰所有的力气,年轻的脸上灰败死气沉沉,似乎瞬间老去。
他再难支撑精力,闭上眼沉沉睡去。
前往异兽森林深处的路上。
试图阻拦月荷一行人的障碍仍旧不少,他们每前行一步,都有新的麻烦尾随着他们。
或是偷袭而来的能量炮,或是从侧边攻击的巨大蜻蜓,或是伪装成草木的毒气陷阱。
尽管森林仍旧危机四伏,他们却没有再遇到真正能阻止他们步伐的人,在月荷的指挥下,所有的阴谋如小打小闹。
计谋被接连破坏,对方再次发起强信号干扰攻击,却被月荷小队的将计就计攻击到瘫痪。
经此一役,对方似大受打击,终于不再轻易发起袭击。
直到他们在林下看到一群被五花大绑的村民,他们蒙着眼睛,看不清来人,听到异响后只是没命大喊大叫。
这声音迟早引来猛兽,到时候这些人就算不死,怕也会没半条命。
“闭嘴!”埃迪的声音出现在上空。
听到同类的声音,村民们停止大喊,焦急地向他们求救。
“有孕妇,”埃迪大惊,“她正在自己分娩!”
树下,脸色苍白的孕妇用力抓着衣服,紧咬着牙关,一遍遍自己做着吸气和呼气。
看到月荷他们,孕妇面上放松,露出虚弱却充满希望的笑容,嘴里说着什么。
月荷距离她太远,不过孕妇的唇语不难读懂。
“救命。”孕妇说的是。
千钧一发之际,月荷却阻止组员贸然靠近,这毫不意外地引起埃迪的不满。
“上将,那位孕妇需要我们,为什么还不救他们?她身.下已经流了那么多血!”
莉莉也说:“上将,可以让这位妈妈在我的机甲中生产,我曾经接触过一些远古的接生术。”
“不用,”月荷断然拒绝,“我们必须确认他们处于安全的环境才能靠近,落羽正在排查险情。”
埃迪很不理解:“晚一分钟,有可能就耽误一条人命。一个孕妇,能有什么危险?”
月荷冷厉道:“如果她在身后藏枪,等你靠近朝你射击,你说有什么危险?”
她一声比一声更冷:“如果在你帮助她时,她用炸药和你同归于尽,你来得及躲吗?”
埃迪怔住:“他们只是普通村民。”
月荷皱皱眉:“埃迪,等从异兽森林出去后,你就回去吧,你不适合再继续呆在我的小组里。”
她不假辞色:“我来这里是调查真相,解决问题,不是带小孩升级打怪,给你的履历增光添彩。”
“你们的军事课程没有教导你,越看起来无害,越危险吗,”月荷毫不客气道,“你头脑如此简单,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为好。”
埃迪本就不是月荷的亲兵,是被抽掉过来。他们家族想法设法将他安排进这次的调查小组,也是为了他以后升迁。
不过能进月荷的小组,就算再有关系,也必须先有足够的实力。
埃迪在自己圈里本就算半个天之骄子,被月荷这么一说,脸色几变:“我从未见过像您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树下,孕妇坐着的地方,地面的血迹面积越来越大,她脸上的生气渐渐褪去,目光越来越涣散。
村民们哭嚎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月荷不为所动,还是没有要去救人的意思。
联络器里,莉莉的声音响起:“裴少校,请问安全排查的怎么样了?”
落羽:“再给我几分钟。”
埃迪没有再等,他开着机甲朝孕妇的方向驶去。
他停好机甲。
原本靠着树的女omega软软滑到地上,半边白裙濡红,血腥气扑面而来,肚子浑圆高耸,已将她压得的呼吸出多进少。
埃迪焦急地朝孕妇走去,他脑中还做着计划,一会该怎么对孕妇进行抢救,帮助她分娩。
他完全没有相关经验,只是在网页上不经意浏览过相关知识。他突然有些懊悔,当时应该仔细些看……
埃迪走近怀着孕的女omega ,安抚道:“女士,你别害怕,我会尽可能帮助你……”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时,埃迪懵在当场,
电光石火间,一股大力猛地从身后将埃迪推开。
枪声响起。
方才还杀意四起,欲将他置于死地的人孕妇,额头绽开弹花。她瞪圆眼睛,苍白的皮肤上还挂着虚弱时的汗水。
暗杀者气绝当场,埃迪身后,月荷毫不犹豫将枪口指向其他的暗杀者。
硝烟四起。
……
监视器中。
月荷面如杀神,眼眸冰冷锐利,如九幽寒潭,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
绝美的面容仿佛凝结着寒霜的毒花,深海信息素也变得狠厉凶蛮,所过之处,腥风血雨,无一幸免。
她出手毫不犹豫,所有试图靠近她的杀手,尽被斩杀,无论老弱还是妇孺,都毫不手软。
雪林。
俞茗冷道:“你不是说孕妇是她的心病,她肯定会去救人吗?”
“我的王牌这么折了。”
赵子辰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没有回答。
解决完所有杀手后,埃迪靠着树,回想起那记和他擦肩而过的子弹,惊魂未定。
另一边,月荷已经冷静地指挥起大家处理现场。
被绑的人中有真正的村民,经过刚才的打斗,幸存下来四个人。
几人抱在一起,还没有从方才的惊险中出来,精神状况相当不稳定。
“埃迪,你带他们先回去吧,”月荷吩咐,“后面你不用再过来了。”
埃迪回过神,只见月荷神情冷漠,不容质疑。
他记得月荷说过的话,她不会给他机会继续留在这里。
埃迪咬咬牙,知道他再难补救,不甘道:“看来传言不虚,月荷上将当真冷血无情,就算是孕妇,出手都利落干脆,眼睛都没眨。”
月荷毫无惭愧:“对,只要有潜在危险,我都不会放过,哪怕是孕妇。”
“埃迪,这就当我做你组长一场,给你上的第一课,应该也是最后一课。”月荷说。
埃迪的脸色变了变:“我才不要学,你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算那位女omega是杀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这是一尸两命!您简直是太残忍了!”
月荷冷然道:“难道要为了一个未出生的还不具备独立人格的胚胎让活人代过?”
埃迪面露茫然,明显也没有更好的回答,他双手抱着头蹲子地上:“那也不应该……那也不应该,总归还有别的办法。”
“是个已经快出生的宝宝,”埃迪红着眼睛,“我马上就能救到它了。”
氛围格外沉默,没有人出声,没人能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在那种时候,怎样选择才对?月荷也给不出绝对正确的答案。
她只是能预料到不同选择的结果。
如果埃迪为了救那个孩子死掉,他的亲朋好友都会为他伤心。
一个已经拥有无数社会关系的人死亡,牵扯的不止是一个人的性命。
但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是个罪犯之后,或许从未开始,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在出手的那一刻,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倾斜。
埃迪站起来,眼睛通红:“当年说您坑杀战俘,也是真事吧?”
“我可不想留在这,您这么冷血的人,能带出什么样的学生。”
埃迪喊上幸免的村民,开机甲离开。
天色渐暗,月荷安排众人原地休息,等到天亮再出发。
暴雪舱内,月荷坐在窗台上,注视着窗外漆黑广袤的森林。
舱内折射出幽蓝色的冷光,舱内阒寂无声。
落羽站在月荷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心上爬上密密麻麻的心疼。
月荷凝视着窗外,身影纤柔却又充满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让她看起来坚不可摧。
又那么孤独。
不是不得志的落寞,而是孑然而立,踽踽独行,一个人走在未知的旅途中,好似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决心,也不勉强他人与她同行,亦或是,她甚至不需要有人与她同行。
连他也排除在外。
不是不准他推开她吗,不准他和别人分享她的感情,将他看做她的所有物,为什么又要排除他,不带他一起呢。
他那么想走到她身边去,陪陪她。她却只是看着前方,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月荷给他的亲密,给他的依赖,霸道要求他追她时的小女儿情态,一度让他以为他似乎是特殊的那个。
但近来落羽又不由得产生犹疑。
无论他靠得再近,月荷同他表达再多,他总觉得,他好像仍是不够了解她。
当他以为他走到一个距离她足够近的位置时,低头蓦然发现,他距离她还很远。
第55章
月荷刚记事时, 林婧就跟她说清楚了她的身世。
二十多年前,拟态研究所声势正盛,自愿参与实验的孕体O不够研究,他们便暗中购买omega 。
贫民区和平民区本就有一些破产,养不起孩子的家庭,便让家中的omega去做实验孕体,或者有些来路不明的omega,兴许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掳走换了地方。
O贩子群体就是这时候暗中发展起来。
月荷的生父便是其中之一。他游走在研究所和各个区之间, 为研究所猎取合适的omega。
很快,他就被严珉所在的警署盯上了。
抓捕行动由严珉带队部署,他们追击嫌疑犯来到地下停车场。
在靠近有巨大嫌疑的汽车时,车内却传来女人痛苦的低吟,里面的人说她是孕妇,即将生产。
对方正是嫌疑犯的妻子,同一队伍的队员,建议严珉直接将妇人击毙。
那时他们已经有确凿证据,嫌疑犯妻子也有参与丈夫的犯罪活动。
严珉出于对未出世婴儿的同情,还是决定打开车门查看情况。
……
严珉因公殉职,死前他恳求妻子林婧收养这个孩子。
后来经林婧调查,那场出警是被有心人刻意策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除掉严珉。
月荷的生母是阴谋的最后一环。
可怜的女人受丈夫长期精神控制,不仅为研究所做孕体O怀上实验婴儿,还答应做诱饵去杀害严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omega母亲的本能似乎才觉醒,撑着一口气求严珉救她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而严珉前一秒才被她暗枪所伤,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还在分秒不停地夺走他性命。
同一天,她的生父在逃跑途中被当场击毙。
林婧和月荷说这些,她感到很陌生,她没有对那对罪犯夫妻产生特殊的感情,她至今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她只是从林婧的叙述中,找到了林婧对她严苛不喜的原因。
原来是她的生父母造成了严珉的死亡,将林婧的幸福家庭毁于一旦。
虽说祸不及子女,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有多少人能坦荡说出这些话。
每天看到仇人的女儿在眼前晃荡,还要抚养她成人,平心而论,月荷自己都不见得做得到这个程度。
她不怪林婧,不怪她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生母。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天生带着罪恶出生的事实。
就像林婧所说,她不止是经过试验改造的婴儿,还遗传了生父母的犯罪基因,所以她要比别人更警觉,以免行差踏错步入深渊。
初中时,月荷认识了赵子辰。出于同类的直觉,不久后,她确认了赵子辰的拟态人身份。
这个身份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光彩的存在,虽然他们大多时候都是人类的样子,但人类似乎天生对异类有警觉,班上其他同学都不太敢靠近他们。
月荷慢慢和赵子辰成为朋友,彼此分享过很多秘密。
赵子辰生母是研究所逃跑的孕体,来到第八星区后,她还是被杀了。
不过她临死前,为赵子辰找到了合适的身份,让他顺利被一位失去儿子的女性bea收养。
不幸的是,不久后赵子辰养母去世。
在贫民区失去家长庇护的孩童,遭遇会相当悲惨。赵子辰必须为自己寻找新的庇护。
月荷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婧。
林婧自然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而且当时她们在贫民区,处境也不是很好,林婧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已经是吃力。
有一天,林婧对她说,会考虑收养赵子辰。但没过多久,林婧又说她看到赵子辰欺负一个拾荒的老人,让她不要再和赵子辰来往。
她和赵子辰便慢慢疏远。
第二个学期,赵子辰没再来学校,他从第八星区消失了。
不久之后,班里有传言称赵子辰是拟态人,是个怪物,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逃跑了。
那个学期,关于拟态人的恐怖传闻,时不时地在班级中流传。
很长一段时间,月荷没再正经交往过朋友。
那时她意识到她不适合交朋友,大多数人恐怕得知她是拟态人,就会望而怯步,更何况她的生身父母还有罪犯的身份。
不过月荷很不怕别人知道她的身世,甚至如果有机会,她愿意主动向对方袒露,给对方足够的自由选择是否愿意和她交友。
她不是很想要靠隐瞒欺骗得来的善意,她更倾向于交到真正知根知底的朋友。这么多年,她虽然没有得到很多,但足够。
林婧、许玲枝、齐梦、闫欣闫峰……
知道她底细的人不算少,再多一个落羽,其实没有什么。
而且他在她生命里,占据着特别的,她从未给过别人的位置。
她从未想到过,她未来还会遇到这样的人,她想将她的一切都分享给他,一切好或不好。
分享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压抑,冲动和悲伤。
得到落羽的反馈越多,她就越想让他看到更真实的她,一个并不温和宽容,反而计较、贪婪、同他不断索取的她。
她的身世,不是更应该想告诉他吗。
为什么却感到很排斥。
其实从发现落羽竟然喜欢她时,她想过向他坦白,让他知道他喜欢的人,没有那么光鲜亮丽,她的血脉里天生流淌着犯罪的血。
让他意识到,她处于拟态时的狂躁,并不单单受催化剂的影响。
她对他的破坏欲,想要掌控他的一切,占据他的视线他的呼吸。看到他同别人亲近,对别人露出对同她一样的友好笑容,在他身上闻到其他人信息素的味道,立即会惹怒她。
月荷被落羽从灵魂深处唤醒的类似于暴戾的强烈感情,就算没有任何药物影响都清晰存在。
她该让他知道,她有多危险。
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不希望他知道。
落羽那样单纯好欺的男omega,大概还以为她同样是高洁纯白的雪莲花,其实她早从根就黑掉了-
一只白鸽用翅膀敲击着窗户,仔细看,白鸽的嘴里还叼着一片芯片。
这只鸽子,恐怕是受异兽森林的人操控。
他检查一遍,确认白鸽无害后,才打开窗户。
白鸽将芯片放在他手上,扑棱着翅膀隐入林间。
…
芯片里是赵子辰记忆的虚拟复刻。
光屏里,白发青年扬着虚弱仿佛转瞬即逝的笑容。
“裴落羽,当你收到这张芯片,我应该已经死了。临死前没有见到月荷,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我还以为她至少会送我一程。”
青年垂着唇角,轻叹:“那天我还不如直接死在她手里。”
落羽咬咬牙,忍不住腹诽,什么嘛,话说得这么暧昧。
随即意识到他面对的只是一团数据,越发郁闷。只是庆幸不管赵子辰是死是活,幸好他没死在月荷眼前,否则岂不是遂了赵子辰的心愿。
光屏里,赵子辰希望给落羽看的记忆缓缓展开。
初中时,只有十几岁的月荷,在路边的水沟里看到浑身脏兮兮的赵子辰,他被人推下去爬不上来,月荷找了跟木棍把赵子辰拉上岸,还给了他几颗软糖。
…
赵子辰母亲病重,他请假在家,一周只能去上两三天课,课程下滑极其厉害,期中考试垫底。
上课时,他也吃到早退,他为了不影响同学搬到了最后一排。
下一次来上课时,发现月荷同样坐在最后一排。
两人原本一南一北坐着,再后来莫名成为同桌,月荷将笔记给他抄。
…
同班的小胖子嘲笑赵子辰也配有朋友,贬损赵子辰的同时,连带着说了几句月荷的坏话。
后来的某天,赵子辰把小胖子好朋友的作业撕了,嫁祸给小胖子,两兄弟反目。
月荷发现这件事,说赵子辰不该伤害小胖子的朋友。
那段时间,月荷对他冷淡许多,赵子辰再三保证没有下次,两人再次和好。
…
赵子辰养母去世,他同月荷说起自己的身世,问同样年少的月荷,研究所制造他们的意义,是不是天生为了吃苦,不然为什么有这样不幸的人生。
月荷弯起眼睛,很真诚地安慰:“你已经算很幸运的啦,我告诉你哦,我的生父母还是罪犯呢。”
彼时他们已经很熟,月荷同赵子辰足够坦白,她说起那场由林婧转述的惊险抓捕,因公殉职的勇敢善良的警员,以及一对邪恶贪婪的夫妻。
末了,月荷撑着下巴,淡淡道:“听说他们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有人去收,他们的亲人大概觉得丢人,或者不想和他们产生任何关系。”
赵子辰怔住,看向月荷的眼神多了怪异,他飞快躲开视线。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月荷的安慰对于那个年纪的少年而言,无疑有效。
赵子辰的悲伤没有那么明显,他怔了会,反过来安慰月荷:“但你有很好的养母。”
月荷笑了笑:“是,这是唯一可以称之为幸运的事了。”
所以这就是……月荷和赵子辰的秘密吗?
她不愿意告诉他的,只存在她和赵子辰之间的过去。
这样互相支撑,彼此倾诉的时光,确实无法同第三个人讲明。他也没办法参与。
落羽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而月荷无所谓地同赵子辰谈起她的身世时的样子,让落羽止不住地心疼,他自己的苦涩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月荷是怎样走过那些黑暗,越过荆棘,才走到他面前,走到众人面前。
落羽不禁记起他第一次为月荷心动的时候。
本来败率非常大的战役,由于一位异军突起的天才战士,击得敌军节节败退。
女王亲自去迎接,万民空巷,迎接英雄凯旋。
少女走在长街,被众人前呼后拥。
月荷虽然不苟言笑,但是那张脸鲜活明媚,充满着野性不驯的生命力,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周围锣鼓喧天,熙熙攘攘,月荷和嬉闹的场景,却显得格格不入。
那时还以为是由于月荷身上自然天成的不凡气度造成的离异感。
其实是不是从那时候起,他就察觉到,月荷或许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那天她的视线,看向的是没人看到的远方。
所以就算后来他发现月荷本性确实不同表面一致,他仍然不可自拔地深陷。
是这样吗,落羽捏着的手心,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熟悉的女声陡然在耳边响起:“裴落羽,你在看什么。”
落羽堪堪回神,下意识关掉光屏,但画面一黑,赵子辰送来的芯片便被月荷夹在指间。
月荷沉着脸,下一秒,芯片被她捏得粉碎。
第56章
落羽把手藏到身后, 像小学生做错事被抓包:“是赵子辰送过来的芯片。”
“嗯,我看到了。”月荷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悠闲地翘起腿,浑身却散发着压迫感, “你都知道了吧,那天你想问我的秘密,就是芯片里那样,大差不差。”
落羽抠抠手, 呐呐道:“原来你们是初中同学啊。”
“嗯。”
落羽想到他在芯片里看到的月荷,她还不是能完全藏得住心事的年纪,眼睛黑而亮,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热忱又柔软。
不像现在, 气场冷漠强大,令人捉摸不透。
他还是借别人的光,才看到这样的月荷呢。落羽不无酸气地想。而且很显然月荷不想跟他分享这段过去,他越界了。
“我不是故意看到……”落羽只有压低了头,才能藏起他满面的不情愿。
“不是故意?”月荷淡淡道,“芯片你不可能没检查就打开了吧?就算打开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看到内容第一眼,你还能一点意识都没有?”
“再者说,敌人送来的东西,你不应该先上交给我审核过吗,怎么擅自打开。”
月荷如此咄咄逼人,落羽眼眶微红, 他轻声说:“对不起。”
她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他知道不对,但那时候,他就是鬼使神差地看了。
他想过如果被发现,她肯定会生气,毕竟月荷宝贝着的只有两个人的珍贵回忆,骤然让第三人打扰,她可不是会不满嘛。
可他还坚持看了芯片,像个无耻的小偷。
“你知道我进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月荷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
落羽抬头,面带疑惑。
他心想,总不过是把他体罚一顿了,反正月荷最知道怎么罚他了。
难道还会把他赶走?
……不至于吧。月荷总不至于那么意气用事。
但也不是不可能,她的心思他从未猜到过。
落羽心思不断摇摆,更低地垂下头,交握扣着的手透出他的不安。
他没有注意到,他根本没有做出逃避的动作,月荷的目光却仍织下天罗地网,牢牢地锁着他。
“当时我在想,去哪里给你做记忆清除更安全。”
月荷语气平静撂下的话,对落羽而言如平地惊雷。
他猛然抬头,对上月荷十足威压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冷颤。
月荷脸色认真冷肃,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落羽相信,要不是异兽森林条件不允许,月荷真会带他去做记忆清除的手术!
为什么月荷竟然如此反应过度,对他区别对待至此。
赵子辰有那么特别?有那么在意?
不是说过,他才是特别的吗。批发的特别吗。
落羽不禁激动,泪水模糊视线:“为什么赵子辰就可以知道你的过去?你对赵子辰就是同情,对我就是严酷,要给我清除记忆。”
“因为……”月荷皱皱眉,看着情绪略失控的落羽,有些不解,心上却莫名一疼,“因为你们并不一样。”
她的回答反使落羽更加伤心,水汽凝在他的眼中泫然若泣,他喃喃重复月荷的“不一样”,眼中藏着浅淡的讽刺。
“赵子辰有真正为你做什么吗?”落羽不甘心问,“初中时,你自己都是学生尚且需要监护人,他却将希望放在你身上,想让你去说服林阿姨收养他。”
“他自己做错了事不得不离开第八区,却怪你没有帮他周旋好收养,引起你的内疚,他好在决斗中取得更大的胜率。”
“明知道孕妇犯罪是你的心结,他却布下相同的局扰乱你心神,还让你在队员里两难。”
“他哪里有一点好?他太知道怎么伤害你了!那些伤害你的手段,全部来自你的信任。如果他有一刻爱过你,都不会舍得这样挥霍你的善意。”
落羽不禁失落,又十足不甘。
他怎么会甘心?他日思夜想,想拥有的月荷的信任、亲密,另一个人却早就有机会得到过。
太令人嫉妒了,太嫉妒了。
嫉妒得恨不能……恨不能取而代之。
“月荷,我可以做得比他好得多。”
落羽的眼瞳格外明亮,带着不服气和期盼。那双眼睛似乎在说,所以给我吧,给我吧,把你的亲近相信都给我吧。
我会珍惜,我会回应,愿意付出更多交换。
祈求她的爱似的。月荷心头微震,她被落羽弄迷糊了。怎么会是这样?
这么好看透的omega ,还有让她不明白让她迷糊的一天。
难道不应该知道她的身世后,疏远她,提出重新思考他对她的感情?
虽然落羽不见得能如愿,但在她的设想中,应当有这一步骤。
而omega红着眼睛的控诉,是她从没想到过的角度。
“是我们遇到的时间不对吗?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么晚才遇到你,我也不想,在我一无所有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你,月荷。”
“赵子辰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落羽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强忍着未落的眼泪从指缝渗出,单薄的肩膀抽动着,宛若秋风落叶。
…
“明明我才是一直站在你身后的那个。”
“为什么打动你的人不是我。”
“应该是我,应该是我才对……”
落羽弓着身体,脸埋在臂弯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音量不大,甚至还有些低音的柔弱沉闷,却传递出令人心灵震颤的歇斯底里。
落羽的眼泪像回流到她心里,将她的心浇得灼痛酸涩,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她第一次产生不知该拿落羽怎样办的感情,束手无策,言语尽失。
月荷呆呆地看着他,眼眶莫名跟着发热,想流泪的冲动太陌生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单膝跪在落羽跟前,笨拙地去揽他后背:“不是这样……”
然而月荷根本没有安慰落羽的经验。
落羽还是在闷闷地哭,低低细细的声音,在足够安静的空间都不显得吵,像小猫哼哼。黑发软趴趴地搭在他的手臂上,真是连头发丝都乖得不得了的omega。
月荷这时候倒希望他能闹一闹,不要再这么乖了。
电视剧里,总会有一些情感充沛的角色,他们吵闹,争取,表达。
月荷现实中也遇到很多这种,那时还觉得难以理解,希望自己不要遇到这么难缠的婚姻对象。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平平淡淡,结婚对象听话安分就够了。
真遇上了,又觉得太懂事也是不行,比起落羽为了忍着哭泣和情绪失控,把嘴巴咬得泛白,她宁愿他哭声震天,吵她耳朵。
月荷对自己又有了新的认知, alpha是都这样贪得无厌吗?电视上似乎是这样演来着。
她没功夫再多想,只着急怎么哄好眼前这个omega 。
落羽喜欢什么来着?月荷记起来,落羽喜欢她的拥抱和亲吻。
每回接完吻,他都像喝醉了一样,双眼迷离,明亮的眼睛仿佛笼罩着初春的雾气,面若桃花,特别可爱。她也喜欢亲他。
月荷将落羽抱在怀里,手指伸入他颈间,托起他的下巴。
潮热的泪水打湿她的指尖,月荷的心脏又被烫了一下,心头尝到咸涩的味道。
落羽抬起脸,白里透红的脸颊宛如被雨水浸泡过的玫瑰,长睫浸满泪水,沉甸甸地,不一会便凝成露珠滚下来。
她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带走串串晶莹,双手捧着他的脸,一眨不眨地凝视他的双眸。
很漂亮的眼睛,无论看多少遍,都会感到灵魂的震颤。
她想起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双眼睛的时候,还是女王给她赐婚,她在宴会上将他牵起来。
其实在那之前,她远远看过落羽被众多追求者包围着,如矜傲美丽的白孔雀。
眼神却像隔着雾气,目光疏离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在她牵起他,近距离看那双眼睛时,才发现他的视线一直有焦点,并且眼眸明净情绪袒露无余,她南征北战,见过风景无数,最澄澈见底的湖泊也不过如此。
落羽一直是很容易看透,他的失落,难过,容易被她伤害到的敏感脆弱,他的眼睛从来都藏不住。
出现的难题是,月荷不知道该如何抚平,她的人生里没有出现过需要哄某个人的经历。
现在她却很想哄哄他,只有一个让他重展笑颜的都目的。
她低头细细吻他,如清风拂过水面,轻柔婉转。
落羽鼻翼翕动,鼻尖还红通通的,他闭上眼睛,长睫如骤然被攫住的蝶翼轻颤着。
月荷的轻吮着他的下唇,试探地伸出舌尖描摹他的唇缝,落羽便本能地微张着唇方便她伸入。
月荷托着他的颈,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许久之后,月荷才松开落羽,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知道落羽是否听到她过快的心跳。
连打几率不大的战役时,她都没有这样快的心跳呢。
只是和落羽接个吻而已。
月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微澜。
好奇怪,她心脏是坏掉了吗,跳得这样快,她又没有做高体力的活动。
月荷抚摸着落羽的头发和他后颈发烫柔软的腺体,指尖过了电流般,泛起酥麻“不是这样,不是因为赵子辰。”
“我没有被他打动过,”她捧着他的脸,看进他眸中,她亦向他展示她的所有:“只有你,只有你而已。你不需要和他比,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裴落羽就是最好的,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人和你在同一位置。”
落羽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月荷。
月荷吻上落羽的眼睛,感受湿润的睫羽蝶翅般细小颤动,咸湿的触感留在她的唇上。
“不要别人,要裴落羽就够了。”她承认地有些别扭,到底是说了出来。
半晌,落羽才从震动中找回声音般,扁扁嘴:“以前是不是,也对别人说过。”
“你很会说好听的话,”落羽低声说,嗓子还有些发哑,“你还说要给我清除记忆,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了……”
“当然,当然清除记忆是假。”月荷很违心道。
其实两个都是真。
她发现落羽知道了那些事后,她是有过如果落羽因此离开她,就给他清除记忆的黑暗念头。
落羽呆呆的,似乎在费力梳理着什么。
月荷勾着他的腰吻上去,不再给他更多的思索时间。
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要想得太明白才好。尽管他或许已经意识到她的危险,但在危险必须对他袒露之前,她还没打算让他生出过度的警惕。
第57章
月荷细细地吻落羽,配合着他的频率,渐渐将主导权交给他。
omega搂着月荷的颈,软乎乎叼着她的唇,小猫撮奶一样一吸一吸地咬,贪婪地索取。
落羽身体微微下滑,月荷便托着他的腰,俯低,方便他亲吻。
好一会,落羽拉开他们的距离,仰头看她,水光滟滟的眸笼着春霭,眸色短暂从醉色中抽离,半刻清明。
他复低下头,绯色的脸隐在泪湿的乌发下,胸膛剧烈起伏,轻微急促地换气。粉色的唇瓣因亲吻微微红肿,泛着艳丽的泽润,如被咬坏的蜜桃。
没犹豫几刻,落羽颤颤巍巍地解自己衣扣,细白红润的指尖抠了两次,才把纽扣打开。
omega低眉顺眼, 满身的柔善可欺不说,还乖巧懂事地过分。
月荷本没想做更多, 而落羽在勾引她这方面,必然百分百成功。
月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定力不够,她定力不够,那认识落羽以前怎么说。
她低头吻上落羽, 唇瓣贴上他白腻的颈,男人呼吸紊乱一息,手指猛地颤了颤。
月荷缠着他的手,湿热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感受他指间动作的频率。
衣服脱了一半,落羽后背贴到冰冷的金属柜子,他清醒片刻,轻轻推了推月荷,软声道:“不要在这,地上,地上脏。”
他皱着眉,远离柜子,朝她怀里靠过来,糯声说:“去床.上好吗,月荷。”
休息舱地面铺着毯子,每天都有机器人打扫,清洁标准跟床差不多。
以前月荷兴致来的时候,不是没将人就地正法过,落羽的抗议很快会被低哼取代。
他会挑选的做地点永远只有一处,月荷如他意的时候很少。
落羽没想她能答应,胡乱地扯过外套往身后垫,月荷的手臂这时候穿过他腿弯,低头亲了亲他,温声答应。
落羽被放在床.上,盈着水汽的眼看了会月荷,乌溜溜的眼珠像懵懂好奇的兽类,似乎纳闷于月荷的好说话。
他仰起头,扶着月荷的肩,试探地亲了亲她。月荷俯身,唇更往他身前送过来,等待的姿势,好似没有他的意愿,她亦不会做其他。是这样吗。
落羽贴贴她的唇,深海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他,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宽厚的大海托着,海面寂静无波,海底深流滚滚涌动,皓月当空,山海与她俱在。
月荷似乎真是任他所为的样子。
他咬咬唇,害羞地试着请求:“月荷,可以亲我吗,亲久一点。”
月荷便勾着他的下巴深吻他,舌尖撬开他的唇,扫过他的牙齿,如季风过境,猛烈中又不乏温柔,直到吻得落羽满脸通红,她才放开他。
落羽微仰着头,唇畔还残留着水泽,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他的心脏剧烈颤了颤,像飞鸟的振翅朝天空飞去,带着他双脚离地,浑身轻飘飘的。
想要更多,想要月荷的更多。
只是亲吻怎么够呢。
只是亲吻,拥抱,根本就不够的。
要被她毫无保留地全部占据,要沾满她的信息素,要她咬坏他的腺体,在他的骨血中打下她的标记。
要相濡以沫,水汝交融。要灵魂震颤,被她支配。要她对他偏执的攫取,不留余地的掠夺。
那样才可以。
从前都是月荷不问自取,他已经习惯她的强盗般的行径,并不知不觉上瘾。
如今她矜持礼貌起来,落羽一时感到好陌生,很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他很不好意思主动。
落羽记忆中他少有几次的主动,月荷也会引导他,教给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撒手不管让他兀自煎熬。
“月荷,”落羽拉着她的手放在身上,羞耻地在她耳边低求,“你摸摸我呀。”
女人的手在他腰间流连,激起阵阵战栗,她不轻不重地揉着,低头婉转吻他。
她的吻技一向了得,就算是和风细雨的吻,也引起落羽大脑短暂的眩晕。
就是这样……飘在空中般的熟悉的晕眩感,好像处在巨大的幸福漩涡中。
落羽让月荷亲的潸然落泪,正张开唇,准备迎接她暴风雨般的侵袭时,月荷突然离开了他。
他茫然地看着月荷,拉着她的手腕,低低喊她名字。
她却没再靠近。
落羽混沌的大脑迟钝思考,好半天,他才记起来,哦,月荷在等他,等他的指示。
他的将军,却要等他这个小兵的指示呢。
或许以前落羽没有经历过,会从这种yy的上位感获得一时快意。
如今他只有难耐,他没有指挥能力却被委以重任。
其实已经兵荒马乱了。
不知道怎样继续,又不知如何认输,骑虎难下。
落羽的唇绷成一条直线,白皙的脸红霞遍布,眼神却又足够严肃,他声音低哑:“月荷,你进来好吗。”
像年轻的将领提出不知是否可行的意见,郑重其事叙述时又不免紧张。
“嗯。”
月荷捏着他的膝窝,落羽闷哼一声,抬手遮住眼睛,仍是没盖住从眼角滑落的晶莹。
…
像隔靴搔痒,月荷一副任他把握调遣的姿态,动作轻柔耐心,柔婉规律,润物细无声。除了他的要求外,没有其他越界。
怎么是这样。
落羽好急。
他不需要呀,不需要她这样。
是月荷的什么新型花样吗,看似把主动权给他,实际是想看他着急难堪吧。落羽很小心眼地揣测。
让他向她提要求,还是这种事,对象还是月荷。
简直就是给他心理挑战上难度。
落羽抿抿唇,脚踝着月荷的腰,收紧。他承认他有点作弊,但他也没办法,他快受不了了。
果然月荷脸色微变,露出隐忍的神色,双手蓦然掐紧他的腰。
落羽低哼一声,像得逞的小狐狸,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狡黠,等待月荷的来势汹汹。
好消息:勾引到了。
坏消息:她忍住了。
落羽瞬间红了眼睛,错愕茫然中夹杂着无处宣泄的晴潮。
半晌,他难堪地闭上眼睛,空气中仿佛响起无声的低叹。
落羽自我放弃地:“月荷,你,你用力一点。”
无须月荷要求,他主动掰了掰膝盖,薄绯透明的眼皮覆着细密的汗珠,上挑的眼尾晕着落霞的潮红。
“再深些。”他声音含混,好像这样就能既模糊是他说出的羞耻的句子,又能表达语义。
月荷攥着他手腕的手骤然收紧,落羽失神地瞪大眼睛,难忍地等着她的席卷。
然而失控一次后,她后头又收了回来,匀速地低缓地,如老牛拉磨。
只有攥着他手腕的手力度仍然很重,几欲捏碎他的腕骨。
细微的痛楚传来,落羽忍不住蹙眉,又因失控的力道莫名感到满足。
不巧被月荷看到他拧起的眉心,她松开手,痛感消失了,又变成轻风细雨的温柔。
落羽让她折磨得欲哭无泪,如果这是月荷的目的,那她达到了。
他受不了她的温和耐心,他渴求她的暴烈。
落羽忍不住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月荷面露欣慰:“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她抚着他的侧脸,抹去他眼角的泪,像柔和的春风拂过脸颊。
可是以前这双手明明是掐着他的腰,以不容他拒绝的姿态,强势给予他她的一切才对。
而现在,还给他选择的余地般。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
他满足什么了,他满足了吗。
他这不是,不是玉求不满吗、
天大的误会。
落羽哭得越发厉害,随着眼泪涌出,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让委屈填满。
月荷还当他大受感动,亲在他额角,轻哄说:“好吧,那我以后,尽量多温柔一点。”
落羽往月荷身上贴了贴,她轻柔地研磨他的唇瓣。他探出红舌,月荷便含住,节奏柔缓地吮吸。
落羽不顾一切地缠着她的腰,出人意料的热情,更让月荷误会他对当前情形的满意。
她稍微没控制好, omega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就要滚出湿咸的泪,娇嫩莹白的皮肤泛红,眼尾挂着斑驳的泪痕乞怜般喊她名字。
“弄疼你了吗?”月荷忍了忍,眼底压着晦涩,“真是好娇气的omega ,不过没关系,你怎么样都很可爱。”
落羽让她的不上不下钓得崩溃,抛却一切矜持,哭喊道:“月荷,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呜呜呜,我受不了了。”
月荷定在当场,表情如石化般,脸色几变。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你说我折磨你?”
“我不是在哄你吗?我哪里又做得不对,让你疼了?”
说着,月荷检查起落羽的情况。
落羽抽回手:“没有,你没有做错,但是下次,下次可以不要再这样吗。”
“凶点吧,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落羽精致的鼻子通红,委屈巴巴,“你要是没有力气,那要不、要不下次再说。”
落羽所有的狼狈情绪,凌乱地摆在表面,只一眼就能看懂。
这是贴脸开大! ! !
她到底是为谁才忍得这么辛苦?那么可爱热情地勾引她,她忍到现在,还能忍得住做个规矩的淑女,真得感谢她的意志力超群。
他还说她没有力气?
月荷盯着落羽,这omega真是,真是娇气还很会辜负她的好心。
月荷方才一直绷着的理智之弦终于断了,她拖着落羽的腰,将这个很会挑起她火气的omega抓到眼前:“我力气一晚上都够,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不过你自己惹的祸,到时候求饶我也不会心软。”
……
休息舱内充斥着浓郁到呛人的深海信息素,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是alph息素暴走。
落羽捧着微鼓的小腹,蹬着脚往身后退,又被一把拽了回去。
月荷仍是不知疲倦,他肚子都跟着抽筋。
“月荷,不要,不要了,呜呜呜,真不要了。”
月荷的手掌温柔抚过他的小腹,眼眸晦涩:“没有很多呀,我觉得落羽还能再吃一些。”
“连自己的omega都喂不饱,那我也太失败了。”
……
落羽手指头都没劲了,头发乱糟糟的,双眸涣散,被妖精吸干了精气般。
他盖着薄薄的毛毯,本来手臂露在外面,接触到月荷狼般凶饿的眼神,又撑着力气把手收在毯子下,还把毛毯拉到下巴上,只留出一双哭红的眼睛。
好像少做一步,小白兔就会再次被恶狼拖回山洞,狠狠吃掉。
“你还能再睡两小时。”
在天色欲晓的晨光中,月荷穿衣起床。
落羽抓着毯子,心里疑惑,折腾了一夜,她都不困吗,精力还很充沛的样子。
他上眼皮打架,瓮声瓮气问:“你不睡吗。”
月荷眨眨眼:“我不是睡了吗。”暧昧的热气扫过他耳畔,潮湿滚烫,“不是睡了你吗。”
她揉揉他头发,轻笑:“赶紧睡吧。”
第58章
落羽醒来时,旁边放着新制服。
他原先的那套坏了,现在还丢在地上。
落羽拿过衣服,手臂还在泛酸,纤白的手臂上绽放点点红梅。
月荷说他的匈变大了, 起初只以为她是逗他, 如今却感到有些难为情。
从前阵子就有了, 衣料磨在身上, 感受有些异样,年纪明明在增长, 皮肤却好像变得更水润娇嫩。
尤其是……他低头垂直视线看去,小腹隐约被匈肌遮住。
落羽的唇抿得更紧,洁白的牙齿将下唇咬得微微泛白。
应该不是月荷这次给咬大或者揉肿了,之前他就注意到了, 他穿衬衫时, 上半身有点紧绷。
不过听说经常被摸也会变大……唔,会是这样吗。
落羽穿好衣服,伸手按了按,试图把突出的显眼包压平。
他微皱着眉头,一抬头,月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正沉着目光看他。
落羽大惊, 刚才她不会都看到了吧。
“你是不是长胖了点?”月荷走过来,给他整理衣领。
深海信息素笼罩着他,温厚而充满占有欲。
落羽舔舔唇:“可能我最近吃太多了,我以后吃少点。”
月荷顺手捏捏他的脸:“不用, 你又不胖,而且你的脸, 好像都瘦了,还是多吃点吧。”
“是只有这里长了吗,”月荷垂下视线,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肉怎么都跟你一样懂事。”
落羽脸上爆红。
月荷帮落羽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晚点我给你定做大一点的衬衫。”
落羽还以为月荷的定做至少要等几天,他还没出门,制服就送到了。
是一身崭新的制服,衣服有点大,穿上后紧身感终于消失了。
月荷这才和他出去-
月荷一行人是在雪林找到俞茗。
彼时俞茗半身是蛇尾半身为人,颈间的鳞片折射出碧翠的细碎金光。
俞茗气息奄奄躺在蛇尾中间,由于力量过度消耗,遭到反噬。
“林月荷,你到底怎么想的,带着人类来残害你的同类,”俞茗冷嘲,随着她说话,她口中涌出大片的鲜血,染红身上的鳞片,“你毁了我们的心血,我们的家园。”
“月荷跟你们本来就不是同类人,”落羽气红了眼,“她跟你们才不是一类人呢,你们为了自己的目的,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你恨谁去找谁报仇,和月荷和祥福村的村民有什么关系?”
在刚才的恶战中,俞茗用队员们的性命用所有可能威胁到月荷,能让她露出拟态的一切才激她,月荷都抗了下来。
俞茗的拟态战力比赵子辰更强,而且对机甲有着压倒性优势,强悍的暴雪在拟态面前就像悬浮在空中的玩具。
大家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月荷为了维护队员且不进入拟态状态,伤情尤其严重。
“本来帝星要湮灭异兽森林,是月荷拦了下来,”落羽说,“你们借助自己的优势伤害村民,在各地引发动乱制造恐慌,却没有为跟随你的人想好退路,让他们都成为你们阴谋的牺牲品。”
俞茗:“为自己争取家园,本来就需要流血牺牲。”
“但也要流得值吧,从头到尾,你们背后的人,真正露过面吗?不过是把你们当棋子。”落羽越说越激动。
月荷抓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落羽。”
方才在战斗,就算最惊险的时候,落羽都能保持冷静,没有手忙脚乱处理着战斗数据。
月荷还以为他承受能力变强了……毕竟月荷见过很多新机械师,遇到大点的场面就慌了神,没给机甲手拖后腿都已经不错了。
她不劝还好,一劝落羽更加激动,一顿输出:“你们背后的人是罗树对不对?是他最支持创作出你们,给你们带来痛苦,你们却要听信他的花言巧语,反过来伤害无辜的人,帮他实现更大的野心。”
“不管你们是死是活,罗树都没有损失。你们活着,他可以利用你们制造更多的混乱。你们死了,他可以借今天的战斗和你们的死亡,有借口去论证拟态人研究的必然性!”
“造成我们痛苦的是人类异样的眼光,是人类的不包容,罗树愿意支持我们建立栖息地。”俞茗大声说,面上凝聚的信念感,却越来越溃散。
“如果他真的愿意支持你们,为什么又暗杀那些不信服他的拟态人,他不过是利用你们排除异己。”落羽说。
月荷微微惊讶。
很多事,她虽然没有瞒着落羽,却也还没来得及和他说清。
没想到短短几天,落羽竟把其中的关窍都想通了。
俞茗是罗树的左膀右臂,多年来为他奔走。
但俞茗应当不是完全听命于罗树,两人有一定的合作关系。
只是罗树奸诈狡猾,必然说出很多令俞茗心动的条件,洗脑她,让她认为罗树才是拟态人的救世主,让她同样支持拟态研究所重启。
俞茗认为更多拟态人创造出来,拟态人群体壮大,才有可能脱离帝国控制,争取自己的权益甚至争夺帝国的统治权。
而罗树希望创造处拟态人,当然是方便他争权夺利。这些年,罗树利用俞茗的手或授命他人,暗中除掉不少对他不利的拟态人。
俞茗和罗树殊途同归,但在两人的对决中,俞茗更处于被动的地位,被罗树利用至今。
在刚才的战斗中,就算月荷没有进入拟态,但她在面对俞茗时落于下风的画面,势必被传到星网上。
届时引起全网恐慌,战功卓越的帝国上将,在拟态人面前都如此吃力,要是更具有战斗能力的拟态人被敌国先研究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原本对拟态研究所不利的风评,必然有所转变,或者说会有绝对的转变。
莫提吼道:“你们把小丫藏到哪了,你们把小丫藏到哪了!”
“小丫?那个S级的女omega?”俞茗神色不明,“呵呵,和林月荷一样的蠢货。”
“再蠢的人,也会有更蠢的人陪着。”俞茗懒懒地看了眼月荷和落羽。
莫提大哭,不断质问俞茗小丫的下落,却没有再得到半点回应。
俞茗身体中的血越来越流尽了,视线越来越涣散。
白蝴蝶停在她的蛇尾,在雨林里,最普通的菜粉蝶很难生存,环境气候,天敌环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这些年却因为赵子辰的原因,雨林里出现不少菜粉蝶的身影。
俞茗恍惚记起她第一次带赵子辰来异兽森林时,bea因为基因残缺,发梢开始出现白化,被他扎成小揪藏在黑发里,依然能看到几缕阴色。
傍晚,幽暗的森林只有几缕破碎的夕阳倾斜下来,树叶缝隙处,深红的片片晚霞像烧糊的太阳。白鸟冲入天空,身影被火色吞没。
赵子辰停下脚步,有些神经质看向身后:“其实我可能会有养母。”
落霞的颜色落在他深色的瞳仁中,像最后一抹火光:“我同桌说,她母亲可能会愿意收养我,今天下午她或许会邀请我去他们家呢。”
“我会改的,这次我肯定会改。”他喃喃道。
俞茗瞥他一眼,觉得这个bea天真的有些可笑:“赵子辰,除了我,没有人要找你。”
“如果不是我找到你,你早晚会被人打死。一个既不能生育体能又不强悍的男bea ,在人类社会没有价值,更何况你还是拟态人,人类更不会自找麻烦。”
他们走到了阴影出,赵子辰眼中的霞光黯了下去,灰扑扑的。
俞茗:“雪林也不是福利院,在这里如果你不能创造价值,那么你就是个失败的试验品,迟早会被遗弃。”
赵子辰抬头,“可是月荷不是这样说的。”
“她怎么说?”
“她说人生的价值重要的是在于对社会的贡献,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也是拟态人吗?
“嗯。”
“那她说的社会,是人类的社会,还是拟态人的社会?”
赵子辰:“我不知道,按理说应该是拟态人吧,但我觉得她指的是人类。”他想了想,“取决于她的家在哪里。”
“但我在第八星区没有家,”赵子辰加快脚步,跟上俞茗,“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
俞茗没有回答,只是更快地往前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森林的夜色中。
当年的问题,不是她没有听到或者不想回答,而是她自己也没有一个家,又怎么做出承诺。
白光中,走出一位白发身材颀长的青年,露出温暖如朝阳的和煦笑容。
“俞茗,我来接你回家。”
俞茗缓缓闭上眼,白蝴蝶振翅,翩跹栖息在女人的长睫上,像停驻在花上等待死亡的蝶。
十年前的某天下午,月荷和林婧达成约定,林婧同意收养她那个稍有人格缺陷的同桌。
林婧说可以给赵子辰机会,但事不过三,如果他没有做到,再欺凌弱小,她会亲自将他赶出去。
月荷得到肯定,急匆匆出门找赵子辰,她想好了,她要小小撒个慌,只说不准他再犯第二次错,让赵子辰更严格鞭策自己。
如果哪天赵子辰真不小心再犯错,他在林婧那也还有一次机会。
那时年幼的月荷只觉得,赵子辰不止是她曾经的朋友,更是她的同类,她自然希望尽量帮助他。
林婧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
林婧最终答应,让她觉得,她的养母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不单单把她当成复仇的工具看待。
那天月荷很高兴,风和脚步都很轻快。
只是等她到了赵子辰居住的地方,却只有空荡荡的房子。
很久后,月荷才终于确定,她的同伴消失了。
确定俞茗彻底死亡,月荷紧绷的弦才稍微松下,她迅速指挥其他人处理雪林中其他的拟态人。
落羽陪在她身边,已经没有面对俞茗时的聒噪气焰,只是看着月荷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忧心不已。
月荷身上受了不少伤,有处伤在手臂,蛇尾的鳞片直接化开月荷手臂的皮肉,血淋淋深可见骨的大口子。
落羽给月荷处理伤口时,不停掉眼泪。
月荷却司空见惯般,反过来安慰他。
她的伤血止住了吗?伤口上了特效药后,有在愈合吗?
想着想着,落羽的眼睛又红了。
这时,身边的alpha骤然靠近他,一手搂着他的腰,半边身体都紧挨着他。
女人温热的气息和柔软的身躯让落羽不由得心猿意马。
他们在公开场合,都很少靠得很近,来到A233星,没人问,也没主动说是夫妻关系。
如今月荷又搂又贴他,落羽不由得小鹿乱撞,挂着脏污的脸上悄悄飞上红云。
“扶我一会,我有点支撑不住了,但现在我还不能露出马脚。”
月荷沙哑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脏瞬间密密麻麻地疼,那点旖.旎的心思散得无影无踪。
第59章
月荷指挥随行队员处理雪林中的事宜,她神色严肃,指挥利落,方才激烈的战斗似乎没有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只有落羽知道,月荷的体能正在一点点流失, 现在的她都是在强撑。
月荷几乎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与他相握的手掌一片冰凉。
落羽低声道:“月荷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里我和齐梦会处理。”
月荷摇摇头, 握紧他的手:“没关系,我能处理完。”
落羽往身边挨了挨, 让她更方便借力,两人看起来更加亲密。
莉莉往这边看了一眼,略略惊奇,没想到月荷上将和裴少校真是夫妻关系,本来她还有所怀疑来着。
她虽然听到一些传闻,但月荷和落羽相处时,又不那么像,他们气场太正经了,没有夫妻之间明显的腻歪劲,和她过去见过的军官夫妻有些不同。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能找到些端倪,比如月荷上将和裴少校呆在一起时,气质会变得温婉一点。
还有。
莉莉是个bea ,对信息素没有那么敏感,但不是丝毫感受不到,今天裴少校身上强烈的alpha宣示主权的信号,她都察觉到些许。
这时,落羽看过来, 他有双温柔如水好似会说话的漂亮眼睛,莉莉赶紧低下头,脸上微微发烫。
雪林里住着不少拟态人,这些人白天是人的形态,晚上则恢复兽态。
祥福村的村民听到的凄厉兽声,大部分是源自于此。
俞茗通过杀害祥福村村民制造混乱,但她只让个别心腹去做这件事,很多其他拟态人都不知情。
月荷等人去雪林查探详情时,拟态人们堵在路口,虎视眈眈,将他们视作入侵者。
他们有的跛脚,有的瞎眼,有的半人半兽,有的是人形却遗留着少许兽类的痕迹。
几乎都是发育不完全实验失败的拟态人,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的战斗力,就算变成拟态,也没有任何异能,跟普通的野兽没有区别,有的甚至体质比普通野兽更虚弱。
雪林中有战斗力的拟态人,几乎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丧生。
这么一群人,可以用“老弱病残”来形容,面对月荷他们时,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拼死一战的决绝。
月荷花了一段时间才让众人对她信服。
“我会给你们争取栖息地,作为交换,你们也需要配合我。”月荷说。
暴雪的门刚关上,月荷便倒在落羽身上,急促呼吸几下缓解痛苦。
月荷的脸埋在落羽的肩头,不愿让他看到她此时的狼狈。
冷幽的白梅香环抱着她,如一只无形的手温柔轻抚她的伤口,治愈伤痛。
她咬牙忍了忍,不知为什么,没能像往常那样忍过去,她脸蹭在落羽颈窝低声抱怨:“落羽,我好疼啊。”
“你哪里疼?”落羽瞬间慌了,他轻轻拍了拍月荷后背,“你先坐着,我去拿药给你处理一下。”
落羽很快拿了药回来,又让月荷搂进怀里。
“月荷,你哪里疼,我帮你上药。”落羽关心问。
“让我再抱一会。”月荷双臂紧箍着他,声音带着疲惫。
落羽乖乖让她抱着,手还轻抚着她后背,月荷忍不住收紧手臂。
她的伤在胳膊和腹部,她的动作,让伤口更疼了。
月荷不在乎,她就是想多抱会落羽,被他拍着后背好舒服,很想变成拟态让他摸摸头。她胡想着。
落羽担忧道:“月荷,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了吧,不及时处理会更严重。”
月荷松开他:“先看看肚子上吧,渗血很多。”
落羽拿着剪刀小心剪开她的衣服,把血水濡湿的衣料揭开,狰狞的伤口暴露在视线中。
当时在森林没有很好医疗条件,伤口只是草草处理过。
在打斗时,伤口二次受创,本来稍微愈合了又再次裂开。
落羽咬着唇,端来温水,将纱布浸湿,拧干。
他小心地给月荷擦拭伤口,他的手都在发抖,却强作镇定。还不忘抬眼瞄着她的脸色,声音轻柔,哄小孩般:“疼吗?”
“忍一忍哦,擦干净才能上药。”他说。
落羽捏着纱布,仔细擦掉月荷伤口周边的血污,长睫微垂,神情专注。
“不疼哦,很快就好了。”还不断说安抚月荷的话,明明他看起来更紧张。
擦干净后,落羽的额头浮起一层薄汗,他长舒一口气。
他这才拿起特效药:“用这个药你下午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会有点疼。”落羽眼中尽是心疼。
月荷点点头,这个药她经常用,上药疼痛程度她自然很清楚。
落羽轻轻在她伤口吹着气,微微的凉风袭来,赶走些许痛感。
同时还有些异样的感觉传来,月荷被吹得思绪翩飞,
而omega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红了,跟个小兔子似的,满面担忧,月荷不自在地移开眼。
“你忍一忍哦。”落羽软声轻哄,往月荷伤口上药。
熟悉的灼烧感传来,月荷皱起眉头。
以前明明受过更重的伤,甚至治疗时,她还要指挥战事,为了不影响判断,她不上麻药接受治疗,脸色都没大变过。
为什么现在忍不了了。
“真的有点疼呢。”月荷说。
“一会麻药药效上来了,就不疼了,”落羽慌乱安慰,“很快。”
他低头又给她吹了吹伤口:“好些了吗?”
落羽抬眸看她,绯色的眼尾上扬,如一抹明艳的凤尾。
月荷抿抿唇,嗓子微微干哑:“你再吹吹。”
落羽继续趴着给她吹伤口,神情认真专注,还关心问:“月荷,有没有舒服一点。”
舒服。
舒服不了一点。
月荷让吹得口干舌燥,只觉自己也是自作孽,她抓着落羽的手将人拎起来:“好了,不用吹了,我不疼了。”
落羽玫瑰色的唇瓣近在眼前,上面还挂着犹如晨露的莹润水泽。
她轻咳一声:“再包扎胳膊吧。”
这时,齐梦前来汇报工作。
她一进来,就看到落羽正在给月荷包扎伤口。
落羽满脸心疼,动作极为轻缓,还不断询问月荷是否难受。
齐梦不禁说:“上将,你受伤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月荷:“没到那个程度。”
齐梦奇怪地看了看落羽,又看了看月荷。
越发纳闷,不严重?不严重用得着这个样子?
这种伤口五分钟就能包扎好,紧急情况下,一分钟都能缠上绷带。
落羽动作慢得,给他十分钟都够呛。
要是别人,恐怕早就被月荷骂磨蹭了。
齐梦忍不住又看落羽一眼,这个omega对于上将来说,有那么特别吗。
月荷声音微沉:“齐梦,你不是要汇报吗?”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稍许锐利,同为alpha的齐梦很快感受到了,而落羽却像被隔绝在真空层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变化,仍是专心给月荷处理伤口。
只有高阶alpha才拥有对信息素控制能力,他们能将信息素变为武器去攻击其他人,没想到月荷却用来隔离保护omega 。
“是,上将。”齐梦正色道。
齐梦从暴雪中出来后,面色有些苍白。
月荷本身就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尤其是当她没有刻意收敛起信息素传递的信息时,跟她共处一室,更是压力倍增。
经过今天,齐梦算是见识到,月荷对于她身边的那个omega占有欲有多强了。
在星空基地时,她听说月荷直接把陆少宫废了,得罪整个陆家。
外人传言月荷是一怒为蓝颜,齐梦本来还不信,猜想月荷或许有别的计划。
如今若再跟她说,她必然投一票赞成,裴落羽完全有那个能力。
“小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说着,齐征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生病了吧。”
“没有。”
“那你是被月荷上将批评了?”
“才不是。”
齐征跟上来:“小梦,你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说嘛,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哥哥。”
“你算我哪门子哥哥,我跟你有血缘关系吗?”齐梦扭头。
齐征讷讷:“我们一起长大,难道都比不上那点血缘吗?”
齐梦站住:“比不上,不是亲哥就不是亲哥。”
向来不苟言笑的女人,忽然勾起一抹恶劣的笑:“而且哪个亲哥会和自己妹妹上/床?还说勾/引我的下流话,你可以选择性失忆,我可没有忘。”
“我不仅没有忘,我还有记录。”
齐征如遭雷击,脸上一片空白。
晚上,落羽给月荷洗澡。
月荷说这里疼,又那里疼,他边紧张地安慰,边更加放柔动作,给她擦拭身体。
而月荷却故意捉弄他似的,一会让他扶着,给她轻轻擦胳膊,一会又让他蹲下,帮她搓小腿。
关键清洗的过程中,她根本不会安安静静等待,总要这里动一下,那里摸一下。
明明是月荷在洗澡,落羽却忙得满头大汗,浑身湿透,水润通红的脸蛋宛如闷热的夏日,挂在枝头熟透的蜜桃,白里透红的表面还挂着夜晚的宵露,香甜水嫩。
——不,其实还有地方更像。
单薄的衬衣紧贴着皮肤,水流淌过,一遍遍勾勒着肌肉线条,粉色的点若隐若现。
“月荷,你的手臂抬起来,伤口会沾到水。”落羽的嗓子也仿佛被温泉浸过,清冽和暖。
不知是不是月荷的错觉,今天的落羽似乎格外温柔,连跟她说话,都自带幼师语气,好像她是个需要哄的小朋友。
透过朦胧的水汽看去,灯光将落羽的身影勾勒出淡金色的剪影,温良耐心的眉眼令他看起来具有母性的神圣。
但是他充满肉玉对她具有十足吸引力的身体,又让她产生强烈的亵渎念头。好奇怪。
在落羽的催促下,月荷没有再捣乱,乖乖抬起手臂。
第60章
洗完澡,月荷躺在床上,胳膊和腹部都包着纱布,睡衣松垮垮披在身上,布料下的景致若隐若现。
落羽收拾完自己,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面上飞红:“月荷,你怎么都不好好穿衣服。”
“不方便。”月荷看着光屏,很理所当然地。
“好吧。”
落羽爬到床里面,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犹豫片刻,伸手给月荷拉高被子。
接收到月荷的目光,他欲盖弥彰解释:“别冻着。”
月荷轻笑,接受他的好意。
落羽拿了本书在旁边看,时间不早了,月荷还有伤在身。但她还忙着处理军务。
他偷偷瞄着月荷。
她的长发用发卡懒懒固定在脑后,温婉素净,如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月荷真好看。落羽心想。
自然,月荷好看是件很客观的事,不需要他格外强调。
他想说的是,今晚的月荷, 格外令他心动。
露出孩子气的脆弱表情,对他说伤口很疼, 让他给她包扎,说好听的话哄她。
帮她洗澡时, 她故意捣乱,弄得他面红耳赤, 很辛苦才给她打理好。但任性的月荷,也好可爱好让人心动。
被月荷需要和依赖着的感受那样清晰,仿佛有一只厚重白虎的爪子用力敲在他的心门。
砰砰砰。
执着地、毫无犹豫地用力敲击着。
心跳得好厉害,像快从胸腔跳出来。
忽然腿侧有东西挠着他,有点痒。落羽手伸进被子,摸到一手毛茸茸的白虎尾巴。
银渐层色的尾巴在他手腕缠了一圈,尾巴尖无意识扫过他掌心,传来触电般直击心脏的酥麻感,简直被萌得心都化了。
落羽弯起眼睛,伸手捏了捏,玩着虎尾巴。
下一秒,月荷察觉到异样,虎尾抽走。
月荷微微抿唇,解释:“尾巴不小心露出来,我没发现。”
“哦,”落羽略作思索,“月荷现在是拟态比较舒服吧?”
“……也不是,但是我战力受损,拟态肯定没之前那么受控。”
落羽不明白问:“那你为什么把尾巴收回去了?控制尾巴会耗费精力吧。”
月荷沉沉看着他,淡淡道:“你不是不喜欢拟态吗?”
落羽一怔:“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啦?”
他完全失忆的表情,月荷神色微冷,拧起眉头:“之前我哄你,给你摸我耳朵,你不乐意。”
落羽终于回忆起来,她是指他们因为赵子辰吵架那次啊?
她不提,他真都完全忘记了。
唔,落羽对月荷的记仇有了更深的认知。
他小心瞥了月荷一眼,只见那人正那眼睛横他,气性到现在都没消散般的小气表情。
落羽有些结巴解释:“那时是因为,因为我以为你把赵子辰当做同伴,更认同拟态人的身份,我才没想摸的。”
说完,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没大气到哪去。
落羽微赧。
沉默半刻,月荷沉眸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月荷当然是人类了!”落羽以为月荷在两边摇摆,紧张地盯着她,“月荷难道不喜欢人类吗?”
“我知道有的人品行低下,还伤害过月荷,但也有很多善良可爱的人……唔,月、月荷,你的伤!”
纤白的颈骤然被虎尾缠住,下拉,落羽跌到月荷怀里,她稳稳接住他,低头深吻他。
落羽挣扎着想远离月荷的伤,却被更加用力按住,两人密不透风地紧贴着,被亲得喘不过气。
嘴巴都肿了,月荷才放开他,但交织在她眼底更晦暗的晴欲,密网般笼向他。
月荷问:“让我做人类,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虎尾来到落羽腰间,越收越紧。而且还不是隔着衣料缠他,是贴身。尾尖不听话地乱窜,撩拨着落羽。在月荷面前,落羽定力本就约等于无,很快呼吸就全乱了。
落羽半晌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月荷大度道:“好吧,你不说话,我自己来找找,落羽能给我的好处。”
尾尖朝腰带拱去。
……
月荷带伤,落羽根本不敢做大幅度的挣扎动作,手刚碰到月荷,她就说会弄到她伤口,他的手只能又收回来,给白虎尾巴可乘之机。
落羽被逼出眼泪,抽噎道:“月荷,你闹够了没有。”
白虎尾巴更加收紧,刺挠的毛发刺激着他的感官,落羽不禁失声:“月荷!”
他用盈满水汽的眼睛瞪她,却没有威慑作用,只是换来虎尾更加肆无忌惮的对待。
“月荷,你这个小学生!”落羽忍不住控诉。
“我小学生?”月荷敛起的眸深邃,轻笑,“我是不是小学生,你不是最知道的吗。”
温热的气息扫过落羽侧颈,留下点点滚烫,就算全身的感官都被月荷掌控,他完全处于弱势,落羽却不再轻易服软:“还说你不是小学生,你,你就会这么欺负我了,唔……月荷!”
显然,月荷并不介意坐实他的指责,落羽却让那尾巴整得神志不清了。
……
落羽终于求饶:“呜呜呜,月荷,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求你,求求你。”
泪眼模糊中,他看到月荷头顶那对虎耳,怨念地想,半虎状态的月荷,变得好像有更恶劣。
早上落羽醒来,白虎尾还缠着他的腰,缚着他紧贴着她。
亲密又霸道的姿势,落羽脸上一红。只要别做昨晚的那种用法,他还是很喜欢月荷的尾巴。
随即又想,不管怎么样,月荷昨晚做那种事,他今后都没办法直视她尾巴吧!
吃过早饭,月荷就提出带落羽去暴雪驾驶舱学习。
机械师经过学习和训练,也可以成为一名机甲手,这是为了避免突发情况,战斗时,互为搭档的两人如果有一方不在,另一方也可以操作机甲。
月荷本来就是机甲手和机械师双向并行发展,而落羽在实操上却略逊色,学习操作机甲,本就在他的课程之中。
不过,这也该是他回到星空基地的任务,况且月荷身上还有伤,他提出疑问。
月荷说:“早点学,早点掌握,不更好吗?而且正好异兽森林,能给你提供特殊的实操环境。”
落羽担忧道:“你的伤……”
“哦,这没什么。”月荷轻巧说,“不影响我走路。”
月荷轻咳一声,斜睨了落羽一眼:“不过需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
落羽立感责任重大:“我会的!”
为了训练,落羽准备了软垫、水壶、营养剂、更换的纱布等等,活像小学生春游,一眼看去就知道准备对象其实就那一个人。
月荷坐在旁边,悠哉地看着齐梦送过来的报告,落羽说过让她不用乱动。
围观了全程的齐梦欲言又止。
唔,落羽难道没发现,上将的伤其实早好了吗?
军队专供的特效药,哪有那么没用。
只见,落羽递给月荷一杯温水,换走她手里的咖啡,让她多喝点开水,先别喝咖啡。
温声半商议半哄人的语气,好像上将是什么脆皮易碎品。
上将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说有点烫, omega便找来勺子轻轻搅拌水。
月荷继续看报告。
窗外斑驳的光影撒在他们身上,omega看向月荷的眼神,自然流露出柔情。是对爱人才会有的眼神。
虽然有点塞狗粮的嫌疑,不过这两人在一块,莫名很唯美。齐梦想。
如果她和齐征……
算了,齐征那个笨蛋就算是给她吹凉茶水,也只是认为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而已。
“上将,还有一件事,陆家……”
月荷眸色微凛,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处理。”
齐梦看了眼浑然不觉的落羽,明白月荷的意思,没有再继续说。
月荷废了陆少宫,这事已经闹到了女王面前。
有罗树在一旁煽风点火,事情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雪林的拟态人还需要安抚,月荷将事情全权托付给了齐梦。
这事放在以前,月荷肯定会亲自处置,但她只是给出齐梦整体的意见后,让齐梦按照命令去办。
月荷虽然看起来悠闲自在,但齐梦直觉告诉她,月荷的时间很紧张,紧张到她必须把时间用在该用的地方。
那么比拟态人更重要的事,不言而喻。
她没有多问为什么月荷在这种时候却要花时间教落羽机甲实操,她知道月荷做任何一个决定,都不会无缘无故。
暴雪是月荷经过数次改造,性能超越许多优秀机甲,目前帝星排名第一的机甲。
它的构造系统极其复杂,机甲手新手只是熟悉它的基础,都要花上一两个月。
暴雪没有学习手册,如果想要更深入地操作,要么自己摸索要么月荷亲授。
暴雪随月荷南征北战,是她最亲密的伙伴,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她。
能让月荷放心交出暴雪的人,不仅需要得到她的全部信任,还要有足够的能力。
很多人往往第一条都难以符合。
她从未将暴雪的实操详细教给任何人,就算是上一任和她默契程度较高的机械师,她也只是教了对方基础。
没有教对方更深入的操作,倒也不是她有所保留,而是她知道她不会把控制暴雪的权力,毫无保留地给某个人。
况且对方并没有驾驭暴雪的能力。
落羽不一样。
月荷对他有私心也有对他能力的相信,落羽有操作暴雪的能力,她不在时,他可以独当一面。
落羽还不知道自己被月荷赋予了这么大的厚望,再次进入驾驶舱,还是被里面复杂又精密的构造震撼到。
他不无感慨地赞美:“月荷,你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机甲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机甲构造。”
“星网上有小部分暴雪构造图纸,那时就感到非常惊艳,想着能见到一回就满足了。没想到还有机会登上来。” omega的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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