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荷对了解别人的想法没多少兴趣, 别人是不是因为她高兴或气愤,她更不放在心上。


    落羽是例外,她对他的喜怒哀乐感兴趣,对牵动他的情绪更感兴趣。她喜欢他面对她时带笑的唇角, 喜欢他通红的眼睛, 也喜欢他对她的喜欢。


    还感到不够, 只是低眉顺从、轻淡自若的程度不够。她要他更浓烈的、深刻的、展露无余的爱意。


    就像那天他哭着同她坦白他不该生气,不该不乐意她和江酒走得近,在泪水和破碎的情绪中显露出来独占欲,向她寻求特殊感,她很喜欢。但落羽总是耻于表达。


    也许是事件本身就不足以挑起他的情绪——自然,月荷不喜欢这个猜测。另一个经她观察的可能更为可信——落羽不善于表达或者选择隐忍。


    尽管她不喜欢落羽遮掩情绪的拙劣手段,他却总是乐此不疲。


    不难解决。


    明明答应她会听话, 答应过不高兴会告诉她。他不往心里去, 她就用其他方式让他展现。


    月荷托抱着落羽, omega双手搂着她的颈,温顺乖软,似乎她带他去哪,他都没有意见。


    “月荷,晚上,晚上还有晚宴, ”落羽脸蛋红扑扑的,修长的手指抠着她的衣领,软声征求意见,“月荷,等晚宴回来好不好?”


    落羽还在因为月荷和他澄清误解而高兴,浑然未觉自己待收拾小羊羔的危险处境。


    他还以为月荷此时流露出的玉望和平时没有不同。


    好吧, 他们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他能理解她……但一会,一会就是晚宴呀,会不会显得挺不庄重。他感觉自己的脸好烫。


    然而月荷只是沉默几瞬未立即给他回应,落羽的顾虑便轻易倒台。


    他不由得替月荷劝服自己,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几日他担惊受怕,见到月荷,他悬着的心终于得以安放,他也好想亲近她。还有什么比做亲密的事更能安抚到他,传达他的喜悦。只要别被看出来,就好了吧。


    而且让他拒绝月荷,比任何不庄重的事都更难以做到。


    落羽害羞极了,他往月荷怀里拱了拱,揪紧她的衣服,温声求告:“那,那不要弄出痕迹好吗。”


    月荷将他放下来,落羽尚未看清周围的环境,女人的脸倏然在眼前放大,沉静如潭水的桃花眸中不知何时多了危险的邪气。


    “嗯,我尽量。”月荷不太走心的口吻,落羽霎时感到心愿恐难以达成,他往月荷颈间贴了贴,黏糊糊叮嘱,“你、你要记得。”


    此时他还未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竟比弄出痕迹更难应付得多。


    落羽抵着墙,后背传来凉意,他正疑惑,呼吸便被月荷夺了去,他的注意力便只放在眼前吻他的女人身上。


    她的舌探入他的口腔,碾过他的唇齿,勾弄着他的舌尖。深海信息素霸道倾压而来,朝白梅香袭去,捕捉、吞噬,最终与之一体交融。


    落羽白皙的脸颊红润,唇肉被咬得鲜红欲滴,温软中更显出一股天然纯欲的妩媚。


    他的肩头一凉,衬衫不知什么时候让月荷扯开,领口大敞着,皮肤更直接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冰凉。


    女人的吻来到他颈间,落羽偏头余光瞥到侧边,心提到嗓子眼。


    他们竟然在落地窗前!


    “啊!”落羽抓着月荷的手腕,受惊地逃离,却被压着无法动弹。


    高级材质制成的观景玻璃,如4K大屏高清透亮,从里面能清楚看到窗外的景致——落地窗正对着花园!


    初春的气候还夹着薄寒,花园里却生机盎然。


    葱翠欲滴的乔木高大挺拔,为花园隔绝出一片安静私人的空间。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曲径通幽,两旁玫瑰红艳似火,一簇簇挤做一团呼朋唤友,欢闹着蔓延到视线尽头。


    尽管花园现在看起来很幽静,人迹稀疏,但是,但是不代表一直无人闯入。


    “月荷,月荷,”落羽惊吓得语无伦次,眼尾的飞红比花园中的玫瑰还艳,重复喊她名字,“月荷,呜呜呜,月荷。”


    腰再次被小臂拦着拎回。逃跑失败,落羽便不断往月荷怀里躲,扯着她风衣的衣襟,徒劳为自己遮掩。


    月荷却按着他的肩,将他推开。彼此拉开的距离和骤然感受到微凉空气的皮肤都让落羽陷入更大的不安。


    “月荷,放我下来,不要在这里。”落羽哭颤不止,雪白的肩染上落霞的绯色,经脖颈一路攀至耳根,隐没在乌发中。


    月荷低下头,锐利的齿咬在他肩头,柔软的舌尖扫过皮肤,引起电流般的麻。


    花园随时有人经过,而且就算没有人,这样大白天半暴.露在户外,对落羽来说已经足够挑战神经。


    “不要在这,月荷,不要,不要在这。”他泪眼迷蒙,喉咙哽着,断断续续吐词。


    他搂月荷那样紧,菟丝花般绞着她。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哭得梨花带雨,祈求怜悯。


    却并未得到怜悯,月荷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唔,好痛。”落羽僵了一瞬,泪水无声涌下,落在正掐着他腰的葱白手指上。


    “放松点就不痛了。”月荷停了一下,却没有给他多少休息时间。


    落羽抽噎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在月荷的黑色风衣上,湿痕微不可见。绷紧的神经和alpha的蛮横都让他无法做到放松。


    强烈的羞耻感包裹着他,潜意识里给出的经验,让他立刻放弃尊严讨饶。过去月荷就喜欢这么折腾他求她。


    比起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在月荷面前丢人竟变成相对安全的事。


    “求你,月荷,求求,求求你,月荷。”落羽自己都没注意,他哭饶时带着撒娇的尾音,又甜又腻。


    没成想,月荷钳制他的力道变得更重,他竟贴着玻璃墙往上滑了几厘米,发梢在墙上蹭出凌乱的湿痕。月荷抓着落羽的手腕按到头顶,湿热的手掌很快在玻璃上留下透明的混乱划痕。


    本想讨饶令月荷心软,却换来更凶狠的对待。落羽哭得泣不成声,求饶的话不敢再说,只是呜呜咽咽地哼着,像被欺负狠的小狗。


    他混沌的大脑只希求月荷快点满意,收起她顽劣的玩心。他要坏掉了。


    “裴落羽,你不诚实。”月荷的声音穿过迷雾传来。


    “我哪里、哪里不诚实,”落羽哽咽着,“我哪里有跟你撒过慌吗?”


    “你刚才说你没有不高兴,”月荷说,“这不是撒谎?”


    “那是……那不算撒谎。”口是心非的事怎么算撒谎呢,落羽在心里给自己辩解。


    月荷捏着他的下巴,二人视线在半空相接。


    落羽虽然被抱着抵着墙,比月荷高出半个头,他被她仰视着,却没有居高临下之感。月荷的眼神饱含着的审视、愠怒,已然将他重压于其下。


    “我喜欢你将情绪展示给我,你因为江酒不高兴,因为赵临不高兴,我都喜欢。”月荷的目光柔和几分,温柔扫过他的脸庞,“所以不要遮掩,我说过你不高兴可以告诉我。”


    “为……为什么,为什么喜欢?”


    “不知道。”


    “月荷你是……”落羽思绪很乱,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他顿了顿,语气犹疑却免不了多了期待,“你是喜欢我吗?”


    落羽一时找不到别的解释,如果是喜欢……如果月荷喜欢他。


    中彩票般的喜悦瞬间把他吞没,冲淡了眼下情境的羞耻感。


    落羽眼睛明净澄亮,面若桃花,问她是不是喜欢,如明澈春水滴入她心田。


    喜欢?喜欢谈不上吧,应该是感兴趣。他对她的感情,她感兴趣。


    但是。 “这和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喜欢你,你就不愿意这么对我了?”月荷问。


    落羽微怔:“当、当然不会的。”


    “那就是了,而且,”月荷轻咬着omega绵软的耳垂,她有些无耻地坦白,“而且你好像吃醋的样子,我看到会有点高兴。”其实不止有点,这是可以说的吗。月荷微弯起眼睛。


    落羽惊讶地看她一眼,复垂下长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遭的暧昧温度降去许多,他的脸色似乎白了几分。


    空气过于安静,莫名难耐。


    月荷打破沉默:“我说了你不高兴告诉我,我会考虑你的意见。上次不就是嘛,我后面是不是拒绝了江酒?这次你误会我和赵临,我不是也和你解释过,你听了不是就开心了。”


    “所以你下次告诉我,不就不用生闷气。而且也让我知道你……”月荷像拿出糖果交换的小孩。


    落羽的眼尾无声滑下一串泪,明明没有刚才哭得那样凶,却不知怎么更容易勾起月荷的心软和愧疚。倒像是她的错了。


    这不是对两人都有益的交换吗?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想不通。


    月荷皱皱眉:“是你先答应我,会跟我说。你不会这么不守信吧。”


    落羽的无声拒绝令月荷略感不满,按着他腰间的手暗暗用了劲, omega便又贴着玻璃往上滑了几厘米。


    落羽的小腹狠狠一哆嗦,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彻底崩溃,他胡乱点头:“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我都听你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求你……”


    他哭得好凶,像谁欺负他过度了一样,寻求安全感似地一个劲往月荷怀里贴,往她身上缠,原本藏在她风衣下细白的腿伸出来,不似方才对抱露的恐惧。


    “月荷,你抱抱我好吗,可以抱抱我吗,月荷……”


    不知为什么,落羽似乎被厚重的难过包裹着,让他什么都无法在意无法思考。似乎只有她的怀里,她的拥抱,才是他唯一的安慰和逃避的港湾。


    实际他的风雨……都来自于她吧,月荷微妙地想,她承认她这次把落羽欺负得有点凶。


    月荷终究心上一软,紧紧回拥着落羽,带他往卧室走去。


    落羽垂着头,整个脑袋埋在她颈间,身体还微微发着抖,浑身泛着薄红的情动也未褪去。


    可是落羽莫名看起来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连月荷带他离开玻璃墙也没引起他多大的反应。


    月荷摸着他毛绒绒的脑袋, omega的头发让她揉的乱七八糟。月荷安抚着情绪极度低落的小狗,不太自在地解释:“那是单向观赏墙,我早就设置了隐私模式,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落羽趴在她肩头,没有回应。温热的水珠滚落在月荷颈间,顺着领口滑下去,微微灼烫着她的皮肤。


    月荷琢磨着自己的目的应该达到了,落羽下次肯定不敢再藏着不高兴不说出来。


    但把人修理之后,他如此沮丧,她又跟着不好受。


    她就是这样,明知道落羽这么保守规矩的人,大抵受不了那样的刺激。她又忍不住欺负他,把人欺负不乐意了,又苦恼他不乐意了可怎么好。


    特别像没想好补救措施的犯错小孩,明明一开始别惹他就好,又要惹,惹人不高兴了,又拿不出到点子的安慰。


    月荷轻轻把人放在床上,目光瞥向别处:“要不你睡会?”


    她刚准备离开,落羽的脚踝勾上她的腰制止她的动作, omega伸出双臂搂着她的颈,竟是前所未有的主动。


    他的睫毛潮湿,双眸如两汪清泉,里面盛着的月荷看不明白的悲伤,在泪眼中变得格外澄亮。


    落羽怕她消失般,满眸不安,哑着嗓子求:“不要,我不想睡,你再亲亲我吧,再亲亲我好吗。”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将月荷往身前扯,抛却羞耻地奉上唇瓣与她相吻,确认她存在般重重与她相贴。


    月荷纳闷,不过omega投怀送抱,她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omega的唇上还有湿咸的泪水,月荷不喜欢这个味道,她的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扫过他的唇角,那些咸涩便消失不见。


    落羽格外主动,他回吻着她,学着她的动作,咬合的齿多了力度,试图如她般在换.好之人的身上留下痕迹,却总是不称意,小狗一样饿急眼又不得要领地叼着她的唇肉吮吸。


    他一手放在她衣襟前,却半天没有解开一粒扣子,急得脸通红,眼泪越发不要钱地往外涌。


    月荷轻叹口气,心想这omega怎么笨成这样,这种时候还记着规规矩矩解衣扣呢,关键还解不开。她手把手教他。


    落羽盖了半天,终于在月荷身上盖了条毯子,将他们两人遮在于其下。


    这时他才敢胆子大点去撩她裙子……


    哪个大女人受得了这个!哪个大女人受得了这个!


    月荷低头深吻着落羽,将他的哭泣,不知缘由的不安和焦虑尽数吞没。


    这股来自落羽的,浓烈的、酸涩的情绪是属于她的,她以之为食,在食物的极度诱惑下,她失去克制地贪婪汲取。


    她的失控却重新勾起落羽的情绪,omega热情而青涩地回吻她。


    直到月荷尝到淡淡的咸腥气,她才发现落羽的唇角不知道什么嗑破了,他浑不在意。


    疯了好一会,落羽的嗓子哑了,嘴巴肿了,眼角的泪痕就没干过,却到底少了方才厚重的让月荷都险些喘不过气的伤心。


    他搂着她的腰,脸贴着她的小腹,依偎在她身边。


    他全心全意的依赖和满足让月荷很受用,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落羽后颈,和他享受眼下难得的片刻温存。


    落羽闷闷说了什么,月荷没听清:“怎么?”


    他仰起头,发丝蹭着她的小腹,痒痒的。黑葡萄似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她:“那我比别人好在哪里呢?”


    月荷想起来,他是指她之前说的“你不用和别人比,你有你的好”。


    这可有得好说了。


    月荷看着他春情满面,桃花般动人的脸庞,她所有打算形容解释的话都化成一句,她略有几分羞涩由衷夸赞:“你在床上好可爱,没人比得上你呢。”


    话落,落羽脸色竟瞬间变得惨白,黑眼睛中蓄满泫而未落的水汽,却模糊不了其中的锐利和羞怒。


    双唇让他咬得泛白,唇角的破口渗出点点血红:“我不是为了上.床才来找你的!”


    “我不是为了上。才来找你的。”


    他翻身仰躺着,手背遮住流泪的眼睛,满身的脆弱无助像徒劳挣扎的受伤困兽:“呜呜呜,我不是为了上才来找你的。”


    omega纤白的颈还有鲜红斑驳的咬痕,随着他的抽泣轻轻颤着,鲜艳明丽。


    月荷有点慌,不知道落羽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我也没这个意思啊。”


    她试探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落羽看起来很生气,不过竟然没有甩开她。


    月荷顺了顺落羽乱糟糟的黑发,细软的头发穿过她指间,像发丝主人一样柔柔顺顺。


    她的心又柔软了许多,也许是落羽不喜欢她这么夸他,于是她换了一个说法:“其实……其实还有别的,又不是这一件。”


    她抿抿唇,为了说出后面的这番话有些口干:“那另外一件事,就是我变成拟态的那次,你还记得吧。”


    “你没有躲我。”她说。


    落羽终于受了触动地拿开手,那双潮湿的满含着柔情的眼睛与她对视。


    月荷的句子得以更加利落坦诚:“只有你没有躲我,落羽。”月荷深深地看着他,双眼诉说着千言万语,“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人。”


    “真的吗?”落羽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又重燃起光亮般。


    “当然是真的,”月荷摸了摸他通红的眼角,“在我心里,落羽是很特别很好的人。我每次想起来,都想和你说谢谢。”


    第42章


    “在我心里, 落羽是很特别很好的人。”


    月荷的话一遍遍回荡在落羽耳边,甚至于当时她的语气、神态和动作都清晰在脑海中重演。


    怎么办呢,还是很容易就会被月荷安慰到。


    他应该伤心、难过才对吧,但事实上。


    心上猝不及防被月荷划了一道口子,上一秒还戳心窝子地疼着,这一秒又因她不经意的一句话感到暖乎乎的熨帖。


    心情被弄得像一张揉起的纸, 皱巴巴乱糟糟。


    鼓起勇气问她是不是喜欢, 却得到她的“看到你吃醋我会高兴”的回复以及孩子气玩笑的眼神。


    直到现在,落羽都不敢深想当时月荷的一言一行。


    她是抱着什么心态和他说那些话?要他以不悦交换,只因为她看到“他好像吃醋的样子,她会高兴”。


    而且那不是好像吃醋……他是真的在酸啊。


    ……为什么高兴?是觉得他不知边界,痴心妄想的样子有意思吗。


    真是,真是像个恶劣的小孩, 落羽很无奈默默谴责。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怎样伤人心, 又怎样让人感到惶恐。


    他自我怀疑到以为原先察觉的好感是自作多情,甚至她的笑,她的温柔都是一场幻梦。


    难过不安到不惜用身体勾引,也要确认她的存在,感受她的热情和兴趣,最终为无异于作弊得到的答案不要脸地感到满足。


    裴落羽,你是不知道她重玉吗,她只是把你当P友的时候还不是那样,她吻你,深深地拥抱你,能证明什么?


    他懂, 他懂得。


    可他还是因为第一次从那双冷静的桃花眸中看到的,几欲将他吞噬的充满占有欲的疯狂而感到安慰。


    那时绝望被冲淡了, 他不光彩的奢望浮上来。


    就让她吞噬他吧,彼此骨血交融,让他完完全全属于她吧。月荷不要只要他的身体好吗。


    疼痛、伤口、撞击都令他感到病态的宽慰。


    除此之外,寻找更多证明,证明他在月荷的生命中,的确占有一些特别的位置。


    于是他问她,她眼中他的好,是哪些好?


    “你在床.上好可爱。”


    答案如迎头棒喝,告诫他,裴落羽,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她就是喜欢你的身体。


    你自己不也是清楚吗,否则你为何自信朝她敞开双.腿,她就会拥抱你。


    知道是一回事,被正主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啊。难受地要死。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黑暗下来,陷在万念俱灰中根本无法自我排解的心绪。呼吸都变得刀割一样疼。


    然而月荷只是拍拍他,温声说“你是很特别的人”,就轻松将他扯出泥淖,他便又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这会月荷不在,后劲更加袭来,反复品着,忍不住偷偷高兴。


    很特别的人。很特别的人。


    他想得到的,反复确认仍然摇摆不定的内心,月荷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悬于空中的不安和自我怀疑都有了着落点。


    飘忽的心被稳稳地接住了。


    而且,而且落羽后知后觉发现,他对月荷的爱,并不是被无意伤害后,攒够失望会离开的消耗式爱恋,而是不断储蓄、满溢、直至深陷。


    月荷给他的糖总是比痛多得多。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他对她的爱都在增加,只不过增加的多和少的区别。


    像踏入以他对月荷的爱意而形成的沼泽,无论他是挣扎还是顺从,随着他的爱意上涨,结果其实只有一个。


    从前他以为月荷偶尔给他的不经意的痛,会让他怯步、知耻、失望。实际没有,他对她的爱从未减少,而且他越来越难以放下。


    变得贪婪。以前,以前意识到月荷将他当做P友,都没有这样痛得心脏都发麻的体验。


    这是正确的吗。是可以的吗。


    落羽已经无法思考了,他无法用一两件简单的案例判断和月荷有关选择的正确与否,无法判断他的选择是否和他曾希望的相敬如宾的婚恋观相符。


    他的很多原则早已被月荷搅乱。


    他甚至爱她的不驯、暴戾、顽劣,她粗暴地对待他,吻他,他竟然想的是,月荷总是那样镇静,就算是用身体,用卑鄙的手段让她露出失控,是不是也算一种特别?


    毕竟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上将大人,向来冷静自持,临危不惧。


    ……他是不是疯了。


    会被鄙夷吗。


    是错误的吗。


    可是、可是同样是月荷,在他从高处跌落时,没有在意他的身份,唯一向他伸出双手,帮助他安顿家人,因为他不高兴拒绝掉江酒……


    落羽想得头都痛了,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掀起被子蒙住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傍晚的眼光从窗户铺洒进来,投出倾斜的黄金光幕。


    床上,落羽安睡着,糯白的脸颊染着淡淡的金色光晕,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舞动跳跃。


    卧室内响起很轻微的脚步声,落羽转醒。


    “真巧,你正好醒了,”月荷喜道,“晚宴还早,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说着,月荷端来一盘糕点,“我去厨房要的。”


    落羽看着碟子里花花绿绿的糕点,她出去这么久,竟然是去找食物了。


    落羽拿起最上面的绿豆糕尝了一口。


    “这是宫廷的御糕,”月荷笑道,“为了今天的晚宴,他们特意做的,我跟厨师要了一点,先让你尝尝。好吃吗?”


    落羽乖乖点头。


    “我尝尝你这个,”月荷就着他的手咬掉板块绿豆糕,“确实好吃,不愧是御厨的手艺。”


    看着还剩下的半小块绿豆糕,落羽脸上腾地红了,举着那点绿豆糕原地无措半晌。


    月荷问他怎么不吃,落羽红着脸,把那点绿豆糕放在嘴巴。


    原本清香的绿豆糕变得格外甘甜,拇指大的一块,他含着磨磨蹭蹭吃了很一会。


    “你吃东西真慢,”月荷说,“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她把糕点递到枕他嘴边,月荷已经咬了一半,断口处还能看出牙印。


    落羽怔愣片刻,月荷笑道:“咦,你还嫌弃我。”


    “没、没有,”落羽倾身,咬下月荷手里的糕点,品山珍海味般细细嚼着,抬起晶亮的眼睛,“是很好吃。”


    月荷把手里剩下的那点塞到落羽嘴里:“最后一块了,你都吃了吧。”


    alpha的手指划过他的唇瓣,落羽垂着眼,抿起唇,伸出舌尖飞速舔了下月荷手指划过的地方。再抬眸时,却直直对上月荷探究的视线,眼睛瞬间瞪大,满脸绯红。


    “月、月荷。”他慌乱地不知道怎么解释,满眼心虚。


    月荷伸出手,他闭了闭眼,那双手落在他唇角。


    “这里破了。”她轻柔抚过的地方传来微小的刺痛。


    “没、没事。”落羽说。再说,也没有别的办法。


    晚宴。


    两人穿着女王为他们准备的礼服,具以复古的月白色布料为主。


    月荷的是白色收腰礼裙,裙摆垂至脚踝,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落羽的则是白色西装,衣服上绣有暗纹,和月荷礼裙上的元素呼应。


    以前月荷就算带落羽出席社交场合,两人大多是分开的状态,这算是两人第一次合体,还在女王亲自宴请的新年宴上。


    夫妻俩的容貌本来就优越,再加上他们明显的情侣礼服,两人一进入会场,就引起全场瞩目,众人窃窃私语。


    过去,她总是孑然一身,穿梭在觥筹交错间,格格不入,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而现在,利剑不再独来独往,她的身边多了陪伴。


    由于月荷最近流言缠身,和她寒暄的人没那么多。跟熟人打招呼时,落羽让月荷牵着,跟在她身边。


    “在这里见到你们太意外了,”那人说,“裴先生也如愿陪在上将身边,不枉裴先生的苦苦求诉。”


    “感情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另一人说。


    “如今舆论即将平息,上将应该不久就会回去吧。”


    …


    月荷面露疑惑,不过没有直接问,和他们说完才拉着落羽离开。


    “你在外面干嘛了?”她问。


    落羽吞吞吐吐:“就是我求陛下,让我来找你的事。”


    “怎么他们都知道?”


    落羽扯扯衣袖,低着头:“大家都在关注你,这么大的八卦,当然传的快了。”


    月荷没再细问:“他们说外面的舆论都平息了?是谁压了下来,女王吗?”


    落羽点点头。


    “你也参与了?”月荷机敏察觉。


    “是、是……”落羽舔舔唇,“女王也不希望事情闹大,所以我配合她……”


    “配合她什么了?”谈到正事,月荷的语气不自觉带了上位者的威严。


    落羽很不适应她审问般的口吻——主要是心虚,他头垂得更低:“就是一点小事,不值得说。”


    月荷深邃的目光仿佛已将他看穿:“等我回家再问你。”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落羽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牵着他到餐桌前:“我看你饿的厉害,想吃什么多吃点吧。”


    说着,给落羽端了几块小蛋糕,蛋糕上做着兔子、小羊等可爱的小动物造型。


    落羽拿着叉子,沿着蛋糕边切下小块尝了口,弯起眼睛:“好吃。”


    “这个你怎么不吃?”月荷指着蛋糕上的小兔子。


    “吃掉就没有了呀,”落羽圆睁的眼显出天真,“小兔子那么可爱。”


    “哦,”月荷瞬间兴致缺缺的样子,她撑着下巴,讪讪地看了一会小兔子,目光又变得大灰狼般凶恶锁着落羽,“可我觉得小兔子那么可爱,就应该被一口吃掉啊。”


    她理所当然的顽劣语气,落羽莫名想起他们宴会前的荒唐,不自在垂下眼帘。


    嘴角沾上奶油,他正准备抿掉,前方的阴影忽然压来,奶油被扫荡干净,舌尖还被调戏了一口。


    “好甜。”女人意犹未尽评价。


    落羽慌乱地观察四周,羞恼道:“月、月荷。”


    “上将。”


    落羽腾地挺直脊背,看向声源,面上霎时被撞破的窘迫。


    “尤安,好久不见,”月荷恢复了温雅得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上将,”尤安看向旁边的落羽,“裴先生,新年快乐。”


    到如今,尤安再也无法忽视落羽的存在,他已经如一根刺深深扎在尤安心上。


    如果说之前的上将,确实对落羽上心,那么现在呢?答案显而易见。


    原本尤安以为最难接受的,是和月荷的婚姻告吹,是无法做她的枕边人。


    月荷发现他的越界,找借口将他调离她身边后,在无法抑制的思念中,他想出一个自我安慰的借口——月荷不爱落羽。


    而月荷也不会爱上落羽,首先落羽如今的身份,对月荷没有任何前途上的助益,另一方面,落羽只是个娇弱的omega,月荷崇拜力量和强悍,不会对这种人倾心。


    正是有这样的理由,他才能在无法看到月荷的地方坚持下来。


    可眼下,他看到的又是什么?


    从月荷进入宴会,尤安就看到了她,被迫看到了跟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落羽。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或许应该说,什么时候月荷允许落羽对她这么亲密了?


    不但如此,月荷竟然还给落羽拿蛋糕,在公开场合,还黏黏糊糊,私底下不知该怎么荒谬。


    而且月荷看落羽的眼神……那种对热衷某事专注、充满胜负欲的眼神,尤安并不陌生。


    曾经他在月荷身上看到过很多次,当她投入在战役之中、商讨作战计划时,就会露出这种兴奋又全神贯注的神色,也是尤安会一次次心动的模样。但月荷什么时候对某个人有过这种兴趣?


    而且月荷在关注之外,还有藏在眼眸深处,不易察觉的缠绵。


    实在太刺眼了。


    尤安攥紧手掌,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月荷没有和他多谈的意思,尤安却不想这么快离开,他坐在沙发上,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尤安,如今的处境,你还是少和我来往吧,西蒙上将恐怕也不乐意见到。”月荷说。


    谈到父亲,尤安压下的怨念涌来:“我父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事事都要听他的。”


    他语气很不满,随即想到,他跟月荷的婚姻没法继续,不就是因为他太听父亲的话,不由得感到难堪。


    如果当初他坚持一些……就算脱离家族也要和月荷结婚,如今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他了?


    这半年,他和父亲的小矛盾也是不断,父子两人不见面还好,见面势必要起口角,父亲还催促他同罗家联姻……


    走神间,尤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索丽穿着一袭蓝绿色长裙,领口处缀着碎钻,同她戴的珠宝相得益彰,浑身散发着志得意满的气场。


    第43章


    四人坐在一起,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月荷上将,落羽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索丽意有所指道。


    月荷笑笑:“那是当然,落羽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虽然她还不知道索丽暗指的具体是什么,但八成跟落羽和女王的配合脱不了干系。


    为了来见她, 他大概做出了让人广为人知的牺牲。只有她还不知道。


    月荷的手劲不自觉加大, 掌心的手指回缩, 她放松捏捏落羽的手指。


    索丽莞尔轻笑:“只希望落羽的一腔真情不要错付。”


    尤安轻哼:“有什么错不错付,还不是他自己愿意。再说了,上将什么忠心的下属没有,为她抛头颅洒热血的都大有人在,他那点小事也值得说?”


    索丽看白痴般瞥了眼尤安:“怎么,因为别人自愿付出,就视为理所应当?想必西蒙先生在月荷上将身边任职时,就是不图回报吧。”


    尤安:“那也不能是自己非要做,却道德绑架吧!呵呵,搞得好像上将缺了他不行一样。”


    ……


    两人你来我往,当事人月荷落羽坐在旁边说不上一句话。


    月荷从洗手间出来,在拐角撞见索丽。


    “索丽小姐,在等我?”


    索丽笑了笑:“跟月荷上将说话就是简单,不用拐弯抹角。”


    两人坐到人少的地方。


    索丽端着酒杯,晶亮纤长的指甲轻敲着杯子:“上将,我最近查去年的卷宗,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月荷靠坐着沙发,双腿交叠,月白的长裙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星光,手搭在膝盖上,优雅微笑:“什么?”


    索丽:“还是裴源上将的案子,关于拟态人研究的实验报告,我有一些新想法。”


    月荷:“愿闻其详。”


    “真的实验报告和假的实验报告,从头到尾您母亲才是目前唯一的知情人。如果落羽去验证报告真假时,林女士给他的报告就是假的?”


    索丽放下酒杯:“上将先主导裴源上将入狱,再并且利用落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成为最终钉死父亲陷入牢狱的的帮凶。”


    月荷:“如果我没记错,索丽检察长年前就如此恶意揣测过。”


    索丽微微一笑:“月荷上将,这次我已经查到了实证。”


    月荷的脸色冷下来,目光锐利如鹰,周遭仿佛形成无形的风暴。


    在alpha强大的气场压迫下,索丽也无法保持轻松自得,她脸色略显苍白,冷笑道:“上将是准备当场杀人灭口吗。”


    “原来索丽检察长今天春风满面,是自认为抓到我这个把柄,”月荷弯起眼睛,却只让人感到寒冷,“你是想得到什么?”


    “是想告诉裴落羽,让他认清我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把他从我这魔窟救出去?”月荷勾唇,“还是说,你想用告诉他真相来威胁我,得到别的什么?


    “你觉得我会因此答应和你交易?”月荷声音越来越寒,“你确定我会受你威胁,而不罗斯家从此得罪我被我针对。你确定落羽知道真相,会对我影响很大?”


    月荷说:“他知道又怎么样,他是离得开我,还是伤得了我。你对我的手段应该有了解吧,到时候你这位童年玩伴让我不高兴了,可能会被修理地很惨,你确定看得下去?”


    索丽轻嗤:“你竟然反用落羽来威胁我?那你以为,难道我就会……”


    月荷没有看她,侧颜冷峻。


    索丽最终没能说出那句狠话。她起码还没有月荷那么冷血无情!


    月荷转过脸,眸色凉如秋水:“我可以很明白告诉你,如果你想和我做交易,就要拿出真正让我心动的东西,而不是试图威胁我。没人会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在你更需求我的情况下。”


    索丽脸色越来越白,咬咬牙:“林月荷,你真是一点也不在意落羽。”-


    晚宴上,月荷借机用了通讯器,这些天她终于同外界取得了联络,同时她终于知道落羽到底做了什么。


    她打开最近在星网流传的视频。


    视频里,女王的车从侧门驶出,起初车子缓慢行驶,一段距离后,似乎看到了什么,车速变快。


    这时,一抹身影冲到车前,司机没来得及刹车,那人生生被撞上,单薄的背影落叶般跌在地上。


    落羽竟然不顾性命去拦车!


    由于这场事故,终于让落羽见到女王。


    当初,月荷刚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女王就将月荷召入宫中软禁起来。


    暂时安抚了公众情绪后,女王则暗中压下这件事。这几日,讨论月荷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却没有完全平息。


    直到落羽公开拦车,险些出了事故。


    落羽的身份本就复杂,他直接取代月荷成为新的讨论对象。


    有说他对月荷用情至深,有说他心机深沉,他这么做是不想让他的庇护伞倒台,还有的说他表演欲旺盛,做做样子而已,实际早就找好了下家……


    公众有次展开更多讨论,关于落羽的城府,他下家的揣测……话题渐渐往娱乐八卦的方向转去,背后恐怕和有心人的刻意引导脱不开关系。


    这就是落羽和陛下的配合么?月荷想,让落羽去吸引舆论注意,将政治话题娱乐化,模糊事件焦点,以此让她脱身。


    不得不说,女王的话题替代品选得很正确,昔日的帝国情O 、风光的上将之子,现在的叛国贼之后、贫民区上将伴侣,每一个身份都能引起众多议论,更何况还有女王刻意放出更多关于落羽的爆料。


    ……


    那么落羽自己呢?他自己的名誉、公众形象呢?


    月荷又想起她和落羽被当众赐婚的情形,当时只是一个会场的流言压着他而已。


    真能做到不在意,任人非议、揣测都无所谓吗。


    而且,最重要也是月荷如今不想深思的是,如果到头来,落羽发现他的牺牲无意义,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又该怎么面对。


    就像裴源的案子,迟早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落羽会知道当初设计他锤死裴源叛国之事,她也是主谋之一。


    到时候,到时候落羽还会满腔赤城,毫无芥蒂在她身边吗。


    而且还有,还有索丽那个女人,还说没对落羽藏着小九九!


    想到索丽用落羽威胁她时,那副“你冷血我可没你无情”的样子她就来气,她的omega什么时候需要索丽心疼了!


    哼,而且如果索丽真心疼落羽,就不会拿落羽威胁她。


    索丽没想过后果?那番话确定不会让她迁怒落羽?


    月荷越想越觉得索丽莫名其妙,不由得拧起眉头。


    落羽拽了拽她:“月荷,你不要担心了,这两天陛下应该会让你回去。”


    “我不担心,”月荷侧过脸,“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答应陛下配合那种事?”


    “我希望能帮到你。”


    “帮我……”月荷沉思片刻,“我不希望你这样帮我。”


    落羽怔怔的,眼眶泛起薄红,喃喃道:“我又做错了是吗。对不起,我总是,我总是做不好。”


    他虚虚地看着地面,面色颓然,月荷的话似让他遭受不小的打击。


    “不是。”


    落羽抬眸,含着几分期待得到表扬的希冀表情。


    月荷却在否认后,半晌没说出后面的话——她不至于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谎言心虚,但面对眼前眼睛乌黑温润,毫无保留的落羽,她的违心话却半天都说不出口。


    当然做错了,你一不该冒险,二不该和女王配合,三不该把我的舆论压下去,我还有用的。


    这才是她想说的话。


    最终她摸了摸落羽的脑袋,选了其中之一的理由:“我就是不想让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果然,落羽露出甜蜜的受到安慰的笑容。


    落羽第二天就要走,而女王的意思是,让月荷再在宫里呆一两天再让她低调离开。


    月荷按着落羽欺负。


    “回去之后,你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去第八星区,不要到处乱跑,”月荷说,“原因不用我多说吧,现在大家对你的关注太多了,还都是不好的言论……”


    “嗯……唔……好、好。”落羽借着月荷放开他的间隙大口喘气,红唇被吻得靡丽,泛着湿亮的水泽。


    “春天快到了,你就和管家去花园松松土,看看开春种什么花,就不要出去了。”月荷又说。


    “嗯……”这声轻哼的鼻音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是过年,但这时候有人约你出去玩,你也不要出去,”说到这,月荷凝神盯着落羽的脸,“比如你的好朋友铂西,还有,还有他姐姐,他们约你出门,你也别答应。”这种时候月荷完全不想提起索丽的名字。


    再次得到一声轻哼,这次月荷却不满足他的应付,捏着落羽潮红的脸,揪起软绵的腮肉,凶凶强调:“记住没有。”


    落羽迷离的眼睛回神,怔愣地看着月荷,大脑似才开始解析她句子似的,片刻后听话点头:“记住了。”


    “我看你没记住。”月荷重重咬在他后颈的腺体上,决定故技重施,让落羽真正记住她的话。


    落羽手指发软地躺在床上,时间越来越接近他离宫的最晚限时。


    穿衣服时,他浑浑噩噩回忆起这两天。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床上度过呢。


    昨天嘴角撕裂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落羽摸摸那一处,有些恍惚。那天被浓重黑暗包裹的仿若走入死地的绝望情绪,又忽然离他好远。


    如今再想起来,更多是无奈。


    无奈于他和月荷的身体关系确实多于情感交互的事实,又觉得其实不是完全无法接受,起码她不气他的时候,美好地让他想一头扎进去。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落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成熟了,似乎慢慢接受了感官先于情感出发的亲密关系。


    “昨天跟你说的话你记住没有,”月荷送落羽到宫殿门口,一路上不放心地叮嘱,“有人找你,你不要出去……”


    “我知道,我不会和索丽单独出去。”落羽承诺。


    月荷被哽了一下,讪讪:“我又不是想强调她!我是指很多人,铂西啊,尤安啊,罗树啊等等,帝星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


    落羽点头:“嗯嗯,我知道,在你回家之前,我都不会出门,总可以吧。”


    他看着月荷略带紧张的脸,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倏然羞涩笑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的月荷,很多时候让他感觉自己被喜欢着、被特别对待着,所以就算偶尔被不经意伤害,他也能快速忘记、恢复,沉溺在她的温柔里。


    不是他的恢复能力强,自我欺骗的技术高超,而是月荷给的糖是真实存在的啊。


    她的善意和好感从来不虚幻,尽管她或许也是真的不爱他。


    第44章


    月荷在王宫又呆了两天,在一个深夜,女王派人秘密将她送了出去。


    亲卫齐梦来接月荷:“上将,罗家和西蒙家有结亲意向,形势对我们不利。”


    月荷:“我知道。”


    “裴源上将的位置至今空悬,有几个大家族都盯上了。”


    “他们不见得有真实力, ”月荷说, “年后估计要开始争夺大战了,我们先隔岸观火。”


    齐梦:“上将,还有你的机械师请辞了,应该是你入宫的这段时间,他被罗树家策反离开我们阵营。不过他也没有去罗树方,只是躲去一个遥远的星系。 ”


    月荷双唇绷成一条直线,片刻后, 轻叹:“好吧, 他没有背叛我就够了。”


    在大型机甲驾驶时,机甲手通常需要和机械师相配合,月荷的机甲操作复杂,学习期漫长,对机械师综合能力要求高。


    这么多年来,她的机械师来回换了三茬,最终和现下的机械师建立了比较长久的合作关系。


    这时候对方请辞……


    月荷说:“如果最终没有合适的人选, 再把他绑回来。”


    齐梦点点头:“还有最近异兽森林的边缘,出现了猛兽闯入平民村庄,伤害村民的安全事件。虽然这件事看似和拟态研究所毫无关系,但异兽森林自出现就一直风平浪静,与人类相安无事,却在这时候爆发伤人事件……我总觉得有些微妙。”


    月荷淡淡道:“那群人在贫民区挑不起事端, 转向异兽森林了。”


    落羽没有回第八星区,而是在帝星等月荷回来。


    到了苏山别墅门口,落羽早等在门口,初春时节,空气中还有料峭寒风。落羽穿着黑色风衣站在高大的雕花门前,身形被衬得娇小修长。


    他双手揣兜,小狗一样巴巴张望着,看到她的车时,露出一排白牙,小跑上前,春天藏在他的笑容里。


    落羽还特意给月荷准备了接风宴,总共六个人参加,月荷、落羽、管家和还在家的佣人们。


    晚上,乖软的小狗钻到月荷被窝,月荷捏着他腰间的绵肉:“这两天在家有没有听话。”


    落羽呼吸一颤:“有、有呀,我哪都没有去。”


    这个月荷相信,管家已经跟她汇报过了。


    “……铂西联系你了吗?”月荷问,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索丽。


    “他喊我出去,我没有答应,”落羽咬咬唇,“我后面可以跟他约吗?”


    “现在你风头紧,有什么好联系的,过阵子再说。”


    “好。”


    落羽面上闪过淡淡的失落,月荷并没有看到,她还在专注玩他腰间的肉,像棉花糖一样,绵绵软软。不光这里,落羽全身的肉都是如此,而且皮肤柔嫩一碰就红,真的很容易勾起她的凌虐欲。


    月荷手掌往下,眼神变得晦涩:“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还是离罗斯家的人远点,最好不要联系。”


    落羽没防备月荷就转了攻势,下意识夹着她的手,轻哼,结结巴巴问:“为、为什么?我和铂西从小一起长大,他不会害我。而且不和他联系,我没有朋友了呀。”


    “不是有我吗,而且还有许玲枝,不一样做朋友。”


    “那不一样……”落羽鼻尖微红,湿漉漉的眼睛显得委屈巴巴。


    “有什么不一样?反正我不喜欢他们家,你也不要和他们来往过密。”月荷独断地要求落羽和他同一阵线。


    “好、好吧。”-


    落羽登上机械师网站,聊天里有人给他发招聘邀请函,还是以军方的名义。


    落羽在网站中级别不低,这些年陆续有人招揽他,由于各种原因他都拒绝了。


    但这次对方给出的条件实在优厚,他的视线落在“一经录用即获少校军衔”。


    少校……


    落羽咬紧唇,露出明显的心动。父亲有叛国之罪,难道也可以么。


    尽管可能是痴心妄想,落羽还是主动约见了对方。


    齐梦看到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落羽,她顶头上司的婚配对象。


    她略感惊奇:“裴先生?”


    “是,齐小姐你好,我是裴落羽。”落羽站起来,礼貌和她握手。


    “齐小姐,你们的招聘我很有意向,你们的能力要求我都符合,只是有一点我必须提前向你坦诚。”


    男omega谈起自己的专业时,自信从容,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切中要点,完全和齐梦要求的机械师能力相符。


    他带了专业的绘制图以及专业的考核证明。


    谈起自己的家世,气质矜冷的男人才露出点拘谨内敛的神色,实事求是地说清楚自己的家世情况。


    言谈之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认真谈论着公事时,他那双凤眸不苟言笑,清高自守,带着不容冒犯的距离感。


    齐梦对落羽的最初印象都来自月荷的评价——他是个娇气、敏感、爱哭的贵族男omega,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是一朵温室的娇弱菟丝花。


    “很不好照顾,以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家里突然落魄,离开我真不知道他该怎么生活。”对于他们结婚的原因,月荷这么说过。


    眼前的人完全和上将嘴里的那个人大相径庭嘛。齐梦联想到落羽从裴家落没起便遭受的非议,按照月荷所说,那必然对落羽造成沉重打击才对,但他身上却自然流露着被生活磋磨后心志仍未大改的韧劲。


    两人对同一人的认知差别会这么大吗?


    难道落羽是在伪装?而且上将都不知道他的机械师身份。


    想到这层,齐梦本来对落羽的欣赏被警惕取代。


    办公室。


    月荷收到齐梦关于面试机械师候选人的邮件。


    “机械师十四原名裴落羽,详细信息如下……”


    光屏里,熟悉的脸出现在信息栏,月荷的视线落在那张证件照上,眯了眯眸。


    落羽回去的路上,心里激动难掩。没想到他竟然通过了初步考核,他的身份竟然不是阻碍。


    当然,具体是否录用,还是需要机甲手拍板决定,只有他能和机甲手配合,他才能最终留下来。


    落羽也从齐梦那里多方面了解了他们对机械师的具体要求。


    他有信心做得到,只要机甲手不难相处。而齐梦说,机甲手为人温和,平易近人,让他不用有这方面顾虑。


    这就没问题了。


    他肯定会配合好机甲手,顺利留在军队。


    留职便是少校军衔。


    诚然,落羽对入仕做官没有兴趣,过去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月荷结婚,给她生几个孩子,在家相妻教女,偶尔参加名流宴会为月荷仕途走动人脉,做合格的贤内助。


    而现实事与愿违,这只能作为遥不可及的美好向往了。


    如果他能成为少校,起码他和月荷的差距能缩小些,站得离她更近点。


    还有母亲和弟弟,他有余力照应,不必再事事都麻烦月荷。


    前路明亮!


    落羽不由得弯起眼睛,步伐轻快。


    晚饭。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月荷问。


    落羽放下碗,略显拘谨,面上难掩喜悦:“是有点高兴的事,我今天联系了一份工作。”


    “嗯?什么工作?”


    “就是……就是画画图之类,我大学的专业是绘画,还有些功底。”落羽囫囵地说着,心虚地看着碗里的米饭,试图用文字游戏暂时瞒过月荷。


    他现在还不准备跟月荷坦白,虽然在齐小姐那里的面试通过了,但最终如何还是要看机甲手的意见。


    他想等和机甲手见过面,他的工作确定时再和月荷说,给她一个惊喜。


    她会夸他的吧!不是“你在床上好可爱”的那种夸奖,而是认可他的能力,将他视为合格战士的夸奖。


    落羽想想都心潮澎湃,没注意到自己脸都红了。


    月荷淡淡扫他一眼,悠悠道:“你大学学的国画吧,什么工作,画国画?”


    落羽支支吾吾:“就……就差不多吧,算是国、国画。”


    月荷心里冷笑,给国家画画的国画是吧。看来omega是不准备和她坦白了。


    落羽一切隐瞒、撒谎的行为,都会令月荷感到不满。


    尽管落羽已经够容易被看穿,他那双眼睛干净得藏不住任何秘密,就算今天月荷没有从齐梦那里提前得知落羽的秘密,她也会因为怀疑他的怪异表现去调查他,最终得知真相。


    但是她觉得自己调查、看破的东西,和落羽主动同她坦白就是不一样。


    她看出落羽因她的追求者产生的不高兴,和落羽主动向她表达的不高兴,感受到的喜悦就是不同。


    “月荷,那个工作还有终面,我要过去几天参加面试。”落羽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双颊泛着动人的红晕。


    这样明媚雀跃的落羽,月荷也不忍心在这时表达不悦扫他兴致,淡笑道:“那祝你面试顺利,相信你肯定可以入职。”


    听到她随口的祝福,落羽脸上更红了,激动道:“谢谢你月荷,我会努力的!”


    月荷明天就要离开帝星去异兽森林,落羽的行程在后天。


    深夜。


    月色明亮,高悬空中。


    omega仰躺在羊绒毯铺就的躺椅上,雪颈吻痕斑驳,细白的腿无力搭着椅子把手。月光如水,静静洒下,为他覆上一层银辉的薄纱,雪白的皮肤更显圣洁无暇,如被献祭的美丽圣子。


    红梅盛放的皮肤,湿亮红肿的唇,凌乱糟糕的头发,都昭示着祭品已经被怎样享用。


    落羽精疲力尽,在半开放的阳台,他的力气只能支撑着他虚虚地藏在月荷投下的阴影中,躲着月亮。


    太亮了。都被看到了。都被月亮看到了。


    说来很不好意思,月亮在落羽心里一直都是很神圣的存在,或许因为和月荷的名字重了一个字的关系。婚前他想念月荷时,就喜欢从窗户看月亮。


    那么皎洁、神圣不可冒犯、高悬天边的圣洁明月,和月荷一样。


    月亮对落羽而言,代表着他对月荷尚未沾染任何私欲、最具幻想最纯洁时的感情,如同青春期时的春心懵懂。


    在他的幻想中,他和月荷都足够完美。


    矜持腼腆的omega和温柔体贴的alpha 。


    而现在,他已经认识到月荷的恶劣、霸道、表里不一,同他的幻想差距好多。


    他还要被月荷弄成这样,成为失控的恬不知耻的omega和这样的月荷在月亮下做./呢!


    落羽简直要碎了。


    他默默淌着眼泪,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他哑着嗓子哀哀求饶:“不要了,不要了,我要坏了。”


    “是你答应我,可能要分开很久,今晚会满足我吧。”月荷嗓音温凉,像月亮的黑暗背面,像要弄坏他诱惑他沉沦的恶魔。


    落羽羞耻极了,他吸吸鼻子,微弱地表达自己的抗议:“那你也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久吧,我只是个omega……”


    月荷笑了一下,调侃道:“就你这体力,你还想……”说到一半她忽然收声。


    落羽睁开湿漉漉的长睫,眼睛红通通的:“我还想怎么样?”


    月荷哼笑一声,没回答,低头亲了亲又娇又委屈的omega。


    她想说的是,就你这体力,还要做我的机械师。恐怕还要多训练训练。


    “你一个omega ,和我分开那么久,我会不放心。”月荷温柔地抚着落羽汗湿的鬓发。


    落羽让她这话撩得心脏怦怦直跳,说得好像他是那种被管得很紧的妻管严。还有这种幸运吗。


    他无暇想月荷这话背后的意义,便一头栽进月荷给他设的甜蜜陷阱中,很诚恳地表决心:“月荷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我更不会碰任何人,我就是单纯工作。”


    “除了工作,我私下里不会和同事有亲密接触,也不会接受别人的约会和追求,当然应该也没多少人敢追求我了。”落羽字字句句保证,忽然,他想到什么,变得惴惴不安。


    他几乎没勇气问出来:“你不会……不会是不想让我去工作吧。”他扁扁嘴,感觉月荷真有可能这么蛮不讲理,就像她不让他和铂西来往一样。


    让他在家做她的X玉机器吗,落羽觉得眼前一黑。


    白天还那么开心,充满希望……


    眼泪不受控地滑落。


    月荷还以为把这个娇气的omega又弄疼了,哭这么多眼泪,她放缓动作,咬咬他耳垂:“当然不是不让你去工作,我很支持你去工作,我只是有个要求想让你答应。”


    落羽瞬间止住眼泪,没注意到月荷语气里的狡黠,忙不叠承诺:“什么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为了他的心愿,他愿意向月荷奉上全部。彼时落羽还天真以为,他几乎什么都给她啦,她再要还能要到什么。


    第45章


    上章末尾有增修ORZ


    ——


    月荷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落羽震惊地看着月荷,一时忘了言语,他迟钝地明白月荷的意思,眼底迅速浮上薄泪,急遽道:“我、我不要!”


    月荷上扬的唇角绷直,落羽抓着她的手,湿红的眼角重新覆上泪痕,他凑近月荷讨好地吻她:“月荷,可以换一个吗,换一个好不好。”


    红艳的唇瓣微颤,湿咸的泪水随着他的亲吻沾在她唇畔,小心翼翼,温温软软。


    楚楚惹人的小可怜, 月荷差点心软。


    但心硬吃得更好!


    月荷心一横:“不行,你不想就算了,我也不能说什么。”她利落转身,背对着落羽。


    落羽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侧颈,戚戚地喊她名字,一声接着一声,月荷拿出铁石心肠才勉强顶住。


    第二天吃过中饭,月荷准备启程。


    落羽不放心地叮嘱她,说着说着眼眶微微红了。任务他并不清楚,但每一次分别都足够让他牵肠挂肚。


    月荷喜欢这样温情的场合,她忍不住按住娇美的omega狠狠亲了口。


    电视剧里,将军们去战场前,会有伴侣送行依依话别。而现在她也有了,月荷不无自得地想。


    落羽让她突然的举动弄得脸红,低低喊她,慌乱地看向管家,对方一脸慈爱,他更害羞地低下头。


    月荷拨开他额间的发,提醒:“我订的东西今晚就到,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月荷,”落羽小心瞥眼管家,压低声音做最后挣扎:“可以……可以换个吗。”他长睫凝着水雾,如春时凝着晨露的娇妍花瓣,双颊春色斐然,娇艳欲滴。


    “你说呢?”月荷吻了吻他的侧脸和他道别,坐上车。


    落羽留在原地,目送月荷远处,车越来远,最后凝成一个点消失在拐角。


    心里的不舍扩大。


    要分开好久。


    晚饭落羽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


    洗漱完躺在床上,通讯器没有任何反应。


    月荷没和他通话,也没有发信息,自然,他们之间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


    只有被灌满深海信息素的腺体,证明月荷确实来过。


    这段时间,她怎么解决?会有别的omega吗?她也会让他们身上沾满她的味道吗?


    落羽忍不住胡思乱想,越想心底越涌起强烈的不安和嫉妒。


    不会,不会,月荷才不是那种人,也不是谁都能满足她的要求,以前她都没有绯闻……


    ——那是因为以前她没经历,她现在经历了,食髓知味,还会只要你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需求,出任务需求只会更大。再来个江酒张酒的,她招架得住?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落羽烦躁地翻了个身,赶走脑海里喋喋不休的声音,脑袋逃避地拱在被子里,半晌不动了。


    “裴先生,上将给你订的东西送了过来,她让我直接拿给你。”管家的声音响起。


    话落,落羽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慌乱中鞋子都没穿好,打开门拿过管家手上的礼盒,结结巴巴道谢,关上门,心脏还砰砰跳个不停,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


    他就该等在客厅,拿到东西再回卧室!


    落羽反锁好门,拉上窗帘,兔子般蹿到床上。房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他拿过礼盒,颤颤巍巍打开一条缝,昏黄的灯光下,里面的物品反射出皮质兼玉质的色泽。


    落羽脸色爆红,啪地关上盒子,做贼般塞进被子,人也整个钻在被子里,床上鼓起一个小山包。


    真的要穿这种东西吗。


    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她说着让他随意,实际他只有一个选择。


    月荷根本不是怕他出轨,她就是想整他,看他难堪。


    落羽简直想哭-


    第八、第九星区,同属贫民区,但两区距离遥远,在接壤地带,荒星遍布,人迹罕至。


    异兽森林便在这其中的一颗荒星上,A233星,气候湿热,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下雨。星球大部分被水包围,可供人类生活的土地面积狭小,森林覆盖植被,夜里有野兽出没。


    由于帝星对贫民区的限制发展政策,这里大部分贫民还是原始社会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


    祥福村是A233星最大的人类聚集村庄,村子距离异兽森林三四公里左右,平时村民们会去森林外围打猎摘野果。


    多年来,森林和村庄相安无事。


    最近却发生多起异兽恶性伤人事件,它们在深夜潜入村庄,不仅偷盗抢劫,还攻击人类,而最近一月发展更严重,已有数人被攻击致死。


    甚至有个小村庄全村被屠,人类内脏都被野兽啃食,一时人心惶惶。


    此事传到帝星,有不少意见支持消灭异兽,将异兽森林夷为平地。


    这事本不该月荷管,但她在查左里案时,竟查出左里和这的人有过暗中接触,月荷向女王申请调查权限后,解决事件的责任便落到她身上一半。


    她还记得女王给她派下任务时,罗树急切的表情,他向女王申请几次全权处置,都被女王挡了回去。


    月荷断定这件事和罗树脱不开关系,只不过她暂时没想明白,罗树想从异兽森林拿到什么?


    到了祥福村,月荷先安排下属去走访调查,她自己在远离村子的帝星驻办机构落脚。


    很快,下属将最新消息同步了过来。


    就在前天,森林边缘又发生一件恶性伤人事件,住在那里的一家五口,除了一个小女孩,其他人全部被杀,根据尸体上的血痕来看,是猛兽的爪和齿。


    而且和之前只是看到伤势的情况不同,这次有目击证人,对方亲眼见到一只美洲豹咬碎人类头骨。


    根据证人所言,他虽然没亲眼看到小女孩被咬死,但美洲豹把她叼进了森林,只怕是为了给孩子做食物,也是凶多吉少。


    异兽森林自存在起,只是在深夜,那些猛兽被人类看到过,它们比普通兽类体型更庞大,因此得称异兽。


    这些年,它们自给自足,从来不曾向外界寻食,根据调查信息,可以说这群兽类甚至有些躲避人类。


    怎么会突发恶性事件,伤害人类为食?


    其中疑点太多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大树高耸入云,树叶沙沙作响。森林深处,偶尔传来兽鸣,犹如来自远方的呼唤。


    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会感到诡异恐惧,但月荷却感到难言的亲切。


    头顶好痒,要长出耳朵了。


    上次意外中了催化剂后,勉强算因祸得福,她多年压抑的拟态得到纾解,无形中化解了以后可能会出现的更糟糕的境况。


    她本来就可以自由控制拟态,但因为常年压抑,着了拟态催化剂的道,让她一时差点失控。


    那次之后,她发现偶尔变成拟态的形态,能帮她平衡各方面身体机能,缓解她的压抑状态。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拟态影响的关系,她处在这种原始森林,格外想变成拟态的样子。


    月荷处理着公务,齐梦的通讯打了过来。


    齐梦:“上将,裴先生明天中午到达星空基地。”


    月荷挑眉:“他来这么早,不是跟他说我晚上才能过去吗。”


    “裴先生说想提前来基地熟悉一下。”


    月荷弯眸笑了笑:“真是个好学生。”


    就是不知道落羽这个好学生,有没有听她的话,穿她送他的礼物,怪想知道的-


    齐梦亲自接落羽去星空基地。


    一路上,上司的婚配丈夫端坐着,仍然是清高自持、清冷出尘的模样。只是落羽的颊边始终挂着两抹可疑的红晕,薄唇紧绷,清疏的凤眸略显局促,比起初见,少了些遥远的距离感。


    齐梦还以为他紧张,出声安抚:“裴先生,你未来的机甲手算好说话,其实这次邀请你过来,不出意外,这件事基本能定下。”


    落羽抿抿唇,礼貌道:“谢谢你齐小姐,听了齐小姐的话,我有信心多了。”


    这位上司的婚配丈夫还挺谦虚。


    虽然齐梦没有向落羽透露机甲手的具体身份,但以星空基地为名义的军方招聘,其暗示的背景也不简单。


    落羽走入招聘最终流程,不仅不骄不躁,比起上次的自信,如今还多了分拘谨。


    月荷的机械师本来就难找,齐梦挑选了很多个候选人,月荷看过详细资料以及她的面试评估后,都一一pass。


    落羽是所有候选人中,条件最符合的一个,他对自己的判断很准确。


    齐梦虽然第一眼就认出了落羽,但她没有丝毫徇私,反而因为落羽是月荷伴侣的身份,她对落羽的评估更严苛一些。


    她相信月荷最终向落羽发出前往基地的邀请,也是因为对他能力的认可。


    既然落羽专业能力符合任用标准,加上他是月荷伴侣的身份……齐梦想到一句古话,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未来两人合作兴许能给月荷带来新的突破,齐梦对此还是持比较乐观的态度。


    就是不知道月荷为什么不让她提前和落羽说更多,或许上将还有些她没想到的顾虑吧,齐梦猜测。


    到了基地,齐梦先带落羽去宿舍,月荷让她直接按少校标准给落羽安排。


    两室一厅,房子里有基本的生活用品。


    “房子好大。”落羽感慨。


    “裴先生,你暂时住在这里,如果还有其他需求,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宿舍的管理员,这里的通讯器里都有相应负责人电话。”齐梦说。


    “谢谢,我暂时没有其他需求,”落羽问,“齐小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机甲场看看未来的合作伙伴?”


    齐梦看了看时间:“好,我来安排,裴先生你等我消息。”


    齐梦走后,落羽精神紧绷了一天,才勉强放松。


    他一举一动就能感受到月荷给他准备的“礼物”,跟齐梦坐在一起,更是让他羞耻感爆棚。虽然穿在里面,根本不会被看到,但那种被目光注视时产生的不安感,却时时缠绕着他。


    他真是疯了,不知廉耻,竟然会答应月荷那样的要求。落羽不知第几遍唾弃自己,但他确实不希望月荷失望……而且,他听她的话,她会多找他的吧,就算是逗他看他笑话好了,只要她不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除了不知耻,他还变得这么卑鄙了。落羽不禁叹了口气。


    落羽没收拾行李,虽然齐梦和他说的很肯定,不过他还是打算见到合作的机甲手,最终定下来再说。


    他坐在书桌前,做好好久的心理准备,才勉强集中注意力开始画稿件,这时门铃响起。


    他刚到这,谁会来找他?不会是他合作的机甲手吧。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第46章


    咚咚。


    月荷打开门, 一个绿眼睛的少年站在门口,皮肤黝黑。


    “你们是来调查小丫的吗?”少年问。小丫就是失踪的少女。


    “你有线索?”月荷看着男孩,让开一条缝,“你可以提供给我。”


    少年名叫莫提, 上午他看到村子里有人走访, 询问小丫的消息, 他没有上前。


    在暗中观察之后, 他才确定这次来的人和之前来过的人不同,放了心, 才敢来找她们。


    月荷听后:“我们是帝国下派的调查机构,当然和私自组织的调查团不同,你的做法很正确。”


    莫提:“他们也是帝国的人……我还看到了他们的工作证明。”


    “什么机构?”


    莫提皱眉想了想:“叫什么拟态研究所,那时他们就想带走小丫!”莫提变了脸色, “就是他们,小丫才失踪了,肯定是他们带走了小丫! ”


    莫提从头讲了他知道的一切。


    A233是O系社会,尤以繁育能力强的女O为尊,小丫成年后,分化为S级女O,在祥福存轰动一时,这个星球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等级如此之高的omega了。


    小丫在祥福存, 无疑拥有绝对择偶权,全村的未婚AB都供她挑选。


    但她迟迟没有婚配, 连绯闻对象都没有。


    小丫最常做的事就是去异兽森林边缘,在那里她结实不少异兽, 还说和它们是朋友。


    村人觉得她奇怪,渐渐不再和她往来, 她的家人也因为她迟迟未婚倍感压力,父亲甚至在人前说过小丫不是他们亲生女儿的话。


    后来拟态研究所的人来了,听说小丫的分化等级后,向她抛出过橄榄枝。虽然各星区之间人口流动有严格限制,但那帮人说可以帮小丫离开,落户贵族区,彻底改变生活,不想遭到小丫拒绝。


    “小丫说他们不怀好意,”莫提黯然道,“她的直觉很准,我相信她的话。”


    但是她的家人却希望小丫能答应。


    僵持几天,那群人没得到小丫的同意,不得不离开。


    直到一个月前,这群人再次出现在祥福村。


    说到这,莫提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他们这次说可以给村子建设医院,每家每户还能分到大量捐赠的物资,他们来自帝星,还是官方人员,村民都相信他们能做到。”


    “但他们有条件是不是?”月荷笑道,“他们要求小丫跟他们一起走。”


    “是,如果小丫还留在祥福村,她就成全村的罪人了。之前本来就因为她迟迟不婚配,令村里人不满,”莫提说,“祥福村是一个整体,为村子不断孕育后代壮大种族,是有孕育能力的性别群体的责任。”


    “那群人给村民们一个月的思考时间,但在这一个月中,小丫一家遭到大家的排挤,再然后,就是小丫一家在异兽森林边缘遇害,小丫失踪。”


    莫提咬定是拟态研究所的人带走了小丫。


    “他们肯定是嫁祸给异兽森林,异兽们绝对不会伤害小丫!”莫提激动道。


    月荷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有人目击是一只豹把她叼走了。”


    良久,莫提才说,“因为异兽森林住着人!”想到什么,他微微发抖,“那个人长得非常可怕……我和小丫无意间看到,他长得像小山一样高大,胡子很白,一只眼坏掉了……他不准我们说出去,他说如果我们说出去了,他会晚上来咬死我们。”


    说着说着,莫提吓得牙齿打颤,结巴道:“所以姐姐,我今晚可能就会被咬死了呜呜呜,小丫就拜托你们了!”


    月荷:“……”


    这股天真劲,怎么有点眼熟。


    看来她需要去异兽森林走一遭。


    在那之前,她得先回星空基地,把她的机甲开过来,当然,还要带着她的机械师兼结婚对象,她的omega在干嘛呢?


    月荷打开光屏,远控软件还是显示信号受影响,未连接上落羽身上的礼物,可恶,信号还能不能好了。


    “姐姐,很麻烦吗?”莫提坐在一旁休息,看到月荷皱起眉头,顿时忐忑起来。这帮人不会没那帮人厉害吧,那找回小丫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月荷“嗯”了一声:“麻烦。”再不让她连上信号,基站麻烦可大了。


    莫提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


    落羽让人喊了出来,去了机甲场。


    他本不想出来,但喊他的青年人态度很好,说听说他是新来的机械师,有问题向他请教。再一想,他本来就打算去机甲场看看未来会合作的机甲,便同意了。


    他每多走一步,身上穿的东西都传来让他羞耻难言的感受,尤其这里还是庄重严肃的军事基地,他根本忍不住不去胡思乱想。


    不止生理上,他心理上也倍感煎熬。


    落羽裹紧风衣跟着前方人的步伐,长睫敛下眸中异样的情绪,面上却始终泛着嫣红的莹润色泽,看起来异样非常。


    这时,前方的青年停下脚步:“啧,才走几步,你就脸红气喘啦,真是正规选拔来的机械师吗?”


    青年面上挂着讥讽的笑,和十分钟前出现在落羽宿舍门口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落羽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视,微微皱眉:“自然。”


    正是晚饭时间,机甲场的训练人员正处于自由活动时间,看到这边的动静,陆续围了过来。


    “陆少宫,训练新人呢?”有人和青年打招呼。


    陆少宫大笑,还未说话,落羽主动向对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新来的机械师,裴落羽。”


    “卧槽,你就是新来的机械师?”那人打量着落羽啧啧称奇,友好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明扬,是一名机甲手。”


    外头虽然风声很小,但在星空基地,月荷在找机械师的消息早已传开,这个空悬的位置更是众人抢夺的对象。


    齐梦同时在内部和外部寻找合适的机械师,内部优先选拔进入候选流程。


    月荷前任机械师请辞后,陆少宫成为基地综合实力最强的年轻机械师,很多人都以为月荷新任机械师非他莫属。


    直到众人听说齐梦从外面找到一名机械师,不日会邀请到基地。


    这还是齐梦第一次邀请外界的机械师来基地,这背后同时代表着月荷的授意,在落羽没来之前,落羽早已是基地众人议论的对象。


    明扬看着落羽,笑出一排白牙:“哎呀,我们还以为机械师十四是个中年大叔,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位美人。”


    陆少宫沉下脸,冷笑:“长着一张祸水脸有什么用,说不定就是个绣花枕头,”他轻蔑地扫了落羽一眼,“走过来不到十分钟,就累成这样,身体素质看起来很差。”


    这倒不是陆少宫一个人的想法。


    人们对过于美丽的东西,不免会有华而不实的联想,而此时的落羽面上红润异常,额头冒着细汗,很难不让人往身体不好上猜测。


    只有落羽知道,他眼下境况的真实原因,他抿抿唇,勉力藏起不便言说的难堪,抬眸时恢复清冷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礼貌反问:“那关你什么事?我的身体数据都是如实提交,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去找齐梦长官。”


    落羽这时还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对他敌意这么大,而且变脸这么快,说话夹枪带棒。


    他瞬间很不喜陆少宫。


    陆少宫冷嗤:“狐假虎威学的挺溜啊,不过我还就不怕你们这种,不管你走谁的关系进来,趁早收拾东西滚蛋,这里不是你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玩乐的地方。”


    “我当然是凭自己实力进来的,”说到这个话题,落羽有底气很多,毕竟他在父亲叛国的阴影下,依然能来到基地,这完完全全是基地对他能力的认可,“没有水分。”他强调。


    “实力?”陆少宫轻蔑道,“好啊,那我来考考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实力。”


    落羽原本板着脸,冷傲不好靠近的模样,闻言笑了一下,清丽绝伦的风姿,几道看好戏的目光骤然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考考我?”落羽笑着重复。


    “怎么,你既然有实力,怕我考你吗?”


    落羽垂下唇角,眸中凝着冷色的轻蔑:“你以什么身份考我?你是考核官吗,还是专业排名比我高?我在全国机械师排行榜上没看到你呢。”


    陆少宫叫道:“谁看那种野鸡排名!你知道军中有多少人不在那个排名上吗,你在前三就了不起了?你又不是第一!”


    虽是这么说,但关注排名的人都知道,机械师十四不是第一,是因为他近一年多参与机械师解密挑战骤然减少,加上他只接商业单,年尾时排名被赶超。


    落羽不欲和陆少宫争辩,天知道他有多厌恶陆少宫这种男alpha ,先是以貌取人,再是张口造谣,末了再来一句爹味的“我考考你”。


    真是让他梦回从前被这些自大狂男alpha纠缠时的噩梦中,看他们一眼,就是给他们暗送秋波,说一句话立马对他求婚,大庭广众让他骑虎难下。


    远古时期,低劣的男性基因真是在他们身上顽固地继承到现在。落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去哪,不敢比啊?”陆少宫拦在落羽面前。


    落羽冷声:“我会参加基地正规的考核,届时考核结果会在基地公开,你想知道我的水平,到时候看结果就知道了。现在,我没义务配合你的测试。”


    陆少宫没想到落羽一个新来的机械师敢这么嚣张,还是个omega !


    裴落羽算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裴落羽,林上将机械师本该是他!


    这份荣耀本该属于他!他好不容易把前面的人熬走,竟让一个小白脸空降!


    凭什么!


    顿时,陆少宫这几天压抑的不忿和怒气上涌!


    陆少宫的拳头扬起时,落羽心想,这拳头他是躲不过了。


    omega和alpha身体素质本就有先天差距,陆少宫更是常年训练。电光石火间,他下意识闭上眼。


    第47章


    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声响起, 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陆少宫,你欺负人到我头上来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威寒女声。


    陆少宫被打的踉跄,后退几步,看到来人脸色白了一下,咬牙不满道:“是他先目中无人!”


    月荷冷然:“我听齐梦说, 裴先生的脾气很好, 人也有礼貌, 你觉得被冒犯,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陆少宫道:“我有什么问题?我不过是好奇上将新机械师的水平,这也有错?上将不至于这么黑白不分吧。”


    女alpha背影高挑英挺,斜站在落羽面前,在他前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落羽微怔, 掐了掐手心。


    他的机甲手, 就是月荷?


    与此同时,月荷身上传来微小的滴声,落羽跨上一紧,他骤然咬紧唇。


    耳朵嗡嗡作响,其他人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


    视野中只有前方的女人,脑海里也只剩月荷给予他的一切,众人面前被她维护的暖意和衣服之下被她掌控感官的羞耻。


    落羽脸色越来越怪异,鼻间冒着细密的汗珠,长睫湿润,半垂着遮住他眼中的神色,珠白的面容晕着病态的嫣红。


    看起来虚弱之至也格外惹人动容。


    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露出关切表情。


    陆少宫越发见不得落羽这般姿态,皱眉:“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干嘛这副样子?”


    月荷转身,忙上前查看,声音阴冷质问陆少宫:“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真没干嘛啊,”陆少宫大感冤枉,“你不信问他们,我才把他喊出来,你来之前他还跟我张牙舞爪,现在又这表情, omega是不是都会随地大小演啊。”


    月荷凑近落羽,彼此距离拉近,眼前的omega抬起水淋淋的眸,晚霞的余晖映在他的眸中,折射出金色的粼粼水光,他瞪了月荷一眼,满目的难堪和哀怨,月荷却禽/.地感到无声的勾引。


    “你的,东西。”落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挤出四个字。


    月荷灵光一现,陡然记起来,她打开通讯器操作一番,落羽异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落羽重新垂下眸,置气的模样,不过在月荷看来,更像撒娇。


    为了表示对邀请的重视,落羽特意定做了一身正装,黑色大衣剪裁得体,线条流畅,规整挺括。


    衬衣扣子规矩系到最后一颗,只露出半截纤白的脖颈,配上他此时不苟言笑的脸,竟显得一派端庄冷正,不怒自威。


    月荷的视线却在看向他被腰带勒出劲瘦轮廓的腰上时,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玩味。


    不想让距她极近的落羽撞个正着, omega那双水色的眸中,更漾上愠恼,如落霞铺满碧塘。


    “裴先生,现在好些了吗?”月荷做出一本正经的姿态。


    落羽绷直唇角:“好多了。”他微侧过脸,露出黑发下一点绯红的耳垂。


    两人的互动其实很平常,不过是新来的机械师面色有异,月荷作为领导表示关心罢了。但在围观的人眼中,不知怎么,两人间的氛围,莫名有种谁也无法打扰的诡异暧昧。


    陆少宫出声嘲讽:“不知上了战场,能不能靠装可怜让敌人投降。”


    看到落羽的惺惺作态,陆少宫越发确定,落羽进入基地的途径不正。


    毕竟……其他人还不清楚,他却知道,这个omega是月荷的婚配伴侣,原裴源上将之子,裴落羽。


    落羽顶着叛国将领之子的名头嫁给月荷,月荷因为他的原因,原本的授勋被取消。


    或许月荷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用了手段让落羽来基地镀金,又或许是落羽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说服月荷。


    陆少宫自觉后种猜测更为可信。


    陆家为了角逐上将之位,已是费尽全家人的心血,陆少宫自恃心性单纯,他只想做个优秀的机械师,这种时候都也不得不分神为家族谋算。


    落羽作为前上将之子,耳濡目染,更不可能是个善类。纵然这个omega眼下落魄,也绝对会是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利用周围一切的人。


    还是个没有真材实料的心机货,只会讨好alpha用下作的手段竞争。


    对面,月荷称落羽刚来,体贴地让他先回去休息。


    月荷又替落羽说了几句好话,她在星空基地本就颇有威望,寥寥数语,众人对落羽的态度就热络许多。


    而一直站在月荷身后的落羽,只是摆出那副道貌岸然令人作呕的模样,什么不用说,便好处尽收。


    陆少宫的目光充满不甘和鄙夷。


    这时,对面omega的目光越过月荷遥遥和陆少宫对视,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依然泛着病态的红,眼眸却深如寒潭,透着令人心惊的威慑力。


    “陆少宫,我答应和你比试,我会向你证明,我是比你专业得多、足够做上将合作伙伴的机械师。”


    三小时后。


    天幕黑沉如水,远处闷雷滚滚,空气中弥漫着凉意和压抑,预示一场大雨即将倾盆。


    落羽从演练场出来,心情却显得不错。


    月荷将身边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omega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又极力克制维持稳重得体的样子……真是很可口。


    到了宿舍,一关上门,月荷就将落羽掼在门上,吻上那张玫瑰色的唇,将他齐楚的衣冠扯的乱七八糟,风衣的腰带飘在地上,手掐上那把觊觎许久的细腰。


    到了私密空间,月荷任由压抑在心底的猛兽放出来。


    早就想这么干了。


    从见到落羽的第一眼,他那双蓄着雾气的黑眼睛欲说还休地看着她时,就很想,很想像现在这样对他。


    本以为敷衍完那群人,就能带他回去了,这omega不知道想什么,非要和陆少宫比试,生生让她等了三个多小时。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关键是,月荷现在记起那些人的眼神,或惊艳或赞赏或倾慕……


    自然,落羽值得——她的omega用实力证明他没有说大话,他得到的邀请,被安排的位置,都是靠他自己能力得来。


    陆少宫并不是无名之辈,其父陆中将功勋卓越,在上将的补位候选人中呼声很高。


    而陆少宫自己是一名A级alpha,在基地素有天才机械师之称,受人追捧。


    他接受过更系统更军事化的教育,不屑和外界非专业的机械师比试,大多数人也认为他的能力无须和外界的人相较。


    但是落羽却让基地第一的机械师落败,将陆少宫的骄傲踩于脚下,落羽就此加冕。


    曾经属于陆少宫的赏识目光,自然转移到落羽身上。


    洁白的日光灯下, omega典雅明丽的凤眸微弯,克制着雀跃以保持修养,唇瓣妍如玫瑰。黑色风衣包裹下的身姿挺拔内敛,像位漂亮威严的国王。


    像待人采撷盛放的梅花。


    月荷忽然有点后悔,让落羽出现在这里,让其他人领略到他的风姿。


    不说觊觎,只是无他意的欣赏,她都感到受不了。


    分明在明亮吵闹的空间,月荷却不由自主滋生出阴暗的想法。


    这个omega就该一直被关在家里,禁锢在她床上,只需满足她享用,不需要让任何人看到,也不要被任何人看到才对。


    让他出来工作干什么呢,做什么机械师,她又不是养不起他,她也不是少了他机甲就开不成了。


    这一刻,月荷完全将从前想让落羽自立自强的想法抛之脑后。


    裴落羽天生就该依附林月荷生存。月荷很直A癌地想。


    “这下你满意了?等到明天,新来机械师打败星空基地第一机械师的消息,就会传开了,”月荷将他的唇咬得绯红,“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现?才来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出风头是吧。”


    落羽眼中泫着水汽:“我、我没有。”


    被咬疼了,不禁皱起眉头舔舔唇瓣,再乖乖张嘴。


    威严的国王又变成不谙世事予给予求的小王子了。


    月荷勾着他的下巴,审视这张她以为看透了,却又不期然给她意外的脸:“没有?他们那么追捧你,你没高兴吗?”


    月荷神色不明道:“应该会感到很怀念吧,毕竟你婚前,我想想,那会追求你的人……可比现在多得多,感到知足吗?还是说想要跟以前一样多?”


    连他们还不熟识的以前,都被牵连出来作为嫉妒的理由。


    落羽摇头,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濡湿眼尾:“我、我没有。”


    “我明明看你挺开心啊,有什么不好承认。”


    “以前说过,那时是因为……是因为我太虚荣了。”落羽难堪地承认。


    “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虚荣了?”


    月荷虽这么问,却也没打算等他的答案。


    她自然知晓落羽不是撒谎。


    她扣着他的颈,品尝只属于她的甜腻的白梅香。唇齿在他的眼尾流连, omega长睫如蝶翼震颤,软白的皮肤单薄湿咸。


    舌尖分寸不错地扫过,他的眼泪她都要全部据为己有。


    月荷今天没耐心给落羽一颗颗解扣子,她的手稍稍用力,衣扣便在彼此相贴的窄缝中崩坏,趁着两人分开的间隙蹦到地上。


    就很想把他弄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幸免。


    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他的唇瓣、平静和自尊,都很想搓在手心,用力揉皱,可怜兮兮的只等她来垂怜他,疼惜他,再将他恢复如初。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是因为喜欢他吗。


    手指触到什么,月荷扬起好心情的笑容:“幸好你穿了这个,要不然还真不好解释。我来检查一下,我的omega今天有没有听话,有没有为他外出任务的将军守贞呢。”


    第48章


    月荷抽掉他的皮带, 落羽虚虚一拦,没拦住。他垂下眼帘头偏向一侧。


    衣带在灯光下折射出皮质和玉质的色泽。


    她的手掠过他的腰,单薄的肌肉轻颤。


    月荷眸色幽暗,看着眼前由于紧张浑身崩得僵直的omega,红云在他脸颊绽开,她指尖沾着一点晶莹递到他眼前:“你给弄脏了,落羽。”


    落羽完全忘了眼前的人才是始作俑者, 只记得羞愧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去擦月荷手上的脏污,却被她反握着手,细细捻在他掌心,混入潮湿的汗水。


    “果然,omega独自放在家里就让人很不放心, 前天你还信誓旦旦保证, 我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呢。”


    月荷扬起的笑容令他捉摸不透,仿佛是大度,不计较他的不守信般,落羽呆呆地看着她,费力梳理她话语背后的逻辑。


    还没想明白,月荷清冽如泉的声音再次传来:“刚才你在比赛,脑子里还想这些事吗?比赛时表面看起来那样严肃正经, 没想到软成这样,你也太银荡了吧。”


    她惊讶又不失礼貌, 名门淑女遇到吃惊不耻的情形,却很好保持涵养的语气。


    却如一记无形的鞭子猛然打在他身上, 落羽浑身泛起受辱的薄粉,泪水不禁在眼眶打转。


    落羽被她搅乱的思绪豁然清晰起来。


    分明, 分明就是因为她,他的身体变成这样,分明是她的原因。


    要同他那样激烈欢.爱,把那些刺激的记忆刻在他灵魂里,让他的血液都被她霸道热烈的信息素侵蚀,让他看到她时,身体的感官比理智更先苏醒。


    不都是她造成的吗。


    在基地见到她第一眼,他就明白她的捉弄心。


    但可耻的,他的身体好像已经自动会取悦她,回应她的捉弄一样。


    被月荷触碰时,被台下的月荷用那种晦暗的捕捉猎物的目光锁定时,身体竟然不顾场合地发烫,被禁制的地方感受便越发明显,耻辱的同时又莫名兴奋。


    他根本就是被她弄坏了。她还要这样说他。


    落羽的眼泪再也难以控制,他结结巴巴的争辩同泪水交织:“明明,明明是你,是你先在训练场突然打开控制,”他哑着嗓子控诉,“你就是故意让我难看。”


    “当时是突然连上信号,程序进入初始设置,”月荷眼帘微敛,略显心虚,“哪想到你这么敏。感。”


    这时,落羽被她抓着手,掌心沾满更多脏污的水渍,月荷向他展示她所言非虚:“你看这次我什么也没做吧,你又弄脏了,落羽,你自制力实在不够好。”


    落羽瞥过脸,不欲再同她争辩


    月荷托着他的腰坐在红木交椅上,让那双细白的腿搭在扶手上。


    落羽脚趾勾着扶手,努力往月荷身边靠,试图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以避免被月荷审视的羞耻感,却几次三番被推开,未能得意。


    女人深邃的眸紧锁着他:“你说,你这到底算忠贞,还是背叛?”


    她不怒自威的气场,竟真让落羽产生一些妻子辛苦征战在外,寂寞老公在家朝三暮四的亏心。


    “我、我不是,”落羽咬着唇,眸中大片湿淋淋的泪,窗外将落未落的雨倒似先蓄在了他眼中,“不要、不要再看了,给我取下来吧… …”


    他下意识遮掩的动作,被女人轻易拦住。


    让月荷这样看着,竟然会比什么都不穿还让他感到不知廉耻。


    “如果我不在,你也会这样哭吗,”月荷挑着他的下巴,“哭给谁看呢?”


    “怎么还真穿过来了,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拒绝,毕竟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你怎么敢的呀裴落羽,”她声音好温柔,又句句往落羽早就破败不堪的自尊心上戳。


    他明明是受她要求,她如今却一副不认的口吻,渣言渣语:“打算升为少校后也这样穿吗,你的学员你的同僚要是知道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裴少校,穿这个在里面,该怎么看你。”


    修长带着恶意的手指在守珍带边缘勾了勾:“你到底是为我保持忠贞,还是发烧,宝贝。”


    落羽让她那声猝不及防的“宝贝”烫了一下,耳廓发热,如被烈焰灼烧,同时极度的耻辱感冲击着他,如被骤然推入雪地,两种极端的感情同时折磨着他,简直要崩溃。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他头次感到,月荷这张嘴少说点吧。濒临分崩离析的理智让他的胆子大了许多,落羽凶巴巴道,“要做做,不做放开我。”


    月荷半晌没有回答,落羽擦掉眼前模糊的水雾,只听她说:“你邀请我。”


    “邀请我帮你。”


    晦暗克制的眼神,那双总是清丽的桃花眸此时幽深莫测,极力压抑着要吞噬他的浓重晴玉。


    明明她也想,明明她早就想啦。


    她都把他的笑话从头看到尾啦。却连最后时刻,都要他抛弃尊严求她呢。


    落羽的眼泪彻底决堤,小溪般顺着湿红的眼尾蜿蜒而下。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伪装了,局面是她亲手布下,她早就看穿他的一切。


    落羽什么也顾不上了,在她面前他本来就谈不上自尊。不如让她高兴些,反正看他这样窘迫,她会高兴。


    “在家,在家就是……在时家你就等着今天看我笑话吧,”落羽哭道,“还不够让你高兴吗?”


    “那我再告诉你好了,本来我也答应过你,不高兴会跟你说。”


    “陆少宫喜欢你,我看出来了,”落羽停了一下,继续道,“而且你,而且你装作和我不熟……没有承认我们法律上的夫妻关系。”


    落羽的脸上闪过失落,又理解地弯起眼睛:“我知道月荷肯定是有苦衷。”


    “不过我确实不高兴嘛,”他犹豫片刻,解释,“只有、只有一点点不高兴。”


    落羽抬起沾满泪花的长睫看着她,“怎么样,你有开心些吗?”泪水随着他的叹息濡湿唇角,“你就是拿我当宠物,看我狼狈,你就开心。 ”


    月荷轻轻抹掉他脸颊的水痕,沉眸:“我不开心。”她皱皱眉,“我没有将你当宠物。”


    落羽怔了怔,不确定那双桃花眸中蓄着的浅薄伤色是不是心疼。


    他更感无措,不由得落下更多眼泪,茫然问:“怎么又不开心了?”


    温柔如水的凤眸带着几分泄气,低声抱怨:“月荷,你太难伺候啦。”


    “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落羽搂着月荷,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间,放弃所有挣扎地启齿,“月荷,我求你,求求你……帮我,……弄死我吧。”


    湿热甜味的闷哼在她侧颈瘙痒,深海信息素瞬间在室内爆炸,迅速凶猛地侵占每个角落,将白梅香攫取殆尽。


    窗外雷霆万钧,大雨倾盆-


    落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被冷静发狂的月荷折腾的神志不清时,眼前的人忽然变成了大只白虎。


    落羽:“……”


    月荷:“……”


    落羽呆滞涣散的视线还没聚焦,大白虎便一溜烟跑了。


    “月、月荷!”落羽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他撑着站起来,手刚松,脚底一软,差点摔倒。


    落羽穿来的衣服碎的碎,皱的皱,都穿不了,他扯过一条毯子披在身上,才朝月荷跑去的房间走去。


    大白虎正缩在卧室舔爪子,看到落羽进来,眨眨冰蓝色的眸,脸往手掌里藏了藏。


    “月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落羽担心问。


    白虎舔了舔他的手背,满是安抚的意味。她的气场泰然,落羽便猜想应该没多大事。


    他裹紧毯子,靠着她洁白的毛发,白虎低头蹭了蹭他的脸,落羽噗嗤一笑:“有点痒。”她便轻轻舔了口他的侧脸。


    落羽的身影倒映在那片冰蓝色中,他伸手呼噜几下白虎的耳朵,弯起眼睛:“好可爱。”


    白虎的脑袋便更往他手心蹭,银渐层的虎尾缠上他的手腕,他也伸手呼噜几下。


    白虎的眼神瞬间变直了,一副被调戏的呆萌表情,她骤然松开尾巴,藏到身后去。


    简直、简直太可爱了吧!


    落羽忍不住靠上前,贴贴好一会。


    大约二十分钟,月荷变了回来,原本抱着她又贴又吸的痴汉忽然松手,惊喜却和她保持着拘谨的距离:“月荷,你恢复了。”


    月荷:“嗯。”


    “是怎么回事?”


    其实主要是太兴奋,她没克制住失控的原因,直白说就是寿星大发。


    月荷遮掩住尴尬,找了个不重要的理由:“上次之后,我发现偶尔放出拟态,我整体状态会好些。可能随着时间推移,我会有更多时间处于拟态状态。”


    “昨天我在A233星,受当地环境影响,就有些想放出拟态,今天没控制好吧。”她避重就轻说。


    落羽眼睛微亮:“那就是说,以后我还能看到更多白虎状态的月荷吗?”


    这期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不禁想起刚才她恢复前后,落羽的两幅面孔,语气不禁有些酸溜溜:“那种状态有什么好的,你不害怕吗?”


    “没有啊,明明很可爱,”落羽回味道,“以前从没想过,我还能不用怕被当成食物,放心大胆去撸大老虎。”


    月荷腹诽,你怎么没被当成食物,你被吃干抹净的时候还少么。


    落羽伸手戳了戳她:“月荷,以后你想要是想变成拟态,可以找我,我帮你盯梢。”


    他眼睛晶亮,月荷一看就猜到他打什么主意。


    “那样你也能顺便撸老虎是吧?”她说。


    落羽很诚实点头,征询问:“可以吗?”他给出更多交换条件,“我可以给你梳毛,掏耳朵,挠痒痒……”


    月荷暗中磨牙,面带微笑:“都想这么细致了?”


    “那当然,我看别人撸老虎的视频就是这样,小老虎趴在人的膝盖上可乖了。大老虎当然就没多少人敢,可月荷不一样。”他弯着眼睛,不知道想到什么,颊边的笑颜格外灿烂。


    月荷真想咬他一口,又怕给他咬爽了。


    第49章


    第二天中午, 落羽打败陆少宫的消息已经在基地传开。


    落羽还没公开露面,基地里就开始有他的传说了。看过比试的,津津有味地同看过的人谈起。没去看比试的,想要一睹这位外来机械师的风采。


    但昨晚落羽从演练场离开后, 就没人再见过他了。他去哪了?


    食堂里不时响起议论的声音。


    陆少宫一脸阴鸷:“能去哪,还不是在伺候他金主。”


    明扬惊道:“少宫,你说什么呢?齐梦给月荷上将招机械师,可是只看实力。”


    他自然认为陆少宫是因为输了比试,对落羽怀恨在心恶意揣测。他对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不说了解, 但也算熟悉。


    贵族区来的alpha,哪个没有拿鼻孔瞧人,自觉高人一等,只不过是鼻孔高低的区别。


    陆少宫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嗤:“他那点实力,要不是加上色相,月荷上将怎么可能要他。”


    明扬讪笑:“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怪吗。”陆少宫说。


    “哪里怪?”


    陆少宫眼中闪过厌恶:“裴落羽原本在那装比,上将一出现,他气场都变了,跟个小娇夫一样。”


    明扬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不,不会吧……”


    陆少宫咬牙切齿:“他身上还有上将信息素的味道!”他垂下眸,掩下浓烈的嫉妒和厌恶。


    他当然清楚月荷和落羽是夫妻, omega身上有alpha的味道正说明他们夫妻生活很和谐。


    而且落羽身上的深海信息素还那么浓郁,被alpha占有后散发出的警告和排他信号如此强烈,不难想象他们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缠绵成什么样。


    陆少宫脸通红,双手不自觉握成拳。


    但是,但是那又怎么样,上将根本就没承认落羽的身份!


    想必她对落羽也不认可,没有将他看做她的omega 。


    那么他说落羽单方面勾引月荷,用信息素用美色迷惑月荷,也没有偏颇吧。


    他也是alpha,alpha能力强悍,平时保持理智客观很累,在杏事冲动些情有可原。


    虽然女alpha自诩比男alpha有更强的自控力,但本质不还是alpha 。


    陆少宫很为自己这番推论自得,再提起月荷不禁带着鄙夷又莫名理解的语气:“上将常年在军中,有人也不奇怪啊。反倒她之前才怪异,一个人都没有,木头一样没有情玉,我还以为她不行。”


    明扬咳了一声,没接话。


    不是陆少宫一个人这么想,但没人敢这么直白地在公开场合讨论。


    “原来她其实有,只不过藏的很好罢了。道貌岸然的女alpha。”陆少宫忽然一笑,莫名理解又原谅的语气。


    “但我听说,月荷上将有婚配的omega 。”明扬还是不太相信。


    星空基地远离帝星,又常年备战,整日处于紧张训练的状态,帝星的很多资讯没传过来,就算传过来关心的也少。


    明扬还算消息灵通的那批,知道月荷结婚了。


    “有又怎么样,林月荷这种,”陆少宫嗤笑,“她这种从肮脏的贫民区爬上来的女人,经受不住诱惑不是很正常吗。”


    明扬皱皱眉:“月荷上将应该不是这种人。”他还是觉得陆少宫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得不到就反目成仇。


    “怎么不是!那个omega除了长着一张狐媚的脸,还有什么!”


    明扬默默扒饭,心里吐槽,还有什么?他比试不是让你求锤得锤打肿你脸了么,傻狗alpha 。


    这种话明扬可不敢说在明面上,他只是个平民区过来的小吗喽,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陆少宫这种公子哥作对。


    这时,食堂过道走进来两个人,赫然就是他们蛐蛐的对象——月荷和落羽!


    月荷走在前面,落羽跟在身后。正是饭点,食堂人有点多。


    落羽被挤了一下,月荷伸手扶他,接着……接着就把人牵着了?


    就牵着了?


    不止明扬,看到的人几乎都露出惊讶又八卦的眼神。


    瞬间,几十双眼中都充满一个疑问,什么情况?


    落羽皮肤本来就白,走在人群里,如一片降错季节的雪,雪腮凝着红霞,半敛眉眼,亦步亦趋跟着月荷,浑身透着清媚乖软。


    确实和昨天初见判若两人。


    明扬的视线不禁跟随着他们。


    只见月荷先带着落羽去人少的窗口,侧头同落羽说话,大约是问他想吃什么菜之类。


    落羽虚浮地盯着手里的盘子,唇角紧绷着,一时没回应她。


    明扬这才注意到,omega似乎……似乎在闹脾气。


    就像他女朋友不高兴时,想让他哄的那种闹脾气。而且落羽这表情,看起来比他女朋友生气的程度轻多了,感觉上将随便哄哄就能好。


    然而,


    然而上将似乎都没发现她身边的omega在生气?


    这个钢铁直的alpha还在探头探脑看其他的菜。


    明扬:……头次在上将身上找到自信。


    月荷要了一份糖醋里脊递给落羽,偏头继续和他说话。


    这回落羽面色转晴,微微勾起唇角,清冷的眉眼略显赧然,如暖色的落霞攀上白梅。


    月荷笑了笑,又要来两份菜,见落羽没拿稳盘子,还贴心地把盘子接了过去。


    这要放别人身上,月荷还不得直接骂,手骨头没劲,加训!


    明扬之前还不信陆少宫的说法,现在却有些信了。


    落羽真是上将的姘头吧。


    不然谁还能有这个待遇,总不会是上将那个政治联姻对象吧。


    据说对方是陛下硬赐婚,两人没有感情不说,上将打赢刺玫星战役后,本该一路高升,却因为那位omega滞留原地。


    她不厌恶对方都不错。


    其实月荷和落羽没有做多亲密的动作,还没有战友间构建搭配肢体接触得多。


    两人站在一起,一风姿绰约如鹤一清逸温润如竹,很赏心悦目。


    但明扬却觉得实在没眼看。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作为上将竟然这么明目张胆,不过很符合这帮权贵们目无王法的行事作风。明扬又想。


    就算出轨又怎么样,帝国需要她,还不是帮她瞒着,瞒不下去,怕还会帮她安抚家属以求理解。


    明扬有些同情那个omega,不过也就一瞬。


    毕竟就算是政治婚姻,也能跟声名显赫的上将结婚。虽然失去了爱情,却得到了更高更稳固的地位。


    月荷和落羽选好菜,落座。


    落羽吃饭也是不紧不慢,姿态优雅如画,一看平时就是养尊处优,不知疾苦,不用像他们一样从日常的一分一秒抢时间。


    而月荷也没催促他,足见落羽对她而言的不同。


    明扬轻叹口气,放下筷子,刚打算走,陆少宫这个大少爷突然阴阳怪气开口:“上将,你这是找机械师,顺便把你的生活问题一起解决了吗?”


    精准狙击!


    明扬震惊!他更震惊的是,大少爷你开团就开团,拉着我干嘛!你想送人头,我可不想!


    明扬好不容易扯回自己的衣服,迅速远离陆少宫。


    陆少宫扫了一眼落羽,轻笑:“难怪我会输给这种人。”


    月荷原本柔和的气质骤然冷冽,眼神锐利如鹰:“你想说什么?”


    此时,陆少宫虽断定月荷开始没承认落羽的身份,后面依然不会承认,但他潜意识其实意识到一丝不对。


    陆少宫已经被妒忌、恼怒占据了理智,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我说他啊,他不就是靠着床上的身段爬到这里吗,你听话的小情人,帮你解决杏欲的机器。” -


    人来人往的演练场。


    陆少宫被月荷惯在地上,满脸是血被挤压得变形,黄土地面尘土飞扬,混着他的血沾满头脸,男人面目污脏模糊。


    他一条胳膊被月荷卸掉,软趴趴地搭在地上。


    日中明暗强烈的光影在月荷身上交错,女人温和的桃花眸中此时森寒如深潭,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意。


    明晃晃的日光下,她如行走在白昼神鬼不忌的修罗。


    “你、你想杀我?”陆少宫被她气场震得几近失声。


    “我不杀你,”月荷寒声说,“陆家想角逐上将之位,你为什么却那么蠢,还得罪我?”


    “哪门子得罪!”陆少宫喊道,“哈,你就为了给一个小情人出头,公然在演练场虐打一个中校!”


    “连最没脑子的alpha都不屑这么做!”陆少宫咬牙。


    月荷捏紧他的下颌,陆少宫痛叫,女人水眸微眯:“他是我结婚的omega ,不够明显吗?”


    闻言,明扬倒吸一口凉气。


    “早上我们碰到的人,只有你这么恶意猜测,他们好奇的会问,就算不问,也没有你这种下流的想法,”月荷语速不急不缓,却犹如磨人神经的地狱鬼刃,“而且我想你应该都不是猜测,你是刻意扭曲。”


    “陆少宫,我和落羽的婚礼,你同你父亲参加了。”月荷说。


    陆少宫咬死不承认:“参加了又怎么样,那时那么多人,我根本没看清他的脸!”


    这时,凄厉的惨叫响彻演练场,血从陆少宫的唇角涌出,染红他的口腔,他一张嘴面目更显狰狞。


    “林月荷,你敢对我动私刑,我可是中校……我不是你的下属……陆家,陆家不会放过你……”


    吃瓜群众纷纷侧目,向月荷投去不赞成的目光。


    就算陆少宫有错,上将下手也太重了些。


    而且这算是上对下合理的训诫,还是单纯的泄私愤?


    怎么看都是后者吧!月荷并没有符合基地管理法则的理由屈打陆少宫。


    仅仅因为她的级别高,她的能力强悍,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折辱一位中校?


    深思之后,背后深意实在惊骇,加之有陆少宫的惨状在旁,众人对月荷的行为不忿又忌惮。


    月荷还在继续对陆少宫施暴,明扬抖着胆子上前:“上将,上将,再这么打下去会死人。”


    陆少宫被丢在地上,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样子。


    月荷半蹲着,手指在陆少宫完好的衣领上擦了擦污渍:“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受这么重的打吗?”


    “要怪你就怪你父亲,站错了队,他联合罗树给我做局,我只是废了他一个儿子,已经是看在曾经共事过的分上宽待他了,让他别再不知足。”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内部的争权夺利!


    可是,还是太嚣张了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还是在军事基地,确定不是挑战帝国法律尊严吗?


    不久前月荷因为私自处死一个挑事领头人的过时新闻,悄悄在基地传开。


    月荷走在前方,矫健的身姿如一阵劲风劈开尘土纷扬的浊气,落羽和她牵着手,喊了她两声。


    月荷停住脚步,“怎么,你也想谴责我心狠手辣吗?”她浑身充满沉郁的修罗的气场,不知想到什么,女人周围的气压又低上几分。


    第50章


    月荷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成为上将之后赞誉也好诋毁也罢,本来都是这个身份带给她的。


    她没那么在乎这个身份,自然不存在过分重视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一切。


    这是之前。


    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明确意识的是此刻。


    女王给他们赐婚, 让落羽来到她身边, 是因为她的身份。


    落羽对她的喜欢,她虽不知起始,但大概率是她在成为上将之后。


    她作为上将,在别人眼中大抵是这样:


    天之骄女,年少成名,骁勇善战,光明磊落。


    实际她不是那样, 或者说, 她不全然是。


    她身上有太多黑暗面,她同时善于玩弄权术、恃功横行、冷酷无情。


    贵族区权贵们拥有的劣根性,她会有样学样。


    林月荷只是个表面看得过去的人。


    她的黑暗面从她出生起就注定了,是她基因里携带的东西,她很早就接受它们的存在,而且早就不会以他人的道德审判而感到羞愧,产生情绪起伏。


    现在她却在为问起落羽“你也想谴责我心狠手辣”时产生不悦。


    她不知她是在为自己并非光鲜不满, 还是在为落羽喜欢的可能是光鲜的自己不满,太复杂了, 她分不清。


    确定的是,她在意落羽的看法。


    看似有是和否两项选择的问题, 实际上她只想从他那得到一种答案。


    但以她对落羽的了解,这个嫉恶如仇、善良单纯到近乎愚蠢的男人, 能给她的绝不是她想要的。


    此时他们正在训练用的白杨树林里,这会人迹稀少,偶尔响起一两声难听的鸟叫。


    月荷看着眼前这个眉头轻蹙,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男人,握住落羽的手不禁用力,他眼底浮起朦朦水雾,喊着疼,她就松开他的手。


    他又说她信息素溢出,他会被迫发热,月荷便收起信息素,犹豫要不自己先走。再继续和落羽呆一起信息素暴走只怕是迟早的事。


    落羽气顺了,嗓子热水里蒸过般,软乎乎地:“我是担心你呀,前不久你才被女王软禁。”


    原来小白兔也会回避话题。


    不过月荷还是被顺了一把毛,她“哦”了一声,说:“不要紧,那没什么。”


    落羽欲言又止。


    “怎么了?”月荷斜睨他一眼。


    落羽不知道他该不该如实回答,毕竟刚才月荷看起来还很不高兴,简直要把他指骨捏碎一样,信息素都溢出了……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月荷带他从演练场离开时发生的,所以应该不是陆少宫。


    那么就只剩他了。


    他可能真气人不自知吧。


    落羽还没想明白原因呢,月荷又不气了。


    但他明确知道,后面他想说的话八成会惹怒月荷。


    面对月荷询问的眼神,他还是诚实说:“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冲动了……”


    没人喜欢被指责吧,更何况月荷还是上将。


    “我冲动?”月荷眯了眯眼。


    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凌厉起来。


    果、果然。


    月荷脚步逼近,压迫感越来越强,落羽喉头滚动,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上粗粝的树皮。


    他胆小且怂,但又像面对暴.君一根筋苦谏的言官,在月荷高压的气场下,落羽断断续续说:“就算月荷是上将,也、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吧,我们完全可以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把陆少宫蒙起头揍一顿。”


    “上次也是,你当众杀了左里,被监控拍到,让有心人放到星网上,成为众矢之的。”


    落羽说着说着,年头担惊受怕的记忆涌来,眼眶不禁红了,一时没顾上月荷是不是生气:“悄悄解决左里就好了呀,让他自杀,死于意外,应该都不难吧。”


    “这次陆家……陆少宫父亲是中将,陆少宫是陆家唯一的alpha后代,虽然你留了他一条命,但那伤势也跟残了差不多。他们家肯定会缠上你。 ”落羽声音发哽。


    “而且如果闹大了,再闹到星网上,怎么收场呢?大家只会看到你仗势欺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要是月荷再被女王喊去软禁,还能像上次一样顺利出来吗?”


    落羽视线渐渐模糊,他垂下头,泪水无声滚出眼眶砸入泥土中。


    这些话其实上次就想说了。但上次和月荷猝然失联后的焦心以及后来月荷平安回来,他本来就不多的气恼早就冲淡了。


    这次有了前车之鉴,陆少宫事未来走向他完全能预测出一二。


    在危机到来之前,他的愠怒不安占了上风,胆子跟着大起来。


    但落羽一鼓作气说完,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瞬间蔫了下去。


    月荷离他更近了,他的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


    落羽低眉顺眼,偷偷吸吸鼻子。真好闻。


    如今他已很会娴熟地认错求饶:“月荷,你又要惩罚我吗,我错了,对不起,”他哭得越来越厉害,白皙透明的鼻尖透着樱粉,委屈翕动,“可以不罚我吗,”觉得不现实,他又换个说法,戚戚低求,“轻一点好吧,轻一点,月荷。”


    “我有这么是非不分吗。”


    月荷捧着他的脸,细细给他擦掉眼泪,他才看清她的神色。


    她的眼睛漆黑如不见星光的夜,深处却仿佛压抑着两簇火焰,温柔和爱玉在其中翻滚,炽热灼烫。


    落羽一点也不陌生。要把他拆吞入腹的眼神。


    他哀哀地想,难道月荷每次觉得那么激烈的杏事,都是奖励么。


    ……


    深夜,落羽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拉着月荷的手臂,声音沙哑地嘱咐:“月荷,我要是晕过去了,不要,不要把我送医。”


    “乖,我相信你,你的身体素质评分六十八,还没到极限,”月荷好心情地亲了亲他,“宝贝,你好可爱,你晕过去我都怕自己还很有感觉。”


    她的桃花眼含情脉脉,闪着动人的水色,笑起来时如悬在天上的两弯皎洁明月,落羽毫无准备掉入缱绻柔情的月亮湖中。


    明知道不过是哄人的甜言蜜语,据说每一位alpha在床.都会无师自通。


    可还是下意识迎合,他也是没救了-


    机械师作为机甲手的辅助,星空基地的机甲手都会考核身体素质、制图绘图、分析维修、机甲操作以及其他几方面。


    月荷的机械师考核标准更是严格很多,她的机甲暴雪是有名的操作复杂精密,战力强悍恐怖。每一年,月荷都会对暴雪改良修整数次,流行的机甲培训手册中对此没有详细记载。


    考核共七门,共七百分,落羽综合成绩六百五十九。比月荷上一任机械师低差不多十来分。


    只看分数,算不上特别优异的成绩,但是结合落羽的实际情况,他拿到的分数足够令人震撼信服——从未在任何军校系统学习过相关技能,不曾服务任何一个军事基地,唯一说得过去的优势,或许就是他父亲曾是上将。


    要知道,就算是陆少宫,这个曾经月荷机械师呼声最高的中校,考核成绩最好的一次也不过六百四。


    而且仔细看的话,落羽丢分的地方主要是在身体素质和实操上,这恰恰是后天最容易弥补的项目。


    只怕不久后,落羽的综合实力就能迅速赶超上来!


    落羽考核成绩出来不久,就迅速传遍军中机甲作战部。


    远在帝星的王宫,早已有人将这一消息告知女王。


    女王露出轻微意外,民间的优秀人才她不是没有暗中关注过。


    机械师十四很注意隐藏身份,而且他向来遵纪守法,她便没有深究过他的身份。


    没想到是落羽。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裴夫人明明说过,落羽是个孝顺懂事,心无大志的omega。


    她当初赐婚给落羽,一是离间计划执行,裴家倒台后,让裴家其他人得到月荷的庇护。二是削弱月荷的势力。


    第三……就是如果有机缘,让落羽这个S级omega诞育一个能继承母亲强大基因的孩子,孩子最好能有父亲的温顺纯正性格中和下母亲的野蛮不羁。


    帝国需要更多像月荷这样能力强悍的人去守护,但不需要她太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她的主意还和王室相冲突。


    可如今看来,孩子的父亲恐也非善类,只怕到时候王室局面更加被动。


    女王原本希望早些听到落羽有孕的心情,忽然没那么强烈了。


    前往A233星的飞行器上,月荷和落羽并排坐着。


    “怎么从没说过你是机械师?”月荷问。


    “本来我就是兴趣,”落羽老实交代,“后来,后来家里出事,我才靠这个赚点钱。”


    月荷:“早知道你是十四,我就不需要给你报名去大学旁听了,我看了你期末考试的成绩,着实不怎么样。”


    落羽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被批评成绩,对象还是月荷,面上飞红:“我是不太擅长,下学期我会努力。”


    “下学期不上了。”


    “啊?”


    “你现在是我的机械师,还有好多训练要跟上,没时间回去上课了。”月荷瞥他一眼,“你还想继续读吗?我记得基地有相关的课程,就是为了让大家素质综合发展……”


    “不用!”落羽急道,月荷锐利的视线扫过来,他心虚说,“我也不是很想学了,我没有经商的头脑。”


    飞行器在中途停下。


    齐梦跟月荷道别,她和他的机械师有其他任务要执行,任务结束后再去A233和月荷汇合。


    高大稍显年长的男人着急跟上齐梦:“小梦,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换个年轻的机械师,能更好配合你……”


    齐梦没回话,大步离开。


    直到飞行器舱门关闭,落羽才收回目光。


    “那是齐梦的哥哥齐征,也是她的机械师。”月荷说。


    落羽哦了一声,接着月荷猝不及防撂下一记炸.弹:“他们是一对。”


    “啊?”落羽一惊,脑子乱了,一时不知从哪问起。


    月荷:“虽然有规定不让乱搞男女关系,不过机甲手和机械师的组合本就有些特殊。有人表面是搭档私下里交往却超出搭档界限。但因为有不少因为杏生活契合,作战胜出率变高的例子,只要没太张扬,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我们是合法夫妻,更不用担心。”


    落羽并未理解月荷话里的深意,只是震惊道:“重点难道不是,他们是兄妹吗?”


    月荷:“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她一句话轻巧抚平一分钟前给落羽幼小心灵造成的惊涛骇浪。


    落羽:“……”


    落羽:“你怎么说话说一半。”


    月荷:“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亲生的吧?”


    落羽::“……”


    好,这回他成不正常人了。


    这时,他才记起月荷前面给他解释的一段,不过很不巧,他依然没往月荷希望的方向产生觉悟。


    他脸色微变,眼眶微微红了:“那你和你之前的机械师,难道也是……”


    落羽几乎一问出来就后悔了。


    他有什么立场质问月荷这种私事,而且完全是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


    就算真有,那也是过去。月荷的现在都不属于他,更何况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现在只是想想还有其他男人有幸被月荷拥有过,就觉得心口疼,嫉妒地发狂。


    “对不起。”落羽下意识道歉,尽管或许彼此都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突然道歉。


    好在他有一双比主人更会表达的眼睛。


    他低着头,失魂落魄,心痛如绞的样子,那双古典清婉的凤眸中氤氲着春日花园的潮湿雨意,光与影在他眸中交错,深沉绮丽的情愫无声盛放,千千万万朵。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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