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车在别墅门前停下, 后视镜里照出两人下车的身影。


    年轻英挺的女alpha抓着男人的手腕,把人从车里带出来。


    男人的衣服有些凌乱,往常扎起来的半长黑发散了下来,他的手里攥着什么似乎是纸巾,让女人抠了出来塞在他裤子口袋里。男人头垂的更低,耳尖通红。


    月荷帮落羽整理腰带, 她垂下眸时, 黄橙橙的路灯给她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浑身散发出动人的温柔。


    她的手贴着他的腰,帮他抚平褶皱的衬衫,方平息不久的麻意再次苏醒,他紧抿着唇,月荷已经给他重新系好了腰带。


    他原本叠穿了一件针织毛衣,经过垃圾桶时,直接让月荷丢了进去。


    落羽跟着她的步伐越发谨慎。


    从车到屋里有一小段距离,寒风吹来时,落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在车内积累的热意散的干干净净。


    落羽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口还开着,管家关心问:“怎么没多穿一点?”


    “我不冷。”落羽说。


    管家这才注意到落羽衬衫顶端两颗扣子是崩掉了,识相地没再问, 给落羽端来一杯热水。


    月荷上了楼。


    “上将心情不大好。”管家看着她的背影。


    落羽喝了口热水,没接话。


    管家问:“你们吵架了?”


    “没、没有吵吧。”落羽明显的心虚, 管家挑了挑眉。


    落羽也不知道他和月荷吵架了没有。


    如果说吵架了,明明在车里还那样弄他。


    可如果说没有, 仔细品下,还是能品出和平时的差别。


    月荷又不喜欢亲他了。以前喜欢勾着他的舌头咬,看他被亲的窒息,她看似平静的眼眸里会压着很浅的愉悦。


    这次没有呢。宁愿用手堵着他的嘴。


    她更多是在出气吧,因为她不喜欢可乐汽水的味道,还是因为他的二次求证?


    回到卧室,落羽换下裤子,从口袋里掏出月荷塞进去的卫生纸,他记起月荷在他耳边的低语。


    装好你的东西,别乱流出来。


    根本不像凛然威严的女人会说出来的话。


    可那时他头脑清楚,她吐字清晰,连语气中恶劣的揶揄他都听出来了。


    落羽脸颊发烫,他洗了把脸。总之今天的月荷和平时太不一样,他还找不出变量在哪里。


    之后两人有一阵子没有见面。


    这么长时间的相安不是没有过,不过落羽知道和之前的并不一样,这是唯一一次他们以不愉快结尾。


    落羽纠结几天,壮着胆子去敲了月荷的门。


    一是为试探,二是,他很想月荷,很想见她,这是主要原因。


    然而他鼓起的勇气,被门内的人一句“我睡了”给戳漏气了。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的继续被拒见。


    月荷每次都有理由。


    落羽中午去送饭,月荷要么在开会,要么不在办公室,总之落羽几乎见不到她,就算见到了,都没说上几句话,她就要忙工作了。


    月荷在疏远他。


    他觉得应该不是因为索丽那件事,月荷不至于如此没有气度。


    具体原因不详。


    下午有两节课,落羽打算给月荷送了饭再去上课。


    他新学了两道料理,是第八星区的风味小吃,据管家说月荷很喜欢。家里的厨娘换了一次人后,就没有人会做这个了。


    落羽从网上跟着教学步骤一步步学下来,中间失败三次,终于做出了管家说吃着挺像的味道。


    他装好菜去办公室,月荷和闫欣都在里面。


    闫欣正在给月荷戴发卡。


    见到他,闫欣笑道:“落羽,你看我送给姐姐的发卡好看吗?”


    发卡上缀着各色宝石,从远处看像一块彩虹糖,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彩,衬得月荷多了些活泼。


    落羽由衷夸奖:“好看。”


    “我没记错的话,姐姐小时候就想要这样一枚发卡吧,可惜林婧不准你戴。”闫欣弯着眼睛笑道。


    月荷抬眸:“那时是没有多余的钱。”


    闫欣撇嘴:“她根本是没有把你当女儿养。”


    他们一言一语,落羽毫无插话的余地,便静静站在一旁。


    这时,闫欣看了眼他手里的饭盒:“落羽,你来给姐姐送饭啊,我能看看做了什么吗?”


    落羽打开饭盒,展示出里面的料理。


    闫欣笑开了花:“这是谁做的?都不是姐姐爱吃的。你们家厨子真会做饭。”


    月荷没有说什么,看来是默认了。


    “是这样啊。”落羽微窘。


    “正好我跟姐姐一会也要出去吃,就是辛苦你送过来。”闫欣说。


    落羽局促地看了眼月荷:“那我先回去吧。”


    管家和落羽都不知道,月荷那时说喜欢厨娘做的特色菜,仅仅是留下那个不幸的厨娘的借口。


    最后一节课时,闫欣姗姗来迟,从后门直接坐到落羽身边。


    饭盒还放在桌子上,闫欣扫过一眼,收回目光。


    闫欣摸了摸胸前的领带,扬眸:“好看吧?这是姐姐送给我的,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她还记得我的喜好。”


    落羽抿了抿唇,这一次,闫欣里的挑衅他看得一清二楚,其中的信号,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对这种事本就不算迟钝。


    那是对同类、男人间的、直白的挑衅。


    介于闫欣和月荷的关系,落羽不太想将其定义为情敌。


    可那种感觉太强烈,在办公室闫欣给月荷戴发卡的时,在他和索丽会面、意外撞到月荷和闫欣时,或者追溯到更早,在这间教室,他和闫欣第一次见面时,闫欣不羁散漫的眼眸下,实际藏着更深的更为真实的敌意。


    闫欣继续炫耀着月荷对他的偏爱:“吃饭的时候,她还记得我海鲜酱过敏,提前跟服务员打招呼。”


    落羽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没有接话。


    “她对你也是这样吗?”闫欣出奇地有耐心,撑着下巴问。


    无需落羽回答,闫欣说:“我想肯定不是,姐姐又不喜欢你。”他说的很笃定。


    落羽虽然保持着镇定,但脸色微微白了。


    闫欣勾唇笑道:“别看姐姐看似冷漠难以接近,但那是对外人。她对自己人尤其是……在意的人,”他刻意顿了一下,继续说,“她对在意的人可会很细心用心,掏心掏肺地好。”


    落羽收紧手掌,他依然看着老师的方向,目光却没有刚才那么聚焦。


    “她没给过你什么真心吧?”闫欣胜券在握道,“她如果心里有你,会把你忘在宴会,会音乐会爽约吗?”


    落羽面色微变,只听闫欣接着说,“会让你来读你根本不感兴趣的经济专业吗?连我都知道的事,她查一查,或者直接问你都行。”


    落羽的脸色更白了,而闫欣像胜利者一样总结:“她表面看着对你不错,其实根本不在意你。不过嘛,如果你不在意她是否真心,她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包办婚姻伴侣,不是吗?她帮你安顿好亲眷,还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学校,钱应该也没少给你。”


    落羽转过脸:“你挑拨我们的关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闫欣灿烂地笑起来:“对我当然很有好处。”


    卧室内。


    落羽稿子画到一半停下,看着桌面的睡莲发呆。


    落尘的消息不合时宜地发来。


    落尘:哥,能提前打下个月的生活费吗?


    对面还不知道自己直接撞枪口上了,落羽给他回了两条60s语音。


    落尘点开语音:下个月?你难道忘了你已经预支四个月的生活费了?要是按下个月,你把另外三个月的钱先转回来!你如果再不能管好自己,跟妈妈撒娇,我只有把你的生活费托付给许小姐……


    对面似乎察觉到了落羽的怨气,收到语音也不敢再给他发消息。


    落羽莫名希望这次落尘会不知死活地继续死缠烂打,可是没有,房间内再次陷入安静,方才的沉思再次接上。


    得知闫欣和月荷并不是亲姐弟,落羽没有多少惊讶。


    闫欣和他炫耀了很多月荷小时候的事,从闫欣那,过去落羽只是隐约的猜测得到验证。


    没有血缘的弟弟犯错被打,她会出面护着,哪怕最终两人一起挨罚。


    会记着养母的生日,观察她钟爱贝壳,把从被污染的海边捡来的污脏贝壳刷洗干净,做漂亮的贝壳门帘给养母做生日礼物。


    把不多的饭分给流浪小狗,训练时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基地。


    给她做过裙子的老婆婆摔倒昏迷,她能守在对方床边一天一夜。


    …


    落羽不由得想起星网上流传的关于月荷在前线的小事,说她和战士同吃同住、半年不见还能喊出某个小兵的名字之类的温情逸闻。


    星网上关于月荷的话题,总是被她的战绩或者争议占据讨论板块,这点经由前方战士口述的日常,仅仅成为她军旅生涯中不起眼的点缀。


    毕竟她从前线回到帝星出现在公众场合时,气场威严充满压迫感,就算唇角会经常挂着礼貌的微笑,仍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这更符合大众对于她这个位置的人的理解,倒没多少批评的声音。


    落羽从前也觉得众人评价月荷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重点在于猛虎,但如果实际的月荷,是只爱在蔷薇园慵懒漫步的大猫呢。


    他未亲眼见过她的柔软温柔,便以为只存在于别人的口述中。


    实际上,她的亲近、妥帖和细心,只是没有分给他。


    从前就有过的猜想,如今彻底得到闫欣的验证。


    他不在她的蔷薇园内。


    对月荷而言,他或许只是意外交往的玩伴,有兴趣却不交心,她的领地范围没有他的位置。


    可明知如此,落羽还是妄想成为,同样会让月荷放在心上的人。


    应该会看到很漂亮的,盛放的蔷薇。


    第22章


    月荷清楚追求者对她的爱慕, 她招人喜欢的点,几乎都是出于她的功勋,她能给另一半带来的荣誉感和安全感。


    实际上,接触真正的她就会发现,她的性格并不符合贵族区omega们的择偶标准。


    贵族区O的稀少,几乎都是被娇养着长大。勋贵家族的O更是婚前全家捧着,结婚后又有另一半疼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只需插插花,喝喝茶,谈谈文学风月,养育几个孩子,安然平静地度过一生。


    alpha们也愿意惯着omega的骄纵,毕竟没有O辛苦为A们孕育出优质的后代,他们家族如何能世代沿袭权力。


    月荷并不是这样的alpha, 她不喜欢贵族区omega们的不食烟火、眼高于顶,甚至有时候过于娇惯的脾气。


    更不喜欢他们以alpha的追求为荣,不屑于和他们玩追捧的游戏。看不惯他们养鱼,更不可能成为谁鱼塘里的一员。尽管这是上流社会由来已久的调情方式之一。


    她还不喜欢在床上收敛自己,照顾娇花一样的omega。


    月荷对待另一半上,实在有诸多要求,也有许多让omega认识真正的她后, 望而怯步的本事。


    但不影响她不会为符合哪个omega择偶标准而改变自己。


    落羽和索丽接触,或许是本性使然, 或许是为了多个依靠,月荷本可以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和他保持身体上的关系。


    但她发现她做不到不介意。她连对床伴都有许多挑剔。


    再想想她和落羽杏事其实也不算太和谐。和落羽在一起时,她发现自己在杏事上的暴戾和破坏欲, 而这也不是落羽这个娇弱的omega承受得了的。


    所以她想,要不就和落羽这样算了吧。


    她也不是个被性支配,离开落羽就打乱生活节奏的人。也就是回到没认识他之前的状态而已。


    只是没想到,落羽会主动来找她。在情事上他惯于羞涩保守,主动的时候屈指可数。


    她拒绝了一次后,那人竟然并未放弃。


    月荷每次回家,落羽就会来敲门。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道是她拒绝的太温和让人听不其含义,还是落羽真有需要?


    总之落羽并未因为她的拒绝怯步,而是不厌其烦地出现在她门口,有时喊她名字,有时仅仅是问她忙不忙累不累。


    就连求爱都要那样含蓄,好像她打开门,一切就会顺理成章。


    而月荷下定决心不和他玩这出游戏,便做不懂回绝。


    其实不是每次都能那么轻易拒绝。他祈求般地喊她时,她时常联想起他在她怀中失神的样子。


    落羽的声音很好听,细细温温,如泉水般清冽悦耳,又有点凄冷可怜,如大海上迷惑水手的吟唱塞壬。


    终于在一个风雨如晦的雨夜,月荷打开了门。


    门外, omega黑发雪肤,黑亮的眼仁如同深海中捞出的珍珠,闪着魅惑水润的光泽。


    空气中飘浮着甜蜜的白梅香,落羽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鸦羽般的睫毛闪了闪,颤声道:“上将,你好久没理我。我、我想你了。”


    一道闷雷从头顶滚过。


    月荷站在门口,冷然地扫了落羽一眼:“你用了诱导剂?”


    落羽抿抿唇,深深底下头:“只、只用了一点点。”


    白梅香太清淡了,使用诱导剂会香甜浓郁一点。


    也更能吸引alpha。


    月荷那么冷淡,他不得不稍稍作弊。


    过去他觉得用身体吸引月荷,难免受挫伤心,现在好了,连身体关系也无法维持。


    他太不安了,现在就像无头苍蝇,只要有一点办法,他就会去尝试。


    站了一会,月荷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落羽不得不开口:“上将,我可以进去吗。”近乎恳求。


    月荷终于让开了一条路,落羽亦步亦趋跟进去。


    在室内,白梅香更加浓郁。月荷坐在床上,眼眸清冷,不为所动。


    落羽觉得自己正面临一场至关重要的考核,他必须拿出让月荷满意的筹码,否则下次怕就没有进入室内的机会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月白色的蕾丝choker,用特殊材质制作的防咬项圈,使用指纹打开。


    落羽顺从地跪在月荷面前,举着项圈:“上将,可以把您的指纹录进来吗。”


    防咬项圈从发明起,就带着情.趣的色彩。


    omega愿意为某位alpha戴防咬项圈,既是交付也是臣服。


    而对于已婚未得到完全标记、却戴着防咬项圈的omega而言,还多了层身份上的暗示,招手即来的玩.物。


    果然,月荷平静的眼眸中起了微微波澜。


    她对他重新提起兴趣了。


    落羽感到一阵凄凉的安慰,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他太想重新获得月荷的注意。


    他把项圈往前递了递,月荷没有伸手接。


    “落羽,你不用这样做,”落羽疑惑抬眸,月荷说,“你不用讨好我,过去我给你的,不会收回。在第八星区,我依然会拜托妈妈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


    落羽面露茫然。


    月荷继续说:“还是说,你还有其他需求?不妨说出来。”


    落羽抓着项圈的手垂下,红着眼睛:“您烦腻我了吗上将?也、也没多久,就烦了吗?”


    月荷看了他一会,伸手擦掉他眼尾的泪痕:“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您不愿意再碰我,”落羽咬咬唇,“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吗?”


    “你自己说呢,”女人葱白的手指从眼尾滑下,捏着他的下巴,“裴落羽,我对于争夺你们omega没有兴趣,如果这是你乐趣所在的话,我不能奉陪。”


    “什、什么。”


    月荷收回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并不以我的omega在alpha们之间游刃有余为荣。不过我们本来就只是名义上的婚姻关系,结婚并非出于自愿,所以我尊重你的交际择偶自由。”


    脑海里,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落羽怔怔地看着月荷。


    所以,这就是过去你从未邀请我跳过舞的原因吗。


    难怪你的舞伴从不在我防备的范围之内。


    落羽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努力的方向大错特错。


    “你不用因此否认自己的魅力,你依然很受欢迎,”月荷很坦诚说,“就像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还能回忆起我们美好的过去,我情感上对那段过去还有留恋,但我的理智不会。”


    不……


    不要……


    不要对我不留恋!不要不感兴趣!


    我不在意是否在别人眼中有魅力!


    那不重要!


    落羽的胸腔里汹涌着酸楚堵着喉咙,他一张嘴,眼泪先滚了下来,喉咙发哽半晌无言。


    可他必须要说!


    必须告诉她,不是那样!


    他快速地喘息几瞬,才哑着嗓子道:“上将,没有其他人。”


    “从来……就没有其他人,” omega红着眼眶,不断摇头,句子组织的乱七八糟,“我不喜欢、不喜欢他们……”


    omega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急切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的真诚不似作伪。


    “那以玩弄别人感情为乐?”月荷问。


    落羽哑声,他和那些人顶多在宴会上说几句话,私下都不联系,更未接受过约会。这怎么算是玩弄?


    那不过是他自以为镀的光,吸引月荷追求他的手段。而今天月荷告诉他,她不喜欢,不认为是什么荣耀。


    落羽难堪地坦白:“我只是虚荣,我想让别人喜欢我,让我看起来很受欢迎。你知道omega多多少少……”


    “可现在不会了,”他慌乱解释,“我只要您,上将。”


    月荷淡淡问:“你对多少人用过这套说辞?”


    诱导剂已经最大程度发挥作用,落羽后颈腺体发烫,身上的热度也一次次袭来,接近发热期状态。


    而alpha却不愿意给他任何抚慰,只是冷静地审视着他,他的渴求、丑态全部在她的视线中,一览无遗。


    那种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宛若审讯的姿态。


    落羽被折磨地几乎崩溃,他哽咽道:“只有您,上将,我只对您说过。”


    下巴被一只温凉的手掌托起,他睁大朦胧的泪眼,女人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


    “只对我说过什么?”月荷再次问。


    他断断续续重复:“只要您,上将。”


    月荷这才从他手中拿走项圈。落羽这时候其实没有多少神智了,他的鼻息间都是深海信息素的味道,项圈什么时候到月荷手里的他都不知道。


    “这里面还有其他人指纹吗?”月荷问。


    落羽摇头:“没有,谁的都没有。”


    “你自己的呢?”


    “我自己的也没有。”


    月荷挑眉,微微意外:“只让我录入?”


    “嗯。”


    她的手指摆弄着项圈,欣赏上面的做工,笑了笑:“你选的也太轻佻了点,不怕被笑话吗。”


    说是情.趣用品都不为过。


    受她调侃,落羽羞耻地低下头。她似乎忘了,这条项圈她夸过好看。


    那时她把他抱在怀里胡作非为,手上却拿着一本时尚杂志,一本正经评价项圈设计。


    月荷的手指撩开他的碎发,指尖划过后颈时,落羽的身体轻颤,却又不敢更靠近她。


    她给他系上项圈,后颈的腺体正好被遮住了,月白的蕾丝贴着纤细的颈,上面还用银线绣着荷花的暗纹。


    “我真给你录入指纹了?”月荷最后确认。


    落羽点头,乖顺地把头靠过去一些,方便月荷录入。


    随着滴的一声,月荷指纹录入,项圈严丝合缝地贴着落羽的天鹅颈。


    “很好看。”月荷的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这就够了。落羽心头一松,小心试探地靠近月荷,犹如重新被主人接回的小狗。


    “上将,我的发热期到了,”他仰起头,湿漉漉的黑眸注视着月荷,祈求问,“您可以帮帮我吗。”


    第23章


    月荷终于勾着落羽细白的颈,俯下身。


    omega微启红唇,却只得到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他颤抖着掀开眼睫,眼中满是困惑和遇求不满。


    女人的指尖还在他颈后的腺体上撩火:“来找我,以后会听话吗。”


    “嗯。”像不小心泻出来的音节。


    “其实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要再让自己沾上别的alpha的味道。”月荷捧着他的脸,指甲划过他的嘴唇,留下一道泛白的印子,很快那道印子又被嫣红取代了。


    “没有,没有别的alpha ,”落羽下意识连连否认,噙着的泪水打湿睫毛,“上将,只有你,我只给你。”


    他眼中急切的泪意和一览无遗的忠诚取悦了月荷,滚烫的热度经由视线传至心脏,她心头被感染般,莫名一同发烫。


    月荷牵着落羽站起来,让他正面坐在她怀里,她搂着他的腰,隔着衣服感受他极力忍耐的战.栗。


    omega垂着头,耳根浮着晚霞似的薄粉。呼吸间都是香甜的味道,如同一道可口的白梅制品。


    这个乖顺的漂亮omega, 以后就独属于她了,月荷心想。


    只有她能在他身上留下气味、痕迹,他含着泪时黑葡萄似的眼睛,只对她展现。


    她拥有对他完全标记的权力,就连落羽自己都不能把这个权限再次赋予给其他人。


    她喜欢今晚从落羽那里得到的,对他的支配、掌控权。


    既然她如今是他唯一的alpha,她自然会帮这个可怜无助的omega解决提前的发热期,尽管这一切实际是他自作自受。


    睡衣很轻易从他的肩头滑落,半搭在臂弯。


    骤然暴.露在灯光下,落羽下意识往她怀里钻,小狗一样喃呢:“上将。”


    “哦,对了,”月荷想起一件事,“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喊我名字吗?”


    她不喜欢他这么喊她。明明对索丽,他也没有恭敬地喊她罗斯检察官。


    尽管她曾耐心教过,对于她的名字,他似乎仍难以启齿。


    纤白的手指沿着男人的腰侧下滑,直到没入衣物中。


    一阵窸窣的响动,耳边传来男人破碎的低.喘,湿热的气息洒到她侧颈。


    “上将……”落羽竭力咬着唇,颤声补上两个字,“月荷。”


    “月荷。”他又改错般,讨好地喊了几声。


    月荷含住他滴血般的耳垂,软糯的小汤圆的口感,她用牙齿轻缓啃咬。


    落羽软在她怀里,低声抽泣。


    月荷抚着他细软的黑发,温柔轻缓,落在他耳畔的句子却足够恶劣:“松开点,急得想让我用手?”


    落羽唯有羞耻地抓着她的肩,坐得更开一些。


    他模糊地想,月荷似乎挺记仇,不过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下一秒,这些猜测和神思,都被撞碎在月荷的怀抱中,散得七零八落。


    这时,落羽还没意识到他在今晚的这场博弈中失去的是什么。


    月荷就像拿到了可无限使用的愿望卡,此后在两人的交手中,月荷仅仅一句“你答应会听话”就让他处于所有下风。


    也更方便被他捧上高处的女人,对他一次次掠夺和索取。


    那时他们各自以为爱情的初始就是这样-


    敌星针对帝国的分化计划也没有停止,受人挑唆,第八和第九星区之间爆发了暴动,女王为此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与会人员来自各个部门。


    秘书长代表女王阐述了这次事件的紧急性和严肃性。


    “这些年,第八、第九星区声音不断,平叛之余,还要安抚民心。”女王说,“不知是否有将军自荐前往。”


    众人一片安静,要么躲开女王的视线,要么装作在忙别的事,唯有月荷接住了女王的目光,遥遥和她对视。


    去贫民区执行公务,向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做好了,没有特别的奖赏,为家族带不了多少荣耀。


    做差了,不仅会被各方批评谴责,兴许还会成为激化帝星和其他星区矛盾的罪人。


    而且,他们中有最合适的那个人。


    看着这群划分利益时叽叽喳喳,此时却安静如鹌鹑的大臣们,女王皱了皱眉,一敛眸一抬眼,优雅又不失礼貌地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本来也没打算让这些人前往贫民区。


    女王转向她心里早就定下的人选:“月荷上将,你对这两个星区应该很了解,不知上将是否有意愿?”


    月荷笑了笑,悠悠接下:“定不辱使命。”


    散会时,索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月荷身边。


    “提前恭喜上将,又要立下不世战功了。”索丽说。


    月荷不谦虚地接受:“谢谢。”


    索丽一双探究的眼睛看着她:“这次上将又想要什么?更高的军衔?还是说……贫民区的拥护?”


    月荷回以锐利的目光。


    索丽笑了笑:“贫民区虽然被限制发展,但只要有人的地方,绝不会永远停滞不前。长此以往,必然积累让帝星都足以忌惮的势力。不对,或者说已经有了。”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上将这次兴许都能直接验收成果。”


    月荷敛了敛冷色的眉,对于索丽的阴谋论感到可笑。


    “索丽检察官,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招揽势力前往贫民区,刚才在会议上,你大可自荐或者推荐您的父亲罗斯少将。”


    索丽的父亲当然不会前往,那就是个靠家族才勉强沿袭少将之衔的无用废物。


    索丽的脸色冷了冷,明显也不想和月荷展开关于生父的话题。


    索丽说出今天搭话的真正目的,“裴源上将是被你的亲兵逮捕,且被捕后,仅有一次公开审讯,那时候你是主审官之一,”索丽换了口气,“之后他便被定罪,连亲属都不能再见。”


    月荷挑眉看她,静待下文。


    “更巧的是,在落羽查验实验报告真伪时,你的母亲竟然是关键证人,”索丽的目光变得锐利,直直盯着月荷,“所以有没有可能,裴源上将一开始就是被构陷入狱,他的儿子还阴差阳错地和仇人结婚。”


    “毕竟对于上将来说,强劲的对手少一个,你就多一分机会登上至顶之位不是吗,只是不知道上将想要的位置,到底是四上将之首还是更高。 ”尽管她极力维持着平静,但话语里多少带几分阴阳怪气。


    月荷笑起来:“索丽检察官,你的推测很精彩,不过如果你有证据,能够去女王面前揭发我就更好了,也算为民除害。”


    “还有,我和落羽的婚事,是陛下亲自赐婚,照你这么说,陛下也是帮凶。”月荷眼睛是笑的,眼里却很冷。


    索丽没有接话,而是说:“落羽没有参与这些争权夺利,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月荷:“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斩草除根?如果真按你所说我构陷了裴源,那我怎么会对他儿子好。”


    这无疑更刺激了索丽对落羽未来安危的担忧,她警告,“他对你没有恶意,他什么都不懂,而且你也知道你们是陛下赐婚,至少表面得看得过去吧。”


    索丽一脸情真意切,衬得月荷像强取豪夺的拆散别人姻缘的大恶人。


    月荷抱臂,扯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你真有那么在意裴落羽吗?那么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和他结婚,把他护在你的羽翼下。”


    索丽:“我回来时,你们已经结婚了。”


    月荷记得这位检察官并没有来出席婚礼,有脱不开身的重要公务?


    于是她很体贴问:“那我现在和他离婚,你会把人娶回去吗?”


    索丽拧紧眉头:“落羽不是物品。”


    她当然不会简单把落羽让出去,可是索丽连这个假设都不敢想。或许也是不愿意吧。


    月荷点点头,“这样,”她说,“那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人。”


    月荷回到家,落羽正在厨房做蛋糕。


    青年背对着她,穿着灰蓝色的围裙,清瘦的腰肢被围裙包裹了大半,白衬衣规规矩矩扎进裤腰,皮带勒出纤细流畅的腰线。


    落羽正弯着腰聚精会神地裱花,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


    骤然被作弄似地搂住,他的手一抖,粉白色的奶油都挤到手上。


    月荷就着他的手,把奶油都吃掉了。


    落羽还在为月荷舔了他手指上的奶油发愣,眼前的女人顺势把他压到料理台上。


    衬衫被扯开小口,落羽撑着台边,慌道:“月荷,回卧室,回卧室好吗。”


    月荷感受手掌下柔软的腹肌,干脆拒绝:“不好。”


    月荷早就发现了落羽在这种事上,相当传统规矩,他似乎认为只有晚上只有在床上拉上窗帘才可以开始。最好温和节制,房间中除了床的声音没有其他声,一次之后晚十点前结束,花十几分钟冲个澡,十一点前入眠,才二十多岁就浑身的养生感。


    月荷显然和他相反,她喜欢听他玉珠一样的嗓音被喉咙挤出时破碎,兴致来了折腾人到凌晨,看他在半暴.露的空间慌乱羞涩。


    不过月荷也不大认为自己不节制不知羞耻,她在和落羽滚在一起之前,又不是这样。


    所以她觉得她这样多少和落羽脱不开关系,他总是引她欺负他。


    月荷把落羽抱到干净的台面上,他的衣摆半掀,露出白软的腰窝,月荷手扶着。


    “管家会过来……”落羽抓着她的肩,却没有把人推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过来又怎么样?他会装作没看到。”月荷皱皱眉头,很不满落羽的扭捏,手上用劲,“打开点。”


    落羽眼底瞬间浮了泪,不单是因为疼。


    看着男人眼尾湿红,潮湿充满春日雾气的一双眼,泫然欲泣引人怜惜的样子,往常很得月荷喜欢如今却惹她心里莫名烦:“是不是谁碰你,你都能哭成这个样子啊?”


    落羽哭着否认,咬紧唇,听话地顺着她的意。头却抵在她肩膀,整个人羞耻难堪地仿佛想塞到她怀里藏起来。


    月荷心软了一下,又不想轻易放过他。


    说到底,还是怪落羽自己,迟钝又呆,天真地把别人当朋友,还不知道别人对他怀着什么心思。


    她自认为大发慈悲地退让:“用手弄一次,待会回卧室。”


    门廊处,管家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悠闲地享受冬日午后难得的暖阳。


    佣人阿姨挎着一篮子草莓往里走时,让管家拦了下来。


    阿姨道:“这是裴先生要的新鲜草莓,我送过去。”


    管家:“晚点再去。”


    阿姨:“再晚他蛋糕都做好了,裴先生要怪我。”


    管家去拿她的篮子“一会我给你送,晚点送去,他不会怪你。现在送,才够怨你。”


    当然,落羽并不是个凶悍的男主人。


    客厅内传来幽幽冷香,似乎是深海混着白梅的香气。


    阿姨啧了声,把篮子放在管家脚边,感慨一句“真是年轻人啊”旋即离开。


    第24章


    落羽察觉到月荷压着火气,而这火气还是针对自己,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了月荷。


    他乖乖任她施为,心里暗暗祈祷管家这时候去午休了,帮他带草莓的佣人阿姨也还在园子里没有回来。


    好在月荷没有骗他,后面果然带他回了卧室。


    途中, 他余光瞥见管家在门廊外的躺椅上睡觉, 安慰自己他没看到他们在厨房的窘事。


    蛋糕最终也没做完, 上面的草莓是管家帮放上去的。


    还缺了一块,并不是落羽刻意做的造型。


    他的匈口现在还残留奶油的粘腻感和被口腔包裹时的湿热感。


    月荷推过蛋糕:“吃吧。”


    看她一脸安然,落羽脸颊滚烫,猛地低下头,拿着叉子半晌没有动作。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样吃?”月荷撑着下巴,桃花眸中尽是揶揄的笑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落羽又让她明亮的笑容烫了一下, 慌乱地插起蛋糕往嘴里送。


    月荷也吃起面前的蛋糕:“我最近要去第八、第九星区执行公务,可以带家属。你想跟我一起去吗?到时候你可以去裴夫人那,和他们团聚。”


    落羽眼睛一亮,激动道:“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去?”


    “嗯。”


    “我想去。”他灿然笑起来。


    月荷:“还有,明天女王给我办壮行酒宴,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落羽欣喜答应。


    落羽前一秒还因为月荷莫名的火气忐忑,这一秒又满腔甜蜜。


    不仅带他参加壮行酒宴,还可以随军!


    这简直……简直是爱人的待遇吧。


    想着想着,落羽脸上有点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亮又羞涩的漂亮眼睛。


    太过兴奋,以至于落羽晚上失眠,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第二天他又醒的很早,面色看起来都有点憔悴。


    管家还以为是他昨晚和月荷闹得晚,好心劝告:“晚起一点也没关系呀。”


    落羽摇摇头:“我睡不着。”


    当天还有一节课,落羽在课上睡个喷香。


    想着自己不久要去第八星区,落羽问落尘有没有想要带的东西。


    每人每个月带去第八星区的东西都有定量,落羽送去的东西每个月都是满的,而且还用了月荷的名额。


    他虽然问落尘,其实也带不了多少。


    落尘才不管这么许多,听说他要来,赶紧列了一长条的单子,并且备注:哥,你把东西直接给我,千万不要让许玲枝看到!


    落羽:……


    这是当他用瑜伽裤装呢,三室一厅都能装进去。


    最终他挑挑拣拣,选了几条好带的。


    晚上去酒宴,落羽特意选了一身低调的礼服,黑白配色,立式领口半包着脖子,半遮着防咬项圈。


    月荷是酒宴主角,她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落羽跟在她身边,上一次跟月荷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还是婚礼的时候。


    他喜欢和她出双入对地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


    月荷牵着他的手,手心干燥温暖。


    月荷还有和女王的共同致辞,她让他自己先玩一会,落羽照常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


    他拿着叉子拨弄着小盘里的荷花酥,沿着酥饼上的荷花图案吃,不破坏边线的完整。


    会场中央,月荷和女王有来有往,彼此客套礼貌。


    聚光灯下,穿着月白礼裙的月荷,简直在闪闪发光。落羽偷偷拍视频记录了全程。


    结束后,月荷还在和其他人应酬,落羽借机去了一趟卫生间。


    返回时,听到前方拐角的窃窃私语。


    “不过是个从贫民区爬上来的泥腿子,真以为自己多能耐。”


    “对啊,还什么指挥天赋,我看就是运气好而已,那种情况难道不是随便打打都能赢?”


    “竟然还让她凭着功勋做到上将,一个女alpha ,帝国是没人了吗。”


    “哈哈,还和一个叛国贼儿子结婚,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


    不用他们点明,落羽都能猜出这几人说的是谁。


    他直接从拐角走了出去,怒道:“你们瞎说什么!”他看清了这几个只敢私下诋毁月荷的阴暗老鼠。


    落羽皱皱眉,“如果没有月荷上将,你们还能安然在这说三道四?”


    “上将一步一个脚印才有了今天的位置,而你们没有祖辈父辈的靠山,什么都不是!”落羽越说越气,“况且就算有家族帮衬,你们勋位也就止步于此,连上将的零头都比不过,也不知道着急。不过明年兴许你们家族连进入宴会的资格都没有了,是不是知道着急也没用索性摆烂了。”


    “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对方脸红一阵白一阵,“别以为跟林月荷结婚,她就能给你撑腰,她还不是把你当成小玩意!”


    这时,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表情惊恐起来,直直地看着落羽身后。


    落羽扭头,月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见到月荷,几人慌乱地各自找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昂。


    月荷拧了拧眉,视线在那几人脸上逡巡片刻,拉着落羽走了。


    “上将,我还没说完,”落羽回头,不想这么轻易让他们走。 ”他还没有一一点名说他们呢!


    月荷好笑问:“你不是不在意别人的话。”


    “可是他们污蔑你啊,”落羽皱起眉头,“我不理解他们怎么说得出这么阳奉阴违的话,明明敬酒时还说你功勋卓越。”


    “而且上将的成就都是得到帝国认可的,他们为什么这么说。”落羽真的是很不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议论月荷,“为什么他们把上将的身世看作他们能高人一等的点?从一无所有到帝国上将,是值得敬佩的事呀。让他们自己从无打拼,不知道会饿死在哪里。”


    落羽又气又迷惑,几乎有些喋喋不休,“官方明明说上将是几世纪前无古人第一人啊,都写进了教科书,他们是在质疑帝国教育的正义性吗?”


    月荷一下笑了出来,像春日里灿然盛开的花。


    落羽哑声,面上微红,骤然意识到他是不是太凶了,磕巴为自己的失态辩解:“我、我就是有点生气。”


    月荷捏捏他的手,笑笑:“我记住那几个了,我会还回去,你觉得可以吗?”


    落羽眨眨眼,很赞成月荷的英明:“当然可以。”


    月荷牵着落羽去了花园。


    就算是冬日,皇家的宴会厅花园依然有满园的繁花,温度适宜,像是初春之时,温暖的空气中夹杂着稀薄的凉意。


    花园内漆黑如墨,每隔几步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青砖地面投下一片蛋黄般的温柔光晕。


    月荷带着落羽坐到蔷薇秋千上。


    藤蔓秋千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毯,月荷便让落羽屈腿坐在她身上。


    这个姿势落羽可再熟悉不过,她好像格外喜欢这么抱他。而一旦被这么抱着,落羽几乎能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宴会厅的外围就是花园,大厅窗户做得又大又密,一抬眼就能看到每一扇窗户都投出明亮的光,像黑夜中一块块会发光的大方饼。


    秋千所在的位置虽然大半隐没在黑暗中,而且和宴会厅还有段距离,但从这里看去,却能看到大方饼内攒动的人影,嘈杂的吵闹声还隐约传来。


    落羽揪了揪衣服,挣扎片刻,还是按月荷的要求坐下来。


    秋千晃了一下,暗香幽幽浮动。


    月荷猫一样凑近他的颈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脖颈,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今天你为什么有点甜,你用诱导剂了?”


    “没有呀,”落羽慌张解释,“上次用是因为……”


    他上次作弊让月荷收拾了一顿后,怎么可能还敢用诱导剂。


    月荷又凑近了一点,气息如有形的猫咪胡须继续撩拨他,低喃:“确实是你的甜味。”


    落羽感觉侧颈都起了暗火,耳根都跟着发烫,幸好天黑,月荷看不到他的窘迫。


    他小声为自己澄清:“我真没用诱导剂。”


    月荷搂着他腰的手收了收:“想咬你一口。”


    说着,她另一只手已经找到男人脖颈的月白蕾丝项圈,手指贴近接口处,轻轻按下,项圈便松散开来。


    男人衬衫的扣子被扯开几颗,领口大开,白皙的后颈露在路灯下,柔嫩的腺体被暖色的光晕染出暧昧的色彩。


    “月荷。”他小小挣扎了一下,很轻易被女人的手收服。


    “我真的闻到你的信息素变甜了。”女人的清冷的声音一本正经,像在探讨某件事的科学性。


    落羽羞赧地低下头。


    他都没有闻出来有变甜,左不过是月荷又哄他的借口。


    “我帮你咬个临时标记吧,上次的标记已经看不到了,你会难受吧。”果然,她冠冕堂皇地说。


    然后她又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想标记你。”


    落羽心脏忽然软地一塌糊涂。


    月荷的临时标记,从来都不会是咬一口那么简单,落羽不知道她会进行到哪一步。


    实际以他的教养,在宴会厅的花园里坐到月荷怀里那一刻起都不该。


    落羽知道自己在晴.事上保守地近乎封.建,他既不喜欢有光,也不喜欢发声,还不喜欢失去理智地丑态毕露。


    他从古书上学到的相关形容词“周公之礼、鱼水之欢”教给他,这应该是件文雅温和、如沐春风的事。


    月荷却像是夏季猛烈席卷而来的暴雨,侵袭他的感官和灵魂,总是令他神魂颠倒无力应对。


    他过于自尊,又规矩羞涩,而月荷是跳出条条框框,拥有浑然不驯的野性。


    月荷本应是他本能抗拒、远离的对象。


    可在她吃掉他手指上的奶油时,抱着他说他很甜,很想标记他时,他被她的甜言蜜语诱惑,只想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她。


    他无法拒绝她,任何。


    落羽时而畏惧月荷的爆裂,但他的灵魂又实实在在为她震颤倾倒。


    他回吻着月荷,腰往她手里送了送,低头小声祈求:“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看到。”


    月荷胡乱答应,扯松他的领带。


    男人挺直脊背,跨坐着,是比女人高出一个头的剪影,他垂头搂着怀里的人,温顺而臣服。


    秋千轻轻晃了晃,落羽在缓速的移动中,余光撇到远处宴会的灯火拖拽成银河一样的长长的缭乱尾痕。


    月荷的利齿咬在他后颈时,他呜咽着紧紧搂住她,像逃跑又像是毫无保留的给予。


    …


    “月荷上将,听说你找我。”一道温雅的女声传来。


    落羽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已经多了一件西装将他严实裹住。


    他被月荷按在怀里,他从缝隙里看清来人。是索丽。


    接着她听到索丽带笑的玩味口吻:“这就是上将要送给我的升迁贺礼吗?很别出心裁。”


    犹如兜头冷水,落羽腰间还在发软,发热的脑子却清醒过来。


    月荷扶起他,给他整理衣服。


    动作间,防咬项圈飘到地上。


    他这才注意到眼下境况,月荷衣冠整齐,一丝不苟,连妆容都分毫无错,眉眼平静无波。而他衣服凌乱,领口大敞,虽然他看不到,但月荷刚才那么用力,他脖子上应该也留了痕迹。


    甚至地上还躺着那条轻佻十足的项圈。


    等月荷给他系好领带,他才站到地上。


    月荷抿抿唇,眸色微冷:“索丽检察长若能解其意,便不枉我费苦心。”


    索丽故作不知:“解什么意,上将是想说落羽是你的宠物?”


    月荷眯了眯眼:“不要试图挑衅一个更高阶alpha的领地,我以为这应该是通晓的生存之道。”


    落羽无措地捡起项圈,他确信索丽看到了那是什么。


    他回想起索丽的话,是月荷喊索丽过来的?


    原来月荷带他到这里,对他做这样的事,其实是为了报复?还是说真如索丽所言,月荷是为了声明他的身份?


    像有根不太尖锐的刺,猝不及防扎进落羽没有防备的心脏,闷闷地疼。


    月荷拉着落羽往外走,回头就看到他满目的屈辱和难过。


    她皱了皱眉,脸色沉下去。


    她本是想让索丽识趣,不要再对她的人动乱七八糟的心思,原本没打算对落羽做的太过。


    一开始她确实只想简单咬个临时标记。


    可不知道为什么,落羽今晚好甜,她一时忘了索丽这茬。


    但落羽这什么反应,倒真像和索丽有什么。


    月荷语气稍冷:“在那里本来就可能会有人,而且不是没被看到吗。”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落羽的眼圈瞬间红了,长睫染上潮湿。


    看着他那张伤心的脸,月荷语气越发不善:“还是说来的人是索丽,你不乐意了?”


    半晌,落羽松开咬得泛白的唇:“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了?难道不是因为她看到了,你才对我摆着这副脸?”月荷冷笑。


    落羽不说话了。


    他有点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月荷。


    他对月荷向来敬仰,在他的印象里,她温和大度又有不容冒犯的距离感。


    可是现在,现在他不知道怎么说。


    如果非用个词来形容,就是有点幻灭吧,月荷和他以为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他想不通月荷本就如此,还是只是因为讨厌他,才对他这般。


    然而月荷在他眼中的威严并未完全坍塌,他还不知如何跟月荷辩论,挑战她的权威。


    她仍然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帝国上将。


    可他今晚也是真伤心了。


    他还没弄清楚是因为对月荷的滤镜破碎,还是别的什么。


    见落羽沉默,月荷没来由得烦起来。


    “如果你们感情真那么深,我倒不好不成全你们了,”月荷冷哼,“想离婚可以尽早说,我不耽误你。”


    落羽眼泪唰地涌了出来:“我没有要离婚,”他了然问,“是你想离婚,是你不想要我了对不对。”


    月荷这辈子都没想过,她竟然会因一个omega的眼泪心生愧疚,还开始自我怀疑。


    以后还对罪犯引导什么教化忏悔啊,让落羽去他们面前哭一哭得了。


    月荷语气依然不好,但到底没有方才的生硬:“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这哭得泪眼婆娑,我还会错意了?”


    落羽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难过,只是红着眼睛:“月荷,你能不能不要再欺负我了。”


    委屈尽显的弱声,月荷却骤然来了气:“对,我就是欺负你,她就是对你好,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对,我就是害你!”


    向来乖乖软软的小omega第一次这么和她呛声呢,别太爱了吧。


    月荷扭过脸,不想多看一眼哭得快背气般的娇弱男omega。


    落羽隔着泪眼看月荷,只能看到她长发披肩的后脑勺。


    车窗里倒映出她的脸,女人双眸紧闭,秀丽的眉宇间还有未消的愠怒。


    落羽咬着唇,泣音被吞回喉咙,却似变成有形的刀子戳在心脏,钝钝地难受。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好像很容易惹月荷生气。


    他明明不想这样。


    第25章


    凌晨,月荷收到紧急公务,要提前去第八星区处理。又因着和落羽前一晚闹得不愉快的缘故,原定携他一起的计划取消。


    落羽定了闹钟,早上六点醒来, 准备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却看到月荷留在床头的便签。


    好吧, 其实昨晚两人吵了一架, 他也想得到,月荷或许不会带他。


    怎么就把事情搞砸了。


    落羽想了一会, 磨磨蹭蹭收拾书本,又发消息给辅导员撤销了假条。


    月荷处理完公务已经中午了,回公寓时,正好碰到落尘。


    他伸头看了看:“上将,我哥呢。”


    “他没来。”


    落尘疑惑:“他怎么没来啊?”


    “我有急事提前走了。”月荷没多解释。


    落尘还想说什么,但看月荷微露疲态,面色不虞,没敢再多打扰。他对月荷还是挺怵的。


    月荷回到四楼,大半天的战斗消耗太大,她直接睡了六小时,还是林婧喊她吃饭,她才起床。


    “很棘手吗?”林婧问。


    月荷说:“嗯, 这次估计要在这一两个月。”


    “你不是说落羽要跟你一起过来?”


    月荷吃口饭,面色如常:“他又说不想来了。”


    林婧目露怀疑:“他为什么不想来?”


    “不知道, 可能不适应吧,或者有别的事。”月荷敷衍应付。


    吃完饭,月荷从行李包里拿出两包东西:“这是闫峰托我给你带的药,说是能帮你调养身体。”


    林婧脸色一冷:“我不要。”


    “真不要啊?”月荷拎着药, “我看了下挺珍贵的,帝星都没多少人能买到的好货,从遥远的小星系运过来,中间做工也很复杂。”


    “以后不要把他们的东西拿回来。”林婧毫无所动。


    月荷劝了两句见没用,也不再坚持,只是悠悠说:“闫峰到底没对你做什么,他只是跟着回了闫家,你也不原谅他啊。”


    林婧冷冷斜她一眼:“林月荷,你别说你没发现。你认为闫欣的脑子,能想出诬告我去闫家的主意?闫峰没出面,却尽得利益。当年他才十岁。”


    林婧有些挫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都怀疑他们是遗传了什么劣质基因……”忽然她止声,转而说,“总之我没有这俩儿子,”林婧叮嘱, “你也不要对他们心软。”


    月荷:“……好。”


    下午,林婧带着月荷去她的菜园,还喊上了落尘和许玲枝。


    菜园就在公寓后面,是一处废弃的垃圾场,一亩大小。


    原本这里的土地几世纪前就被污染,无法种植任何植物。


    林婧搬来时,就清理出这么一片场地,对土壤进行实验改造,尝试种植各种植物。


    第八、第九星区都是这种废土,由于无法自产,食物才尤其珍贵。


    如果废土能改造成功,便是两星区的一个新希望。


    几十年来,林婧勤勉辛苦,空闲之余,就忙碌在这一片废土之上,如今终于收获回报。


    林婧带众人进入大棚,入目的黄土地上,第一次长出稀稀落落的绿色嫩芽。


    “真种出来了?是我上次带来的小麦种吗?”月荷眼眶跟着发热,不管长出的是什么,都足够令人惊喜。


    许玲枝也唏嘘不已。


    “嗯,我也没想到能种出来,只是不知道能长到什么程度。”林婧看着小麦,面上挂着温柔慈爱,仿佛在看着一群群幼儿。


    落尘眼睛也跟着发光。


    要是以前,他肯定会不知疾苦地说“不就是小麦苗吗,帝星边缘好多麦田”。


    但现在他却深刻明白,这片麦地意味着什么。


    只是看到幼苗,他仿佛就已经闻到了馒头的香气。


    除了麦子,林婧还种了其他蔬果,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差不多一半一半。


    一根黄瓜藤上,甚至还长出了拇指大的黄瓜。


    落尘狠狠咽了下口水:“什么时候能吃上啊。”


    “过一阵子吧,”林婧说,“还不知道会长多大。”


    失败的植物有部分就是果子长到一半就停止发育,林婧还琢磨着怎么把植株处理掉,直接丢了肯定太浪费。


    落尘观赏完菜园子,此时林婧母女俩,在他眼中已然跟巨富没有区别。


    如今许多的钱都没有一个菜园更令落尘心动!


    在第八星区,有个能生产瓜果蔬菜的菜园子,不知道能过得多好。


    许玲枝见落尘两眼放光,戳戳他,威胁道:“你别想半夜来偷林姨的菜,这里可有监控!”


    落尘瞪圆眼睛,气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许玲枝皮肤微黑,黑眼睛却也格外明亮,里面盛满戏谑,落尘气不过:“真是以己度人。”


    回去的途中,落尘不无羡慕:“我家也有个菜园该多好,我好想吃那根小黄瓜,要是妈妈肯定会摘给我吃的。”


    许玲枝不由得鄙夷:“有那么馋吗?怎么说以前也是个大少爷,没吃过好的?”


    “就是吃过好的,才吃不下这里的食物啊!”落尘撇嘴,“感觉我的胃里是各种虫子干和营养液,想多了我都能吐出来。”


    许玲枝狡黠一笑:“对了,我昨晚赢了一个甜瓜,你想不想吃?”


    “想!”落尘觉得口水已经在舌尖打转,连连说,“我想吃甜瓜,我想吃甜瓜!”


    “那这周我屋子的卫生……”


    “我帮你做,我已经能做得很好了!”


    甜瓜就放在桌子上,白嫩水灵的皮下,半透出底下淡橙瓜瓤的颜色。


    落尘抿抿唇,收回视线,卖力拖脚下的地板。


    房间内飘着淡淡的奶油信息素的香气,许玲枝一口薯片下去,唇齿间仿佛都多了甜味。


    她看着落尘忙碌着,还时不时瞥向甜瓜的眼馋目光,许玲枝忍不住笑起来。


    拖完地,还要洗衣服刷鞋子。


    衣服可以丢到洗衣机,鞋子却要手动。


    天气正寒凉,水冰的要命,落尘一双手浸入冰水,没一会冻红了。


    眼眶微红,委屈涌来,眼泪砸在水里,连个花都没有砸出来。


    这种苦日子还要过多久,落尘不禁哽咽,可是甜瓜他是真的很想吃!


    许玲枝从四楼回来时,落尘已经晾好衣服,委屈巴巴的,鼻子手掌冻得通红。


    “怎么不烧点热水?”许玲枝问。


    落尘:“我不会用你家的燃气灶。”


    许玲枝:……


    许玲枝:“哦,那你赶紧学吧,下次好给我做饭。”


    “谁要给你做饭,真把我当成你的佣人了,”落尘气坏了,又不敢太大声,他还没拿到甜瓜呢,“而且你有菜做饭吗,难道喝营养液还要我给你打开?”


    许玲枝邪气笑道:“你学会了我就给你带食材回来。”


    她把手上的东西丢在地上,落尘这才看到她拎来一只野兔子,都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


    这样子,落尘莫名想到远古时期,太阳西沉时,打猎回家的家主。


    兔子腿上渗出血流在地板上,落尘吓得后退,又看到兔子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可怜,他忍不住责备:“兔子那么可爱,你怎么把它弄得这么惨,真可怜。”


    他找来碘酒和纱布。


    许玲枝:“……你不会要养吧?”


    落尘给兔子包扎,心疼得泪眼汪汪。


    许玲枝:今天这是演哪出?落魄小白花不知险恶天真无邪救世?


    “你哥和你嫂子好像吵架了。”许玲枝说。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吵架了,哥说要给我带的东西都没有带,”落尘皱眉,“怎么又吵架?哥怎么都不知道收敛下脾气,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 ”


    许玲枝:“……”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呢。


    随即,落尘苦恼道:“月荷上将要是不要他了,我和妈妈可怎么办。”


    他很为自己渺茫的前途担忧,现在的生活至少吃得饱穿得暖,要是没有林家,他们只会过得更惨。


    许玲枝:“月荷倒没有这么小气。”


    落尘洗了甜瓜,切成几小块,不光大度地分给许玲枝一块,还给小兔子薄薄的一片。


    冬天里的甜瓜,而且还是第八星区冬季里的甜瓜,无异于珍品。


    兔子最终还是让落尘拿回去养,许玲枝原本打算请他大吃一顿来着。


    落尘回到家,躺在一人宽的小床上,都二十三点了,外面还是大太阳,距离入夜还很久。


    他看着窗外荒芜的废土,嘴里残留着瓜的清甜,他舔了舔嘴唇。不由得想起许玲枝的话。


    尽管已经勉强适应这里的生活,可落尘却真的很怕吃苦-


    第八、第九星区交界的若兰区,鱼龙混杂,黑白两道在这里汇集,各类资源、消息汇入此处,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买卖的对象。


    不久前,帝国打算重启拟态研究所的消息从这里传播出去,已经在第八、第九两星区之间引起足够的震动。


    二十四年前研究所给两区人留下的心理创伤,至今仍然存在,再加上还有当年隐匿起来的知情人。消息很快迅速传播开,群情激奋,已经有帝星常设行政机构被有组织地挑衅,甚至谋划安全事件倒逼帝星。


    月荷作为特派处理特别事件的将军,甫一到达,原先的负责人赶紧将烫手山芋全权委托给她。


    一个多星期,月荷奔波在公寓和若兰区之间每日处理这些公务,其辛劳程度不亚于参与一场重大战役。


    月荷在贫民区素有凶名,过去众人无不对她心服口服。


    但自从她离开贫民区到帝星任职,这些人便只服她的拳头,他们视月荷为贫民区的叛徒。


    原因很简单,她出自贫民区,一朝发达后,却伙同贵族区压制他们,和贫民区作对。


    众人已经不愿意听她的道理,将她视作敌人。


    她不由得想起宴会上,那帮贵族对她的评价,“贫民区爬上来的泥腿子”,贵族们却将她视为贫民区的间谍。


    其实她还听过挺多次的,虽然这些人从未当着她的面说过。


    她一直都清楚贵族区那帮废物一面看不上她的出身,一面又要对她舔着嘴脸,不得不服从她的能力和威严。


    在她这个位置,还为那些对她造不成威胁的人三言两语的恶言苦恼,那也未必太给他们脸面。


    可那天在宴会上,她前方的omega那般义正言辞地努力维护她。


    因此她没有辜负他的好心,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记仇收拾了那几个人。


    闲下来的时候,月荷偶尔想起落羽那天的味道,真的是很甜的白梅香。


    刚到公寓楼下,落羽的电话打了进来。这还是月荷离家后,他们第一次联系。


    “上将。”落羽清朗的声音传来。


    没有得到月荷的回应,他又赶紧换了个称呼:“月荷。”


    “最近在家好吗?”月荷随意寒暄。


    近半个月的分别早已冲淡了最后见面时的不愉快。


    落羽回答很好,又和她说了一些学校、家里的琐事。期末考试即将到来,还有和管家一起移栽了棵腊梅树,担忧能否养活。


    月荷边上楼梯边听着,到家时,注意到门口有带着水痕的脚印,她让落羽先噤声。


    林婧这几天不在家,门口却有新鲜的脚印。


    她警惕地打开大门,客厅无人,她的视线直直投向卧室。


    还以为是她近来的仇家——


    卧室内,粉黄色的碎花被子鼓起一个包,听到开门声,里面的人拉着被子扭过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上月荷。


    “月荷上将。”那人喊她。


    两兄弟眼睛不像,单听声音倒有七八分像。


    月荷立刻明白了落尘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以前类似的事她不是没遇到过。


    通讯器还在通话中。


    她没有立即赶走落尘,好整以暇问:“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在等你,上将。”落尘坐起来,两手还紧抓着被子,他匆匆瞥了月荷一眼,又赶紧垂下眼睛,显然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没有经验。


    薄暮十分,室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下,落尘咬着唇,垂着眼帘不敢看月荷的样子,倒和落羽有几分模糊的相似。


    见月荷没有动作,他抬眼看向她。


    那双眼里没有如水的潋滟光色、温软的羞涩以及其他月荷说不清的动人情绪,竟和落羽又十分不像。


    落尘表决心道:“上将,我哥脾气不好,我可以替他。”


    “替他,”月荷琢磨这两个字,微微一笑,“落羽同意吗?”


    “他会同意的,而且他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上将愿意不就行了吗。”


    月荷的平和让落尘误解为默许,他胆子大很多,裹着被子膝行两步:“上将,我哥从小锦衣玉食,都没吃过苦,哪懂珍惜眼下的好日子。我吃过好多苦,比他能忍多了,肯定比我哥听话,不会惹你生气。”


    月荷;“……”


    她是什么欺男霸女大魔头吗。


    落尘眼眶微微红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上将,你带我回帝星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不想洗衣服,不想拖地,也不想吃难吃的冻干。”


    月荷皱皱眉头,她果然还是很烦男人哭,她拉着落尘往地上拖。


    落尘猝不及防,慌乱挣扎,花容失色:“上将,我没有穿衣服!呜呜呜,我没有穿衣服!”


    “那这床被子送你吧。”月荷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落尘拖到三楼。


    她身上裹着比夜色更黑暗的凶气,如行走在黑夜的阎罗。


    一路的动静早就引起楼下的注意,许玲枝打开门朝他们看来。


    落尘头发凌乱,哭得梨花带雨——纯属被惊吓,他胡乱地裹着被子,平坦的胸膛从没有裹严实的缝隙中露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月荷把落尘丢在三楼的过道,头昏脑涨间,落尘心想,天啊,他哥和这么凶邪且压迫感十足的alpha朝夕相对,每天压力该多大。


    他没听清月荷警告了他什么话,但不管是什么,纵然再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再爬月荷的床了。


    落尘简直要吓死了,当时他还以为月荷会直接把他从四楼丢下去。


    怎么有人对omega这么粗.鲁啊,还是说他看起来真那么欠收拾。


    思及此,落尘更加伤心。


    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还这么不被怜惜地对待,脸面尽失,狼狈不堪。


    泪眼迷蒙间,落尘看到熟悉的身影,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般上前抓住,把恐惧和屈辱倾泻而出:“呜呜呜,许玲枝,我再也不说你粗.暴了,上将比你可怕太多了。”


    谁知,许玲枝的脸色阴沉地吓人,竟不比月荷的好几分。


    她冷冷甩开他的手,唇角挂着比不笑时更显阴冷的笑容:“呵呵,不屑偷鸡摸狗,倒是会偷.人。”


    眼前的门嘭地关上,落尘最后一片自尊心被震碎掉在地上。


    他茫然睁大眼睛,直到眼下的被子洇出大片潮湿,他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眼泪。


    许久,他抓着被子捂脸哭起来。他只是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他不想吃苦了。


    月荷回到四楼,通讯器显示通话已结束。


    第26章


    落羽连夜赶到第八星区, 给落尘送来几个拳头和巴掌。


    落尘缩在床角,躲也躲不过,失控大哭:“哥,你能不能别打脸, 要毁容了!”


    落羽揪着他衣领把人拎到面前,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刀,锋利的刀刃抵着落尘的下颌。


    落尘从没在自己亲哥眼里看到过这种神情, 极度愤怒、难堪的复杂情绪。


    微凉的疼意从下颌传来,落尘眼泪吧嗒滚下来,却一动不敢动,连张大嘴巴说话都不敢了,只能小声求饶地喊“哥,哥” ,以唤起眼前人的兄弟之情。


    这夫妻俩都是疯子!


    嫂子给他留的小命, 不会要折在他亲哥手里了吧!


    “呜呜呜,哥,我再也不敢了。”还有就算想杀他,能不能至少给他留张脸,他不想面目可憎地死掉。


    “裴落尘,再有下次,我会亲手用这把匕.首割断你喉咙。”鲜艳的血从刀锋滑下, 洇红落羽的指尖。


    “不会再有下次,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落尘再三保证, 落羽才收回匕.首。


    落尘尖叫着去找镜子,他的脸不光被打肿了,下巴还有一条刀口,血珠不断从里面冒出来。


    这里都没有祛疤膏!


    落尘处理着伤口,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人,难过的要死。


    这会落羽虽然面色仍是不好,但浑身的戾气已经散去。落尘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喜欢月荷上将?”


    落羽没说话,落尘视为默认,他委屈为自己辩解:“我哪知道你喜欢她?我本来是想替你分忧,毕竟我们兄弟俩总得留下一个吧。”


    他当古时候皇宫呢,老大被冷落,老.二进宫固宠?落羽又想揍他了。


    落尘犹然不觉,处理好伤口,扭过头:“你喜欢她?可你拿什么追她啊,要是以前她还算攀附我们。可现在我们家什么都没了。你,你就还有一张脸。不过古话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上将什么美的帅的没见过。”


    落羽最终没忍住,又揍了落尘一顿才走。


    之后他停了落尘的生活费,给落尘指了谋生的路子,落尘找他吵闹,他也无动于衷-


    落羽在林家门口站了很久,这会他也不知道月荷在不在家,不过他也没什么勇气敲门。


    算了,要不还是回去吧,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月荷了。


    本来小半个月没联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月荷打电话,却听到那种对话。


    他自己都觉得很没脸见她。


    这时,熟悉的女声陡然响起:“落羽,你怎么来了?”


    落羽扭过头,难掩慌乱:“上将。”


    月荷打开门,却没有邀请落羽进去,而是靠着门框,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我怎么和你说来着。”


    落羽满脸羞愧,以为她要和他算落尘的账,正准备道歉,却听女人说:“我不是和你说过,私下怎么称呼我。”


    “月、月荷。”落羽脸红了些。


    是有些难改。每喊一次她的名字,便牵动着他满溢的婉转心事,心跳也跟着短暂失速。


    月荷转身往里走,落羽跟着进去,关上身后的门。


    “期末考试结束了?”月荷问。


    落羽捏捏手:“还有两门没考,”他顿了顿,不确定说出来会不会更让月荷对他更不满,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考试就在今天。”


    月荷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她注意到还在等她说点什么的落羽,试探问:“没考不要紧吧?”


    落羽:“不要紧,下学期参加补考就行了。”他是旁听生,学校对他们管理并不严格。


    月荷没有意见:“那下学期补考吧。”


    落羽原以为月荷会因为落尘的事和他生气,再不济多少会表现些不悦吧,他从落尘的转述中,能想象到一些昨晚月荷的愤怒。


    她只是问落羽想在这呆多久。


    落羽薄唇微抿:“我能在这呆多久?”


    月荷说:“当然是看你自己的想法,我可能要年后才能回去。”


    落羽:“那我也年后回去。”


    他听到月荷心情愉悦的清亮笑声,头垂得更低,生怕被她窥见那点小心思。


    室外虽然还是大亮,但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


    落羽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青年,乌发雪肤,唇红齿白,经热水蒸腾过后的容颜更显明动。


    衣襟他只扣了最下面两颗扣子,冷白色的薄肌浮着淡粉,行走间若隐若现。


    买防咬项圈时,店家其实还另外送了三件东西:能拆卸的银铃铛,一对白色的狐狸耳朵以及一条厚实柔软的白尾。


    落羽到底胆子小,只带来那颗铃铛。


    昨晚在那样震惊、难堪又气愤的情境中,他收拾行李匆忙赶来,却从衣柜的深处找出拿回家起就被藏起的礼盒,是不是那时潜意识就预料到眼前的情况呢?


    他捏着铃铛看了半晌,他听过它的声音,随着晃动的频率会发出叮铃的响声,清脆悦耳。


    omega双腮的红晕更甚,像落霞的染色。


    落羽打开浴室门,让外面的冷意激了一下。厚窗帘已经拉上,屋子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好冷!


    数九寒天不过如此。


    月荷见状:“你怎么穿这么少?这里可没有恒温,赶紧上床,别着凉了。”


    “你困的话就先睡,被窝我正好刚睡暖了。”月荷拿着衣服进浴室,竟没多看落羽几眼。


    落羽愣了愣,一时有点被打击到。


    他乖乖躺进被窝,里面确实很暖和,还有月荷的味道。


    半个多月没见,他好想好想好想月荷。


    他注意着浴室的动静,听到水声还在继续,便把脸埋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偷感十足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落羽不明白,月荷明明是盐系的信息素,为什么他闻起来会这么香,简直香迷糊了。


    他一把将被子拉到头顶蒙住自己,在狭小黑暗的空间中,他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好快,好快,快得像要冲出来。


    他捏着银铃的手紧紧抵着心脏,等一会,等一会让月荷给他戴上。


    那种铃声,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直到落羽手心汗湿,浑身发烫,浴室的开门声传来,被子被掀开一角,女人裹着微凉的水汽钻进被窝。


    灯熄灭,室内陷入昏暗。


    两人手臂相贴,落羽能清晰感受到从月荷身上传来的热度,烫得他心头暖暖胀胀又有点没填满的矛盾空虚。


    月荷的脸侧对着另一边,他只能借着昏暗的亮光看到她闭着眼的侧面轮廓。


    他按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伸出食指戳了戳月荷。


    一下。没反应。


    两下。没反应。


    落羽咬咬唇,又戳了第三下,还喊了一声“月荷”。


    这回女人给回应了,她翻了个身,对着落羽侧躺着,按着他的脑袋把人揣在怀里,手掌还在他的发间揉了两把。 ! ! !


    落羽面上爆红,整个人都快窒息。物理意义上。


    “唔唔唔……”


    落羽拉下她的手,小心分开点两人的距离,他又喊了月荷两声才确定她真睡着了。


    她竟然睡了。


    他们大半个月没见,她竟然睡了。


    别人不都说小别胜新婚,虽然他和月荷新婚时没什么粘腻的。


    但两人发生关系后,月荷把人哄上床的次数不算少。


    所以在落羽的认知中,月荷不仅不是清心寡欲的主,还有点重。


    现在又为什么,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半个月没联系,月荷似乎也没觉得不妥,对他没有兴趣。


    落羽蓦然想起一句话,不在家吃饭,多半是在外面吃饱了。


    不会吧。


    可能她确实很困很累,月荷身上的疲惫,刚见到时他都不由得心疼。落羽自我安慰。


    月荷睡得很熟,落羽却难以入睡,手里还捏着铃铛,身上莫名有些发烫,喉咙发躁。


    他的发热期虽然还没到,但感觉不太像发热期。


    又过了两小时左右,他竟热得起了一层薄汗。落羽轻手轻脚下床又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身上那股离奇的热才消去些。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铃铛里有少量尚未散尽的催晴异香,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时吸进去还不自知。


    落羽醒来时,落尘告诉他,他发烧了,睡了八个多小时,月荷在外办事未回。


    他手里空荡荡的,惊羞问:“我,我手里的东西呢?”


    落尘疑惑:“什么东西?你手里没东西啊,”他接着说,“是上将喊我照顾你,可能在她那里。”


    不会吧。


    落羽在被窝里搜一遍,没找到,地上也没有,他抱着一丝侥幸问:“会不会是在床底,你帮我找找。”


    落尘搜寻一番,回:“没有。”


    落羽只觉越发烧起来。希望月荷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也没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不带希望的祈祷。


    公务车上。


    月荷感兴趣地打量着手掌大的银铃,轻轻一晃,铃铛便发出清灵的声响。


    对面坐着和她同行的药剂师,男bea皱皱鼻子:“上将,这是从罪犯那里缴获的赃物吗?里面有少量催晴助兴的药物。”


    月荷咦了一声:“还有这个东西?”


    卧室。


    落羽吃着感冒药,他病得还不轻,反复起热。白天热度退下去一会,现在天黑又烧起来。


    “医生来过,说让你先观察几天,吃着药,烧还不退再去找他,”落尘叹了口气,“唉,他给你看病还对着你的症状查书找药方,你看看,这就是第八星区,哪哪都不靠谱。”


    “你要是在帝星,这会家庭医生早就能守在你旁边,病毒类型都能给你分析出来,哪用得着吃这种苦,”说起两星区的差距,落尘可太有发言权,话头一开就停不下来,“所以你一定要抓住上将啊,千万别被甩了,不然只能在第八星区过日子。”


    落羽:“上将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落尘激动道:“上将是一般人吗,怎么能拿我跟她比!而且你就是说风凉话,你自己在这过就知道了。”


    落羽心想,我就算在这过我也会喜欢上将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嗓子不舒服,不想再理落尘,不过他的沉默显然对他这弟弟没影响。


    落尘又叮嘱几句让落羽把握当下的话,转而想到什么,好奇问:“哥,你怎么一来就发烧了,你们昨晚很激烈吗?”


    这个猜测,让落尘露出“裴家有望”的欣慰眼神。


    落羽唇色苍白,双唇崩成一条直线,他紧闭着眼睛扭过头:“再说个没完,你回去吧。”


    “我还不是关心你,”落尘很委屈,“我早就没打上将的主意了,我就希望你们好好地。”


    这话听着挺真心,不过落羽没接话。


    “我跟你说,上将最近跟一个男omega走得很近哦,他现在就住在一楼。”


    落羽蓦然睁开眼,高烧的视线有些不聚焦:“什么?”


    这时,漆黑的窗外闪过一道车灯的光亮。


    落尘跑去窗边,贼兮兮道:“哥,你快来看,他们回来了。”


    “这几天那个狐狸精每天跟上将同进同出。”落尘把这几天观察到的情报和盘托出。


    第27章


    落羽趴在窗台看向楼下。


    月荷先下车, 还帮后座的男O打开车门。


    落羽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一个金发的头顶,男人抓着月荷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月荷回头跟他说了什么,还细心地放慢步伐。


    “你看看,你看看,都到家门口了还装柔弱,在一块时还不知道该成什么样。”落尘添油加醋说,没有注意到落羽更加苍白的脸色。


    落尘赶在月荷回来前和落羽告别, 却还是在三楼走道碰到她,都不敢正面面对她,拉开门脚底抹油溜回家了。


    他是真怕月荷,他现在晚上还能梦到那天险些光着身子被月荷从四楼扯到三楼丢在地上,无异于噩梦。


    月荷回到家, 落羽正站在窗边。


    “这么冷开窗户干嘛?你还在生病,”月荷拉上窗户,想到落羽之前的论调,揶揄笑道, “难道又想体会四季?”


    落羽双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否认:“才没有。”或许因为生病,他声音含含糊糊的,听起来好娇气又带点委屈地。


    桌上摆着饭碗,里面还剩一点地瓜干煮的稀粥。


    月荷心想, 小omega生病还吃不好睡不暖,该难受坏了。


    她在床边坐下:“明天我找人送你回帝星怎么样?那里医疗条件好很多,还有专人照顾你。”


    哪想落羽刚躺下又坐了起来,两手紧紧抓着被子,着急地看着她:“我就是发烧,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


    落羽的眼底泛起湿意,一股倔强不屈的劲随着眼泪盈溢眼眶,圆润白皙的鼻尖微红,犹如努力证明自己不娇气的娇气小少爷。


    “行,那你自己决定。”


    月荷没坚持,反正也没多大点事。落羽难得过来,兴许想多陪陪家人。


    她洗完澡钻进被窝,落羽原本吃了药睡着,这会睁开眼睛,虚浮的目光锁着她。


    一双湿漉漉的,黑亮温软的眼睛。


    月荷在外被磨得很冷的心骤然暖了一下,她给落羽掖好被子:“早点睡吧,明天就好了。”


    她刚躺好,旁边的人贴上来,软乎乎地喊她:“月荷。”


    “怎么了?”


    她还以为落羽不舒服,伸手放在他额头试体温,却被他微凉的手抓住放在他腰侧。


    夜色深浓,卧室只有头顶的一盏夜灯还没关,落在他古典秀慧的凤眸中,如银亮的星辰。


    他垂眸掩下那抹明亮,胆怯而羞涩问:“铃铛,是不是在你那。”


    “嗯。”月荷很干脆承认。


    落羽咬咬唇,又掀眸看她,顿了顿,似乎以为她不懂,磕磕巴巴地对她解释:“那个铃铛,可以戴在防咬项圈上,很好听,声音,声音很好听。”


    “你听过没?”他问,似已得到肯定回答,又问,“你喜欢吗?”


    月荷觉得自己听出了暗示,但又不太相信,omega不是在生病吗?


    “我觉得还可以。”她一板一眼回答,其实不止是还可以,她脑补后觉得落羽戴上肯定格外好听。换做平时她肯定借机拿捏调侃omega一番,然后一口把人吃掉。而现在场合明显不合适。


    她等着落羽后面的话。


    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收紧,她感受到男人单薄睡衣下过高的体温。她这才发现,大冬天,他睡衣怎么穿这么薄?


    白梅香气骤然近了些,落羽要说出什么难以启齿的句子般,调整好一会才说:“他们说,他们说发烧会很热,很舒服,我刚才量体温,有38度,比发热期时还高。月荷,你不想、不想试试吗?”


    omega吐息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撩起点点星火。? ?


    该死,这什么逆天发言。


    更该死地,她还狠狠地心动了。


    太犯规了吧,是考验吗!什么圣人经得住。


    月荷深呼吸压下被勾起的那股授欲,尽量口吻平静:“你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番话似乎耗尽落羽所有的勇气,他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回:“书上。”


    月荷:“以后不准再看这种破书。”


    落羽不说话了,脸仍然埋在被子里,气息更急促滚烫,像个刚出土的豆芽。


    “你就那么想要?”月荷疑惑,搂着他的腰,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让落羽的口鼻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看不清,但她莫名觉得落羽眼尾烧的更红了。


    一个“嗯”字闷闷从落羽的嗓子中逸出来,充满羞耻难当的味道。


    算起来,两人大半个月没见,落羽这个年纪的omega,需求大一点很正常。


    月荷对目前落羽这个阶段的omega了解不多,只觉是自己疏忽。


    否则记忆里很少主动的人,现在生着病,肯定是真的很想,才会这种时候提要求。


    落羽自己大概也觉得难堪,但又抵不住生理本能。


    这么一想,不由得有点怜惜。她把人搂的紧了些,放低声音:“你还在生病,不能这么搞,回头病得更重。”


    教小孩的轻哄语气,落羽险些被劝哭,他哽咽着“嗯”了一声。


    看他因为没满足这么难过,月荷建议道:“我给你咬个临时标记,再给你用手弄弄怎么样?”


    落羽躲在黑暗中,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烧出糊味。


    月荷把没提出意见表示默许的omega紧紧搂在怀里,她又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甜的白梅香。


    羞涩乖顺的omega像一块夏天晒在太阳底下的小熊软糖,绵软可口,她不小心在对方白皙的耳根落下一枚绯色的吻痕。


    第二天,落羽的烧退后一整天都没有再起热,最终那枚铃铛挂在了它该挂的地方。


    铃铛响了半宿,声音比月荷想象得更美妙悦耳。


    之后月荷发现,落羽每天都意外地主动,明明前一晚还被欺负地满脸泪痕,惨兮兮地求饶,第二天晚上又不知死活地撩拨她。


    不过,说起来落羽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只是睁着乌黑水润的眼睛,双手捧着铃铛,腼腆又害羞地征询她晚上是否想听铃声的意见。


    她能说什么,她的意见当然是要听。 -


    许玲枝手里拿着一枚黑色的小药丸,问一旁的男B药剂师:“这就是当年研究所研究出的催化药吗?拟态人吃了,真能变出兽形?”


    药剂师:“根据成分和气味分析确实如此,只是作用是否能催化出拟态人的兽形状态,还不得而知。毕竟当年那一批实验的婴儿出生后,有的被生母掐死,有的偷渡逃生后隐姓埋名,还有的被留在了研究所。我们没有实验体可用来做测试。”


    许玲枝讥讽道:“虽然研究所被关,这种垃圾药物却流入市场,竟然还成为后天改造人类基因的药物。”


    拟态催化剂生产之时,本是为了催化拟态人的兽形状态,方便临场战斗。


    可研究所关闭后,催化剂流入市场,普通人服用后,有人会改变激素水平,有人则会后天改变基因,导致人体发生畸变。


    这个药剂和他们最近追踪的案子有关。


    不久前,一件自杀案闹得沸沸扬扬。


    自杀本不是稀奇事,但自杀的对象却很罕见,这人猫脸人身,头顶长出兽耳,鼻子有长胡须。


    男人本是在黑市中被用来观赏的对象,意外逃出后,却在一栋废弃大楼跳楼自杀。


    有人说他就是当年研究所的拟态人。


    在贫民区,拟态人本就是个敏感话题,既是贫民区的伤痛也是耻辱。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这件事很快和近期是否重启研究所的热门话题联系在一起,一时群情激奋。


    这几日,在月荷的调查之下,确定这人并不是试验所的拟态人,而是被喂了拟态催化剂的后天畸变人。


    目前为了澄清谣言,月荷他们必须要向公众证明死者畸变人的身份。


    许玲枝见月荷在发呆,关心道:“月荷,你要不休息一下吧,每天早出晚归,手里同时带几个案子确实很累。等到了地方我们喊你。”


    他们正去往负责自杀者尸体解剖的法医家,找法医出具一份说明。


    月荷回过神,笑道:“不用。”


    “真的吗?你看起来精神萎靡,跟几天几夜没睡了一样,”许玲枝说,“就算你身体好,也要多注意。”


    月荷点头表示接受许玲枝的好意,暗自却有些心虚。


    许玲枝以为她的劳累是因为工作,其实不止……月荷眼前浮现出omega戴着防咬项圈的纤白天鹅颈,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一声声清脆的银铃响。


    月荷赶紧打住回神,看向车内的金发男O,想起一件事:“江酒,你跟你哥走散后,你父母找过他吗?”


    江酒——死者弟弟,年少时兄弟俩意外走失,弟弟被找到,哥哥却不知去向。


    兄弟两人再见面,就是死者逃出黑市,跟家人团聚时。


    江酒是他们在查案时,特别保护起来的证人,月荷怕他出意外,便让他住在公寓一楼。


    “找过,我们都找过,”江酒面上浮现悲戚,“直到哥哥回来的前一个月,爸妈还发过寻人启事,所以我很不理解哥哥都能从黑市逃出来,却要自杀。”


    他再次询问:“我配合你们调查哥哥的畸变人身份,你们会查明哥哥的真正死因,对吗?”


    许玲枝:“我们答应过你的,当然会做到,但你也记住,你到底和谁站在一边。”她的口吻警告意味十足。


    暗中有太多势力,她们也需要保证队伍里不能出现叛徒。


    江酒看向月荷,保证道:“我当然是和你们站在一边。”


    晚上回家,月荷照例把江酒送回去。


    江酒拉着月荷的衣摆——因为月荷不准他牵手,但他又实在胆小,月荷便允许他牵着衣摆。


    “长官,我总觉得有人要来杀我,今晚你能不能住在一楼,我睡地板上都行。”江酒害怕道。


    月荷转过身:“江酒,这是你心理作用,我保证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


    江酒有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月荷从带他回来时就清楚。


    “不,他们害了哥哥,肯定,肯定也会来害我!”江酒眼眶发红,“我哥肯定不是自杀,就算是自杀,肯定也是别人授意!在黑市都活了下来,怎么逃出来却会寻死?”


    说着说着,江酒的精神陷入微微狂躁,月荷抓着他的手腕:“江酒,你冷静点,这件事没查清楚之前,不要胡思乱想。之前我们是很怀疑你哥哥是被诱导自杀,但这两天的证据你也看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江酒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


    月荷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江酒,从他屋子出来时,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灵魂。


    四处奔波就算了,还要兼任心理导师,真是够了!她心理也有问题,谁先给她辅导一下!


    到了三楼,许玲枝靠着门框,懒洋洋道:“啧,送那金发小美人回去够久的啊,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月荷剜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帮帮我。”


    许玲枝:“这我可帮不了你,毕竟人家看上的不是我。”


    “你别乱说,”月荷不想跟她瞎扯,嘱咐,“晚上你多盯着点楼下的动静。”


    月荷上了楼,落尘才从对面探出个头,讨好地看向许玲枝:“你们刚才是在说一楼的那个男omega嘛?”


    许玲枝面色一沉,嘭地关上门。


    落尘扁扁嘴,盯着紧闭的门发愣,眼眶发红。


    月荷刚到家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落羽穿着奶黄色的毛绒绒睡衣站在门口。


    “你眼睛怎么了?有点红。”月荷一眼看到了,他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


    落羽揉揉眼睛:“刚才辣椒不小心抹眼睛里了。”


    他跟在她身后时,月荷听到熟悉的轻盈的铃铛声。


    月荷几乎一秒就回忆起omega情动时,那张潮红纯欲的脸。! !


    戴铃铛的不是落羽吗,为什么她会跟巴甫洛夫的狗一样,产生条件反射。


    近了,近了,甜美的omega马上就靠近了。


    又香又漂亮,哭起来还特别好看。而且还很主动,有时候她觉得落羽都快不行了,他还故意招她。


    完了,她好像又闻到甜味的白梅香了。


    可是……可是她最近工作,觉少眠缺,好累,她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呜呜呜。


    月荷一把将omega搂在怀里,在工作和男色之间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毅然选择了工作。


    “落羽,我这几天有点精力不够,等忙完这阵子,再补偿你好吗。”这话她自己听着都像逃避责任画的大饼,月荷说出来都感到些难堪。


    但有什么办法,她总不能不去工作整天在家荒银取乐吧……这种好日子,她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


    第28章


    早上, 落羽帮月荷穿大衣。


    omega垂着头,纤白干净的手指一粒粒给她系扣子,慢吞吞但细致,她的视线追随着他的手指系好最后一粒扣子,犹感到意犹未尽。


    他抬起头,她注意到他眼底的乌青:“你怎么了,没睡好?”


    她和落羽是同睡同起,睡眠时长足够八小时,他精神怎么还这么差。


    “是不是在这里不习惯啊。”月荷说。


    “没有,我习惯的,”落羽急着说,“我很喜欢这里。”


    月荷想劝他暂回帝星的话吞回肚里。


    “今天几点回来呀?”落羽低着头给她系腰带。


    他竟然还会打很规整的蝴蝶结,月荷盯着他的手:“不知道,我现在工作时间本来就不能固定,你不用等我。”


    落羽不知道在想什么,蝴蝶结系好了,他的手却没有立刻移开。


    过了会,他说:“我闻到、闻到蜂蜜小面包的味道,你昨天是吃到了小面包吗?”他咬着唇,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又低又怯的关系,听起来像软糯的小猫爪按在心脏上。


    月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绵软滑腻,像捏了个糯米团子, 不禁心情愉悦。


    她说:“没有,应该是证人的信息素不小心沾我身上了。你想吃小面包?我看看能不能弄得到, 晚上给你带回来。”


    落羽猛然抬头:“我不想吃,我一点也不想吃。”


    若兰街区。


    “你们混淆是非!”许玲枝手叉着腰,让对面的夫妻气得够呛。


    江母抹着眼泪,坚持:“我们为什么混淆是非,说小醉是拟态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家里出了拟态人,又不是光彩的事!”


    许玲枝咬牙:“是呢,知道不是光彩的事,却往自己儿子身上揽,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他自杀,你们当真问心无愧吗!”


    江酒帮着许玲枝解释,他们调查的结果江醉确实是后天通过药物畸变,却被江父甩了一巴掌,怒斥他受人蒙蔽。


    可在极度的震怒中,江父的脸上分明闪过一抹心虚。


    月荷对这俩夫妻道:“不管你们是受谁人利用一口咬定江醉拟态人的身份,我们都会将真相公之于众,最终平息这场民怨。”


    “难道大家会不相信小醉的父母,却相信你们贵族区的满嘴谎言?”对于月荷的话,江父显然早已想到应对之辞。


    月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是由贵族区的人来公布真相了?”


    她使了一个眼色,跟着她的亲兵便将夫妻俩团团围住,将两人武力制服。


    这一幕引起不少行人注意,碍于月荷带着的强大武装队伍,没有人敢贸然上前。但很显然今天之后,月荷的举动会被暗暗传播。


    夫妻俩反应过来月荷的意图,威胁呵斥,但都毫无用处。


    月荷直接将他们带回特派处事务所。


    面对江家夫妻的大呼小叫,月荷不为所动:“明天我会用官方的渠道直播,届时你们在直播中将真相公之于众。”


    江父:“你做梦!我们决不会说违心话!林月荷,你现在就是贵族区那帮人的走狗!”


    “违心话?”月荷眸色冰冷,“到底什么是违心话你们清楚!江醉从黑市逃出来,却不到一周自杀,死人没有说,活人就当看不懂、听不到吗?”


    夫妻俩在月荷穿透般的目光下,哑声无言。


    “小醉……小醉是因为……”江父眼神乱飘,似在寻找体面的说辞。


    月荷毫不留情拆穿:“江醉是被你们逼死的,”她冷静叙述经过这段时间调查敲定的真相,“他幼年走失还是个正常人,落到人贩子手里,被喂了拟态催化剂后畸形发育。之前你们寻找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可真见到他,你们又接受不了他畸形的样子。”


    “江醉得不到你们的认同,最后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破灭,他毅然选择自杀,”月荷看着这对沉默下来的夫妻,“他没有留下一个字谴责你们,你们却要用他的尸体来煽动两区之间的民怨,制造摩擦。”


    安静片刻,江母失控痛哭:“真和贵族区没有一点关系吗?你所谓的导致畸变的药,又是从哪里流传出来!”


    江父坚持:“江醉就是拟态人,虽然我们也不希望他是,可事实就是如此!谁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有兽类基因的怪物!”


    “对,我也好奇,是什么让你们不惜污蔑寻找多年的亲生儿子是个拟态怪物。”月荷冷声说。


    ……


    月荷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控诉而动摇,原定的直播公布真相的计划按部就班开展。


    入夜,她做了一个很沉的梦。


    梦境相当有代入感。


    梦里她变成一只幼小的白虎,被关在特殊材料制作的牢固兽笼中,笼条比她四肢都粗上几倍。


    就这样的笼子,她还要极力按捺自己的破坏欲,不去摧毁它。


    是夏天的夜晚,从头顶的小窗还能看到明亮的星辰,不过也有可能是月荷的臆想。第八星区常年被雾霾笼罩,很少能看到星星,更何况那样明亮。


    月荷趴在地上,地面铺了一层凉席,老旧的风扇嘎吱嘎吱转着,送来阵阵没多凉爽的热风。


    她四肢爪子用力扣着地面,凉席粉碎,水泥地面被硬生生扣裂,碎渣磨着她的脚掌,鲜红的血迹从白绒绒的趾间渗出。


    长大后,月荷才发现,公寓一楼的房间并不大。彼时却觉得很大很空,漆黑一片,她像被单独隔绝到没有人烟的维度。


    不止空无一人,她还知道笼子周围让林婧堆满了炸/药,一旦她不可自控地发狂,林婧会第一时间引爆房子。


    她能够自控,不会发狂。


    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还有,还有,她是人。


    可没人敢听她说,他们见到她只会尖叫,没人会相信她,她的母亲亦如是。


    月荷从梦里醒来,浑身冷汗。


    窗外日光朦胧,落羽依偎在她身边,睡颜恬静毫无防备。


    月荷轻轻将人推远了些,她盯着天花板半晌,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才慢慢消散。她悄悄叹了口气,起床洗漱。


    吃过早餐,敲门声响起,江酒的声音传来:“姐姐,姐姐,你起床了吗?”


    “怎么了?”月荷刚打开门,蜂蜜面包的味道就扑到她怀里,金发omega紧紧搂着她。


    “姐姐,我梦到我哥了,好可怕,呜呜呜,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让他吃那种药……我救不了,我救不了他……他就说让我去陪他……”江酒语无伦次。


    omega瑟瑟发抖,月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没事,只是做梦。”


    好一会,江酒的情绪才稳定。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杯已经喝了大半的热水。


    他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第三人般:“姐姐,这就是你的伴侣吗?”


    落羽点头,月荷便给他俩做介绍。


    江酒粲然笑道:“没见面之前就想过哥哥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本人比想象中更耀眼夺目,难怪姐姐一直藏着,不舍得让大家看到。”


    落羽笑容有些勉强:“我最近身体有些不好,不方便出门。”


    月荷看向落羽略显苍白的脸色,昨晚想着林婧今天就要回来,她忍不住放纵了一回。


    别说落羽,这会她都有点精神不济。


    月荷体贴道:“昨天你受累了,要不你再去睡一会?”


    话落,落羽白玉的面庞骤然浮上可疑的红晕。江酒盯着他,悄悄咬紧了唇。


    月荷问:“江酒,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江酒收回目送落羽回卧室的视线:“我爸妈背后的人,我新得到一些线索,”他瞥向卧室的门,毫不掩饰防备之意,“姐姐可以跟我去一楼说吗。 ”


    月荷:“不要紧,这里很安全。”


    江酒皱起眉头,表现出对环境极度的不信任:“姐姐,去一楼说好吗。”


    月荷只好同意。


    下午的直播,月荷亲去现场。


    江家夫妻已经确定会全程配合,尽管月荷知道他们并非心甘情愿。


    澄清很顺利。


    江家夫妻亲口承认了江醉畸形人的身份,在助手的配合下,向公众展示了相关证据。


    法医的解剖报告、DNA检测、相关当事人口供……证据足够有说服力。


    至于江醉的死因,夫妻俩只说是适应不了环境自杀,没有提及其他。


    月荷对此并未置喙,这本就不包含在需要向公众澄清的范畴。


    直播结束,江家夫妻被带回巡查处,月荷答应过几天会放了他们。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尾。


    “姐姐,为什么这么简单结束。我哥的死,难道不需要一个交代吗?”江酒不无伤心,“他们表现得那样思念我哥,他真回来了,他们却惧怕嫌弃他。”


    江酒得知真相后,大受打击,直到今天还沉浸在悲伤中。


    对于他来说,不管江醉变成什么样,始终是他哥哥。而他的父母,无疑需要对兄长的死负责。公开承认错误,对江醉道歉忏悔。


    “他也许还不如不回来,起码不会知道残忍的真相后绝望自杀。”江酒眼睛通红。


    月荷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静默。


    回特派处的路上,月荷想着江酒提供的新线索。


    根据她之前查到的情报,她已经确定江家夫妻背后的推手。


    最好赶在年前,解决这帮人。


    她正想着,身上有股异样的热.潮涌来。


    骨骼像是被单独抽出来在小火上烤着,又像有蚂蚁啃咬着骨缝。


    这感觉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


    她闭眼靠着椅背,让司机掉转车头直接送她回家。


    到了家,林婧已经回来了。


    月荷大步走到林婧面前,极力压制略急促的呼吸:“妈,我中了拟态催化剂。”


    第29章


    月荷作为研究所孕体繁育出来的实验婴儿,一出生就被林婧抚养,按照研究报告推算,她十岁时会因为生长热,第一次进入拟态形态。


    林婧赶在那之前给她进行自控训练,以免她进入拟态后,陷入癫狂伤人伤己。


    月荷十岁时,母女俩焦虑等待了一年,第二年月荷即将十一岁,才第一次进入拟态形态。


    尽管早有准备, 林婧还是不敢放任她自由。


    那时不止贫民区,连贵族区都在抓拟态人。


    一方是因为厌恶,一方是为了灭口。


    不止如此,当时没人知道拟态人的战斗力,她们对拟态人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实验报告。上面说拟态就算是幼年状态,都有难以预料的破坏力。


    林婧不敢冒险,秘密定制了特殊材质做成的笼子。


    就算笼子空间足够大,月荷只是白虎幼崽形态,笼子足够她自由活动。尽管十多年后,月荷已经能心态平和面对,但对于十一岁正在建立人格的孩子而言,笼子当时给她带来的羞辱和暗示意味,无疑难以接受和排解。


    十一岁的月荷走进笼子,看着林婧上好锁,又在周遭摆上成堆炸药。


    做完这一切,林婧隔着笼子看她,女人那张脸还是千年不改地毫无波澜:“林月荷,我就在四楼,一旦你失控毁了笼子,我就会点燃炸药,带你一起下地狱。”


    月荷清楚林婧是因为冒险抚养拟态人愿意承担代价,却不妨碍她将那视作一位母亲和女儿同生共死的誓言。她想对林婧说,她是人,她不是野兽,她绝对会控制好自己不被兽.性支配。


    她被留在空荡的一楼,强烈的自尊心和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微妙自厌,让她不肯屈服于理性崩盘。


    月荷趴在笼子里,极力保持清醒。孤独、认知异化、生长热的折磨。


    对于成人而言,都是难挨的煎熬。然而她身体中蕴藏的毁灭能力,令人敬而远之的白虎外形,却又无人将她看做孩子。


    闫欣误入房间时,爆发出尖锐的吼叫。


    笼中白虎面前还有一件撕碎的白裙,闫欣以为白虎把月荷吃掉了。


    他哭着跑出去喊林婧。之后闫欣再没有出现。


    月荷从笼子里出来后,闫欣便用既惧又嫌的眼神看她,和她不再亲近。


    林婧给她安排了更加严酷的自控训练。


    实验报告上称,拟态人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还将有一次无法自控的异变。然在那之前,月荷就做到了自由控制异变,得到对身体完全的主导权。


    很明显,对她使用拟态催化剂的人,要么确认了她的身份,希望用药物造成她失控暴走。或者还处于怀疑当中,使用药物对她进行测试。


    无论哪一种,月荷的身份都有极大的暴露风险。


    三楼。


    落尘神秘兮兮地拉着落羽进卧室。


    “哥,上将一直都没有完全标记你,你不心急吗?”落尘献宝地拿出一粒枣红色的药丸,“你把这个给上将吃了,她肯定会理智丧失,完全标记你。 omega第一次被完全标记的那晚受孕率极高,你又是S级omega ,大概率会怀孕。你们有了完全标记,你还有她的小宝宝,你的地位就稳了。”


    “这是什么?”落羽问。


    落尘还没注意到亲哥语气中的冷意,笑道:“当然是晴/药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手。”


    落羽:“……马上丢掉!以后不准再想这些歪门邪道。”


    “对身体又没有损伤!”落尘很不甘心,“难道你非等到别人登堂入室,你被扫地出门才醒悟吗!”


    落羽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那也不用你管。”


    落尘捂着脸呜呜痛哭:“哥,你又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你今年打过我那么多!”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欠揍。”落羽说。


    落尘气得要死,又不敢太大声,怂了吧唧道:“对亲弟弟重拳出击,对老婆唯唯诺诺,看不起你。”


    落羽回到家,林婧不在客厅,他推开卧室的门。


    月荷端坐在床边,前方正对着窗户,窗外夜幕低垂,灰蒙弥漫。房间里没有开灯,亮色的物件都显出昏暗的色彩。不知道不是受环境影响,落羽莫名感到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像战场上仅存的战士,孤单悲壮。


    听到开门声,床边的人骤然扭过头:“出去。”月荷声线凌厉,过暗的灯光下,落羽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晚上,林婧去过卧室一次,母女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婧出来不久,月荷便出门了。


    家里气氛有点怪。


    落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月荷经过时,他闻到alpha过于浓烈的信息素。


    alpha每年有5-10次易感期,月荷的易感期到了?


    “林阿姨,月荷去哪里?”落羽忍不住问。


    林婧:“你早点休息吧,月荷最近都住一楼。”


    一楼有两间房,江醉暂住其一。


    深夜。


    落羽一步步踩在台阶上,悄声下楼。


    他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什么。也许是月荷从江醉的房里出来,也许是其他暧昧的异动,当然,或许什么都没有,这再好不过。


    他还没想过,如果月荷真跟江醉在一起,他该怎么面对。


    当做不知道还是……摊牌?不,不行。


    下楼的步伐忽地顿住。


    是,他突然意识到,就算月荷真出轨,他也做不到离开她。


    从前只是仰望她,从没靠近过她时,或许还有机会释怀,离开她。


    如今他距离她这样近,看过她的一颦一笑,被她亲吻,和她肌肤相贴过,再让他放手、忘记,怎么做得到。


    落羽不由得思考他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情况。


    如果和月荷碰到面,他视而不见,他们还能维持现状就算了。如果因为搅了她的兴致,她自此厌恶他坚持和他离婚,怎么办?这才是,这才是最糟糕的吧。


    落羽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过道的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月荷本来就够不喜欢他,前不久的摩擦才被时间冲淡过去,难道他还要明知故犯惹她生气吗。


    落羽觉得自己该回去,可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到底是好奇的,想要知道会引起月荷兴趣的人,他们在一起时,月荷是否会格外怜惜,温柔体贴,不舍得让对方哭。


    月荷对江醉,总是多一些耐心。他都还没有那样依赖地牵过月荷的衣摆。落羽吃味地想。


    不知不觉,落羽已经悄无声息到了一楼。两间房门扉紧闭,安静异常。


    他朝月荷在的那间房子走近。


    他只是、只是看一眼,他会小心地,非常非常小心。


    落羽在心里祈求,请不要让月荷发现他。


    他耳朵轻轻贴在门上,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什么也没听到,他心头一松。不过在卧室的话,在大门口又能听到什么。


    “落羽,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女声从背后来人。


    “林、林阿姨。”落羽贴着墙,绝望地看着来人。天,碰到林婧和碰到月荷有什么区别。


    落羽还沉浸在家庭伦理大剧中,猜想林婧能有几分愿意为他的出现隐瞒,却不想对方直接给他一记平地惊雷,把他带往科学研究的大路。


    林婧将月荷的处境摊牌,等待着落羽的反应,对于月荷身份的惧怕或厌恶,任何一种情绪她都不陌生。


    “是、是谁要害月荷?也太卑鄙了!”落羽气极,眼眶微微发红,“她肯定很难受,我能为她做什么吗?”


    林婧愣了愣。


    对于拟态人的详细情况,别说林婧,就算是研究所里,恐怕都没有敢说了解的人。


    林婧带着落羽来到一楼房间的监控面前,她只能把目前和月荷推测的情况告知落羽。


    监控中,已经是成年体型的白虎趴在地上,巨大的笼子笼罩着她。


    笼子内能活动的空间很大,但白虎只在身躯长度范围内挪动,像是她周围画了一个极小的圈,她克制地不踏出这个圈丝毫。


    虎爪下的水泥地面被掀起,翻出黑黄的泥土,前腿被抓出几道血痕,鲜血染红雪白的毛发。


    白虎偶尔大幅度喘息一次,粗重的呼吸像缓解痛苦的叹息。


    落羽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难以抑制地捂脸哭泣。


    “这次的情况比她小时候严重得多,还以为她十八岁那年自己控制住了生长热是好事。但我们没想到,这竟然间接导致拟态过度压抑,现在受药物影响,她无法自由控制身体。”


    “现在她不光要承受身体经年压抑本能的反噬,还有她白虎形态成年后的第一次发.情潮,”林婧看向监控,眸中露出不忍,“我们乐观估计,这种情况最短会持续五天。”


    落羽擦擦眼泪:“林阿姨,是不是,还有别的难事?”他推测,“既然有人想让月荷现出拟态,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在五天内来找麻烦,是不是? ”


    “是。”林婧面色凝重。


    落羽眼眸潮湿,却异常坚定:“月荷处于拟态一天,她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我可以帮月荷度过发晴潮,看能不能帮她缩短拟态时间。而且,她肯定需要人陪吧。”


    一个人被关在那种地方,不光要忍受生理的煎熬,还有理智的拉扯,这种痛苦正发生在月荷身上,而且在更早之前,她就经历过一次。落羽只是想想心痛得都快死掉了。


    泪水汹涌滚落,他再次确认问:“林阿姨,刚才你是说过,可以由外界帮她纾解的是吧。”


    林婧顿了顿,点头。


    “我可以去,我愿意,林阿姨,你让我进去吧。”落羽恳求。


    林婧说就算在如此境地下,让月荷失控或许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失控的临界线在哪,或许她宁愿自毁都不会放任自己。”林婧这样说。


    落羽听得心惊肉跳,意思是,月荷或许宁愿自杀,也不会纵容自己失智?


    是了,是会像上将会做的事。母亲总是更了解女儿。


    林婧抿抿唇,少见地露出犹豫:“她见到你,肯定不会愿意和你……不愿意拖累无辜的人,所以你得主动点。”


    落羽耳尖红了几许,保证:“我、我会的,林阿姨。”


    林婧:“还有,为了你的安全,需要开着监控。我会避开,但声音我会留意。”


    落羽的耳尖红得快滴血。


    落羽洗了个澡,用得月荷的牛奶味沐浴露,清幽的信息素似乎都多了柔软香甜。


    他里面穿了一件丝质的睡衣,外面则裹着厚实的羽绒服。


    思索片刻,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枚银铃。不知道月荷还会不会喜欢。


    第30章


    但凡月荷放纵过, 她会发现时刻保持理智实际是另一种意义的自毁。


    二十多年来,她坚守着对林婧的承诺,做一个足够理智、相对正直的人,她潜意识里比任何人都怕行差踏错,坠落深渊。


    她不想看到林婧失望眼神,不想令人惧怕躲避,不想被视作暴力、冲动的化身,不想遂了讨厌人的意成为他们希望的“失败品”。她想变得正常,正常之余再更好一些。


    林婧又是位严厉、甚至在月荷幼年时期, 对她还带有敌意的母亲,在林婧高压式教育方式下,没人发现也没人告诉月荷,她实际钻进另一种意义上的牛角尖。


    她也还未意识到, 初尝禁果后她对和落羽杏事的沉迷, 其实是她的身体遇到合心意的omega之后,本能自救。


    而现在,两个当事人都无法预料,落羽在月荷精神极端紧绷的状态下出现在她面前,将发生什么。


    月荷正全神贯注和身体里的失控对抗,白虎听觉敏锐,开门声响起, 她第一时间看向门口。


    清越的银铃声传来,一步一响, 像炎热的夏季吹来的凉爽的风,沁人心脾。


    随着落羽走近,冷幽的白梅香瞬间便被深海信息素捕获,蛮横地缠上,落羽白净的脸上爬上红晕。


    月荷立刻被熟悉的信息素动摇了心神,冰蓝色的瞳孔骤缩,朝他低吼。


    落羽面上的红褪去几许,脚步微顿,复快步往前,抓着笼子仰头喊她:“月荷。”泪水从他的眼尾滑落,满目心疼。月荷这才发现,他的眼白都微微泛红,跟个小兔子一样,不知道哭了多久,这会看到她又止不住地哭。清润的眼睛被洗的发亮,像大雨过后闪烁明亮星辰的夜空。


    落羽拿出钥匙,手一直在发抖,几次都没对上锁眼。


    月荷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再次低吼,这次虎啸比刚才多了令人胆寒的力度。她想让落羽害怕离开。


    可是落羽不为所动,仍旧固执开锁。


    月荷看向门口,又看向监控,沉默代表了看不见的第三人的态度。


    落羽擦了擦眼睛,这次终于打开了锁。


    随着咔哒一声,他用力推开笼门,刺耳的吱呀声响起。进入笼中后,他怕被推出去般,反身利落上锁。


    他的肩膀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似是哭得太过。他握成拳的手背暴起青筋,看向她的目光却坚毅饱含柔情,像看着久别重逢的恋人。


    月荷心头一震,这比恐惧的情绪更令她警觉。不要这样看她。她下意识远离,白梅香气亦被拖拽着后退。


    香甜的味道再次出现,蜂蜜般丝丝缕缕沁入心田,扰乱她的心神。她退开的距离愈发显得毫不起眼,而且落羽步伐立即紧随上前,一人一虎距离更近。


    叮铃。银铃声如一双温柔乡的手,触碰、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蛊惑她放松,靠近。


    那些柔情的日夜在脑海中无限放大,一举一动都格外清晰。


    漂亮的omega搂着她,无论求饶低泣还是婉转妩媚,他都听话温顺。温软地几乎没有脾气,被惹急了,也只是红着眼睛掉几滴没用的眼泪,委屈恳求她不要再欺负他。


    这时候,月荷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喜欢和落羽做. 。


    因为他永远会将一切交付给她,亦容纳她所有。她的焦躁、暴戾、不安,他都会全盘接受。


    她不用一个人全部承担。


    月荷简直要被再次诱惑。


    她努力抬起脚,又退后一步。


    “月荷,我想帮你,你让我帮你好不好。”落羽再次上前,他双手紧紧捏着衣襟,羽绒服宽大的帽子,衬得他脸巴掌大小。


    “我、我都知道了,你不要怕我。我是你的omega啊,我应该帮你的,”落羽的声音带着沙哑,说出轻哄的话时,多了可怜的意味,“月荷,你不要再拒绝我啦,好不好,”他停顿片刻,眼底漫上羞涩,“就算你现在是只白虎,说出这些话,我还是有点害羞。”


    话虽如此,显然白虎形态的月荷,让他更能袒露内心。不过也许是因为眼下情况紧急。


    月荷并未被劝服,只是后退。


    身后就是笼子,月荷被逼得退无可退。低吼声越来越弱,更无法对omega形成任何威慑。


    落羽咬咬唇,艳丽的唇色更加灼然,瓷白脸上绯色可疑。他垂下纤白的颈,后颈腺体就这样暴露在虎口之下。


    月荷紧贴着笼壁,暗暗磨牙。他真是不知死活。


    这时,青年拉开拉链,一抹白色闪过,羽绒服落地。


    随着他的动作,他颈间银铃浅浅作响,他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衣,覆着薄肌的胸膛在灯光下反射出珍珠的色泽,湿黑的发垂在耳边,遮住通红的耳垂。


    白皙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链格外鲜艳。


    他很适合艳丽的颜色,月荷又一次想起。大脑在叫嚣,让她在他白璧无瑕的皮肤上,弄出更多鲜艳的色彩。


    白虎粗粗喘了口气,已经没有方才威吓的凶猛,更像是理智溃败之前的虚张声势。


    落羽跪在月荷身前,伸手触碰她前腿上的伤,眼泪滚落没入白色的毛发。白梅信息素甫从伤口钻入,立即便被血液中的深海信息素捕获,下一瞬,浅淡单薄的白梅香伺机痴缠而来,渗入她的血液,融入她的骨髓。狩猎者竟如落入骗局。


    随着一声失控的虎啸,青年被扑倒在地。白虎的利爪在他的衣襟轻轻一划,丝质布料碎裂。像夏日暴雨中潮湿的蔷薇凄然绽放,花瓣经风雨吹打凋落,露出藏在里面的娇妍的蕊。


    过于粗.暴的动作,青年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推开她,而是看向她的身后,眼中闪过惊惶。


    白虎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墙壁上挂着监控。


    她挪动了个位置,庞大的身躯挡住监控,在他面前笼罩下极具压迫性的危险阴影。落羽却朝她露出感激而顺从的笑容,眼中闪着泪花,如水的柔情目光涤荡着她的心扉,平息着她内心无处可去的躁动,同时也更加引诱着兽类基因里的原始冲.动。


    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她笑呢,好像完全不在意她会怎么对他,一点也不怕她一样。


    他的信任、温驯只会更激起她的放纵欲。她不会心疼他的。只想把这个对她完全依赖臣服的omega,完全占.据。主宰他的喜悲哀乐,让他承受她的一切,她的好或坏。


    这很不对,他没有义务承担,亦不符合她的原则。


    可是他真的好香。


    脚掌蓦然收紧,她低头靠近落羽,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散发着诱人馨香的美味。


    白虎的舌上有倒刺,落羽的半边白嫩的脸颊立刻被刮红了,他无意识张开唇,用呼吸缓释疼痛,毫无防备露出半点猩红的舌尖。


    她记得那个味道,也很软很好吃。


    她竭力撤退,却被落羽伸出的手抓住。


    omega眼中漾着澄如春水的潮雾,羽睫湿亮,他凑上前生涩轻吻她。


    “月荷,让我陪你吧,我想陪着你。”他祈求地看着她,祈求她的爆裂、失控、无处安放的躁动。


    月荷想盖住他的眼睛不受蛊惑,伸出的却只有利爪,因此她只能任自己在那双包容温软的眼中越陷越深。她注定要输掉这场拉锯战,从结果看,落羽又算不上赢家。


    …


    才第一次,落羽痛得都几乎快晕过去,而他的痛苦此时只能越发刺激白虎的凶性。


    白虎粗粝的毛发磨过omega娇贵的皮肤,黑白相间的虎尾缠着他的小腿使其悬空,勒出醒目的红痕。除此之外,他的手腕、脚踝处,都留有不同深浅程度的勒痕和爪痕,破皮的地方渗出点点血迹,不过这点疼痛比起其他地方早已算不上什么。


    青年额前和鬓边的发都湿了,披散在地上,和他漆黑的眼睛一样无神。


    白虎的舌头舔过他流泪红肿的眼尾,连这样极少的安抚动作,都带着刺痛。


    落羽紧闭着眼睛,湿淋淋的长睫颤个不停。


    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发出抗议了,在他痛得神志溃散无法自主时,会有无意识的逃离动作。


    这无疑会惹怒掌控欲完全爆发的白虎,青年的腰被虎尾缠住强势拖回领地,作为不听话的所有物被蛮横惩罚。


    落羽便痛得清醒过来,他的理智又让他做出和身体意识完全相反的举动。


    他朝白虎露出安抚纵容的眼神,竭力配合她的动作,展示他对月荷绝对的臣服和献祭般的忠诚。


    拟态的月荷,再难克制完全标记伴侣的本能。


    她的利齿几次凑上落羽的后颈,都被防咬项圈隔绝在外,这种情况下想完全标记他,除非咬断他纤细的脖子。


    生殖腔中几次欲完全标记的成结,都因没有同时标记腺体失败。


    一个她掌控他全部,却不能完全标记的omega 。


    烦躁的虎啸响起。


    在人类中,落羽并不算娇小,但有白虎庞大的身躯对比,他的体型显然不够。在巨大体型的悬殊面前,掌握轻重不容易,更何况月荷还处于暴走状态,情绪极不稳定。稍微不如意,就能激起她掠夺控制的本性。


    “唔……”落羽紧咬着唇,齿痕下渗出一丝血痕。良久,他调整好呼吸,笑容略显苍白,手抚摸上虎耳。毛绒绒的触感让他语气充满柔情,“月荷,我有一点疼,轻一点点好吗。”


    白虎钳制他的爪放松几许,耳朵往他手心递了递。


    落羽握着柔软的兽耳,碎得七零八落的神志回归。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开启了自欺的自保机制,他恍惚地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被月荷拥有的话,总是快乐比痛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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