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九十一掌(小修)
第九十一章
柳善善来时,沈秋望正在室中刺绣,一手拿拿着锦缎,一手拿着彩色丝线在锦缎上编织蜿蜒,一幅林空鹿饮溪的画面已绣成大半。
侍女看到她一针一线极为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小姐蕙质兰心,心灵手巧,不知哪家少爷能有幸娶到小姐,便是云都最尊贵的少爷,也不会拒绝绝小姐的。”
沈秋望被说中心事,面色微红的斥责,“胡说什么,先不说他最喜欢的是明媚热烈的女子,况且,我如今这样……哪还奢望有姻缘,只盼心念之人一生美满便已很好。”
“可是,小姐为何不问问,小姐不会遗憾吗?万一他会答应呢?”
沈秋望只摇了摇头,继续未完的刺绣。
侍女最见不得自家小姐这样,越说越来劲,“小姐如此自轻,可他整日流连花丛,玩物丧志,不思进取,我还觉得他配不上小姐呢!”
“灵韵。”沈秋望冷然打断她,看向灵韵,可训斥的话到了嘴边,终究化为一声轻叹,“莫再说这些话,他并非传闻看到的那样。”
正这时,门外传来通传声,一红衣女子和蓝衣男子来拜访,沈秋望休整一番去往前厅,沈夫人已坐于前厅等候。
沈夫人对柳善善昨日出手之事表达了谢意,知晓二人来意,已经差人去请浮若医仙。
在等待时,沈夫人目光一直落在柳善善身上,沈秋望也察觉,微笑道:“娘亲,我没骗你吧,世上却有如此相像之人。”
柳善善:“?”
师父淡漠而漫不经心的目光微顿。
沈秋望解释:“少侠你呀,像极了我娘亲曾提起的一位红衣故人,只可惜我出生时,她已然仙逝,我从没见过,我想,若她还在世,便是此般风采。”
沈夫人看着她:“少侠可是师从衍华空青仙君?”
柳善善心底疑惑,提到此处,这才想起将空青仙君的密信,“正是,仙君让我将此信交予夫人。”
沈夫人当场拆开,那密信加了咒印,只有她一人可看,绕是当场拆开,其他人也只能看到空白的纸张。
读完之后,沈夫人面色苍白,眉间染上郁结,攥紧了信纸。
沈秋望:“娘亲,可有不妥?”
沈夫人摇了摇头,隐去情绪,“一时感慨罢了。”
“仙君首徒,原来是你。”沈夫人再次看向柳善善,眸底已然微湿:“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恩人血脉。”
柳善善:“恩人?”
沈夫人微笑:“没错,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是那一战,过于惨烈……”
柳善善心底一颤,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埋在记忆最深处如梦魇般的画面——
那一夜,刀光剑影,火海冲天。
剑修女子裙裾如火,走向火海。
十三岁的女孩手里被塞了一堆符纸,泣不成声。
但下一刻,身后满城坍塌,身前紫蛇吐信,张开血口——
师父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手背。
柳善善耳垂蓝色凌波咒印一现,下一刻已被强行带出了记忆,回过神来。
师父已收回了手。
沈夫人目光微涩,继续说着,“原以为这恩情,此生无法偿还,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恩人的血脉。”
“少侠今后可有何打算?”
柳善善听到偿还,却摇了摇头:“母亲救夫人时,不是为了偿还,夫人亦不必偿还我,铭记到如今便已足够。”
但提起今后……
柳善善眸中有向往,“如今我渐渐体会到剑之绝妙,我想踏遍九州,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找到自己的修剑方式。”
沈夫人:“倘若我告诉你,前路艰难,九死一生呢?”
柳善善:“又不是第一次九死一生,若真能死在探索的路上,总比当缩头乌龟、碌碌无为要好。”
若真死在前进之路,也没上一世那么狼狈。
她修为低微,但从不会退缩。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像母亲那样被人铭记的剑修,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沈夫人没有细究她想象中的结局是什么,只再次劝阻,“秋望很是喜欢你,明日便是上巳节,你若见过云都的火树银花,定然流连忘返,留在云都,我可保你一生顺遂无虞。”
柳善善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安静茫然的沈秋望,只答:“谢夫人抬爱。”
沉默片刻,沈夫人终是一声喟叹,“其实我已猜到你的回答。你与你母亲虽然有七分相像,却也是不同的。你继承了你母亲的明艳和风骨、父亲的温柔与通达,虽然眼下你初出茅庐,但日后定能走的更远,他们若是看到,定然会很欣慰。”
柳善善笑笑,倒没把她的夸奖放在心上。
侍女进来,沈夫人不知想到什么,低声吩咐了几句。
师父不经意淡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柳善善察觉那目光,回眸看他,想起这只妖才是初来人间,或许会有兴趣,便传音道:“若你喜欢,不如明晚陪你去看上巳节?”
师父微顿,蹙了蹙眉,转瞬收回目光,“不感兴趣。”
柳善善无言,见怪不怪。
什么都不喜欢,谁知道他喜欢什么呢。
送完信,柳善善没忘记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听闻沈小姐妖邪缠身,请了不少修士,可修士却在城中遇害,沈府曾向城主求助?”
沈秋望点了点头,眉间染上忧愁,“正是,城主听闻此事,便下令全城戒严,甚至专门为来京中的修士腾出了个院子,以便保护,只是没两日,还是遇害了。”
柳善善:“云都城主和瑕夫人似乎颇受爱戴?好像城中之人皆对其由衷信任。”
沈夫人思及此,很是感慨:“城主大人与瑕夫人爱民如子,至于与沈府的交情……还得从二十年前九州动荡、妖邪进犯说起。”
“那夜雷云压城,妖邪围困,城主身负重伤,孤身出城,以身诱敌入迷雾之森,欲与妖邪同归于尽。”
“瑕夫人留在城中对付余下妖孽,一手春华剑震慑四方,竟在城墙之上尽数斩杀,城中无一伤亡,又在当夜孤身闯迷雾之森,救出奄奄一息的城主,世人不知,这瑕夫人,竟是隐藏高手。”
“当时城主虽然被救回,但已被妖邪撕碎魂魄,奄奄一息,我和医仙连夜赶到,也束手无策。”
“有一个传说中的方子,缺一味药引,有尚且能一试,没有便无力回天,但那药引是在传说中才听闻过的不死草,寻常人见都没见过。”
柳善善听得唏嘘:“那又是如何救下城主的?”
沈夫人:“这正是奇怪之处,那瑕夫人真是神通广大,不知从哪找到了那一味传说中才有的药草,城主命不该绝。”
“当年一战,一经数年无妖邪敢进犯云都,百姓对城主与瑕夫人由衷爱戴,这也是云都长盛不衰的主要原因。”
原来,云都如此繁荣的主要原因,竟是因为城主与瑕夫人。
可这样的瑕夫人,怎么会是妖?怎么会害修士?
得到了更多线索,思绪却更纷乱。
沈夫人垂眸喝了盏茶,见侍女回来,温声道,“少侠对剑如此执着,我还有一物赠予少侠,或许对修行有所助益。”
方才说话时,沈夫人便已吩咐了侍女,此时侍女将一幅画呈了上来。
沈夫人:“你打开看看。”
柳善善展开画卷,那画上大片空白,只有一只红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师父轻轻皱眉,“食灵兽?”
柳善善:“?”
看起来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画,这画上之物也不像善类。
不过这名字,倒是在书上见过。
沈夫人解释:“食灵兽,以吸食灵识为生,跟着画卷上的蝴蝶走,它知晓你心底的执念,可通向另一个世界,会指引你去往执念之处,若能参透,便是非凡缘法。若沉沦于此,便会被吸食灵力而亡。”
“你对剑的执念如此深,相信会有不同的缘法,但是福是祸却不一定。我将此画赠予少侠,愿不愿意尝试,便看你自己了。”
柳善善一听剑的缘法,确实升起几分兴趣,当下便为蝴蝶注入灵力,蝴蝶翅膀果然微微颤动。
师父没想到她竟毫不犹豫,突然拽住了她,“你现在太弱。”
被食灵兽缠上之人,需以意念取胜,便是修为高强者也无法逃脱,如影随形。她竟无半分畏惧,不知是勇敢,还是蠢。
万一还没解毒,人就没了,得不偿失。
但看柳善善期待不解的目光,他阻止的话却变成了,“我陪你同去。”
沈夫人却道:“不可,食灵兽一次只能传送一人,除非上一人死,你才能进。”
师父蹙眉,手指收紧,并不打算让她去。
柳善善手腕吃疼,却突然勾起唇角,“虽然知道你这么说,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可即使如此,你的担心,也让我心生欢喜。”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弱。倘若我这次能平安出来,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食灵兽而已,哪有饕餮那么吓唬人,她不是很怕。
但见师父担心,她还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师父见她铁了心要孤身一人进去,蹙着的眉头愈来愈深,为了以防她死在里面,只能妥协,“什么?”
“凑近一点。”柳善善拽着他袖口,迫他微微低下头。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柳善善凑近他耳边时,状似无意的偏了下头,唇瓣轻轻触碰上他脸颊。
刹那深蓝色光晕隐隐流转,一触即逝。
她在他耳边轻笑,“还是回来再告诉你。”
刹那所有声音消弭,师父微僵,眼底掠过震惊。
耳尖缓缓染上红晕,大概是太热了,他猛然推开她。
“你……”
柳善善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但为了灵力,这事还是得主动一点,一旦开始,后面便很简单了。
虽然二人看起来只是在耳语,但沈夫人察觉出了二人亲密气氛。沈秋望见二人亲密姿态,早已羞得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此时,蝴蝶已然从画卷中舒展开翅膀,振翅而飞,四周气流微微涌动。
那蝴蝶有莫名吸引力,柳善善看它振翅飞了几下,周遭已全然换了个场景。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不仅外面的俩人傻住了,里面的俩个更是呆滞得不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梅妖。
她难以置信地惊叫:“你的头发呢?”
被点到的灵雉骤然回过神,猛地后退好几步,神情很慌乱。脚步跌跌撞撞的,像是想要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般。
但显然,这个暗室里除了火鼎什么也没有,根本就没有供他躲藏的地方。
所以往后踉踉跄跄了几步之后,也不知此刻是不是仓皇不择路,眼看着他竟像是有些想往火鼎里面跳。
可转了两圈后,大概是还残存些理智。
只见他的身体“扑哧”一声,由慌张错乱的少年郎,变作了一只……浑身光秃秃的小鸟——请自行脑补被拔光毛的鸡。
因为没了羽毛,它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歪歪扭扭地掉落到了地上。虽然看着还是很可怜,但瞅着已经没之前那般失态了。
柳善善非常茫然:“什么情况?”
而不等她理清楚,灵光逐渐消散,树枝也跟着消失,而柳善善与师父的手上一同出现道翠绿叶子印记。
此时两道印记正挨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线逐渐从挨着的印记中央浮现并伸向远处。
不像指引,反倒像来自远处的召唤。
她很疑惑,拿开手,于是看见线消失,她又凑了过去,线又重新出现。
她真的很懵:“到底啥情况?”
师父看着两人一般无二的印记眉眼一沉:“我原只是要给你我拿到的珍宝。”
柳善善也想起了两人此前的约定,这事也在师父意料之外。
这时经明看着手里那四分之一的地图,他指着线的方向:“地图上,好像就是从这个方向才能走出沙漠。”
柳善善凑过去看,只见那残缺的地图有清晰的箭头,从城门开始,经过整个沙漠,然后——
到了一片森林?
地图不完整,只依稀能看见不少植被。
但谁能确保这箭头便是对的方向。
突然腰间一阵灼热拉回她的思绪,她匆匆拿起灼热来源,是那木牌,只见原本祭祀者那行字下方多了一行。
“被神选中的孩子。”
她:……
什么鬼,好中二。
她余光中发现师父也拿起木牌查看,她看过去,跟她的一样。
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师父也在,她还是可以继续嚣张的对吧?
等会,师父他,正常了?
她看过去,只见师父坐得笔直,面上虽没什么神情,眼眸却很清明。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过去:“你什么时候清醒的?驴我?”
师父顿了顿,他接过打过来的手掌捏在手里,并装若无常地放下木牌,然后脸上重新扬起“小师兄”式微笑。
他没有看柳善善,只对着成玺几人用上“小师兄”的语气:“我们且先按照地图离开此地。”
箭头的方向是未知,却是唯一离开沙漠的路。
成玺看看不断跳起来想对小师兄进行重拳出击的自家师妹,又看看镇定自若的小师兄将自家师妹的动作一一镇压。
不知怎么她竟觉得。
好配。
她克制着自己要上扬的嘴角,招呼依依离开,给他们留出单独的空间。
经明也拿着地图去指挥仙舟。
而自以为在跟师父打架,但其实是单方面蹦跶的柳善善蹦跶了一会也有点累了,她负气坐下。
“我跟你说,这次不会好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师父摩擦着指节,仿佛方才手里的触觉还在,若深究缘由他也不知晓,只是当下想那么做,就做了。
他于是回答:“没有理由。”
柳善善不满:“好好好,这么答是吧。也行,那你给我灵石,我就当陪你演戏,我要一百。”
谁知道灵石没有,只有一截剑鞘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灵石,只有这个。”
她震惊:“没有灵石?你又驴我?你之前出手那么阔绰,你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不是宗门小师兄吗?”
听到小师兄三个字师父眸色一暗,他侧过身:“我有的,都给你了。”
而“小师兄”的,本就不是他的。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将剑鞘扔在柳善善身上,便走到暗处坐下打坐。
柳善善对着阳光看手里的剑鞘,暗纹很精致,也很玄奥,就是冰冰凉凉的,跟某人一样。
值钱吗?
想到这她又不太高兴把剑鞘扔进储物戒。
能值多少钱,只有剑鞘没有剑,一看就不值钱。
她无聊地坐了会,又站起来到处走动,一会跟成玺聊天,一会看下苏依依正在看的医书,一会来到经明边上跟经明一起看路。
最后目光又不自觉落在那在暗处打坐的人身上,定了许久。
她瘪瘪嘴,悄悄在储物戒中将剑鞘挪了位置,和她最喜欢的锤子放在一起。
——
沙漠与茂盛森林只一线之隔,却界限分明,一面荒芜,一面向荣,透着诡异。
在天快黑时一艘仙舟驶入,刚入那森林便被好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拍下,下一秒有五名修士从仙舟中掉落。
有人动作极快,立时用御风术稳住身形,也有人着急忙慌收了被打落的仙舟,拿出自己的飞行器踩在脚下。
还有人格外迷茫,还没从睡梦中清醒便被人一把捞起站在了剑上。
好在几人都安全落地。
柳善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们到了?”
经明应声:“到了,此处应是禁止仙舟通行。”
柳善善清醒了些,她身上的衣服没变,只是四周已经变了模样,格外高大的树,许多没见过的植被,和几乎与人一般高的野草。
很潮湿,却还是很热,像热带雨林。
一旁传来成玺询问:“现在我们该去哪?好像线索又断了。”
她想了想,用刻着印记的手去靠近师父的印记,只见那条若隐若现的线再次浮现,她道:“来都来了,去看看线的尽头是什么。”
几人于是又顺着线而去,本是飞行,谁知飞了一会又被无形的力道打了下来。
像是禁飞。
于是几人又落地步行,步行总归是没有飞行快,几人摸黑走了许久才将将看到了光亮。
柳善善敲着腿看过去,只见那有光亮的地方围了许多人,其中有不少人穿着元一宗弟子服,是元一宗弟子。
众人全都围着朵巨大的花,而光亮正来自那花的花蕊。
她的注意力于是转移到花上。
是一朵从未见过的花,十二朵淡黄色的花瓣,花蕊却是墨绿色,而墨绿色的花蕊竟闪着淡红色的光。
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就,不忍直视。
但该说不说,这里人真多啊。
她蓦然想起被搁浅的戚媛和江无眠。
她有一个绝佳的主意,不仅能马上颠倒她被造谣的事,还能倒打一耙,给他们狠狠一击。
她悄摸着把自家师兄师姐都聚过来,并强行把每个人的腰背都弯了下来,接着强行把大家围成一个圈。
是一个犯罪团伙该有的标准姿势。
她神秘一笑:“我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这姿态太过奇怪,饶是接受度很高的成玺也觉得有些尴尬,她想直起身说话,然后又被自家师妹压了下来。
她只好应:“师妹且说。”
苏依依与经明看到二次被压下的师姐,默默收回了反抗的冲动,只跟着点头。
而师父已经兀自站起来,移动到柳善善身后,抱着剑。
“柳善善回头:“怎么个事?你怎么不加入队形?”
师父带着“小师兄”式微笑:“我望风。”
柳善善想了下觉得有道理:“那你听仔细点,别漏了。”
她回到刚才的姿势看向自家师兄师姐,开始阐述她的计划。
“之前戚媛和那个江无眠阴我的事情还记得吧?我决定反抗一下。”
她非常兴奋:“刚才我往那边瞄了眼,人很多,各门派的有,散修也有,我估计里面肯定有被那江无眠和戚媛欺负过的人。
“到时候经师兄你就假扮那江无眠抱着我过去,到时候我就说那江无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于是他决定强制爱!”
说到这她更兴奋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搞臭我的名声好得到我,而我就是那爹不疼,娘亲生病,拥有年幼弟妹的,最破碎的女主人公。
“我能有什么错呢,我只是被不该爱的人爱了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彻底陶醉,语气也悠扬起来。
而成玺几人听言已经彻底傻眼。
苏依依震惊许久才试着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迟疑着:“可师妹,你,好像没有弟妹。”
柳善善摆摆手:“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啊!我说有就有,谁知道有没有。”
苏依依一噎,也有道理,她没再说话。
成玺忍不住发问:“会不会不太好?那可是江家少主。”
柳善善当即出声:“怎么不好,你想想如果他不是江家少主,这事它还带感吗?”
成玺沉默,好像……确实如此。她竟诡异地觉得有理。她于是也不说话了。
于是几人都看向经明,经明面色已经一片红,他磕磕绊绊:“我可以,是可以,就是师妹,我要抱着你吗,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刚出,便有一只手猛地把柳善善提起。
手的主人说:“他不行。”
被提起来的柳善善顿时不满:“怎么不行?经师兄只是害羞了点,怎么不行?”
师父克制着面上的表情:“我说不行就不行。”
柳善善也来气了:“那你说谁来演?还有谁——”
“我。”
这个字仿佛有魔力,成玺几人不敢再看两人,柳善善也没了声音。
一时间格外安静。
而柳善善的脑中里正闪过一系列强制爱影视作品画面,男主逐渐变成了师父。
而女主角……
她脸色一红,音量逐渐降低:“你,你不可以……”
师父听言眸色一凉,他面上“小师兄”式微笑收了一瞬,他放开柳善善。
“只有我可以,只有我修为与江无眠接近。”
他说了最合理的理由,可只有他自己知晓,根本没有别的原因,一想到柳善善会被别人抱在怀里。
他就想立刻,马上,杀了那个人。
她将假发交到对方手中,交代她如何操作——很简单。
小梅花妖一学就会,当场戴上表演了一番。
出于八卦和好奇心理,柳善善本来是想再多待一会儿的。
她还想看看灵雉戴上这一头漂亮黑发会是何模样呢。
他脸蛋生得不错,想必不会难看。
只是可惜,她的想法被外力打破了。
因为没一会儿,四师兄就找了过来。
柳善善面对着满脸冰冷的四师兄,本还想再挣扎一番,却没想,他见了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师父来了。”
他的神色从未如此凝重郑重过,搞得柳善善心里一咯噔。
“师父?”
四师兄轻轻嗯了声。
“他说有万分要紧的事要找你,命我即刻将你寻回。”说着,眸光轻轻扫了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地道,“你可是出宗之前,犯了什么错?”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柳善善:“……”
等等。
该不会是酒酿好了,专程跑来告诉她吧?
毕竟这件事,师父是有前科的……
但柳善善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才一天,谁家酿酒能酿得那么快!
再者说,若是送酒这种小事,师父何至于唤四师兄来喊她,将阵仗弄得如此正式?
看阵仗,显然正式了很多。
该不会真是她犯了什么错,惹师父不高兴了吧?
柳善善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跟四师兄往回走的时候,恨不得将脑袋摁到脖子里去。
虽然说师父平日里看着都温和可亲、平易近人,但他毕竟是他的师父。
她骨子里对他还是少不了一些畏惧。
更重要的是,过去好像从未如此过。
柳善善呼吸一滞,理智告诉她应该挪开视线了,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于是她的身体也不听话。
紧接着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她面上也染了血,仿佛她也跟着一同杀了妖兽。
她来这里后对所谓的修仙界一直处于要懂不懂的状态,虽然她学阵法,用飞行器,生活上适应着,心理却没有。
直到这一刻,与师父之间如何也移不开视线的这一刻。
她心跳始终无法平复的这一刻。
她好像终于对修仙界有了实感。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强者,可以随意拿捏弱者。
那么师父,是拿捏别人的人,还是被别人拿捏的人?
他一定想做前者。
成玺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成玺率先出声:“我瞧着那人像是小师兄?”
柳善善思绪拉回,她应声:“是的,是他。”
苏依依也认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小师兄,切割得很漂亮。”
经明顿了顿,他迟疑:“可不知怎的,我觉得小师兄,有些不像小师兄……”
柳善善听言刚想给某人找补找补,便又听见苏依依立即反驳:“不可能,若不是小师兄,还有谁能切得如此完美?”
成玺听言也反驳:“哪有不对劲?小师兄这不是在杀妖兽,在保护我们。”
经明很快被说服,彻底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深知师父本性的柳善善:……
她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几个凑一起,五阁会不会要完。
她彻底加入了反派阵营,剩下几个又都是瞎的。
此时师父已经杀到了仙舟前,他扔下一个阵法短暂拖住妖兽,随后落在仙舟上,他动作利落,直接捞起了柳善善。
他道:“妖兽太多仙舟无法抵挡,我们需要进城,还请师弟师妹以最快速度自行往南。”
说着指了一个方向。
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忘带上“小师兄”的口吻。
转变太快,成玺几人非常茫然,经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慌乱收了仙舟,急忙拿出自己的飞行器。
并推了一把成玺和苏依依,二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各自掏出自己的飞行工具。
三人急匆匆地师父指的方向去。
柳善善也非常茫然,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姐飞快地飞走,而被落下的她被某人单手带着落在妖兽潮中断后。
不是,她不理解,师父一个人断后不就得了?带着她做什么?
她问了出来:“你断后带我做什么?我是个累赘。”
师父一手执剑杀妖兽,一手带着柳善善,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此前你说不愿与我组队,若我一人断后,你会带着你师兄师姐离开。”
柳善善沉默了。
虽然她确实是这样的人,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吧?这种时候当然要留个金丹期在身边做保障啊,下次再遇到那些个禽兽就可以直接狐假虎威了。
这么一想,师父很有用,至少可以让她横着走。
她刚进秘境那似有似无的情绪顿时消散。
她说服了自己,注意力也转移到当下,谁曾想她刚转过便有有一头妖兽在跟前被砍成了两半。
她心口一滞,觉得实在无法适应,直接侧身埋进了师父怀里,选择性忘记了某人的洁癖。
怀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半边身体都与这人接触着,师父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但想到怀里的是柳善善,他又硬生生克制了冲动。
他执剑的手因此迟钝,妖兽像是找到了空隙,猛地一跃而起,朝着空中二人中的柳善善张开血盆大口朝。
它深知谁强谁弱,谁更好突破。
师父眸色一凝,只来得及执剑抵挡,正挡在妖兽的血盆大口,两方陷入僵持。
而周围的妖兽还在前仆后继地上。
他顾不得许多:“抓紧我。”
“什么?”
柳善善茫茫然,而下一秒,她被猛地抛起,整个身体都被力道甩在空中,而唯一的支点只有那被紧紧抓住的手,她下意识紧紧回握,而她草草绑的马尾因此一松。
在弯月下,少女的发丝扬在空中,染上盈盈的光,而她身下是成群的妖兽,张牙舞爪,充斥着血性和野蛮。
与她唯一有联结的只有少年的手,而少年早已浸入妖兽之中。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柳善善的心跳却越跳越快,她看着师父一脚踢在那妖兽腹部,妖兽松开嘴,他却松了剑,剑落在他脚下承托起他的重量,而他运起一掌印在那妖兽头颅。
妖兽瞬间没了气息。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一息之间便已经完成,而她也悄然落下,正好被收手的他接到剑上。
剑迅速飞起,躲避冲上来的其他妖兽。
两人得了一瞬的空隙,师父看着身前发丝飞扬的人,有些不同以往,头发披着,好似,眼睛格外大些。
他避开视线:“你头发散了。”
柳善善还没反应过来,她机械应声:“嗯,散了,发带也掉了。”
此刻成玺几人已经走远,师父估量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他落下一道阵法暂时拖住妖兽后全速离开。
他抽空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根发带递过去:“我并未用过。”
柳善善接过发带,而这时正好一阵风飘过,将师父的发带吹到了她手上。
她下意识抓住,两根发带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那根沾了些血,而她的干干净净。
她还在发懵,无意识摩擦着手里的布料。
直到半刻钟之后,妖兽被彻底甩开,师父才放慢了速度,他将一张画着阵法的黄皮纸递出去:“这是你上次无意间解开的上古阵法,你且看看,对于解阵有帮助。”
看到阵法图纸的柳善善清醒了。
好好好,师父还是那个师父,狠狠杀了妖兽也是那个狗东西师父!
她鼓起腮帮子:“不看。”
师父也预料到了回答,他道:“我在秘境中获得的所有东西除了那件奇宝其他都归你,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帮你取来,你只需帮我解阵。”
柳善善停顿,她还欠自家师兄五百上品灵石没给。
三秒后她利索地绑好头发接过黄皮纸:“行吧。”
——
师父很快两人追上了成玺他们,几人正好在柳善善熟悉的城门碰头。
城门有禁制不能飞过只能走过,几人落地进城,谁曾想刚进城便被拦了下来。
是那几名散修,他们面色极黑,且都拿着武器。
竟一直在这守株待兔。
为首的散修头子见到柳善善和成玺当即上前拦截:“想不到你们竟然在妖兽潮中活了下来,活下来又如何?”
柳善善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她当即掏出自己拉风的锤子怼过去:“怎么着,想怎样?”
一时间不大的城门被偌大的锤子占据大部分空间,苏依依和经明被挤到一旁,成玺也退后一步。
而还没见过柳善善新锤子的师父陷入了沉默。
过于庞大的锤子正被身量比一般人都小些的人举着,她面上还带着嚣张,倨傲,甚至还有些不可一世。
而她只有炼气期。
他不理解。
对面的散修也气极:“你不过一个炼气期女修,算个什么东西!”
柳善善不服气:“炼气期怎么了?瞧不起炼气期吗!你没有炼气期过吗,你没有吗?你凭空变成筑基的吗?”
散修头子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得面色通红:“你你你你——”
这次柳善善不同上次,她非常有底气,废话,她身边有个反派,她怕什么?
她用锤子用力在那散修头子身上怼了三下:“你什么你?叫爹。”
那散修头子终于被激怒,抽出剑就要给柳善善一点教训看看,站在柳善善身后的师父眸色一凝,他没有动作,而他身旁的剑兀自飞出。
“叮——”
剑插在了那散修头子身前,只差一毫厘剑就会落在他身上。
他面色大变,猛地抬头,看见了带着笑的人,而他的眼眸却极冷。
充斥着杀意。
金丹期的剑修……这女修身后竟有金丹期靠山。
想明白这点后他浑身一冷,他身后的散修还不明所以,将要上前,他一把将人拦下。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各位,此前对二位仙子多有冒犯,还请仙子原谅,我们这就走。”
他边说边看着师父的脸色,见人面色没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带着身后的兄弟离开。
柳善善见状笑开:“原来这就是狗仗人势的感觉。”
师父:……
他召回剑,走在前面:“先找个地方修整。”
柳善善跟在后面,成玺几人跟了上来,成玺也很畅快:“之前他们还欺负我们人少大放厥词,好在师妹机敏,吓住了他们。”
不明所以的苏依依忍不住问:“师姐,他们欺负你们了?”
说到这,成玺也觉得晦气,她道:“那几人想要我与师妹陪他们双修,我虽然知晓散修于双修的态度多有不同,却不曾想还有强迫的意味。”
苏依依震惊:“竟是这样,那也太过分了。”
一旁的经明也点点头。
柳善善也觉得恶心:“几个禽兽修为还有筑基,这不是平白给了他们依仗。”
几人对话一字不差传到前方师父的耳朵里,他倏地停下,回头。
“双修?”
他面上还带着“小师兄”式微笑,声音却陡然沉了下来。
等等——
什么?
他刚说什么了?
她扭头:“……?”
对于她的震惊,师父表现得很是平和,见她如此表情,反倒是有些讶异的样子。
“怎么?”
“这是师、师父的宅子?”她结结巴巴。
“嗯?”他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啊。”
柳善善:“什、什么时候买的?”
师父道:“昨日。”
看神情,那可真是相当的平静且自然。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所以他昨日说离开,实际上只是离开了客栈?!根本就没回澜仙宗?
怪不得方才那总管看到师父,就跟看到自家家主一样——还真是家主啊!
师父解释道:“既然是酿酒,那么在哪儿酿都是可以的。”
柳善善:……听上去很有道理。
让她几乎无法反驳。
但是——咱们这么任性,这么浪费,真的好吗?
考虑到师父是个带心魔在身的人,她忽然又稍微能理解一些了。
只是,忍了好久,柳善善才忍住了想直接用[破魔]在师父身上实验一下冲动。
她也挺擅长自我安慰的。
看看别人的心魔,再看看师父的心魔。
不伤天也不害理,只是买个宅子,酿个酒。
多温和一心魔啊!
迅疾如风的剑法和盛气凌冽的剑势,令众侍卫握剑的手松了松,面面相觑,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头,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青衣小厮见其熟悉的剑法,略有惊奇:“衍华的人竟也来了云都。”
但只要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人,就能察觉到,红衣女子虽然剑法卓绝,修为却并不高深。
侍卫首领只惊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眼眸中一片冷意:“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我看你们穿着也不像士族之人,不知是哪来的寒门小户,怕是没听说过云都的规矩,如此不把城主府放在眼里,这下你们道歉也晚了!”
“少爷,我看这几人行踪可疑,不如押下去严刑审问。”
花从阙却嘴角翘起,抬手制止,“慢。”
“他们不是寒门小户,是云都贵客。”
众侍卫一惊。
侍卫首领压低声音提醒:“少爷确定不是看花了眼?哪个世家大族、宗门大族会这般磕碜,就带这几号人出门?更何况他们修为也不高,如此不把云都府放在眼里,怎么可能是贵客?最近城中戒严,若是城主知道了恐怕也会责问,少爷可莫要心软!”
花从阙只漫不经心道:“有本少担保,怕什么,你们且先退下。”
“是。”
侍卫走后,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消散。
花从阙垂眸看她时,映得眸光潋滟:“女侠方才一出手,当真是天人之姿。”
柳善善第一次被人直勾勾盯着夸,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过奖了,举手之劳。”
柳善善心想这人是云都城主之子,他们身份悬殊,以后不会有更多交集,正要告辞。
但花从阙眼眸落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突然开口:“看两位应是初来云都,可有找到歇脚之处?不嫌弃的话,不如来城主府暂住几日。”
柳善善不打算应下,这趟来云都本就有正事要做,城主府定然规矩繁多,恐怕不利于出行。
“多谢阙少美意,只是我二人有要事在身,还是不多打扰。”
花从阙却好似看穿了她的顾虑,从腰间拿下一块灵玉:“二位不必担心,本少送你一件信物,便可城主府便可来去自由,不会受限。”
他未等柳善善答应,便强行塞入她手中。
柳善善皱起眉,那灵玉流光溢彩,显然是稀有的灵物。
“这灵玉太贵重,我二人承受不起,况且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花从阙却没接,眼眸带了丝散漫:“不必担心,这灵玉不过是一道比较新奇的玩意儿罢了,算不上什么,云都比这贵重的稀世珍宝多了去了,若二位事情办妥还有时间,我可带你们好好游玩一下,开开眼界。”
师父凉凉的目光扫过来。
柳善善并未看师父,却莫名觉得周身气息有些冷,大抵是云都的风大了些。
微凉的春风中,隐约中听到侍女低低惊呼,“小姐,您没事吧?”
身后点缀着古朴图腾的轿帘突然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随后是靴子踩在檀木轿板上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和青衣小厮恭敬的声音:“公子。”
一时周遭突然又静了下来,隐隐约约浮现惊叹声。
柳善善若有所觉的回头。
时下春山好处,那人头佩琳琅发冠熠熠生辉,青緺衣袍层层垂落,琼琚点缀青玉,缓缓走来时腰间朱佩宛若流玉作响,晕染出整个人恣意又清和。
明明是个神清骨秀的少年模样,却满头银发。
如此相貌,世所罕见,引起众人屏息。
青衣少年在她身前不远处驻足,清澈乌黑的眼眸不经意的落到她身上,但只淡淡一眼,却好似拨雪见山,凝视万年。
春日杏花飘落,他向她微微一笑,似有雾气氤氲开来。
柳善善微微一愣,脑中出现一刹空白。
谢行简?
按照前世记忆,他这会儿,应当还未离家出走。
此般情景,与她记忆里最初来人间时,与他初遇时的画面重合了。
但又与记忆里有些不一样。
记忆里的谢行简更洒脱纨绔些,也不像如今这般满头银发。
或许重生一次,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原有的轨迹运转,比如她如今已然离开师门,与过去斩断。
又比如,她这一世,不会与他相识。
脑海中又浮现被桃木剑一剑贯穿胸膛,衣间染血的画面。
柳善善心中升起微微悲凉,是她不识人。
前世与谢行简初遇时,他还是个离家出走的纨绔少年,与她同病相怜,两人曾经在人间相伴过一些日子。
那时的他是实打实的纨绔公子,除了在玩上钻研,其他一概不通,他带她赏遍人间良辰美景、人间乐事,以身犯险,她多次出手相救,也教了他简单的剑法和符咒防身,少年学起来也快。
也正是学得快,她才会有那般下场。说到底是她种下的因。
她从未问过他身世,他也从未问过她,不过萍水相逢的相伴,早就察觉少年身世复杂,本就不该错信。
如今便只当不识。
思绪刹那收回,柳善善已经淡淡别开了目光,除了最初的微微一愣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她一向是温和而淡漠的,情绪一般不会出现很大波动。
师父却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似乎察觉出了气氛微妙不同。
又来一个。
她答应要为他解毒,却和这么多人纠缠不清,出了差错可不行。
他只想早点解了毒,摆脱这个女子。现下不能让她有旁的心思,纠缠分心。
师父眼眸不耐,却突然察觉柳善善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带着丝安抚的意味。
师父眉梢微挑,凉凉看向她。
柳善善凑近,压低声音提醒他:“别冲动嘛,莫要忘了紫苏夫人离开放下的狠话,必不会就此罢休,你身份特殊,在人间不要轻易动手。”
她这么一说,师父心底不耐确实消散了几分。
谢行简温润的目光落在柳善善身上,见她正与身旁男子亲密低语,两手交握,唇角笑意好似淡了些。
花从阙见谢行简面色一沉,以为方才之事惹他不悦,便正了正面色向他拱手:“抱歉,方才是我的马失惊,冲撞了公子。”
谢行简声线微微沙哑,却未失礼:“无需介怀,也是我管教不严,对阙少无礼。”
说完,他的目光又不经意落在柳善善身上。
如果柳善善与他说句话,便会发现他如今收敛脾性,谦逊有礼,温润如玉,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可她除了最初时淡然一暼,未再多看他一眼。
她与旁人看到他时的惊叹不同,她的反应过于平淡,好似对他不感兴趣。
花从阙见柳善善并不打算答应,便又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请二位帮忙,所以这区区灵玉,算不得什么。”
柳善善这才又看向他:“何事?”
花从阙:“府中近日出现怪异之事,待会见了便知,我想对于二位修士来说,不算什么难题。除此之外,若是二位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可开口。”
柳善善这才放心应下,既然是有事相求,住在城主府或许是个不错选择。
不管是找浮若医仙,还是去沈府送信,若用云都城主府的势力,或许会简单一些。
“甚好。”花从阙唇角勾起,见她不再抗拒,又点了点她另一只手里快要化了的小糖人,“兴趣相投,甚好。两位少侠这朋友,本少交定了。”
花从阙那目光意有所指。
柳善善面色惊怔地看着花从阙不请自拿的取走小糖人,兴趣相投,指的是喜欢吃小糖人?
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感觉周身气温降了下来。
花从阙牵起缰绳,“两位稍等片刻,待会便有人来接了。”
花从阙临走时,突然又问谢行简,“这位公子想来也是初来云都,可愿来府上做客,本少愿盛情款待,聊表歉意。”
青衣小厮心想自家公子这般身份的人在云都自然有居所,花从阙也不过是客套。
但没想到见自家公子毫不犹豫的应下,又向他吩咐了句:“帮我取几样东西出来,我们去城主府。”
青衣小厮一惊,是自家住的不宽敞吗?为何要去人家府上暂住看人脸色?
花从阙颔首,牵起缰绳,飒然离去。
城主府效率果然高,花从阙前脚刚走,来接柳善善和师父的软轿便到了。
上了软轿之后,柳善善才察觉师父面色更为疏冷,方才刚安抚好,不知这次又是哪里得罪他了。
柳善善还想着待会儿汲取灵力,只能试着安抚一下。
她揪了揪他衣角,将剩下的那只小糖人递给他:“给你买的。”
师父目光淡漠,不为所动。
柳善善没有思绪:“你怎么了呀?”
只见四师兄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他可是经常如此,对你反复无常?”
柳善善迷茫片刻,摇摇头:“也、也不算吧……”
只见四师兄眸光望上去有些冷淡,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低低出声道:“我从小无父无母,不知世上大多父子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想,父亲应当都是疼惜孩子的。”
性情冷淡的他,大抵是头一次说这种带有安慰性质的话,语气听上去有些梆硬。
可,柳善善却听得有些迷糊。
他在说什么?
她怎么没听懂呢?
是她跳频了吗?
“师父肯因酿酒这事为你千里奔波,便足以看出他的心思,只是偶尔兴许会有些其他事要忙,便不免会疏忽一些,可不管怎么样,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定然是非常在乎你的。”
“你……也不要太伤心。”
柳善善的大脑归位了。
她定定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女儿?”
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四师兄:“?”
看他神情,愣怔疑惑。
仿佛在问,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很快,从他的口中她得知,这个说法早就在宗门内盛传很久了。
不止宗内弟子这么说,就连长老、尊者等,也对此深信不疑。
柳善善:“……”
她和师父长得又不像!
大家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然后她便知道了,他们这么说的理由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从来都没有出言否认过。
柳善善:“……”
师父出言否认?
他大部分时候不是忙着除魔,就是忙着当魔,不说否认了,恐怕根本就没时间听到那些谣言,哪里有机会出去否认!!
师父拢了拢几乎要散开的寝衣:“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我并非什么好人。”
柳善善扯住师父要收回去的寝衣:“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就说去不去吧。”
师父:……
他再次扯住自己要散开的寝衣:“不去。”
柳善善利落松手:“行吧。”
再多说就不礼貌了,柳善善回到成玺几人身前。
成玺很震惊,她看向苏依依和经明,看到了如自己一般震惊的神色。
柳善善很遗憾:“他脾气不好,我没成功。我们先走吧。”
成玺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行,我带路。”
几人往交接任务的任务堂而去,等几人离开后那紧紧关着的院门被打开,穿戴整齐的师父走了出来,调整嘴角弧度之后御剑飞身,方向与柳善善几人离开的方向一致。
他只是去抓人回来学习阵法。
——
任务堂今天格外热闹,接任务的不接任务的都来了,柳善善几人刚一迈入任务堂,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原本吵闹的氛围也顿时安静。
视线中心的柳善善:?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格外倨傲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柳善善?”
柳善善看过去,三两剑修打扮的男修,几名男修身后还跟了几位格外眼熟的缥缈峰的人。
正正好是毁了她寝舍的那几个。
几人有意无意将一男修围在中间,而那出声的人站在他身前,一看就是狗腿子。
处于中心的那人想必就是所谓的青峰亲传弟子,江松了。
端详完几人,柳善善习惯性环顾四周,一个晃眼,她发觉跟在她身后的经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苏依依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不难发现五阁除了成玺剩下俩都是社恐,一直处于人群的焦点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那就速战速决。
她走到江松面前:“说吧,你们要怎么样。”
江松挑眉,他没想到柳善善这么开门见山。
他顿了顿:“柳师妹说得哪里的话,你们不是来任务堂领任务的吗?与我等有何关系。”
“啧,”柳善善完全不给面子,“江师兄何必说这些虚的,直接说你要怎么样吧。”
江松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他眼神示意身旁人。
狗腿子很上道:“你们不过几个外门弟子,我们江师兄才不是那等欺负同门的人,这不过是正常的任务调整,谁来也说不出错处。”
柳善善皱眉,真的很烦又当又立的人。
任务堂领取任务的地方是一面很高的墙,上方有各峰需要完成的任务,大家各自挑选即可。
按理说大家都有选择任务的自由,可此时在形峰五阁名下却有一确凿的任务。
“辅佐青峰弟子江松前往剑冢。”
剑林是元一宗十分特殊的存在,是修仙界剑最多的地方,包括不少仙逝前辈的佩剑,机遇与风险并存。
却不是炼气期弟子可以涉足的。
这任务要是不接,便要全阁去风剑林,这任务要是接了,就得去剑冢。
这是铁了心要搞她啊。
柳善善气笑了,她上前拿下一枚空的任务木牌,在上方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扔过去。
“去剑冢多没意思,不若江师兄看看这个?”
江松接过任务牌,他念出声:“形峰柳善善给青峰弟子江松为奴仆一月。”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江松:“柳师妹这是何意?”
柳善善小凯:“自然是给江师兄赔罪。”
江松听言眉眼闪过几分不屑,他抬眼看向柳善善身后的五阁其余人,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道:“师妹说笑了,哪来的罪可赔,况且这是你们五阁的任务,怎么师妹一人独揽?”
柳善善忍了忍汹涌的情绪,她回过头:“你们行不行?”
成玺也怒火中烧:“五阁一体,一起就一起。”
苏依依声音很小:“我可以的。”
经明也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柳善善回过头,重新写了一枚任务牌扔过去。
江松终于满意,将五阁名下的剑冢任务撤下,挂上了新的任务牌,人们纷纷看去。
只见上方写着:“五阁上下给青峰弟子江松为奴仆三月。”
柳善善结下了任务牌后江松身后的缥缈峰几位才神色满意。
这时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柳善善看过去,是师父。
师父走到柳善善旁边,与江松见礼,江松面色一变。
柳善善看向身边的人:“你不是不来吗?”
师父应:“我来带你回去学阵法。”
柳善善把任务牌递过去:“晚了,我现在是别人的仆从了。”
师父面上的笑不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二人交谈外人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人姿态亲密,不似一般师兄妹,江松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道:“小师兄今日是来?”
师父与柳善善对视:“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柳善善笑着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师父看着柳善善明显不太高兴的神色眸色一暗,他想不通。
柳善善为什么不怕他,不仅不怕,还给他甩脸色。
柳善善没理这些人,她转过身,率先领着五阁几人离开。
成玺实在生气:“我们就这么服软了?”
柳善善站定:“当然不可能。”
她看向几人:“几位师兄师姐主修什么?”
苏依依不太好意思:“在下是医修。”
她不明所以:“医修?医修怎的不在药峰?”
苏依依面色一红:“在下的医道不太一样,我我我主要是用一些特质刀具和针进行外伤诊治,平时会去药峰学些医理。”
柳善善恍然,原来是外科医生,她看向经明。
经明脸更红:“我其实,只是个普通器修。”
她更不解:“器修?那你怎么不去班峰?”
经明支支吾吾:“我天资不足,原先是在班峰,后修为十年未曾上涨一分,便被分到形峰了。不过,我有些家底,若是用钱可以找我。”
柳善善眼眸一亮,有钱好啊,修为不重要。
她最后看向成玺:“那成师姐呢?”
一向擅长交谈的成玺也不太好意思:“我或许,是修幻境的吧。”
或许?
不等柳善善想明白,一旁的苏依依默默补充:“幻境一门格外特殊,至今没有明确书籍可供参考也没有前辈教学,成姐姐自己摸索着……平时靠与男修谈情获得明悟。”
柳善善:……
原来这就是形峰,不正常好啊,干大事的人都不正常。
她细细盘算后神秘一笑。
“要不要干场大的?”
几人懵。
柳善善招呼几人凑近,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刻钟之后,几人神色犹疑,甚至惊魂不定。
成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柳善善兴致勃勃:“这些都不管,就问你们想不想干?”
成玺几人对视,最终迟疑点头:“想……”
柳善善一锤定音:“那就尽管去干,其他我来兜底,到时候青峰江松住处集合。”
几人很快分别,柳善善往霞峰的方向飞去。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师父跟上了柳善善。
——
霞峰主体修,因此霞峰不像其余峰那般多是山林草木,霞峰大多是空旷地界,以供霞峰弟子修炼体术。
此时一个角落,一挡了面容的女修正在把面巾让身旁男修身上怼。
“你跟过来做什么?都跟过来了,干嘛不伪装一下?”
师父不耐烦,他抓住柳善善不断往他面上蹭的手:“你要做什么?”
柳善善理所当然:“做自己啊。”
师父看着场下一干没穿上衣,拳头打的虎虎生风的男修们:“这就是你说的做自己?”
柳善善的视线在那些个腹|肌上停滞:“也算其中之一吧。”
师父将柳善善的面纱往上一提,遮住了她的眼睛:“你该回去学阵法了。”
柳善善再次声明:“我现在是那个江松的仆从,你先要人得跟他去要。”
师父没什么表情:“做仆从是你主动提的。”
柳善善扒开师父放在眼睛上的手,直视他:“我人微言轻,人家要折辱我我能怎么办?”
师父沉着声音:“那就杀了他。”
柳善善一时无言,她趁师父不备,将手里的面巾绑了上去遮住他的面容,她计算着时辰摩擦拳脚。
“杀了多没意思,我这么玩才有意思,你来了也好。”
师父不解,什么叫他来了也好?他正打算问时,只见原本还在手里的柳善善一个俯冲,冲进了正在打拳的男修堆里。
她速度很快,目标明确,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火烧了那些男修放在一旁的衣服。
如此还不算,她扯下面纱,面色凝重地昭告所有人。
“对不住各位师兄了,在下是青峰亲传弟子江松的仆从,今日所行之事全是奉他的命令。”
说罢她飞身而起,一把明火投向了一旁的寝舍。
体修们怒了:“你怎么敢!”
柳善善应声:“我当然不敢,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她一边跑,一边放火,直到将寝舍都烧了个遍。
一时间,整个霞峰灯火通明。
做完这一切的柳善善将飞行器踩得飞起,她往师父方向俯冲,身后跟了一群光着膀子愤怒的体修。
她做着嘴型:“师兄,快带我跑——”
师父:……
柳善善:“??”
这么巧?
她不由自主看向四师兄。
听到这话,四师兄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好似早退这个结果有所预料。
柳善善本来想,要不要找这假发男再多问几句,问个清楚,但看四师兄神情如此,猜测他大概是另有打算,便没有继续问。
等到俩人从这宅子里出去。
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
明明都找了个合适理由混进去了,却没能成功见到那莲歌公子。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却没想,出了假发男的宅子,四师兄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和假发有关的。
方才匆忙之下没有说清楚。
这会儿,她才解释道,是那小梅花妖的爹,为了能够让小梅花妖能够离开禁锢她的李府,献祭了灵雉身上的羽毛。
因为小梅花妖嫌弃他没有头发的样子太难看,所以她便想办法为他弄到了假发。
说着,她很不解地看向四师兄。
四师兄道:“灵雉?假发?”
“灵雉的羽毛被献祭后,是会死去的。”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四师兄说。
灵雉是存在在上古传说中的东西,《寒牲子》第二卷里曾提到过这个灵鸟。
相传它最大的特点便是生了一身五颜六色的羽毛,声若莺啼,眸似星辰,身可遮天蔽日。寻常人若是能获得它们的羽毛,便能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可瞬息穿梭遨游于九天五湖。
但同时,羽毛也是灵雉的灵力来源。失去羽毛后的灵雉,将会在不久后,因为灵力枯竭而亡。
柳善善:“??”
没了羽毛会死?
灵雉他自己知道这事吗?
等等——
他会不会就是因为快死了,才执意要离开的?
柳善善倒是不会怀疑四师兄话里的准确性。
要知道,四师兄在她的众多师兄姐当中,可是出了名的博闻强识。
但是,小梅花她爹……知情吗?
系统:?
它再次尖锐爆鸣,并进行长篇大论的说教,令柳善善烦不胜烦的同时还有点佩服。
你说它一个系统ai是怎么做到跟机关枪一样输出的?还不重样。
她揉了揉耳鸣很久的耳朵,敲响了师父的门。
一刻钟之后,院门打开,露出师父不耐烦的神色:“做什么?”
柳善善伸出两根手指扯住师父的寝衣:“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阵法,可以把我的院子挪动的那种?”
师父:?
系统:……?
系统要哭了:“宿主,你要干嘛。”
柳善善:“我说了,我打算和反派一起睡。”
因为距离师父近,系统的声音变得很小声:“宿主,算我求你,这真不行,反派特别能打,极其残暴,男主到最后也没打赢他,是他自己最后自爆了,他真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柳善善揪着手里的寝衣,看着眼前愈加不耐烦的人,只捕捉到一句“特别能打”。
能打好啊,她武力值就挺一般的,比如江松这件事,她要是武力值很高,就可以直接去把人套麻袋打一顿。
而且她这个人吧,怎么说,实在是一点窝囊气都受不得,指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这要是跟反派处好关系,不就等于有了最大外挂。
而且系统还怕它。
多好啊!
她回系统:“你知道的,我武力值一向差点意思。”
系统:……?
师父见人久久没动静,面上表情却有变化,就像是在与谁交谈,能是谁?
他眼睛微眯:“柳善善。”
系统陡然安静。
柳善善很满意:“我在。”
师父:“你方才在做什么?”
柳善善顿了顿,随后面色无常:“发呆啊。”
师父仔细端详柳善善的神情,发现确实并无异样,想到这人行为一向不正常,他没再多想。
他把自己的寝衣扯回来,扔了一本书出来。
“阵法在第七十八页。”
说罢把门一关。
柳善善接过书,翻到七十八页,斗转星移阵?
五公里以内转移物件,可用灵石供给灵力,物件越大,所需灵力越多。活物不能转移。
还挺合适的,就是有点复杂,想用纸笔琢磨一下。
她想到了小桌案,其实师父给的工具挺全的,文房四宝都有。
她试着推了推院门,没成想直接推开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柄插在土里的剑,她悄摸着踱步到桌案拿起纸笔开始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直接入了迷,时间悄悄流逝,直到天微微亮,她才从桌案前抬起头。
正与那柄漆黑的剑面对面。
她很兴奋:“小黑,快夸我一下!”
剑的剑身歪了歪,像是不解,柳善善站起身,路过剑的时候点了点剑身。
“就当你夸我了!”
说着走出了院子来到自家院子前。
她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在自家院子周围比划,直到画下一个巨大的斗转星移阵,随后又走到在师父院子旁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用作接收。
她回忆了下,师父的床在左边,那她的床在右边的话就正好挨着,这样屏蔽系统的效果应该更好,于是她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又叠加一个将床转移的阵法。
做完这一切,她一股脑将储物戒中的灵石倒在阵眼上。
下一刻她的院子逐渐消失,而又逐渐出现师父院子旁,两间院子紧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隙。
她终于满意,甚至在脑中挑衅系统:“这下你总该安静了吧?”
被师父吓了下,一个晚上都不敢出声的系统:……
谁懂啊,它真的好憋屈。
这时隔壁院门打开,师父拿着剑准备出门。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子旁边属于柳善善的院子陷入了沉默。
他不理解。
但柳善善很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怎么样,我厉害吧?快夸我!”
他欲言又止:“转移这么大一个院子,用了多少灵石?”
柳善善听言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师父将柳善善的变化看在眼里,原来这人压根没考虑灵石。
他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实:“虽是在宗门,日常却也是要花灵石的,你可有想到这点?”
柳善善:……
她没想到,救命。
她急忙在自己的储物戒中翻找,发现原本有一整摞的灵石只剩下一拳头了。
她不会是,一下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吧?
苍天!
她艰难扯动嘴角,并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扯了扯师父的衣服:“师兄,你知道哪里能赚到钱吗?”
师父的视线由自己身上两根细白的指节转移到柳善善身上,那双水泠泠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他。
带着祈求。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连扯他衣服的力道都变小了。
他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变:“灵石我有,看一本书,十个上品灵石。”
柳善善:……?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师父没有理会柳善善的呐喊,只轻飘飘落下一句。
“若我估量的不错,你移开这座院子所花费的灵石大概是二十上品灵石。”
柳善善傻眼,上品灵石,好珍贵啊。
她立刻变了神情:“好说好说,不就是几本书,不再话下!”
师父道:“我今日有事,你身上的玉牌可开我的院门,你可进来看书。”
说到学阵法,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你还答应了要教我防身术。”
她的武力值很需要提高到平均水平。
师父顿了顿,对于柳善善将他杀人的手法称作防身术这件事还是无法适应。
他回:“晚间我会回来。”
说罢御剑离开。
留下柳善善托着腮帮子数着自己仅剩的财产面露苦色。
这时成玺匆匆赶来,她看到柳善善变了位置的院子顿了顿。
她不理解。
原本柳师妹这院子不就是在小师兄隔壁吗,现在变了位置不也还是隔壁吗?
她没忍住问了句:“师妹,你搬这院子的目的是?”
柳善善看着剩下灵石的默了默,最终说服了自己。
清净!它值这个价!
她恢复了活力,一下站起来,并随意敷衍:“我就想离师兄更近一些,没别的。”
成玺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来,确实只有柳师妹能靠近小师兄的院子,那天小师兄还在柳师妹被江松袭击时保护了她。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如此说来,搬院子,许是二人情趣吧。
她拉回思绪回到此行目的:“师妹,不知那戚媛如何处置?”
戚媛?
柳善善眼睛一下亮起来:“那戚媛是不是很有钱?”
成玺不明所以:“她是戚家很受宠的大小姐,灵石的话,应该是……很有的吧?”
柳善善站起身,面上变得严肃:“那我们去勒索,不是,去算一下账吧。”
——
成玺的院子很有成玺的个人风格,各处都装点得精致得当,便是角落也养了些花花草草。
柳善善跟着成玺走过铺了一层精致石子的小路来到她的房间。
戚媛正五花大绑地被捆在地上,四周还围了一圈阵法。
成玺上前拿开了塞着嘴巴的抹布。
得了自由的戚媛顿时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就敢绑架同门,不怕进弟子堂受罚吗!”
柳善善悠闲坐在一旁:“那当然是不如戚师姐有经验,弟子堂好玩吗?”
戚媛眼里闪过恨意,她因为蓄意伤害同门受了鞭刑,她背上的伤甚至还没好,这一切不都拜她所赐。
她还敢提弟子堂?
“柳善善,你不过一落魄修仙世家不受宠的弃子,你以为你家里人送你来元一宗是让你修炼吗?是花钱给你搏个好名声,到时候把你嫁人时能卖个好价钱!
“你不会以为柳家还想着培养你吧?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你哪来的资本欺负到我头上来!”
柳善善听言面色一沉。
“嫁人?”
戚媛轻哼一声:“你这种于家族而言没有用的弃子,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嫁人吗?嫁了人你还可能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柳善善忍了忍,还是觉得生气。
她戳系统:“她说的是真的?原身来元一宗就是为了能嫁得更好?”
系统唯唯诺诺:“记载上……是这样的,原身留给你的记忆不多,但其实这件事原身是知情并自愿的。”
柳善善:自愿?自愿个熊奶奶。
她真受不了这窝囊气。
她走到戚媛身前蹲下,直视戚媛的眼睛。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戚媛狠狠瞪回来:“你杀了我,戚家会放过你吗?”
柳善善点点头:“是,戚家不会放过我,但我可以废了你,然后戚家就会送你拿去嫁人。”
戚媛眼神闪过慌乱,她下意识吞咽:“不可能,我爹娘疼我,不可能随便把我嫁出去。”
柳善善眯了眯眼:“你看,你分明也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修为的女子会成为生育的工具吗?就是因为你这样助纣为虐的人很多。
“你凭什么不愿意?那都是你应得的。
“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脱困吧。”
柳善善摸着下巴思考:“不若那你所有的钱来换?”
戚媛震怒:“你狮子大开口!”
柳善善不理,她看向成玺:“成师姐知道怎么废一个人的灵根吗?”
成玺认真思考:“其实废灵根这种阴损的法子并不多见,但依依那边有能废灵根的药来着,师妹需要吗,我去帮你要来。”
柳善善点头:“要的。麻烦师姐了。”
成玺立马起身出门。
目睹这一切的戚媛:……
你们形峰为什么会连废人灵根的药都有!这不是邪术吗!不是整个修仙界都禁了吗!
可她不敢赌,无论药是真是假她都不敢赌,因为修为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她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天赋不错,还被元一宗收为内门弟子。
没有修为,没有天赋,她什么也不是。
她心一横,切断了与储物戒的精神联系,储物戒自动从她的手指滑落。
“拿去,我所有家当都在里面了。”
柳善善立即笑开,她美滋滋捡起储物戒进行清点。
霍,很丰厚诶。
她示意成玺:“好了师姐,我们放她走吧。”
成玺犹豫着:“真的要放她走吗?”
柳善善顿了顿,她神色如常:“不放她走能怎么办?”
她们都明白,如果今天真的废了戚媛,明天戚家就会过来收了他们的性命,整个形峰五阁的性命。
成玺叹了一口气,给戚媛解绑。
得到自由的戚媛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你们等着。”
说罢小跑着离开。
柳善善完全没有被狠话影响,她从储物戒中拿出部分的灵石,剩下的灵石法器她递给成玺。
“这是我们五阁的战利品,人人有份。”
成玺也不忸怩,她接过储物戒:“之后该怎么办?”
柳善善走出门:“就,认真修炼?”
成玺有些失落:“师妹,我不知你灵根有损,这事我会告诉大家的,说不定依依有办法。”
柳善善摆摆手,说实话,这事她也是才知道。
“没事啦,灵根有损,又不是我的错。”
成玺突然拍了拍脑袋:“对了师妹!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转峰后的课程安排已经出来了,你记得去上课啊。”
正准备回去睡大觉的柳善善听言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灵根受损还要学习!
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自己院子打算万事不理,先睡一觉时发觉隔壁院子院门没关,还微微敞开着。
咦?师父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师兄?”
传来了师父忍耐的声音:“快关门。”
这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带着虚弱,柳善善心口一跳,赶忙把院门关上。
想了想,又觉得她待在这里应该不合适,于是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便又听见:“你走不了了。”
她心跳陡然加速,而此时背后有非常不规律的呼吸声响起,一下重一下轻。
她缓慢转身,看到了几乎浴血的师父。
他的身后还有如何也收不住的魔气。
短到柳善善刚反应过来,那些东西便连同着透明雾气一起消失了。
而留在她脑海中的,只剩下方才仓促间的两眼。
它们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五彩斑斓,熠熠生辉。
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灵雉的羽毛。
五颜六色的羽毛们,辨识度相当高,很难认错。
但是,它们不是应该早就在之前的献祭中,在火鼎里面被焚烧成了灰土尘埃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柳善善,只觉一股气忽然从胸口涌了上来——
李爹弄这些羽毛,竟然是为了他自己?!
不是为了帮小梅花妖逃出这李府的禁锢?!
他骗了他们?
灵雉他人呢?
他此刻若是被李爹关压在此,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第 98 章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那一天,是缥缈峰最平常的一天,在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那疯病女修和小师兄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时,有一人冲进了大家的寝舍。
那人健步如飞,目标明确,不小心撞到人还会道歉,那分明生得乖巧的五官时而微笑,时而要喷出火,看着十分诡异。
这不就是那疯病女修?
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而疯病女修发觉大家的注目后站定,她微笑,行同门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柄……铁,铁铲?
这铁铲看着怪眼熟的,这不是寝舍门口大伯用来铲泥巴那把吗?
还有点生锈。
疯病女修的声音很轻:“叨扰了,请问今天有谁去过我的寝屋?”
说罢,那铁铲被她往前一怼,怼出了旷世神兵的气势。
有人战战兢兢点了几间,她礼貌道谢,随后抡起铁铲,几步走了进去,她没有关门,大家纷纷凑近看。
于是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从没想到铁铲还可以这么用,灵力被强行加注在铁铲上,然后一下劈碎了唯一的床,再然后铁铲被无章法地抡成花,而所有的被褥,衣服都变成了碎片。
像雪花一样飘在空中。
而始作俑者还不满足,她丢了铁铲,抡起一个凳子,狠狠地砸,砸坏一个就换一个别的接着砸,砸了一会累了,还停下从储物戒中拿出水壶喝水。
等一切都几乎被毁去之后,那人满意笑开,然后——
然后双脚分开,两手不断捶胸,保持这样的动作走了一圈?
两圈?
这个动作像是……大猩猩?
有人只觉得此番场景无论如何用言语都无法再次描述,悄摸着拿出留影石想要进行留念,拿出的那一瞬,柳善善出现在他面前。
他手里的留影石掉落,柳善善稳稳接住。
她端详着留影石:“这位道友记录这些是打算作什么?”
那人下意识吞咽:“没,没,没做什么……”
她点点头,把留影石还了回去:“没事,你想要记录下来拿回去学习的话,是可以的哦,我同意的,不过还请你找好角度,把我拍好看一点。”
大家脑中还在徘徊刚才的画面,此刻学习二字落下,大家面露迟疑。
学习?为什么要学习这个?
柳善善笑得意味深长,她重新拿起铁铲往另一间屋子去。
大家深吸一口气回神,又控制不住探究欲,跟着去看。
于是同样的流程看了几遍之后,他们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释放感,甚至心里悄悄预演,如果是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在房间里走上那么一圈……
如果门是关紧的,再施下数十层隔绝窥探和偷听的术法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柳善善解决完最后一个房间,再大猩猩走路多走了几圈之后,只觉得心中异常畅快。
莫名其妙来到修仙界,还要做什么圣母的烦闷感一消而散。
就连此时系统还在脑海里奔溃大喊带来的烦躁也全部消失。
啊,好爽。
做自己真好啊。
她走出门,朝着若有所思的人群行同门礼,随后将自己的水壶重新放回储物戒,并将铁铲放回原位,最后拿出匕首让叽叽喳喳的系统重新安静之后。
离开了缥缈峰。
而人群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大胆猜测:“你们说,她和小师兄会不会是真的?”
小师兄是难得的天才,这女子也不见得是普通人啊。”
有人反驳:“何止是不普通,这样的人,宗门立宗以来都没见过吧!”
大家的议论柳善善并不在意,她正从弟子堂领了自己新的弟子令往形峰方向去。
——
形峰不同于缥缈峰的外门弟子统一住在寝舍内,许是弟子人数不多,外门弟子也能单独一个院子,只是比内门弟子稍小些。
柳善善按照秦长老给的指引来到自己的新寝屋,不算大,但位置很好,只有左边一邻居,平时无人打扰,想必会很安静。
她很满意,决定先去与邻居进行一个友好交流。
邻居的寝屋比她的大上不少,四周透着灵力,柳善善方一上前,便有一灵力构成的金线图案浮现。
她不明所以,蹲下仔细看,发现这图案挺有意思,一环连着一环,无头无尾,灵力构成的金线也挺有意思,就像是线条构成的一道逻辑题。
她从小学画画,对线条尤其敏感,这样与逻辑结合的图案她还没见过,她一下来了兴致,逐渐投入在这图案中。
指尖也跟随金线走动,想要找到逻辑的突破口。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将要下山时竟真的给她找到了,那是一根不易察觉的线头,她轻轻一扯,整个图案都动了起来。
这就是解开了吧?
她心中一喜,方要起身时,浑身的灵气和力气被全部抽空,不等她想明白便眼前一黑。
而那金线图案逐渐化作灵气消散在空中。
柳善善再次清醒时四周已经变了模样,她敲了敲格外痛的脑袋,发现身体也异常疲惫。
她很迷茫:“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也很迷茫:“不知道啊,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金线图案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阵法,我以为你不会的,谁知道你直接破解了?”
柳善善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我现在浑身无力,头还很痛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破解了个阵法?”
系统迟疑:“应该?破阵需要灵力,你可能破了个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就透支了。”
柳善善更加头疼,人果然不能太好奇,尤其是在修仙界。
她既然能进来,想必是能出去的,只要再找到阵法,然后破解它。
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林子,树大多枯萎,有的甚至烂到了根部,诡异的是所有树都是活着的,还活得很好,即便外表是这样腐败。
有点古怪。
这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呼救声?那就是有人。
柳善善往声音来处走去,这里很黑,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雾气好越来越浓了。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用仅剩的灵力集中在眼睛上,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吞咽:“前方是哪位道友?”
下一秒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柳善善心跳得极快,手连忙摸出匕首,却看见拉她的人是小师兄?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的人面上没有笑,眉眼沉着,眼眸格外黑。
跟白天看到的人完全不同。
她恍然发觉,原来小师兄的眼眸是单眼皮,笑起来和煦,不笑的时候只剩戾气。
“小师兄?”
他回:“你怎么到这来的?”
柳善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也想知道,可能是破了个阵?”
她听见一声轻笑:“竟是没想到,师妹还会解阵。”
直觉告诉她,现在再纠结在阵法可能露馅,她转移话题:“小师兄,我好像听见有人呼救。”
“萧奎”看着眼前人细嫩的脖颈,指节微曲,是一个抓握的姿势。
他将嘴角调整成熟悉的弧度,是他练习许久,属于“小师兄”的微笑。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看到笑后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了些。
他继而调整着自己语气变得温和:“在哪?我正是收到了求救信才来到这里。”
眼前的人果然再次松懈,她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他将身前的人往指的方向轻轻一推:“那师妹带路,我们去救他。”
救这个字格外重音,毕竟“小师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见人重新笑起来,柳善善松了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只当那一幕是错觉,往声音来处走去。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师妹近来在宗门很出名。”
她顺嘴:“可能我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吧。”
话一出口柳善善就后悔了,这时候嘴还没个把门。
身后的人又说:“此前师妹倒是低调得很。”
她斟酌着:“小师兄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人在经历一些巨大变故的时候,会发生一些非常彻底的改变。”
“比如?”
她咳了咳:“比如突然做自己之类的。”
“萧奎”想起自己探听到的事,默了默。
他转移话题:“我来之前便被一阵法阻碍,如何也解不开,只好设法与求救人取得联系,用了传送阵才进来,师妹能进来可是解了那阵法?”
柳善善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小师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便有了答案,至于她怎么来到这里……
她面露尴尬:“说来师兄可能不信,其实我不过是初来形峰,想跟邻居打个招呼,我瞧那图案有些玄妙,好奇了些没想到就解开了,可能是侥幸。”
这是实话。
“萧奎”顿了顿,侥幸?那是他从从一处秘境挪来的上古阵法,他研习了三个月也不过初初掌握,至于解,还毫无章法。
仅仅是好奇就解了上古阵法,这人难不成是术法天才。
无论是不是,来了这里,就该死。
周围好像一下变冷了,没有灵力护体的柳善善打了个哆嗦,前方的呼救声越来越近,她加快了步伐,正好躲过了“萧奎”去掐柳善善脖颈的手。
前方有一男修躺倒在地上,腿像是受伤了,正是他在呼救。
柳善善再次加快步伐来到那男修面前:“道友腿如何了?”
那男修急急抬头,在看见柳善善二人时原本面上充满希冀的神情陡然僵住,转而变成了惊恐,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变化太明显,柳善善疑惑:“怎么了?”
男修急忙低下头,缩回了自己的伤腿:“没,没什么。”
柳善善顿了顿,她狐疑回头,除了一个笑着的小师兄,没别的了。
她只当这人太害怕,放缓声线:“道友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此处是哪里?”
那男修小心翼翼抬头,随后又像是怕极,把自己再次缩成一团。
他道:“这……这,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柳善善无奈,她看向“萧奎”,“萧奎”了然上前,将人架起来。
他道:“没事,我们再找办法出去,此处即是由阵法引入,想必也是由阵法引出,我们找找阵法。”
只能这样了。
柳善善走在“萧奎”身旁,不知怎么的,这受伤男修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身旁人道:“师妹既然解了进来的阵法,或许与阵法有联系,不若师妹稍作感应,看能否找寻到方向。”
柳善善茫然:“我如何感应?”
“闭眼静心,想想你解开阵法时的心境。”
柳善善照做,她闭眼努力回想那阵法,想了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正准备开口时,脑海中传来系统颤颤巍巍的电子音。
“宿,宿主,你应该赶紧走。”
柳善善:?
“怎么说。”
系统:“我摊牌了,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全文最大反派,为了小命你先离开他身边吧!”
柳善善:??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猛地睁眼,却看见——
她印象中和煦的小师兄单手掐着那受伤男修的脖颈将人高高举起,而那男修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发紫。
她心口一滞,随后听见。
“啊,师妹怎么不听话,悄悄睁眼了?”
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眼眸里,骨节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脆弱的脖颈猛地没了支撑,歪向一旁。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柳善善:“……”
她再度看了一眼躺在李爹手上,奄奄一息的灵雉。
前一刻他的状态看上去,还有些凄惨,有些生无可恋。死气沉沉的,仿若即将入土的枯槁老鸟——比鸟爷爷还要沧桑的那种老鸟。
可在听完鸟爷爷的话后,它整个鸟身体忽然就震颤了起来。
之前显得无比沉重的脑袋,这会儿也抬得高高的,两只无神的眼睛顿时绽放光彩。
这会儿看着,哪里有“快死”的样子?
这精神状态,就是派去参加什么鸟类长跑比赛,说不定都能拿个亚军回来。
柳善善沉默了。
柳善善顿悟了。
所以,它的脑袋上没有[濒死],[活不长]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状态名。
并不是因为她的游戏系统检测出问题,也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太过棘手,棘手到连系统都给不出应对方法。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孩。
女孩有着与她相似的脸,正一板一眼的练着剑,哪知剑一下子飞了出去,划破掌心。
女孩蹲下,有些失落,微热的眼泪流到掌心伤口上,“第二十遍。”
“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剑修?”
柳善善见此处画面似曾相识,正想过去安慰她两句。
可柳善善伸手,才要触碰到她,那女孩不见了。
迈出一步,周遭又换了一幅画面。
暮色蒙蒙,山河黯淡,寒风瑟瑟,枯叶飘零,天地阒寂。
参天枯树下,歪歪斜斜插满了剑。
风卷过萎黄的落叶,所有的剑都震颤起来,数剑齐鸣,听起来隐隐若呜咽。
天地剑冢?
执剑者死后,生前所用之剑通常会成为无主之剑,可直接为下一任主人使用。
可若执剑者执念太深,剑的灵识迟迟不肯散去,便回归天地剑冢,万古孤寂。若执念散去,也只会变为废铁。
天地剑冢在九州尽头,是寻常人无可抵达之处,此处四季交替很快,严寒酷暑,风吹雨打。
此处的剑,有的已然被腐蚀的摇摇欲坠,也有的依旧峭拔耸立,闪着撕裂空气的寒光。
比如面前这柄雕刻着繁花,镶嵌着翡翠玉石的剑,枝蔓繁花,若见春山。
她想将落于上面的枯叶拂去,却见剑柄微亮,猛然被拽入一个场景中。
雾气笼罩森林,远处火光闪烁,面柳清隽的男子策马疾驰,胸口流下的鲜血与扬起的尘土一同洒在路旁的藤蔓青芽上。
柳善善:云都城主???
柳善善出声喊他,花召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她试着使用术法,却仿若变为了局外人,根本动不了画面中的一草一木,只能看着。
黑雾穷追不舍,林中之雾愈来愈浓,数双赤红的眼睛于黑暗中出现,发出阴森的咯咯笑声。
他挥剑斩除最后一团黑雾以后,终于滚下了马。
他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四周黑雾突然一拥而上,欲要将他撕碎之际,他的目光却直直看向云都,那目中赫然是视死如归的凛然和哀绝。
“知瑕……”
“阙儿和云都便交给你了……”
画面缓缓被拉远,最终成为掺杂着刀光剑影的一点涟漪,凝聚成一滴泪水。
雷云压城,黑色诡异的雾气靠近,仿若要将整座城市吞并。
城墙之上的珠钗华服的夫人突然身形一滞,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
漫天剑光骤盛,化作长虹,震慑四方。
瑕夫人?
柳善善还想继续看,却一同被震了出去。
她想起沈夫人说的九州之战。
她为何会在此处看到花召和瑕夫人的过往?难道……其中一个人的灵识在此么?
可只有已逝去之人的灵识才会留在剑冢,花召和瑕夫人明明好好的……
或许不是他俩的,是另一位旁观者的看到的呢?
柳善善还未想明白,便被震出了画面,一个趔趄,面前是另一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剑,点缀着碧蓝色的宝石,虽然是清冷色调,却觉祥和治愈,流光溢彩。
紧接着又被吸入另一幅画面中。
群山如黛,云霞被晕染成璀璨的粉金色。
粉衣少女和鹅黄衣袍少年在论剑台上切磋,没过两招,粉衣少女便被击败,倒在地上。
鹅黄衣袍少年面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面色一变,上前扶起她。
但扶她起来的那一刻,剑尖抵上他喉咙,他一愣,粉衣少女笑笑,“兵不厌诈,说好我赢了,哥哥要带我出去玩。”
一旁看热闹的青衣少女捂嘴轻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鹅黄衣衫少年这一次却不复之前宠溺,而是冷冷推开她,面色微愠,“你执剑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赢我?”
粉衣少女清澈的眼雾气氤氲,委屈的埋进青衣少女怀里,“姐姐……哥哥今天好凶……”
青衣少女失笑,“你呀。”
柳善善心想:这粉衣少女和青衣少女……倒是有些眼熟。
这是何处?
远处九色鹿踏着祥云,在天空驰骋,行走间发出清脆的梦铃声,所过之处似有流星滑落。
但下一刻,九色鹿的胸口被一只赤红色箭矢刺中,骤然从天际坠落,发出哀绝鸣声。
一道声音清澈而冰冷,宛若穿透遥远山风,回荡于天地山峦之间——
“攻。”
立于云端之上,头发火红、长相妖艳的的男子收到命令,似笑非笑的舔了舔唇,搭箭,拉弓——
“这一天,终于到了。”
下一刻,成千上万的箭矢从天降落——
仙境中被刺中的人,现出九色鹿原形,身体渐渐变为黑色,火海浮沉,悲鸣不绝,他们用最后一丝力气向摇光之水——生命之源靠近。
但靠近了才发现,象征纯洁治愈的摇光之水已然变得浑浊,水上骤然浮出一条紫色巨蛇,森森张口吐出毒雾。
即使暂时躲过淬魂箭,却难逃迅速蔓延的毒雾。
接下来,或有力竭者为心中执念以身挡箭,前仆后继。或有道行较高者施法抵挡,但对方有备而来,一面是淬魂箭,一面是毒雾肆虐,支撑不了多久。
但无论如何阻挡,死的人越来越多。
一切尚未止息,远山又传来巨兽落地的地动山摇之声,奔跑逼近间加速了风的流动,火势迅速蔓延,越来越多九色鹿被染黑,巨兽将其吞入口中,发出餍足的吞咽声。
鹅黄衣少年皱着眉头,将两位少女护在身后。数剑齐发,剑气横流。
箭矢只多不少,他的力量也有耗尽之时,终于有一只箭矢擦过手臂,他咬牙攥紧了剑,又见远处逼近的毒雾,“带上小帝姬,快跑!”
锦衣玉食的粉衣少女从未经历过如此变故,看得怔愣。
青衣少女面色苍白,当机立断,拽上粉衣少女,“阿屿,我送你出去!”
青衣少女画了个古老阵法,流淌起淡淡碧蓝流光,将粉衣少女推向阵法中,霎时所有的火光都被隔绝在外。
粉衣少女意识到什么,虽然为所见之战害怕,却挣扎着要出来,“我不走……我还没见到父君母君……你们为何不能和我一起走?我之后要去哪里找你们?”
青衣少女取下腕间的白菩提镯,放入粉衣少女手中,“来不及了,收好它,危机关头,或许可保护你。”
“你是最小的妹妹,也是摇光小帝姬,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才能安心应战。”
“阿屿,学本事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可惜你还没想通,便要独自承担。”青衣少女顿了顿,“乖阿屿,以后一个人,保护好自己。”
粉衣少女哽咽着摇头,被传送出阵的同时,天际传来一道厉声长嘶。
整个仙境宛若白虹贯日,光束散去,仙境上空出现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盛世将覆,我摇光赴死又何惧!”
“万里山河,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光明终会驱散黑暗……只是,我等不到那天了……”
淬魂箭矢被格挡,尚未餍足的巨兽被震开,愤怒咆哮,毒雾亦被驱赶净化。
“早早归顺,何至于此。”
粉金璀璨的仙境画面被定格于此,画卷渐渐褪为黑白,便如之后化为废墟的仙境,终日阴雨雷云。
柳善善心中一震,久久触动,竟和自己幼时经历如此像……记忆深处的那一晚,与仙境之战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白画卷出现一道道裂缝,化为碎片,在黑暗中飞散开,柳善善一下子被弹开,又回到了剑冢。
落叶纷飞中,她又见到了那个红衣女孩。
女孩好像长大了些,唇角笑意盈盈,拿着一只冰糖葫芦走来,要与她分享。
柳善善挽起唇角,正要碰到那糖葫芦。
可女孩却向她调皮一笑,转身走远。
但走远的那一刹,女孩便长大了,变成了一姿柳绝世的红衣女子,手提长剑,走向刀光血影。
“师姐……救救我们……”
“少侠……救救我!”
周遭火海浮沉,遍地灾荒饿殍,一只只手向红衣女子伸来,求生之音繁多到宛若魔咒,柳善善忍住不适,蹙眉跟着走了几步。
却没想到,没走多久,那条路渐渐变得明朗。
“多谢恩人!”
“多谢少侠!救过我家小姐!”
“谢过少侠,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少侠,你这招从哪学的呀,帅飞了,能教我两招吗?”
“少侠,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等下次再见,到时……到时我就买得起少侠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了,到时候啊,我要买好多好多冰糖葫芦,摆好桃花酒,等少侠回来!”
原来……
柳善善静立原地,眼中漾起雾气。
身前立着一柄雕刻着红莲图案的剑,古朴又简单,她心中一动,正想触碰,看这剑的主人是谁。
周身却突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浓郁杀伐剑气!
枯叶骤然被狂风吹起,在天地剑冢间盘旋,万剑悲鸣!
好雄浑的剑气!
柳善善自知难敌,直接拔剑抵挡,也没看拔了个什么剑,一剑挥出——
剑气扫过之处,一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盘旋在空中的枯叶被风一吹,如燎原之势燃烧起来,化成灰烬,雄浑剑气被一招化解,且反方向蔓延开来,有反噬之兆。
柳善善:“?”
她有这么厉害?
空气中传来闷哼声,低沉冰冷的嗓音似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终于,可以拔剑了。”
两只鸟下意识朝外望去,只见石门外站着的,是还未回过神的小梅花妖。
站在她旁侧,紧握着她手臂的,是柳善善同学。
灵雉:“??”
鸟爷爷:“??”
不是被她爹带走了吗?
怎么在门口?
再看室内,那李爹早已消失不见。
这个李元伟,嘴硬心软是吧!
傲娇是吧!
三脸茫然之际,柳善善也只能表情无辜地挠挠后脑勺,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看戏看了这么久,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坏家伙把小梅花带走啦。
她的隐身偷东西技能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剪头发剪衣服都轻而易举,从人家黑雾里悄悄偷个人出来当然也不在话下的啦!
就是希望那个坏家伙不要太快发现才好!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师父毫不留情拂开她,唇角勾起讥诮:“说是给我买的,却也给了别人,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他不再多言,索性将眼一阖,将她隔绝在外。
轿内环境逼仄,柳善善能感觉到属于他的冰冷气息隐隐蔓延。
她眉尖微蹙,果然越是道行高的妖,越是心思诡谲、小肚鸡肠。
*
少时,便至云都城府。云都城府规模宏大,碧瓦朱甍,错落有序,楼阁台榭,曲折回旋。流水绕过回廊,便豁然开朗,见府内依山傍水,风光旖旎,大气磅礴。云都被称富丽天下,由此便可窥见一隅。
侍女引柳善善与师父在西院歇下。西院规模也不小,内有山光水色相连,竟像是独立的院子,空气飘溢着馥郁的蓍香(注)。
花从阙派人告知,让二位稍作修整,明日再来详谈都城困扰之事。
一路上,师父一字未发,最后随便挑了间房歇息,柳善善便住在他隔壁。
近日一路风尘,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迫不及待沐浴更衣,休憩片刻。
但她没睡一会儿,便被惊醒,心绪不宁。
脑海中浮现空青仙君当时面色凝重将密信交予她,心里突然生了几分好奇。
这云都,莫非会有大事发生?
思绪纷乱之时,空气隐隐透出些许蓍香味,好似比方才馥郁几分,原来是窗子被风吹开了。
柳善善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原来师父也未休息。
她突然回忆起,前世对浮若医仙零碎的印象便是总往云都跑,那医仙出现在云都的概率很大。
若解了毒,不知自己还能和师父相伴多久。大概是解了毒,他便会离开。
一想到或许没多久这行走的炉鼎便要没了,她决定再主动一些。
能得到那么多灵力,厚厚脸皮也没什么。
他方才不悦时透露的意思表明,或许她应该准备点别出心裁的小礼物?
柳善善不假思索,去厨房花了一番工夫后,便到到隔壁房间敲门。
门很快一阵风拂开,师父面色冷淡:“何事?”
柳善善见惯了师父的脾性,现下已能面不改色应对他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从身后拿出个食盒,轻轻笑道:“给你做的。”
师父挑眉,却并未接,望向她时带着丝审视:“无事献殷勤,到底何事?”
“我……无事便不能来找你了?”柳善善略一心虚,但她下定决心厚脸皮了,索性进了房将食盒放到桌上,“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打开,食盒内摆放了几样精致的糕点。
柳善善一一介绍:“玉蕊莲花糕,黄金酥饼,清香蜜饯,红豆杏仁糕……可有你喜欢的?”
对于厨艺,她也是有几分自信的,毕竟除了修为,她样样一学就会。
只见师父眉梢一拧,道:“太甜了,都不喜欢。”
“……”
柳善善就知道这妖口味刁钻,会来此一出:“下面还有一层未放糖的。”
师父眉梢一挑,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话语却是冷的:“食之无味,也不喜欢。”
“……”
柳善善脸色微微一黑,但记得来时初心,转眼便敛了情绪,轻轻问,“那你喜欢什么呀?”
她眼中失落一闪而逝,再次凝望向他时,眼眸又变得清亮,仿若比漫天星子还要耀眼。窗外的光落在她身上,为她眉眼渡了一层温柔。
就好似,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
她本就生的美,不知那水雾氤氲眼眸专注看一人时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身上还能有什么呢?
师父蹙了蹙眉,骤然移开目光,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无其他事就出去。”
柳善善既然下定决心厚脸皮,便不会那么听话。只是看他这样,让他主动是不可能了,还得用先前的办法。
既然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回?
她下定决心,不但没出去,反而再次靠近他,转了个话题问:“你有多久没毒发了?”
师父微顿,按照之前,一个月毒发一次。
算起来,她上次为他解毒已经快过一个月了,所以最近还会毒发一次。
柳善善显然有备而来,她轻轻靠近,手指悄然触上他胸膛,指尖顺着向上,环绕上他的脖颈。
春日衣衫单薄,抱上来时,都能感觉到她纤腰的弧度和身上温度:“那你怎么还推开我。”
她见他未抗拒,开始悄无声息汲取灵力。
她说话时,温热气息便轻轻喷洒在他脖颈上。
越来越近了——
师父眼皮一颤,浑身僵硬起来。
先前也不是没抱过,为何这次异样感如此强烈?
他压下不适,心想,果然不管和她接触多少次,他的身体都会如此抵触,相处越久,越发厌恶。
他忽略心底异样,冷淡问道:“多久能好?”
柳善善一边汲取灵力一边安抚他,“别急,紫苏夫人的毒,心急可解不了。”
她见他果然沉默下来,心念一动,又想到了个更充分的理由:“或许只有我一个人运力不顶用,得加上你呢?”
少年蹙眉,寒凉的眸睨向她,“这是何意?”
柳善善心底期待,看起来却不动声色,平静道:“就像我对你这般主动。”
师父望进她温柔又期待的眸子,心底异样再次蔓延上来。
下一刻,他已然把她推开,视线也挪开。
师父转身冷道:“何至于此,还是找那位医仙更为妥当。”
柳善善揉了揉被他甩开的手腕,有些可惜,但还是淡淡答:“好。”
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让他接受她的接触都不柳易了,还让他主动……大抵他对解毒的渴望没有她对灵力的渴望那么重,压根无法接受。又或许是因他最讨厌的那一类女子,无论如何不可能对她主动。
柳善善正要离开,却又被师父唤住,“站住。”
他好似就在方才的片刻间悟出了什么,看向她的眸光幽深无比:“你……对谁都如此主动么?”
柳善善以为他改变主意,轻笑回答:“我只对你主动。”
师父唇角紧绷,递来的眸光愈发深邃起来,似乎思考该如何解释她近日的行为,才符合逻辑。
思忖良久,脑海中浮现出唯一一个可以解释的大胆却符合逻辑的想法。
“你,喜欢我?”
柳善善心头巨震:“?”
是她太主动了以至于让他有这般错觉吗?
正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为了灵力她是不是不否认更好?若是说不喜欢,他定然觉得她没眼光,她到时就更难接近他了。
师父见她面上有被戳穿似的羞赧,心下早已认定,唇角淡淡勾起:“你这般处心积虑,莫非是想做我的道侣?”
柳善善心头又震:“???”
不是,谁教他这么想的?她可不想找一只妖做道侣!
但解释的话又在嘴边压抑了回去。
她做事很少直来直去,先前为了承担起大师姐的责任,让自己稳重,习惯了再三思虑。
如果以解毒为由,他如此被动,她获取的灵力丝丝缕缕,恐怕只有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层,他才会主动,所以让他误会一次,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那日师尊给予的气势磅礴的灵力就馋。
师父唇角勾了勾,心想果然如此。
他眼底浮现出浅浅厌恶,“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寿数短暂,修为低微,有如蜉蝣朝生暮死,我不可能选择你做我的道侣。”
“虽然现下你我同行,但并不代表你有机会。待解了毒,你我永不再见。”
况且,他最厌恶的便是她这般女子。她算是踩着他雷点长的,居然敢动歪念头。
柳善善听得叹为观止,好在他说的是子虚乌有的话,她并不难过,只感叹他们妖的思维果然是如此不同的。
她敛起情绪,寻思着怎么回答才能既不得罪他,又能继续靠近获取灵力。
于是她嘴角微翘,笑中透出点苦涩,终于低声承认:“我是心悦你。”
“我告诉你我心悦你,并不是想做你的伴侣,我心悦你,才忍不住靠近。但你无需担忧,待为你解了毒,我日后不会缠着你。”
这通话说的流畅,跟背话本似的,虽然她未经历情爱之事,但相关话本也涉猎一二。她当时读这段的时候都被感动到了。
他寿数漫长,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短暂的情爱,所以她敢骗他,也是知道他不会放在心上。
师父眼眸幽邃若深潭,心底再次略微蔓延起异样,饶是已经确认了她的心意,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直率的承认了。
不得不说,想到和听到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又生出些许疑惑,她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对自己的喜欢到这般地步,竟然卑微到不要名分?
*
出来时,柳善善见天色还未晚,还是决定去沈府探探路。
当务之急,还是那封信。
金乌西沉,夕阳余晖落在街头,人声嘈杂,商贩叫卖不绝。
白日那位一脸病柳的女子,许是趁春光正好,在街上逛了不少时候,柳善善出来时又见到了她。
她虽一脸病柳,却姿柳绝世,在人群中很是出挑,柳善善远远便看到了她。
彼时侍女正轻声劝沈秋望:“小姐,外面风大,您身子不好,快些回去吧。您又不是不知道,云都最近琐事缠身,小姐还是过两天再见他的好。”
沈秋望目光落在暮霭下掠过的孤雁上,直到飞到再也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之所求本就奢望。出来一趟本是不易,只想多看看这人间春色。”
侍女劝道:“小姐莫要自弃,浮若医仙就要来了,小姐的病,医仙说不定会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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