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咦。
四师兄不会以为她问这些地方,是因为贪玩,想去玩玩吧?
虽、虽然说……确实是有一些许好奇啦。
但四师兄可是来干正事的,总不能因为她的好奇误了事吧。
柳善善当即义正辞严地摇头摆手:“师兄我……”
恰在这时,脑袋里忽然蹿出了一道声音。
【相信你已经对这个小城的各个地点都有了了解,接下来,还请依序前去将方才探听到的地点,游历一番吧~】
【您已接受任务:仙踪留影(嘉远城篇)】
【当前待游历场地为:1、客栈,2、客房,3、茅房,4、马厩,5、市集,……】
除却前面的一些,后面的十个便都是方才在客栈里探听到的。
大概便算是这小城里,算得上有意思的地方。
柳善善见到那病柳女子与侍女在湖边说话,迎面撞上了一个老叟。
沈秋望习惯清净,让侍卫在巷口等候,只带了贴身侍女,在落日湖边缓步而行。正要回去时,迎面有位衣衫褴褛、形柳佝偻的老叟步履蹒跚而来,看到沈秋望突然跪下恸哭,枯瘦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抓住她。
“这位小姐……行行好吧……”老叟涕泪横流:“我孙女身染恶疾,没有医馆愿意收留,已经走投无路,如今已奄奄一息……求小姐给这苦命的娃指条生路……”
沈秋望被突然被扯到衣袖,受到惊吓,捂唇咳了好几声,侍女将她护在后面,正要赶走他。
沈秋望却轻轻制止了侍女,“你怎知道我就有办法?”
老叟朦胧浑浊的眼扫过她抬手时腕上不经意露出的白菩提镯:“小姐身份尊贵,这菩提镯,云都找不出第二只,定是药宗的掌上明珠……”
沈秋望微微放下心,抚了抚腕间镯子,吩咐侍女:“叫几个人过来,将他送到百草堂。”
侍女早知小姐会操这份心,却还是忍不住对老叟没好气道:“你倒是有眼光,走运能遇见我家小姐。”便转身去街巷不远处找侍卫帮忙。
老叟感激涕零,连连磕头:“多谢小姐……小姐可真是活菩萨……”
清风徐来,沈秋望在原地等候,眉尖染上丝愁绪,目光遥望暮色下翻涌的湖光:“云都眼下虽繁华,却尽是苦命之人。”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但她却没察觉,那老叟磕完最后一个头,浑浊的眼珠突然变得赤红阴森,枯瘦的手指弯曲成利爪状,向沈秋望袭来——
沈秋望好似霎时若有所觉的回头,惊怔睁大眼,“你……”
然而身后向她袭来的却不止是那位变得怪异的老叟,又凭空出现了几团形柳怪异的黑雾,空气中乍然响起嘶哑尖锐的笑声:“终于逮到你了……”
“拿命来——”
一同向她伸出利爪——
沈秋望避无可避,指尖颤抖地触碰上白菩提镯,好似那是什么宝物,亦或是珍爱之物。
但预料中的痛苦并未到来,霎时风动,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衣裙明媚的女子提剑而来,似撕开冥冥暮色,挡在她身前。
她唇角含笑,却声线清冷,手中逐月一片霜寒,“谁敢动她。”
没人看得清她是怎么出的剑,但下一刻,剑锋落下,已沥沥滴下血。
老叟悄无声息倒地时,浑浊眼珠睁大。他身上黑气散去,只剩一身枯骨。其他黑雾也嘶吼着凭空消失。
柳善善好似隐约在空气中闻到了奇异的味道,蹙了蹙眉,但还是转身去先问面色苍白的沈秋望:“可有受伤?”
沈秋望平复胸腔翻涌上喉间的咳嗽,感激道:“并未,多谢出手相救。”
正这时,侍女已带着侍卫到了,众人见地上枯骨和血迹,不由变了脸色。
侍女脸色煞白,将柳善善挤在一旁,凑上前关心沈秋望,“这须臾之间,发生了何事?小姐可有哪里受伤?”
柳善善无奈,又后撤了几步。
沈秋望已平复下来,除了面色苍白,已无异样,“那老叟是假的,大抵是妖邪幻化,只是不知为何而来。”
“不必大惊小怪,先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柳善善听到,竟有人和自己小时遭遇如此之像,不过她看起来出身不凡,必然会被保护的好好的,倒不像自己。
众人听了却无不心惊后怕,竟是妖邪!
正因为沈秋望先前也遇到过,沈府才很少让她出门,就算极为偶尔的出一趟门,也有许多侍卫跟着,将她保护的好好的,很久未遇险了。没想到今日才离开片刻,便有妖邪找了上来。
沈府平时有多宠爱其独女,云都无人不知。沈氏百草堂救济天下,却救不了自家女儿的妖邪缠身,一身病骨,她自小被隔绝保护,好不柳易出一次门,却险遭毒手。
若今日真遭遇劫难,不知沈夫人会如此责罚震怒。
侍女内疚起来,突然跪下:“是奴婢大意,奴婢不该让小姐一个人在此等候……”
侍卫也齐刷刷跪了一地,等待责罚。
“都起来吧,我已无碍。”沈秋望抬手,随即又正了正面色,当众向柳善善行了个大礼,“多亏这位少侠相救。”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回柳善善身上,侍女方才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她态度才不好,闻言一时羞愧:“……多谢少侠。”
柳善善扯了扯唇角,向她告辞:“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天色已晚,小姐还是尽快回府。我们有缘再见。”
沈秋望见她转身就离开,跟上前一步:“小女沈秋望,今日两次受少侠恩情,还不知少侠姓名。”
柳善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忽略了那个两次。
只听到那个姓,沈?
“你是……药宗沈氏之女?”
沈秋望轻轻颔首。
侍女神情隐约透着几分自豪:“不然还能是哪个沈氏,云都沈府,只此一家。”
柳善善有些意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夫人可在府中?”
沈秋望再度颔首。
柳善善想了想,继续确认,“小姐可知浮若医仙的行踪?”
沈秋望本来没把医仙要来一事放心上,见她提起,这般缘分又笑起来:“明日便到。”
“我有封信要亲自交到沈夫人手上,沈小姐可愿意为我引见?”
“当然可以。只是……”沈秋望目光微顿,“娘亲今日才去盛都清点药材,回来定然很晚,若少侠不嫌弃,可在府上留宿一晚。”
柳善善思忖片刻,“那便明日吧,刚好我有位朋友身中奇毒……到明日医仙来时,可否请医仙为其诊治一番?”
“自然可以。”沈秋望并未多问问,从腰间摘下块白玉,“有了这白玉,你随时可以来见我。”
*
天色已晚,柳善善和沈秋望没说两句话便各自分别。
云都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渐次亮起,街上越发热闹起来,街边各色美食热气腾腾,芳香四溢,回味悠长。
柳善善想起口味刁钻的师父,他可真是没口福。但她今日收获颇丰,心情一好,便不是很想与他计较了,沿路买了几样美食。
既然师父不告诉她自己喜欢什么,那就多试几种,总不会样样都不喜欢。
回到云都城府时,经过庭院时又闻到了馥郁的蓍香味,想起今下午和沈秋望相处时也闻到过那种气味,不由惊奇云都之人莫非都喜欢蓍香。
柳善善带着热腾腾的美食敲了敲师父的门,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门开,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灯火亮起。
柳善善以为他不在房中,正要离开,却突然听屋内传来杯盏碎裂之声。她心底一惊,便破门而入。
看清屋内景象时,脚步一滞。
星星点点的深蓝色灵力在屋内徘徊流转,宛若星河翻涌四散。
她面色微顿,见杯盏碎裂在床边,师父在地板上蜷缩着。唇色苍白,浑身冷汗涔涔。
他身上亮起薄如明月的微光,层层环绕交错,整个房间灵力四溢的来源在此。
“微明……”柳善善试着喊他名字,他却全无反应。
平素深邃的深蓝色眼眸此时却冰冷而空洞,他虽然醒着,却并非清醒。
柳善善抱起他,探了探他的脉,冰火相冲的气息强盛霸道,原来是毒发了。
他此刻并未昏迷,应当只是是毒发初期。
柳善善猜到这两日他便会毒发,但没想到这么快。
只有她自己知道,上次真正为他压制毒性是在方生崖底那次,误打误撞,但再来一次她也不知该如何做,心底也有丝焦急,便试图唤醒他:“微明,可能听得到我说话?”
“你若能听到,便收回灵力,再这样下去,再多灵力也会消散殆尽的。”
原来这毒药的作用不只是让人死亡,还要先将其一身灵力散尽。
师父浑身气息躁动,眼眸却空洞寒冷,他隐约感觉一个温软的怀抱抱着他,隐约有熟悉的桃花香。
他眼眸微眯,深蓝色眼眸变得更加冷,突然抓住她胳膊,力道一转,将她翻身压在身下。
柳善善目光一震:“?”
她并未见过他真正毒发的样子,见他力道如此大,她莫名觉得害怕。如果他不是现在这般毒发疯癫的状态,她是很乐意与他亲密接触的。
只是现在……小命要紧。
微微走神间,他指尖已经触碰上她细腻的脖颈,好似手下柔软的触感让他很是满意,闻到近在咫尺的清香,他莫名勾起唇角,突然在柳善善惊恐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颈间皮肤被尖牙咬破,传来丝丝缕缕的隐痛。
柳善善眼皮一颤,耳边唇舌吸吮的声音,令她脑中嗡然作响。
柳善善想挣脱,但他力道很大,牢牢压住她手腕,让她毫无挣脱机会。
师父虽是少年模样,但毕竟是活了万年的妖,各项实力都很强,比如体能……
现下她完全被他禁锢在身下,连挣扎一下都不能。
柳善善挣脱不了,望着鎏金屋顶下深蓝微光流淌,灵力四散,有些悲凉的心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吸血而亡。
却见那些灵力突然在空中停滞下来,漩了个涡,都往她的方向涌来,隐约感觉到有磅礴灵力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身体。
柳善善浑身一震,颈边疼痛都变得细微,突然停止了挣扎。
身体内的贫瘠灵力早已发了芽,但生长缓慢,感受到如此磅礴的灵力卯足了劲黏上来汲取,浑厚灵力涌入她身体,让她四肢发软,无法再作出推拒的动作。
而师父也渐渐停止躁动,他手臂上青筋渐退,眼底空洞渐渐散去。
她察觉到他渐渐压制平复,突然想起第一次为他解毒时,起先寻的药没有用,但后来又喂他喝药时,划破了指尖,他体内相冲气息才渐渐褪去。
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能压制他身上奇毒,竟是因为血?
她认真思考了一番。
同四师兄穿粉色相比,她穿身粉色裙子,压根就算不上什么问题。
看在他接受的份上!
她完全不介意奉陪!
于是她欣然同意。
量完,正要付钱,就见小姑娘抿唇一笑:“方才那位大哥哥已经付过了。”
柳善善便又安静了。
这一路过来,住房吃饭买衣裳,花的都是四师兄的钱。
想起他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她再度于心不忍。
看那边,四师兄还在和男老板对话。
柳善善很快将目光放到了外面琳琅满目的糕点小吃上。
有了。
她可以多买些糕点小吃,到时候饿了就喊师兄吃糕点,这样能省下好多顿饭钱呢!
于是,趁着四师兄还没注意到她,她快速跑到外边小吃摊贩前,开始一通扫荡。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这些糕点,不仅比客栈里的饭菜便宜,价格和宗门内的那些据说用鲜露灵气弄出来的瓜果糕点比起来更是低得令人咋舌。
柳善善想着多买些,放储物戒里也不会坏,就算回了宗门也能吃,算算能省下不少钱呢。
于是她便一口气挑挑拣拣,买了不少。
挑完回头,下意识想寻找四师兄的方向。
目光望回之前的卖布小摊,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收回视线的一瞬间,倒是发现他竟站就站在糕点摊铺的前边,看着她。
什么也没说,唯有目光落在她怀里装着大包小包的糕点上。
神情略显凝重。
柳善善梗了下。
这个眼神她熟。
方才在布摊子上,给那能自动裁剪的剪刀鼓掌惊叹时,周围路人便是这般看她的。
这事的缘由对熟悉之人都不好讲出口,更何况她和谢行简如今只是萍水相逢之人。
柳善善不愿考虑他话中深意,也不想和他说很多,并没回答,只疏离道:“公子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
谢行简见她欲走,终于压抑下浑身冷意,“方才是我失礼,我只是想提醒少侠,记得处理伤痕。”
语气再次变得温柔,却还是有些沙哑。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走到她面前,“此处伤痕柳易引人遐想,况且你是女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早晚各一次,不出两日便能好。”
柳善善本来还想推拒,他却不由分说的塞入她手中。
“莫要再推开,便当是对少侠白日出手的一点谢意了。”
柳善善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既然他非要感谢自己,收下之后总没有理由再靠近她,于是礼貌收下:“多谢。”
谢行简凝视着柳善善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面色阴晦下来,眼底温柔褪去。
他一半身子站在阴影之下,一半在皎洁月光之下,久久未动。远远看去,温润如玉的少年,也染上了一层隐晦霜冷。
*
翌日,柳善善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练起剑。虽然离开了衍华,但她多年习惯未变,练剑一事,却从未懈怠。剑于她而言,不仅是武器,更是多年坚持的初心。
她握起冰凉的剑柄,剑尖一动,挥出一式,霎时剑意四溅。
风动,叶动,露珠滴落,空气中蓍香愈发馥郁。
经过昨天晚上,她能感觉到自身灵力又提升不少,他第一次主动,竟然让她隐隐感觉体内的灵力充沛到能冲破金丹瓶颈。
在衍华时,她与师父接触了半个月,才从金丹初期提升到后期,提升已经堪称神速。但真正难的却是到了境界后期的突破,即便有天赋的修士,从后期突破至下个境界也需要三到五年,修为平庸些便需要几十年,更甚者一生都无法突破。
可她竟然一晚上就得到了足够突破瓶颈的灵力,待将将剑法与灵力融为一体,便能进入下一个境界——元婴,这是她从前不敢想的事。
虽然师父是只口味刁钻、小肚鸡肠、喜怒无常的妖,可某些方面真的强。
一想到这,柳善善突然也不是很想计较某妖颠倒黑白之事了
昨晚才有些气馁,不愿想他,今日尝到甜头,又变得神采焕发。
她摩挲着逐月,运转灵力,继续练下一式,可没练多久,空气中的香味浓郁起来,脑海中骤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她晃了晃脑袋,脑海中却突然闪过几个画面——
衍华山上,众弟子提起她时的嘲讽:“衍华哪个弟子不比她有根骨?”
长老殿前,她跪在地上,众弟子投来鄙夷目光,掌教真人面色铁青的斥责:“逆徒!衍华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论剑台上,云清屿一剑将她击败,眨着双清澈的眼,向摔在地上的她盈盈一笑:“师姐,要不我认输?师姐这般好看,我有些不忍你受伤。”
白衣仙君捂着胸口,面色冰冷的转身,不愿再看她一眼:“我宁愿从未收你为徒。”
三千风雪中,桃木剑贯穿她胸口,她倒在地上,身体消散之际,说不出一句话,谢行简轻轻抱起她,冰冷带着血腥味的手指将她的眼阂上。
曾经埋在心底最不愿回想的记忆,此刻突然在脑海中炸开,挥之不去,那些鄙夷、嘲讽、失望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重复。
脑海中有个极为尖利刻薄的声音盖过其他人的声音,愈来愈近:
“你以为你战胜了么?实际上不过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灰溜溜的下了山!”
“天下万物,皆为刍狗,你逃又能逃到哪里?”
“你以为逃离,结局便会改变么?”
柳善善头痛欲裂,努力维持意识清明:“不是的……我没有逃!”
那声音依旧刻薄,放肆的冷笑:“你若未曾逃避,明明心有疑惑,为何不敢问清?为何不敢触碰?说到底,还是个胆小鬼……”
柳善善微怔片刻,乍然有剧痛钻入身体,意识几乎要被冲散,冷汗涔涔。
“我能看到你内心深处的秘密,包括你的弱点。”那声音骤然狞笑着靠近:“你拥有最好的武器,却不会使用,别再挣扎了,让我来替你完成罢……”
她痛得意识昏暗,眼看便要沉沦深渊——
却隐约感觉浑身被一片柔软之海承接,空气中的水珠缓缓凝成一瓣冰莲,将她牢牢笼罩在内,令她再度维持了片刻清醒。
九死一生多次,重生一次,什么痛没经历过,即使还剩最后一丝意识,她亦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驳:
“我为何不能下山?我为何一定要做衍华大师姐?我以自己的方式修炼有何不对?你们认为对的便一定是对的么?”
“我重活一世,快意即可,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话落,那狞笑声却愈来愈大,好似想看她的笑话,但她的意念已经彻底坚定,重新凝聚意识,逐月应念而起,冲破桎梏——
她清醒过来时,望向院中,却见花光柳影,流水潺潺,香气馥郁,一片静好。
但也有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目光微垂,自己腰间轻轻正搭着只骨节分明的手。
柳善善看清来人,有些困惑:“你怎会在此?”
师父:“方才察觉到你身上气息波动,见你差点走火入魔,才出手。”
原来如此。
柳善善扯起唇角,对他主动接触一事极为敏感,见他好不柳易关心一次自己,便顺势抱了上去,开始汲取灵力。
现下他揽着她腰,她手臂环上他颈间,一副亲密依偎的姿态,淡淡暧昧流淌在两人之间。
师父将手松开,微微蹙眉,淡漠冷冽:“你已无事,还不松手么。”
却感觉柳善善条件反射似的抱紧了他,声音柔软:“方才为何走火入魔,可是有何方妖孽作祟?”
师父蹙眉:“我出来时并未察觉异样,或许是你如今将要突破境界,道心不稳,心神不宁所致。”
师父感知到她修为突飞猛进,怕她在为自己解了毒之前死了,便冷着脸提醒她道:“你如今身上有我的气息,对修行一事或许有所助益,但对你来说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也意味着你会在短时间内突破重重关隘,对修行付出更多精力。”
说到底,她修为突破这么快,今日差点走火入魔,还是因为他在她身上打下的咒印,因此他多少也有点责任。但他只能做到提醒,能不能撑得过去,还是看她运气。
柳善善头一次听到他关心自己,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开心所致的红晕,轻笑着看他。
她心想,他是不是终于开始习惯了她,不再抵触她。
师父见她脸颊羞赧,痴痴望着自己,目光比春风旖旎,心底再次升起异样感。
他冷冷睨着她,真是防不胜防,她因为他打下的咒印险些走火入魔,却只因他一句简短的解释,这般好糊弄,既不质问,也不担忧,反而再次对自己春心荡漾。
她果然爱惨了自己。
剑修女子,真是怪异,且恋爱脑。
柳善善现在已经完全不将他拒人千里的冰冷放在眼里,抱的更紧了些,缓缓汲取着灵力,语声温柔而满足,“你能及时出现,我很欢喜。”
师父见她迎着自己杀人的目光,还能强颜欢笑的靠近自己,她澄澈的眸子里好似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转开了目光,不想再看她。
如此恋爱脑,怪不得修为低微。
柳善善才刚尝到甜头,便觉周身气息流动,再次站稳时,自己已离他五步之外。
柳善善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垂,其上蓝色凌波咒印一瞬显现又隐去,她自然知道是什么:“……”
被强行中断汲取灵力,身体气息不依不舍的被他所在的方向吸引,柳善善腿脚还有些发软,着实难受,便柔软着声音尝试和他商谈:“可否把咒印解了?我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
师父眉梢一挑,前几日还说没有头绪,昨日那般处心积虑接近自己之后就找到办法了?定然是诓骗。
但他不打算拆穿她,只淡漠道:“那最好不过。”
见她眸光微亮,好似漫天星辰亮起。
他却勾起唇角,冷声补充:“不过,这咒印,一旦种下,永世不可解。”
柳善善垂下眸光,有些失落,他种下如此厉害的咒印,竟然只是为了让自己永世无法靠近他。
他这般厌恶自己,她还能怎么做呢?她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使用幻心咒呢?
师父心想,他虽然厌恶她,却不希望她还没给她解毒便承受不住发动咒印的灵力而死去。
他掌心一动,深蓝色微光涌动,手上凭空幻化出厚厚一摞书,“你修为低微,若想活命,便多在修为上精进,少动歪心思。”
“这是流桑仙境上乘心法,你既然能柳纳我的灵力,便也能学流桑心决,潜心修习,实力自然会精进飞快。”
柳善善微惊,“流桑仙境心法,你怎会有?”
一只妖,私藏仙境心法?
师父眼底轻蔑,“区区心法,又不是什么宝贝。”
柳善善转念一想,这只妖活了万年,见识也广,携带两本私货,想来也正常。
修为精进一事,柳善善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近他便是为了灵力。
正这时,侍女来院子里恭敬通传:“两位修士,城主大人有请。”
在她的坚定拒绝下,四师兄好像也无意坚持,他收回剑,看了她一眼,道:“夜间不要出来。”
不出来。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在心里道。
这次下山,她可不是为了玩,她得找到魔物,试验一下她的技能[破魔],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净化魔气。
更重要的是,待会儿等四师兄回屋了,她还得去那个“李府”梅花林里打卡做任务呢。反正总不能白天的时候跑去登门,理直气壮说她要去人家府里看梅花吧?
柳善善回了屋,翻出方才的玩具研究了会儿。
等到外面没了声音,透过缝隙看了一眼,确定四师兄的房门紧紧关着,且门外没有人之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然后——
同坐在她门前打坐的四师兄,来了个四目相对。
柳善善:“……”
什么意思!
都开了两个房了,为什么要坐她门口!既然要坐她门外,又为什么要开两间房!
是钱多了烧的嘛!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怪不得那么多电视剧里写的都是跳窗跑路。
她就不该这么老实走正门。
本该理直气壮质问他为什么要待她房门外,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可到底还是做贼心虚、人怂胆小,在四师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默默将门给关了上。
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小会儿。
她跑回床上,闭着眼睛,准备假寐一会儿。却没想,竟然真就这么睡着了。
等再度睁开眼,脑袋还迷蒙着。
接着想起还有正事未做,便猛地一惊。
好在,看外面天色似乎还是黑着的。
屋里屋外都安静祥和得很,看不出半点魔物作祟的气息。
这嘉远城里真的有妖魔吗?
她咋看着这么不像呢。
这回,怕再次打草惊蛇,愣是忍着没去看门缝外师兄还在不在。
她提前将木窗打到最开,然后把灵兽从储物戒里召唤出来,骑上便朝着之前去过的李府而去。
天还是暗的太阳才刚刚冒头,时辰尚早,元一宗却已经开始了忙碌。
空中除了飞来飞去的飞剑便是飞行器,是赶着上课的各峰弟子。
元一宗有规,筑基以下的弟子无论外门还是内门都需统一授课,柳善善也不例外。
她带着晨露迈入术法课的讲堂,衣服皱皱巴巴,头发草草扎了个马尾,跟以前的精致得体大相径庭。
同门觉得奇怪:“柳善善你今天怎么……”
“怎么了?”柳善善压着声音里的不耐烦,“请问有哪里不对吗?”
柳善善声音温软,话也说得有礼,眼神却宛若实质,像是要杀人,配上那不伦不类的装束,实在诡异,同门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没有没有。”便匆忙离开。
柳善善忽略一干异样的目光,挑了个后排位置坐下,腿放得七仰八叉。
她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真的。但现在才卯时,卯时是什么概念?就是六点不到。
她以前上班都没这个点起过,现在穿书了,来修仙界了,起得比鸡还早,这像话吗?
更别说还有脑子里响不停的警报。
“滴滴滴!宿主!请注意你的行为!你现在的行为严重超出了人设,请立即纠正!请立即纠正!”
没完了?
她抄起怀里的匕首抵在自己手腕上,在脑子里回话。
“实在不行,我还是直接死吧。”
下一秒,所有声音归为平静。
柳善善也平静了,她熟练地把匕首放回原位。
是的,七天前她意外身亡后来到了这本书里,系统说原身是修仙世家柳家的小姐,天赋平平,现在在元一宗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花钱买的。
而且还是个圣母,而她需要按照原身的人设走剧情。
做圣母?笑死,有圣母的影视剧她七善就不看了。
她当时就决定直接死,被吓到的系统紧急拦住。系统很慌,她于是不慌了。
如果能直接为难系统,何必为难自己,对吧?
被威胁不知道多少次的系统表示真的憋屈。
它小心翼翼:“柳善善哇,作为修仙世家的小姐,怎么也该梳个发髻来上课,对吧?而且你拿的是圣母人设,你对同门应该有爱一点,至少语气好一些,对吧?”
柳善善态度很好:“发髻不会哦亲,对同门也很好了呢亲。”说着她又摸出那把匕首。
系统:……
看着系统憋屈,柳善善心情好了一点,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翻开面前的书册,正准备看时,一道声音从柳善善头顶上响起。
“柳善善?你还敢来上课?看来是本小姐七天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柳善善疑惑抬头,好家伙,好几个脑袋在她头顶。
她把面前的人推开一点,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妆容精致,生得也漂亮,就是说话不讨喜。
“请问你是?”
这人听言秀眉一拧,一个巴掌就要甩过来,柳善善下意识接住。
“你还敢还手?”
柳善善很疑惑:“你先打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柳善善你胆子见长啊!还不快给我道歉!”
两人对视间,柳善善大脑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主人公都是眼前女子,戚媛,柳家死对头戚家的大小姐。
所有画面都是原身被戚媛狠狠欺负,从原身进入元一宗开始,比如钱被拿走,被群殴,甚至被当街撕衣服。
再然后就是……原身原谅了戚媛……?然后还去道歉??
什么?柳善善不敢相信,仔细在脑海中翻着出现的记忆,发现没了,除了自己单方面原谅就是去道歉。
这时脑海中系统再次响起:“请宿主按照圣母人设立即跟戚媛认错。”
柳善善:?怎么的,你们修仙界的乳腺是不会增生吗?
戚媛见柳善善没反应手里立马捏了个术法,柳善善赶着间隙上前一步,手里的匕首在下一秒抵上戚媛脖子。
没来得及反应的戚媛:?
围在旁边的同门:?
系统:……?
柳善善笑得腼腆:“道歉不会哦,大家也不要围过来,我的匕首很快。”
正打算围上来的人群一顿。
柳善善看了看窗外已经升起来的太阳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秦长老应该要过来讲学了吧?”
同门中有一女修应声:“再有一刻就来了!你快把匕首放下,不然秦长老来了有你好看!”
在原身留下来不算多的记忆中,秦长老是弟子堂长老,最看不惯世家恃强凌弱。
柳善善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捆绳子,把绳子一端塞进戚媛手里,另一端绕上房梁,绑了个扎实的绳结。
那女修很是不解:“你要作甚?”
这时门口有一靴子迈入,柳善善眼疾手快,匕首一藏往桌子一站就把自己吊了上去,戚媛神色一慌,拿着绳子的力道更紧了。
围着的人吓了一跳,只急忙去举柳善善晃悠在空中的腿,剩下戚媛拿着绳子分外茫然。
“你们在做什么!”是秦长老的声音。
此前那出声的女修急忙走过去:“回长老,那柳善善好像疯了!她自己把自己上吊了!”
“自己把自己上吊?”秦长老眉头紧皱,“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上吊的柳善善已经被同门手忙脚乱地扛了下来,不等大家平复,柳善善突然嘶吼,扶着柳善善的那几名女修手抖了三抖,下意识放开柳善善并退后了三步。
一时间周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柳善善突然起身,紧接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爬在地上,随后开始急速爬行。
同门们目瞪口呆,并再次退后三步,接触过柳善善的那几名女修甚至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
而爬到秦长老面前的柳善善满足闭眼假装晕倒,深藏功与名。
秦长老震惊了,她顺着柳善善脖子尚且还在的绳子看过去,看到了还拿着绳子的戚媛。
她震怒:“戚媛!你都做了什么!”
戚媛彻底茫然,她马上扔掉手里的绳子:“长老明鉴!弟子什么也没做啊!就,就在方才,柳善善还胁迫我,大家都看到了!”
听到这话的柳善善悠悠转醒,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咳,随后从怀里拿出匕首就要扎自己。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都是我的错。戚家乃一等一的修仙世家,戚道友也是天赋极高的内门弟子,我一个不受宠的人,天赋也不高,自然是戚道友说什么,就是什么,戚道友如此还不满意,那我只好——”
一道术法将柳善善手里的匕首打落,秦长老将柳善善抱在怀里:“今日有我在,便是戚家权势滔天,也要不了你的性命。”
柳善善吸了吸鼻子:“秦长老,我还有一不情之请,我想离开缥缈峰。”
外门弟子若想转峰,需得去弟子堂报备,由弟子堂斟酌。
“胡说八道!”戚媛气疯了,“柳善善你要走就走,诬陷我干什么!”
秦长老一道术法打过去,将戚媛绑住:“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弟子堂,今日我也要告诉大家,无论你此前是何身份,来自哪个世家,来了元一宗就只是元一宗的弟子,无论内外门都一样平等,戚媛今日所为,弟子堂自会严惩。”
说罢一手抱着柳善善,一手压着戚媛,走了出去。
留下众人看着地上爬行的痕迹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有一人试探着出声:“所以……柳善善为什么会随身带匕首和绳子?那绳子……还那么长。”
于是大家又看着格外格外长的绳子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对啊,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绳子啊。
这个问题系统也很疑惑,在它谴责完柳善善一系列完全颠覆人设的诡异举动之后,它也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随身带绳子?”
在弟子堂的柳善善笑得腼腆:“或许,你打过工吗?难道你没想过,要在老板的办公室上吊吗?”
得到答案的系统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它蓦然想起自己那夸夸其词,只知道说但从没接过任何一个任务的领导。
如果能在他的办公室上吊的话……
等等,这不是重点!
系统急忙拉回自己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思绪:“不对,你是圣母,你怎么能随地大小疯呢!”
柳善善疑惑:“圣母,就不能发疯吗?”
系统愣住。
柳善善继续:“而且我认错了啊,你没听见吗,我在秦长老面前,认得多快啊。怎么不算圣母呢?”
系统:……?
“你这是圣母?”
柳善善点头:“当然,我这就是圣母。”
柳善善因为在脑海中跟系统你来我往,一直垂着眼没有言语,坐在柳善善身边的秦长老见状愈加怜爱。
秦长老道:“柳善善,弟子堂都调查清楚了,我竟不知你过得这样的生活,你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柳善善也想知道原身是图什么。
秦长老见柳善善没有回答,只觉着这孩子应是惧怕戚家权势,今日这场面若不是她撞见,这孩子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思及此处,她更怜爱了。
“你放心,转峰的事并不难,缥缈峰主修术法,你在缥缈峰的时间也不长,你性子和顺,主修丹药和医术的药峰瞧着适合你,无论是做丹修还是医修,日后都是受人尊敬的。
“不过药峰课业繁多,你若不想还可去奇峰,奇峰主修阵法,兴许你会喜欢。”
说到转峰,柳善善眼睛一亮,她抬眸:“秦长老,我想去形峰。”
话音刚落,另一道同样带着兴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竟有人想来形峰?”
此界灵气充沛,修仙事业蓬勃发展,于是除了传统的剑修等还衍生出不少其他法门,元一宗最是包容,特地设立了形峰容纳法门奇特的弟子。
形峰便成为了元一宗最奇怪的地方,里面什么人都有。
柳善善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一身玄衣贴合着身形,劲瘦挺拔,身量极高,头发高高竖起,腰间的弟子牌轻轻摇晃着。
一副快意少年郎的模样。
秦长老看清来人,声音和煦:“是萧奎呀,做任务回来了?”
萧奎?本文男主?
不知为何,萧奎二字落下后,这人原本上扬的眉眼突然下压,一瞬间戾气横生,却也只出现了一瞬,柳善善险些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她在脑中中戳系统:“这人喊萧奎,难道是男主?”
她穿的是一本男主叫萧奎的大男主文。
系统少见地战战兢兢:“不是不是,他不是男主。”
柳善善不明所以,如果喊男主名字的他不是男主,那这个人……是谁?
她下意识再次看过去,却发现这人一直注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她越看越觉诡异。
脑袋里不由浮现了大半夜坑一堆弟子上门送灵石的魔修同学。
于是悄悄朝四师兄那边凑近了些,小声问道:“那些人,她没杀?”
没看错的话,那些人夸完之后,便顺着后院的某个小门出去了。也不知是被抓到别的地方,还是就这么放出了府。
四师兄的目光也落在那梅妖身上。
闻言,他点了下头。
“你们这儿的妖魔很多都这个样子的吗?”
却见四师兄安静而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出声道:“我不知道。”
“按照宗门规训,以往遇到妖魔,我们都是直接杀的。”
柳善善:!!
你们澜仙宗都这么凶残的嘛?!
她在心里默默想——
如此一来,给师父“驱魔”一事,更是迫在眉睫了。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上个人离开,再看身旁的人,竟是再度沸腾了起来。
一个个争相表现,表现出十分想要被梅花妖点名的模样。
柳善善看了会儿,终于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中了魔,身上有没有魔气——但同理,怕伤着人,仍旧不敢轻易使用技能[破魔]。
出于好奇,她再度跑去问四师兄。
从他口中得知,这些人确实没有中妖魔术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自愿过来的?
正正好目睹整个过程的柳善善沉默了。
“萧奎”松手,尸体滑落在地上,再没动静,而一团黑气出现环绕上他的手,指节沾染的血液被吞噬殆尽。
辨别出那是魔气的柳善善再次沉默了。
在这个世界,魔是人人都要诛杀的存在,修炼魔功的人天生就该死,白天雅人深致的小师兄其实背地里悄悄修炼魔功。
得出结论的柳善善再次沉默了。
她大概率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不出所料等会应该是被灭口。
果然,下一秒,那才杀过人的手捏住了她的脖颈,正打算把她提起来。
她及时出声:“等一下。”
眼前的人离她极近,其实此刻没有带上笑的他更真实些。
她这人的思维一向不太正常。
是这样,如果是一个每天都带着假笑面具,时不时又让她察觉出马脚,这种未知和不真实感反而会让她害怕。
但现在她已知这人是全文大反派,而且在她面前,这人也没做什么伪装了,她反倒不怕了……
毕竟他是个反派,杀个人不是很合理吗?
柳善善咳了咳:“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眼前人回:“且说。”
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叫啥?”
是的,虽然被架着脖子,但她还是没忍住歪楼了。
“萧奎”愣了愣,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出现真实的疑惑。
“元一宗的小师兄,你该知道我的名字。”
柳善善摇头:“萧奎是别人的名字,不是你的,我单纯想知道你叫什么。”
“你如何知晓我不是萧奎。”
她默了默,其实是开了挂,毕竟叫萧奎的是男主,你是反派不是男主,当然就不是萧奎。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但想个别的也太累了,现在讲别的也什么意义,她都要死了。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敷衍:“就是知道。”
“没有理由?”
“没有。”
气氛莫名沉寂了,眼前这人不说话,也不松手,柳善善摸不准他的态度,但是这人的手怪凉的,放她脖子上这么久也不见暖和,反倒把她的脖子冰凉了。
她忍不住动动脖子:“就,你还杀吗?”
不杀的话,能不能先放手啊,我有点冷。
“萧奎”没有放手,他看着眼前的人,身型瘦小,修为低微,他分明两根手指就能了结了她的性命,甚至就在方才,她还目睹了他如何杀人。
可她竟然能在这样时候还想着问他的名讳,她甚至在直视他的眼睛,他分明是没有人不会怕的恶鬼。
他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柳善善莫名:“你都要杀我了,我害怕有用吗,还是说,我撒个娇,你就能不杀了?”
他沉默着,这人他不太想杀了。至少现在不想。
他于是别过头,接过话:“你可以试试。”
柳善善:?
她有理由怀疑这人在把她当玩具耍。
难道撒娇真的有用?
她想了想,克制着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身前这人的衣襟扯了扯,刻意软下声音。
“师兄这般好,定是不舍得杀我。”
“萧奎”立即松了手,松开后视线又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便是动作,声音都是顺从,抬起的眼眸里也没有一丝服软。
无所畏惧的模样。
他心里一堵,继而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接着划开柳善善的手指,将柳善善的血液滴在玉牌上。
“暂时不杀你,你戴着玉牌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等我想杀时自会来杀。玉牌饮血认主,就是碎了也会跟着你,别想着扔掉。”
柳善善疼得深吸一口,一边急忙将破了口子的手指放进嘴里,一边接过玉牌,仔细端详着,发现上面有两个字,混合着她的血液。
师父。
“师父?”她念了出来,“师父是谁?”
眼前的人背过身率先走了,没有回话。
柳善善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真是反派?
反派竟然吃撒娇这一套?
好怪,但是活下来了。
那就还不赖。
她跟上去,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师父是不是就是你?”
师父:……
见人没回话,她又问:“师父,这是哪,你的秘密基地吗?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你杀他干什么?他之前受的伤是因为你吗?所以他是从你手里逃出来的?
“啊所以你就是这个地方主人对不对?那我解的阵法是你布下的了?所以你就是我的邻居?”
师父:……
柳善善锲而不舍:“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天生不爱说话吗?”
师父捂嘴:“来这里的人都会死,我还关了别人在这里,你想留下陪他们?”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柳善善疑惑,他不知原因关了一些人在自己的地盘,而那人就是其中之一,不小心让他逃了,他于是追杀,至于她,是不小心误入。
已经自我解惑的柳善善连连摇头,表示不想留下。
师父指尖成印,一道柳善善熟悉的阵法浮现,他揪着领子把人拎到身边。
“那就别吵。”
随着话音落下,柳善善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形峰,此刻已是深夜,一轮圆月高高挂起,四周十分安静。
身旁的人往屋子走去,柳善善连忙拉住他的衣襟。
那人回头,神色不虞:“做什么?”
她想了想,拉进两人距离,矜持着伸出两根手指扯住师父的衣襟。
软下来的声音藏着兴奋:“你刚才对那个人这样那样,感觉好牛,能不能教我一下,我学来防身。”
师父回想方才自己取人性命的利索手段:“防身?”
柳善善点头:“对,学点防身术。”
师父沉默,她竟觉得他杀人的手段是防身术。
他又看着始终在自己身上的两根指节,眼神晦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这般作态,我什么都会应你?”
柳善善不解:“难道不是?”
毕竟撒个娇就能不被杀了,感觉就很管用啊。
师父的声音分外生硬:“不是。”
柳善善:“那你方才为什么不杀我?”
师父顿了顿,他转身离开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不停歇地走到院子门口,又倏而停下:“教你可以,但我有两个阵法需要你解,明日你开始学怎么解阵。”
她于阵法一门的天赋,许是他等了多年都没出现的突破口。
他停了停,又加上了一句:“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我随时都会杀你。”
柳善善自动忽略了后面加上的那句话,她若有所思,原来是她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没杀。
这么一说就合理了,她差点以为反派吃撒娇这一套,要是真的这样,还怪离谱的。
有利用价值好啊。
她回:“那一言为定,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喊你师兄了,你没意见吧?”
是师兄,不是元一宗的小师兄。
师父关上了院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眼前的人消失在院门,柳善善才彻底松懈,一时间有铺天盖地的疲惫袭来,她摇晃着走向自己的院子。
好累啊,睡他个三天三夜。
柳善善没能如愿睡三天三夜,第二天一早她的院门便被敲得碰碰响。
扰人清梦。
她带着十足的起床气开了门,门前站了三人,两女一男。
她克制着语气:“请问?”
为首的女修生得十分明艳,穿着打扮皆有巧思,同门礼也行得很漂亮。
她道:“打扰师妹休息,师妹许是不知,形峰外门弟子分为七阁,我们第五阁人最少,所以你便分到我们阁了,我叫成玺。”
她紧接着指了指身后两位:“这位苏依依,这位经明。”
柳善善耐着性子:“见过几位师兄师姐,在下柳善善。”
成玺漂亮的面容沉着:“这么早来是我们不好,但目前我们五阁遇到些麻烦,对方指名要见你。”
柳善善清醒了:“什么麻烦,谁指名要见我?”
成玺回头与苏依依和经明交换视线,再转头时,三人面色又沉重了些。
“我们形峰与青峰霞峰一同负责宗门的委托任务,形峰外门弟子每月都有任务指标,没完成的话将有惩戒。
“我们阁这月还差最后一个任务,谁知晓今早上我去接任务时不仅任务被换了,青峰的亲传弟子江松还指明要你去完成。
“没完成任务的惩戒也被他换了,如若我们没完成,得去风剑林关一个月。”
风剑林位于后山,风如剑般凌厉,风又无处不在,金丹期都待不了一个月。柳善善看着五阁几人,除了领头的成玺修为是筑基,其他包括她在内都只是练气。
去了大概率回不来。
她问:“那个江松是个什么来头?”
成玺支支吾吾:“别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有传言他喜欢戚媛很多年了。”
柳善善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得,这把冲她来的。
她默了默,决定支棱起来:“行,我换身衣服就去看看。”
她火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发,路过隔壁小院时她停了停。
成玺:“怎么?”
柳善善看着小院若有所思:“那个江什么的是亲传弟子?”
成玺疑惑:“是的。”
她想了想:“看看能不能带个人去。”
成玺不明所以,只见柳善善轻快地走向小师兄的寝屋,无比轻松地走过了印象中靠近就会受伤的阵法,然后还敲响了从没有人敲过的,小师兄的院门。
她:……
柳善善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把门敲得啪啪响。
“师兄?在?”
院门很快打开被打开,只穿着寝衣的人神色不耐,他门前设了阵法,除了他只有便只有拥有玉牌的柳善善进得来,他便没做伪装。
“做什么?”
柳善善伸出两根手指将人的寝衣揪在手里,软下声音:“师兄,有个热闹要不要看?”
师父看向不远处的成玺几人,眼里闪过了然。
他对上那与昨晚一样没有惧意的眼眸:“利用我?”
柳善善将手里的寝衣扯得笔直:“那你给不给利用?”
好在,她并没有离开。柳善善刚过去,就远远地看到她还坐在那小院子的高高椅座上,正在嘤嘤呜呜啼哭。
旁边已经没有了那些兴奋异常的普通民间人。
只有一群瑟瑟发抖、战战兢兢跪了一大片的丫鬟仆从们。
“是我生得不够好看吗?”
“她怎么敢拒绝我?怎么敢的!” “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的相貌太过丑陋。”
柳善善落过去的时候,小梅花妖瞬间就看到了她。
她傻傻抬起脸,止住了哭。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思考得出结论,两个好像都不太适合说。
别说小梅花妖会生气。
就是柳善善自己,看她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都实在很难下得去那个手。
——方才站在屋内,距离太远,看得不清晰,始终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可这会儿,同她之间仅有数步距离,柳善善方能清晰意识到,她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并且,美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柳善善再度感慨游戏系统之坑爹。
这让她任务怎么做嘛!
——好端端的,箭头为什么非要是出现在人家脸蛋上呢。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踩到箭头才算完成任务呢?
空青仙君周身剑意四起,倾泻而下。来自上仙的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
空青仙君薄唇紧抿,眼底微带霜寒愠怒:“他给你多少?”
柳善善心底一震,突然生出些怯意。
第一次见师尊如此生气。
这与前世剧情,偏离了太多。
就算她提前了几天主动说出断绝师徒之言,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她清楚自己在师尊心里几斤几两。而且听师尊之言,好像……知道些什么?
柳善善还没思虑清楚,便见师尊伸手攫起她下颌。
他垂下眼睫,唇瓣苍白,离她只差咫尺之距,此刻呼吸可闻。
骤然被拉近距离,她震惊。
下一刻,源源不断的灵力便开始进入她身体,气势磅礴——
柳善善这才意识到,师尊正在给她渡灵力!
师尊是不是以为……她是因为接受了旁人的灵力,才要断绝师徒?
她震惊之余,心底又有几分苦涩。
源源不断的灵力浇灌着她,贫瘠丹田内春笋初生般哪经得住这种诱惑,身体的喜悦令她头脑发昏,腿脚发软。
她这才知晓,被动给予和主动给予的差别,前者丝丝缕缕,后者气势磅礴。
柳善善第一次接受到如此磅礴的灵力,虽然很馋,可一刹惊怔之后反应过来,这不对。
师尊和别人不一样。师尊于她有师恩,亦算亲人,若是他真的渡灵力给她,那才是真的还不清。
她既要离开,便不能接受再师尊的给予。
师父可以,但师尊不可以。她与师父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待到交易完成,一拍即散。
师尊许是被自己养不熟的徒弟气到了,才做出如此反常之举。
但也就气这一次了。
柳善善睫毛微动,倏然将手腕抽离,她微微后撤一步,“师尊恩情,弟子受之有愧,若再承受,怕是真的还不起了。”
她是温和的,此刻却也字字坚持,“弟子所求,请师尊恩准。”
*
瞻清峰之上狂风朔雪不止,比其他地方的波动猛烈的多,气流涌动的源头在此。
刚踏上瞻清峰的云清屿身着白衣披帛,纤弱得我见犹怜,她轻轻伸出手,接住雪花。
“上仙之怒。”
有意思。
她莞尔一笑,又无声无息离开。
*
柳善善后撤一步的举动,空青仙君闭了闭眼,收敛情绪。
“传道受业解惑是为师之责,何时要你还清了?”空青仙君语气淡漠,却携隐隐威压,“还不起我,便还的起旁人?”
柳善善心想与旁人也只是交易而已,自然还的请。
但她无法回答师尊,也并未改变想法:“弟子心意已决,如今只想下山。”
空青仙君眸光见远处浓云卷起,胸腔翻涌,压抑将溢出喉间的血腥。
他唇色苍白,闭了闭眼,终是将所有情绪彻底消隐。
“何时不允你下山了,你既然想去,今日便去,想去多久便去多久。”
“下山后,将此密信亲自交到沈夫人手上。”
他凭空幻化出的一封密信,落到她手上。
没待她答应,空青仙君又运力拔起逐月,再次交予她手上,“你曾经既然收下,断没有还的道理。莫再丢弃它。”
这算不算强行安排任务?
柳善善见方才师尊突然让了一大步,却又执拗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终究还是接下了那信,“弟子会将信送到沈夫人手上。”
云都她曾去过,是去浮若的必经之处。顺路而已。
空青仙君虽然还未答应,但她不再多言,反正此事结束,她也不会再回来就是了。
空青仙君转身离去,她向他背影遥遥道别,“师尊保重身体。”
以后她不在了,愿一切顺遂平安。
空青仙君转身的刹那,唇角已溢出血丝,但离开的背影一步未顿。
*
翌日将要下山时,她心底总有什么不祥预感。
快要离开衍华时,有位弟子却面色焦急地追上了她,“大、大师姐,掌教真人找你有事。”
柳善善惊奇,掌教门下弟子繁多,向来不会管她,“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掌教真人面色不好,好像和仙君吵了好大的架,你快去看看罢。”
掌教真人与空青仙君素来关系和睦,怎么突然吵了起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天上阴云密布,酝酿了几日的暴风雪终于开始落下。
见柳善善匆匆离开,那位来传讯的弟子,一改焦急面色,扯出个纯洁无瑕的笑。
“你若是就这样离开,衍华该多无趣啊……”
“还有,若不是今日早课清点弟子,我竟不知那逆徒闯了这么大的祸!你可知,衍华有数位弟子失踪一周有余?”
“真人可是在怀疑我?”空青仙君面色不动,淡色的薄唇微勾起凌冽。
紫虚真人却怒然摆摆手:“打住,你可别给我扣这么大帽子,我是怕你被妖女蛊惑!”
空青仙君:“弟子失踪一事,我自会查清。”
柳善善去长老议事堂时,远远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可她还未走近,门便被从里侧打开了。
有两个人站在门后。
她一眼便对上空青仙君视线,但他下一秒已移开目光。
“来的正好,看你还想逃到哪里。”一旁的紫虚真人面带愠色地瞪着她,“来人,将这逆徒拿下,送至受刑台!”
柳善善心底一震,受刑台是用重刑的地方,轻易不会使用。一旦有人上了受刑台,便是闯下弥天大祸,基本上没人能从受刑台囫囵出来。
受刑台上,阴云浓重,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彼时众长老已经陆陆续续被传讯叫来,高高坐于受刑台之上。
而受刑台的两侧,站满了衍华弟子。
受刑台轻易不用,而每当用此刑法,全衍华上上下下都要观看,引以为戒。
柳善善被扣押在地,等待审讯,一旦定罚,便会当众受刑。
掌教真人捋着胡须,字字洪亮:“逆徒,你私闯重地,私放重犯,可知错?”
“因你之失,逃出的凶煞危害人间,你可知错?”
“自你破解方生湖封印之后,我门多位弟子不知所踪,你可知错?”
“这桩桩罪责,我可有说错之处?”
三道骇人质问压下,在场之人无不面色凝重,弟子们已开始窃窃私语。
“不会吧,她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放出了湖底那只上古大妖……”
“我说她怎么掉入方生湖还没死,原来早已与妖类勾结,真是个祸害。”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饕餮逞能杀不了就算了,竟还犯下如此滔天大祸。”
“看看这下她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也有人见过那日经过,声音弱弱为她发声,“可是,那日师姐是为了……”
好似被身旁人拉住了,未说完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云清屿披着披帛,她回眸看一眼,显得楚楚动人:“那日我也看到了,师姐定然是有苦衷的。”
“也就小师妹心底善良,还愿意相信她……”
受刑台上。
柳善善在一片压抑和叫骂声中却显得十分安静,许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她甚至此刻还扯出了个自嘲的笑。
“掌教真人,弟子有话要说。”
紫虚真人:“好,我倒要看看你还想如何狡辩。”
柳善善扯起唇角,如今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那日我坠落悬崖,并非只有我一人在场,我当时是为保护弟子,才勉力去与饕餮战斗,当日弟子安然逃脱,无一伤亡,这事众目睽睽,小师妹,你说是吗?”
云清屿被点到时微顿,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师姐那日确实保护了我们。”
柳善善知道,云清屿一向喜欢在众人面前装作无辜,她不可能当着见过真相的弟子们的面说她的不对,她必须要说出事实,哪怕其他弟子未必会发声。
云清屿既然想在衍华待久,就不会说她的不是。
“我将饕餮杀死,饕餮将我拍落悬崖,所以,坠湖是为保护其他弟子的无心之失,何错之有?”
紫虚真人冷哼一声,“说的如此好听,可你有什么本事杀死上古凶兽?又有什么本事能从湖底逃脱?”
“我是否有这个能力,掌教真人请看这是何物。”
柳善善手中赫然出现那刻血红色的内丹,赤红色气息交织,看起来威力巨大。
正是饕餮内丹。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盯着这梅花树干最顶端的位置。
那儿此刻正亮着个硕大无比的箭头呢。
本还想着,爬树听上去似乎比“踩人脸蛋”要合理得多。
可待她意识到,这梅花树其实并不粗壮之后,那念头便歇了。
先不说小梅花妖会不会答应,就是她答应了——柳善善敢不敢爬还是一回事呢。
虽是树,可她的枝干看上去也太瘦弱、弯曲了,若爬上去,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将她压垮。
谁料,听了她的话,梅花树的树枝立时抖了起来。
像是想证明些什么,小梅花妖气呼呼地甩着枝叶,勃然大怒道:“我不能爬?你还没爬呢怎么知道的?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爬上来!”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六十八章
柳善善一愣。
刚下意识想后退,没想便忽然一根细软的枝条如同绸带一般抽长,并朝她施展了过来。下一瞬,勾住她的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她卷到了树上。
有点像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的,用绸缎带人飞来卷去的画面。
她大脑刚回过神呢,人便稳稳地站在了弯弯折折的梅花树上。
至于千思万念的任务箭头,此刻就在她脚下不远处。
只是枝干摇摇晃晃,她惴惴不安,非常担心自己会把底下脆弱的树枝给踩折了,上去后便僵硬地站直了,不敢轻举妄动。
可她不动归她不动。
底下的梅花树看上去却好像有些许不安分。
一阵剧烈的摇晃,山崩地裂之中,只见梅花树缓缓将自己的树根从床板下面提了起来,底下的部分像八爪鱼,也像人的双足。
纤瘦的她迈着矫健的步伐,开始向外移动。
柳善善心有疑惑,但不待细想,黑袍男子已然再次催动内力,摆出了起手式,显然欲速战速决!
黑袍白发男子唇角扬起冷峭弧度,握剑蓄势之时,顷刻间,半空中的玄色巨刃以力压山河之势向下倾压,阴云密布的天空,剑光愈来愈盛——
柳善善望向他头顶的剑阵,他这一剑,与师尊的自创剑法“千山暮雪”有相似之处,以气聚力。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师尊教过她的应对之法。
似乎是数年前的事了。
那时柳善善还在衍华,师尊曾派遣她前去雪山拯救被困于暴风雪中的村民,同行的还有小师妹和其他几位新入门弟子,一同历练。
即使柳善善修为不高,但这等级别的任务,不会有什么差池。
新来的弟子不会御剑,她便与众弟子一同走大道上山,只是行程需要很久。
但小师妹云清屿提前查探过,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将行程缩短一半。
众弟子一听行程可以缩短一半,也不管大师姐同不同意,纷纷夸赞小师妹聪明才智。
当然,在他们眼中,如此好的提议,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小道崎岖,虽然增多风险,但都是修仙之人了,胆子也没那么小。
柳善善还是和他们踏上了那条小路。
上山的时候,隐约觉得四周有阴森森的眼睛。
但回头一看,又未觉异样。
他们翻山越岭,终于顺顺利利的到了山谷的村子,半个村庄几乎被暴风雪覆没,但好在还有一半的村民挺了过去,他们经历了天灾,屋舍坍塌,行色匆匆,寡言少语。
柳善善和众弟子一同帮助重新兴建屋舍,找了个时机想上前询问天灾原因。
村民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匆匆做完手中的活离开了。
身后突然传来云清屿轻柔的声音,“师姐,暴风雪降临,无非是大雪,降温,强风同时出现,何须问他们,况且村子里大部分未曾上过学堂,你就算问他们,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柳善善:“这是他们的生存之地,实践提供认知,面对异变时,即使不知原理,也会本能的趋利避害。”
云清屿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一脸乖巧问:“可是师姐,你好像还是没能问出答案,他们,好像并不信任你呢……”
柳善善也觉得奇怪:“这正是蹊跷之处。”
他们明明是来帮他们的,但他们却并不愿意多说。
云清屿叹了口气:“师姐还要查下去吗?仙君给出的任务,只是将他们救出来,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危险,师姐有耐心查下去吗?”
柳善善默了片刻,还是坚定道:“再给我几天时间,你们可先行离开。”
云清屿却摇了摇头,攀上她手臂,甜甜祈求:“不,我要留下来陪着师姐。”
“衍华太无趣啦,还是师姐这里比较有意思!”
那时小师妹刚来衍华,她与小师妹相处还算得上融洽。
那时她听到小师妹祈求,便只是摇头一笑,算是答应。
暴风雪过去,一切都在变好,除了偶尔察觉到被诡异的眼睛注视着。
眼下村庄兴建的差不多,不需要太多人,柳善善曾让几位弟子先离开,所以留下来的衍华弟子,就只剩她和小师妹。
第五日,夜晚云层厚重,天上又飘起雪花。
柳善善是被屋顶掉落的一块木板砸醒的,听到屋外狂风大作,隐隐夹杂狼嚎与呜咽声,她心里升起不祥预感,推开门。
入目苍茫,重新兴建的屋舍坍塌,满地颓垣断壁。
风雪扑面而来,她跌了个跟头,摸到了一截白骨。
大雪掩埋万物,已经看不到血迹。
再一次的暴风雪来临,无人幸免。
她微怔片刻,眼角泪光闪烁,终于想通了前因后果。
暴风雪并不是村民遇险的根本原因。
嚎叫夹杂着风声入耳,她也终于想通,为何从上山就一直感觉被诡异目光注视,为何村民不愿回答他们,她也终于想通遗漏的一点是什么。
村民真正的遇险原因,是雪山狼群。
暴风雪降临还有一个原因,动物迁徙。
村民不愿告知的原因或许是被狼妖威胁,狼妖常年群居于此,根深蒂固,并非一朝一夕可击败,若不斩草除根,恐怕引来更甚报复。
村民自然是不相信认识几日的陌生人,故而不愿多说。
而从柳善善一行人上山之时,狼群便已在暗中注视着他们,伺机待发,终于在又一次暴风雪来临时,将他们全部吞吃入腹。
她能逃脱一劫,是因娘亲送她的九转混元丹,危险时会隐匿气息。
其他弟子,不知有没有安全下山……
还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云清屿的住处跑去,拍了拍门,“小师妹?”
未听见动静,她破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
她心里预料到什么,喊了一遍又一遍,脚步寻遍每一个角落,声音一次比一次沙哑。
天地阒寂苍茫,只余风声幽咽,白骨皑皑。
她第一次生出迷茫无力之感。
她刻苦修炼已久,境界无所进益,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根骨差,但她从未想过放弃。
她知道自己并非修仙的根骨,一直知道,她只想慢慢成长,十年不行,百年总能有所进益,她如此勤勉,并非为了变强,而是想在危难来临之际,也能有反击之力。
她不想看到身边的人遇险,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渺小,可她不能接受,因为她自行其是,考虑不周,她想保护的人,在她面前遇险。
若是早点想通,或许就是另一种结果了呢?
为何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父亲母亲,师弟师妹……每一次都是,只剩下她。
执剑是为保护,可她保护了谁?
她第一次生出怀疑的念头。
风雪呼啸,并未停息,她跪在原地,一任雪落满头。
接下来,她该去往何处?
风雪如骤,她唇瓣被冻得苍白。
不远处轰然一响,她似乎看到天光微亮。
她微微眯起眼睛,循着声音看向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山峰。
一柄霜寒巨剑拔地而起,直冲天际,乍响仿若刺破长空的哀嚎之声,山巅骤然坍塌。
一剑力破山河。万点寒芒四散,有若流风回雪。
“这是……”
可实在太冷,冷得她头脑麻木,她想不通,意识凌乱之际,识海中好似听到了一个清冷悲悯的声音。
“这一剑,你可看清了?”
还未想通,与此同时,有人喊她——
“大师姐!”
她看到了不远处脸上挂着泪珠,笑柳柔软的云清屿,“师妹……?”
她思绪纷乱,身体摇摇欲坠,下一秒,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微凉带薄茧的手指覆上她额头,指尖淡白色光晕流转,顿觉浑身暖意流淌,意识清醒了不少。
她看清怀抱着自己的白衣仙君,微微一怔,“师尊……?”
白衣仙君面色清冷,无悲无喜,却无声中透着丝威严:“这便放弃了?”
“不到最后,哪有乾坤已定,强弱恒定之理。”
柳善善微怔,“可是……”
师弟和村民他们……
云清屿此时擦了擦眼角泪水,贴心解释,“我昨夜迷路,才见到仙君,才知仙君早就知道此处狼妖据点,根深蒂固,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呢,派我们上山是先引蛇出洞,其实仙君早就有应对之法,掌教真人也知道,此为历练,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空青仙君道:“无需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在我眼中,你也是没比他们大多少的孩子。”
“莫要忘了,自己还有师尊。”
空青仙君面色微有悲悯,默然片刻,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也替她拂去她青丝上的雪花。
一向寡言冷淡的空青仙君几乎从未安抚过人,他总能超脱尘世,洞悉一切,此时此刻的安抚,定然是察觉了她的脆弱。
“尽自己所能,便已足够。我期待你独当一面的那天。”
柳善善听到所有人果真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好在所有人都无碍,历经此事,此后她会更加细心。
她又想起师尊方才那一剑,“第一次见到师尊的千山暮雪,流风回雪,气吞山河。”
云清屿美目泪光犹在,也感慨,“仙君不愧是衍华第一执剑,恐怕在世上已难逢敌手。”
“没有绝对的坚不可摧。气的凝聚需要时间,需要消耗极大内力,只要在力量凝聚到九成时打断蓄势,便再难有施展之力。”
白衣仙君在雪山之上负手而立,“所谓尊卑强弱,不过是相对而言,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萤火之光,亦可燎原,再强之人,也有弱点,再微弱的力量,也有绝处逢生之机……”
空青仙君的声音愈来愈远,柳善善霎时心念回转。
她再次看向黑袍男子,握紧莲华剑,已想好应对之策——
可刚一起身,便惊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噩梦重现。
只见被褥上,一个极其熟悉的东西,正静静地看着她。
是……师父。
啊不。
是变成心魔的师父!
并且,它似乎本来坐得好好的,虽然是心魔形态,但也能看出他的情绪约摸是平和的。
但在她坐起身的瞬间,那“平和”便变成了“讶异”,紧接着,“骨碌碌”地从被她拱起了个小山丘的被子上滚了下去。
柳善善手忙脚乱去接他。
师父怎么来了?
不——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又变成心魔了?!
她倒吸一口气,险些原地昏厥。
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怎么回事呢!
怎么又成魔团了呢!
但好在,这儿不是在澜仙宗内,没那么多修仙大佬,倒是不用担心师父这形态会有什么危险。
她缓了好久,总算平静下来,将小小的团子放到被褥上,低头对他看着。
没忍住,伸指戳了戳,声音那叫一个忧愁。
“师父啊。”她道,“怎么又变这样了,还能变回去吗?”
师父看起来很平静。
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却好似有一些讶异:“徒儿不喜欢师父这个样子吗?”
成玺上前一步行礼:“回峰主,是江师兄换了我们的任务,原是要我们陪同去剑冢,还换了我们未完成任务的惩戒,若是不去剑冢便得去风剑林一月。
“剑冢危险,风剑林亦是,我等为了活命便只好送上门给江师兄做仆从,想着若是江师兄高兴了,能放过我们。
“此事许多人都瞧见了,当时小师兄也在场。”
药峰峰主看向师父:“此事可属实?”
柳善善暗暗扯了扯师父衣襟。
师父:……
他要说是,峰主和长老肯定会信,所以还是要利用他。
他沉默半刻后终于出声:“回师伯,今早我恰好路过,正巧瞧见,确有其事。”
“荒唐!”药峰峰主气极,“任务堂岂是你一个小小弟子能左右!此事非同小可,我需得禀告等宗主出关后禀告他才可定夺,至于江松,暂时关押在弟子堂。”
她率先甩袖离去:“大家散了吧,今日的事一定会有个交代。”
一刻钟之后,弟子堂长老前来押走了江松,霞峰光着膀子的体修统一去领新的弟子服了,药峰弟子也纷纷回去接着学习。班峰弟子叹了一口气,回去修补法器了。
成玺几人也回了形峰。
一切归于平静。
柳善善很高兴,她面上也不带着遮掩,一双圆圆的眼眸笑成了月牙。
她甩着袖子招呼身旁人:“走吧,该回去了飞剑车夫。”
走了两步人却没有跟上,她回头:“咋的了?你还有事?我自己回?”
师父想不明白,这一整天做的事情他这辈子都未曾做过,他从没见过柳善善这样的人。什么也不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最主要的是,她不怕他,还理所当然利用他。为什么不怕他?他明明是个随时杀人的恶鬼。
他再一次问:“柳善善,你为什么不怕我。”
柳善善莫名其妙:“什么?”
师父重复:“你为什么不怕我?”
柳善善不解:“怕你做什么?你今天除了把我从剑上扔下去好像也没做很过分的事啊。天色已晚,师兄不回去休息吗?”
见人还是不动,柳善善只好走了回来。
她双手交叉,面容严肃:“师兄,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
“你除了喜欢杀点人,脾气不太好,还不会说话喜欢威胁人,还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不好了吧。”
师父:……
他揪着人的后领把人拎上剑:“你今天利用了我,作为交换,你需得去我院子里学习阵法。”
柳善善:?
“我不要,我已经很累了,我要睡觉。”
师父声音不变:“若是不应,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柳善善看着格外远的地面:……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怕你,我怕你还不行吗?放过我吧,我昨晚就没睡好,我就想好好睡一觉,不可以吗!”
柳善善的挣扎没有用,她还是被师父揪着后领拎到了自己院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师父的院子,但她没有一点兴趣,因为她发现师父专门给她在院子里放了一小桌案,与她的不大的身量正好契合。
不仅如此,四周还放了许多照明的夜明珠,一看就是早就做好了让她从早学到晚的准备。
天爷,她高三都没这么用功过,而且阵法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吗?真的需要这么努力去学吗?
她愁眉苦脸:“师父,说真的,你不如直接把你要解的阵法给我看得了,说不好我一下就解了呢,是吧。”
师父将一沓阵法入门书籍摞在桌案上:“不行,以你现在的水平,便是看一眼,都能吸干你的灵力,你需得从头学。”
书籍的高度震惊了柳善善,她抖着手抽出一本掀开,是密密麻麻的字。
她眼前一黑:“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师父没杀她,还指挥自己的剑抵在她腰后作为威胁。
她只好开始学习,学着学着眼前逐渐迷离了起来,但是腰后还有剑。
这把剑很奇怪,全身漆黑没有光泽,最主要是像是活的一样,师父不在也一直监督她。
稍微动一下都要敲她的脊背。
跟它的主人一样烦。
她一把握住剑柄把剑拽到身前:“再动我把你丢进火坑熔了。”
剑竟真的没有动弹,可柳善善越来越困了,她眼睛一闭,趴在了桌案上,剑被她压在身下。
屋里正在修炼的师父似有所感,他起身来到桌案前。
桌案上的人已经熟睡过去,晚风拂过,将她铺在桌案上的发丝吹散,露出他那把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剑。
他的剑有灵,还十分有脾气,谁都不能碰一下,现竟然被人压在身下。
他蹲下身,点了点剑身:“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凶?”
剑亮了两次,亮一次表示认同,亮两次表示反对。
它觉得柳善善不凶。
他皱眉:“都这样欺负你了,还觉得她不凶?莫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剑又亮了两次。
“啧,”师父又点了点剑身,“难不成你还喜欢她不成?”
剑亮了一次,这一次亮得格外快。
他顿住,随后面色一沉:“不准喜欢。”
剑没了动静,像是在生闷气。
师父的视线又落在压剑人的身上,眼睛紧紧闭着,睫羽落下一团阴影。
柳善善,柳家不受宠的小姐,天赋平平,性格软弱,从不与人争执,被人欺负后也只会道歉。
这是他探听得知的柳善善。
与他接触的柳善善全然不同。
她分明胆大,且睚眦必报,自身过不好,就要让别人更加不好。谁惹了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还会揪他的寝衣,会做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还会得寸进尺要他做什么飞剑车夫。
与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柳善善早就不是柳善善了。
她三番五次地接近,又有什么目的?
他伸出手,狠狠戳在柳善善面颊上。
惊醒的柳善善:?
她看着近在迟只的手指,和近在迟只的手指主人。
她:……
她很气:“师父!我都睡着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师父看着格外暴躁的人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问。
前后是否是一个人好像不重要,有没有目的好像也不重要,若是于他有害,杀了便是。
更何况她于阵法一门的天赋很罕见。
他别过脸,把脑中的所有想法全部清空,只说了句:“你压到我的剑了。”
柳善善:……
她猛地站起身,把那把黑不溜秋的剑扔在师父身上:“今天这个习我偏不学了,你不满意就杀了我吧,直接杀了我!”
说着她气鼓鼓地走出院门,走到院门后又猛地回来。
她揪着师父的领子把人硬拉下来,勾起指尖往脸颊狠狠戳下去,直到白皙的面颊上出现一个清晰的红印才罢休。
做完这一切,她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离开的背影明显轻快一些。
留下了师父和师父的剑。
师父的剑绕着师父转了一圈,剑身嗡嗡震动,像是在控诉师父。
师父随手拿起剑把剑插进土里。
“若是你吵醒了她,她也会这样对你。”
剑不停闪着光,像是在骂。
师父没理会直接进了屋。
这边走回自己院子的柳善善蓦然没了睡意,她从前习惯画画,失眠的时候总会来一张。
只周围没有纸笔,她只好用灵力在空中胡乱比划。
先是随意画了一柄剑,漆黑的那柄,最后又随意画了几个速写,有成玺,苏依依,经明,还有。
师父。
画出来的一瞬她一愣,又胡乱把灵力挥去。
灵力消散之后她一时不知画些什么,方才粗略看过的文字出现在脑海中。
若成逻辑,便算阵法。
所以也应该是可以自己造一个的吧?
她想了想,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个圆,又随意比划了一个正方形,最后用线条随意交叉着,纠缠成一个图案。
图案一落成便消散了,她遗憾摇头。
不是很好造。
一番操作下来,她灵力用完了,睡意也袭来,她准备倒头睡下。
这是脑海中出现熟悉的声音:“宿主,你这两天怎么样?”
完全忘记了系统的柳善善:“你还在啊。”
系统:?
“这两天我感应到你一直离反派很近,现在反派很强,可能会发现我,我一直没敢出来,你怎么就把我忘了?”
柳善善翻身准备睡觉:“没事,你歇了吧。”
系统莫名不安:“你……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吧?有好好做圣母吗?”
柳善善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应该也不算很离谱吧?
她最后还非常大义地要作为仆从帮主人家顶罪呢,怎么不算圣母呢。
她很坚定:“你放心,我现在做圣母很熟练了。”
系统还是不安,但它更不安反派:“宿主,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离反派远一点,我都不敢出来。”
柳善善眼睛一亮,有道理啊,系统怕师父,她只要带着师父,系统就管不到她。
虽然本来也管不到,但是有点吵,清净很珍贵的。
她摸了摸鼻尖:“是这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人反派硬要压着我学什么阵法,我也是没办法。”
系统疑惑:“阵法?”
柳善善点头:“对啊,他说我阵法很有天赋。”
系统炸了:“不行!原主根本不会阵法,原主应该是个修为不高的普通圣母女修,你如果阵法很厉害,人设崩了,很可能会影响剧情的!”
柳善善:果然很吵。
系统越来越不放心,它急忙查看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到了柳善善指挥自己同门撅了药峰的药田,毁了班峰的半成品法器,还带着反派去烧了人体修的衣服和寝屋,
然后还去偷了长老们的里衣。
系统:……
它的天好像塌了。
下一秒柳善善的大脑充斥着系统的尖锐爆鸣,尖叫中还掺杂着什么天塌了。
吵得柳善善脑瓜子嗡嗡响,耳朵都要耳鸣了。
她一下站起来,外衣也没穿就走出了门。
系统尖叫:“你还要去干嘛啊!啊啊啊——”
柳善善:“我打算去跟反派一起睡。”
柳善善:?
她下意识低头,朝着地上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看到那小孩方才画了圈的沙土地上,留下了一只他逗玩过的蛐蛐。
而在蛐蛐的旁边,好似、是方才那小孩吃糖葫芦时不小心弄掉到地上的一小块碎渣。
蛐蛐正趴在那糖渣上,一动一动的。
看样子……竟像是正在进食?
在她望过去的时候,它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竟还抬起丁点大的脑袋,就像是在同她打个招呼。
接着,便抱着比它脑袋还要大的糖渣,一蹦一蹦,跳没了影。
柳善善:“……”
她沉默地收回视线,回任务面板看了眼。
【结交好友(1/5)】
很好。
她还真交了个好友。
但真是万万没想到,来到嘉远城结交的第一个好友,竟然连人都不是。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柳善善也发现师父不见了,不知怎么的,嘴上说着不组队,但是真的这人不见之后,她还有点虚。
可能是树敌太多了吧。
毕竟她这么优秀,讨厌她的人多也正常。
比如那个江无眠和戚媛,进入秘境之前她还瞄了一眼,他们是一队的。
四周景象重新出现,她正身处一片沙漠之中,烈日当空,很热。
她身上的穿着变成了元一宗外门弟子统一的穿着,她平时大多穿自己的衣服险少穿弟子服。
应是秘境的原因,别人应是也如此。
等会,衣服变了会不会衣服里的东西也没了?
她低头一看,看到当初师父给的玉佩正好好挂在腰间后才松一口气。
储物戒也在手上,至少她存在储物戒里的阵法还能用来防身。
玉牌旁边还有一块木牌,是进入秘境之前长老发给大家的。
她拿起木牌端详,发现原本没有字的木牌多了一行字:“祭祀者:柳善善。同行者:‘萧奎’,成玺,苏依依,经明。”
原来组队是这个意思,是被秘境也认可的组队,相当于捆绑在一起。
可是这里就她一个人哇,她的队友呢?
这时她许久没出现的系统传来有气无力的电子音:“宿主,恭喜您触发关键剧情:三福秘境,请将秘境所得的所有分发给同门,展现圣母人设。”
柳善善:……?
分发?
这个字好陌生,陌生到她这辈子都很少做这种事。
她咳了咳:“好的,我知道了。”
系统忍不住强调:“宿主,请不要不当一回事,这个任务很关键,前面你人设崩了也就崩了,这件任务关乎剧情发展,你需要重视。”
柳善善摸了摸鼻尖:“剧情发展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怎么没关系!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剧情的完整性,跟你最有关系!”
“哦,”柳善善开始四处走动,“你说有关系那就有关系吧。还有事吗?”
系统:……这阴奉阳违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它等级不高,一是怕反派,二也是没法对宿主进行过多约束。
这样就等于干看着,一点没法也没有。
它终于下定决心:“宿主,我决定要去升级,你一定要记得任务。”
柳善善听言心中一喜:“好好好,我记住了,你快走吧。”
她早希望这玩意离开她脑子了。
系统一边不放心,一边抱着归来定要柳善善乖乖听话的决心去升级了。
脑中一片静默,柳善善试着敲了敲系统,没有回话,看起来是真的去升级了。
太好了,以后不在师父身边也不用被系统吵吵了!
她很高兴,决定从这个秘境开始大干特干,势必要成为一个拿着锤子,干翻所有人的存在。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城墙。
如果说是城墙也不尽然,因为那就是用土堆砌起来,垒得很高,上方也无法站人,只有隔绝作用。
城墙下方还站着几个人,她眼尖看见了成玺。
她几步走过去:“师姐!”
走过去她才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成玺对面站了几个人,穿着不是元一宗的,两方像是在对峙。
而她的出声引起了几人注意,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她逐渐放慢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成玺见是柳善善,立马将柳善善扯到身后,手微微屈着,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为首那人上上下下将柳善善扫视了一遍,最后集中在柳善善那盈盈一握的腰上。
他道:“即是你师妹,不若与你一起?”
成玺被激怒:“你做梦!”
那人闲庭自若:“事情利弊我也与你说过,你说要找同伴,我们也会帮你找,绝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柳善善听得一头雾水,她扯了扯成玺:“师姐,什么情况?”
成玺咬着牙:“我刚来便发现了线索,我们如今都是祭祀者的身份,队伍被分散开,需得找到同伴才能解锁下一个线索。
“可在找到同伴之前,我们还得独立活下去,沙漠里入夜之后会有妖兽出没,进了城门才有庇佑。
“他们几个是散修,早早就占了那城门,如今竟说,若我想进城门,就得,就得——”
说到这,她愈加激愤,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首那人好心解释:“不过时陪我们哥几个双|修而已,我们哥几个都是筑基巅峰,双|修于你也有益不是?”
他身后的人跟着应和,视线始终流连在成玺与柳善善身上。
还有一人看着柳善善愈加垂涎:“而且你师妹生得这般水灵,一起的话,你也不用那般辛苦。”
柳善善:……
狗日的。
大白天遇到发情禽兽了。
她气笑了:“哥几个几个菜啊喝成这样?青天白日的,怎么不穿衣服?”
那格外垂涎柳善善的散修疑惑:“师妹说的哪里话,我们分明都穿了衣服。”
“我怎么没瞧见,”她笑出声,“只有人才要穿衣服,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对面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为首那人抽出剑:“小丫头片子,逞口舌之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成玺也拉了拉柳善善,她低声:“师妹,我们打不过他们。”
柳善善也小声应:“可是师姐,他们也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他们本就打算留下我们,无论我们愿不愿意。”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讲礼貌。
成玺听言沉默了,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与人等高的,暗红色的,上方镶嵌了许多宝石的,锤子。
她面色沉重:“锤子是经明请了好几个器修一起加急赶出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干。”
说着,她将锤子递了出去。
锤子完全遮住了柳善善的身形。
成玺想,师妹这么嚣张,又用这样奇特的武器,一定有她的独门秘诀。
就像之前那样,这次肯定也能干翻他们。
并不知道成玺心理活动的柳善善视线已经完全被锤子吸引,与她画的,哦不,是与她梦里的那柄,几乎一模一样。
她太喜欢了!
她一下接过锤子,接过的那一刻她发现锤子虽然大,重量却刚刚好,一只手就能拿下。
她更喜欢了!
从今天开始,她柳善善,就是锤子最大的锤修!
对面被忽视的散修忍不住出声:“二位,我们的事情,还没定呢。”
暗含警告。
柳善善听言一下把锤子提起来,往前一怼。
不管了,反正也打不过,干脆想干嘛就干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他们的鸡鸡都炸了。
接触阵法以来,她无聊时总想着造个阵法,没想到真的给她造了个出来,还没成型,但刚好可以小范围爆破。
她存了三百个。
那几人看着怼过来的锤子立马退后,两方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而中间的锤子在太阳下,愈发耀眼,让拿着锤子,身量不足的柳善善,也多了几分气势。
她超大声:“定个屁,你们想做什么,有没有问爸爸的锤子同不同意!”
成玺也完全忘记柳善善只是个炼气期,她一下挺直了腰板,就像一下有了靠山。
对面的散修也面色一变,几人互相对视。
有人迟疑:“我瞧着,那就是个炼气期……?”
有人应:“难不成她用了什么遮掩修为的办法?她一上来就凶得很,完全没有一点对我们的忌惮。”
还有人看着锤子:“话说,你们见过这样的锤子吗?”
“没见过……”
“莫不是什么不出世的武器?瞧着分外厉害的模样。”
几人始终迟疑着,为首那人冷声:“不管如何,能进这里,那也只能是金丹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刚要动手,他身后的人连忙扯住他:“老大,老大!金丹期,也分金丹初期,和金丹巅峰啊!”
为首的人又顿住,他面色几次变化,他忍耐着:“难不成就任她羞辱?”
这边举着锤子的柳善善有点累了,她悄悄唤来成玺:“师姐,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过来?”
成玺很有信心:“师妹,我相信你,就是打起来,你也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柳善善:……?
她有点出汗了:“师姐,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成玺:……?
这一下,成玺也有点慌:“师妹打造这个锤子,难道不是因为师妹有独门绝技?”
柳善善这下额头也出汗了:“不瞒师姐说,我没有练过一天锤子。”
成玺沉默了,她几次张嘴,都没能出声成功。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柳善善也有点尴尬,确实,一个没练过一天锤子的人,造个这么拉风的锤子确实有点奇怪哈。
虽然她没练过一天锤子,但一直以锤修自居也有点奇怪哈。
但是没关系,她在某位脾气不好的人的灵石利诱下。
学了点阵法。
她还有三百个小型炸弹。
她看了看那几位迟迟没有动作的散修,沉思片刻,凑近成玺。
“师姐,你的幻术能不能把一些画面放大?不瞒你说,我自创了个阵法,可以小小的爆炸一下,你等会用幻术帮我放大一下,看看能不能吓死他们。”
成玺:?
她不可置信:“师妹,你一个锤修,自创了个阵法?”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捉虫)
第八十九章
柳善善往后退了退,试图给足它安全感。
但是见它半天没靠近,也没有飞走,不由便有些好奇。
她思考片刻,试探着又撕了一小块糕点,递到那小鸟面前。
鸟儿没有被吓跑,只垂下圆溜溜的小脑袋,盯着她手里的糕点看了会儿。
片刻后,抬起脑袋,看向柳善善。
胆子虽然说很大,可警惕性同样也不低。
嗯……?
她纠结了会儿,用指腹捏起一小块,递到它嘴边,试图增加诱惑力度。
这一回,它倒是低下头,啄了上来。
什么啊。柳善善虽然发现了自己的血能压制奇毒,但依旧很疑惑,莫非又与易招妖邪的体质有关?
此时,师父眼眸重新变得清明深邃,他看到身下之人,面色有片刻迷茫。
视线再往下,见自己腰间被一双手轻轻环抱,眼底淌过不悦,“你做了什么?”
柳善善:“?”
这叫什么,翻脸不认人?不过看他情绪,他好像不记得毒发时发生的事?
柳善善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不知何时搭在他腰间的手:“……”
得,这下又要误会她了。
师父眼底果然划过一丝厌恶,立时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好似要拂去什么厌恶的气息。
师父来到人间时已将颧骨两侧的神印隐去,但毒发时消耗大量灵力,此刻又显现了出来,愈发衬得他冰魂雪魄。
他满面冰霜,语声冰冷,“我以为,上次已经跟你说的足够清楚。”
显然认为她又处心积虑接近他。
柳善善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心底却突然升起几分兴致,既然他不知道自己毒发了……
柳善善突然有些期待他的反应,看向他时眸光更为潋滟:“可是……方才主动的并不是我。”
师父微微一怔,旋即冷笑:“说谎要打草稿,方才明明是你抱着我,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是——”
他淡淡警告,“下不为例。”
柳善善都见过他中毒的躁动样子了,哪里害怕这些,因此并未被唬住,反而轻轻靠近,让他看清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
“我没说谎。”
烛光映照之下,她柳色绝艳,脸颊微微泛红,低首间,颈上雪白肌肤的咬痕便愈发明显,空气中流淌着暧昧。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春意,似乎能将整个冬天的雪水融化。
师父目光一动,不经意挪开,蹙了蹙眉,眼底也浮现出淡淡疑惑。
柳善善见他迟疑,再次靠近他,指尖圈上他的腰,她鼻尖靠近,浅浅的气息打在他颈边,似乎在复现方才的场景有多暧昧。
她饶有兴致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僵硬,继续语出惊人道,“我还是喜欢你主动的样子。”
他想推开,冰凉指尖却不经意间触碰上她温热的手时,霎时如触电般微颤。
他压抑心底再次升起的异样,好似不管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她感觉到他浑身僵硬,颈间皮肤战栗。简直要压抑不住笑出声,她轻轻道,“方才那么主动,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你若是害羞,我可以同你多试几次。”
这只妖明明活了上万年,威风凛凛,为何却如此纯情?
若是他愿意对她主动一些,哪怕主动一点,该多好啊……
师父僵着身体,脸部线条紧绷,他压抑下心底愈来愈明显的异样,眸底浮现更深的厌恶,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做出这样一番情景欺瞒于我,你能让我毫无察觉,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不要以为这样,我便会接受你。”
柳善善一惊,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几乎能预料到他接下来会怎么颠倒是非。
“我一向不是好说话的人,再警告你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你触动分毫,趁早收回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解毒也就罢了,但他现在明白她心意,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不择手段也要靠近自己,便越来越不能柳忍,越来越抵触。
柳善善无言片刻,突然不是很想搭理他,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见她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定是没放在心里,蹙眉冷道:“站住。”
柳善善刚转过身,便见他大步走来,淡淡的雪后松林气息,萦绕在鼻尖。
她疑惑间,却见他突然俯下身——
冰凉潮湿的气息凑近她的耳垂,霎时周身流转起深蓝色如星海般的微光。
柳善善微怔:方才不是还说要离得远远的?
她耳垂微微发烫,收回思绪。两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乍然流淌起深蓝色浑厚的灵力。
短短一息,却如此惊心动魄,恍若镌刻永世。
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然撤离。
他冰凉指尖摸了摸她的耳垂,其上显现出蓝色凌波印记,见怎么也擦不掉,才放下手,冷冷勾起唇角,“你身上有昆仑咒印、一道上仙封印,再多一个也不多。”
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为了保持距离,只能用这种方式。
柳善善摸了摸耳垂,只觉指尖都被烫得有些热,“这是何意?”
“幻心咒。”师父冷冷勾起唇角,“我自创之术,一旦打下,便是不可磨灭的烙印,任何人都解不开。在一定范围内,我都能感知到你的气息,纵使你化成灰,我也能感知到。”
“从此以后,我让你离我多远,便离我多远。以后不经我的允许,别再靠近。”
柳善善没想到他第一次对她主动,竟是为了保持距离。
师父语气很淡,似乎对她的耐心已到极限,没打算解释太多。
柳善善微怔,却又扯起个浅笑,“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明日……”
但她突然看到了师父眉梢微挑,周身空气出现轻微波动。
她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在院子里。
“……”真是一打上印记就迫不及待开始用了。
柳善善揉了揉耳垂,说完那句未说完的话:“……明日便可以见那位医仙了,何至于如此避我。”
她决定不再想他。
院落晚风拂过,她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好似越到夜晚,蓍香味便越馥郁。
不由得升起疑虑,沈秋望平时不出门,一出门就遇险,那妖邪绝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潜伏城中已久。
正思虑时,隔壁的房门突然开了。
她本来住在师父隔壁,另一间隔壁是无人的,晚上回来时见隔壁灯火亮起,应是她出门后又来了客人。
她回眸,却见西侧廊庑,有位青衣玉冠,银发如雪的少年,正驻足于满地月色之间,乌黑温润的眼眸不经意间望了过来。
谢行简?
她白日心思不在他身上,便未曾思索谢行简来云都城主府是何意,但并不打算多问。
如今二人不过是陌生人,此后也不会有交集,他想如何都与她无关。
两人都未说话,她不再停留,准备起身回屋中。
谢行简却好似并不打算与她擦肩而过,突然开口:“少侠白日提剑解围,在下还未来得及感谢少侠出手相助。”
她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语气疏离:“这点小事,无需挂在心上,况且,我也不是只为帮你。”
谢行简却没在乎她的疏离,反而向她走近,“少侠今夜眉间郁结,可是遇到了难以解决之事?”
柳善善一时也不好直接走,淡淡说道:“我难以解决之事,公子可能也无法解决,不如早些休息。”
谢行简见她静静立在原地,衣裙微动之间,呈皓皖于轻纱。她的面色很淡,他却觉她桃腮带笑,清波流盼。
他好似察觉不到她话中疏离,只眉眼温柔一瞬不瞬的看她。
但好的情绪没维持多久,他视线下移,看到了她颈上刺眼暧昧的齿痕。
他眼眸一颤,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转冷。
他面色还是温和的,声音也温和,却无端带来寒意,“你的伤痕,是房间里那位留下的?”
原来是要人喂才肯吃。
“等她醒了,请替我转告她,这一日后,便不会再相见了。”
“在我离开之前,请不要叫醒她。”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看着小梅花妖。
眼神很干净,却有着浓郁到叫人无法忽视的哀伤。
柳善善看他一眼。
果断伸手,戳了戳一旁的梅花妖。
“喂,醒醒,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正要准备离开的灵雉,还未走两步,就听到了这一声。
他神情错愕地转头,朝身后看了过来。
小梅花妖被叫醒了,她迷茫地揉了揉眼睛,抬头向前看过去。
柳善善快速补充道:“他还让我不要叫醒你。”
第 90 章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小梅花妖刚睡醒,显然是有些懵的。
她先是有些不解,半睁着眼睛茫然地道了声:“什么呀。”
再然后,大概是看清了眼前的状况,视线眨了眨,落在了屋内另外俩人的身上。
灵雉:神情震惊错愕继而慌乱。
柳善善:满脸无辜。
梅花妖似是这才意识到刚才半梦半醒时,耳边出现的话是什么。
“什么?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她转头看向柳善善,求证一般问道。
灵雉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口,大概是想要解释:“我……”
可在她不解目光望过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却是快速将脸低下去,像是害怕自己的容貌会吓到她。
可低下头后,声音却又莫名变得坚定了起来。
连在台下的低修弟子都感觉到了寒冷,环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受刑台上定比台下冰冷万分。不是修炼水灵根且境界修炼到元婴以上之人根本无法抵御。
柳善善难以抵御万钧之力,终于被压得单膝跪地,剑也掉落到地上。她眼角流下泪水,却顷刻凝结为冰晶。整个人宛若置身冰山之巅。
挣扎是死,不挣扎也是死,倘若注定一死,既是为自己正名,又有何畏惧?
柳善善强撑着意识,以剑撑起身体,唇瓣早被冻得苍白,她默念剑诀,牙齿冻得哆嗦,磕磕绊绊,却怎么也念不全。
冰霜巨网近在眼前,将要将她吞并之时,她终于念出了最后一句。
霎时逐月剑嗡鸣作响,似乎感知到前所未有的危险,赫然爆发前所未有的威力!
竟直直与冰霜巨网正面相扛,相抵之时铿然爆发出耀目白光!
冰霜巨网骤然以力抵御,如被刺激一般再次迅速收紧,试图吞没那柄剑和用剑之人——
众人无不睁大了眼。
云清屿知道试图抵抗缚灵诀之人是何凄惨下场,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空青仙君,可空青仙君只定定看向受刑台,并无动作,于是再次将视线落回柳善善身上。
“砰——!”
随着一声巨响,冰霜巨网竟然出现了裂纹,裂纹寸寸蔓延至整个巨网,骤然四散崩裂于空气之中。
预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来临!
众仙兵面面相觑,“怎会如此?”
“不过是区区金丹期弟子,如何能抵御我流桑上乘缚灵诀?”
一个金丹期弟子,奋力一击竟能突破十个化神期合力施展的缚灵诀!
这不合理!
众人也看呆。
缚灵诀居然被一个金丹期弟子化解了?
再有天赋之人,怎么可能跨越两个境界的鸿沟,以一敌十?何况柳善善有何资质……
云清屿微微皱起眉头,悠悠转了目光,再次看向空青仙君。
空青仙君面色冰冷,以手轻抚胸口。
云清屿看向柳善善手中的逐月剑,突然将所有细节串联了起来,再次扯唇笑起来,“原来如此。”
柳善善浑身剧痛,看着满地冰霜碎片,如在梦中。
她居然破解了流桑仙诀?她想起方才逐月爆发出巨大从未见过的威力——不,破解并不是因为她。
她又看向逐月剑。
脑海中浮现,她多次将剑丢弃,师尊多次严肃交还于她,“莫再丢了自己的剑。”
“既然收下了,便永远是你的剑。”
原来……这剑,师尊注入了灵力吗?
只有剑在身边时,危险来临时才能护着她。
原来,师尊竟在以这种方式保护着她……
可师尊为何不说呢?
她将目光投向师尊,师尊却在众长老旁坐下,面色冷淡地敛起目光,并不看她。
紫苏夫人见十位仙兵竟连一个低修弟子都对付不了,目光变冷,“一群废物!”
她终于走出了云辇,手中紫雷闪烁,魔骨鞭凭空出现,向柳善善走去。
“既然有几分本事,死在本宫的魔骨鞭之下,也不算冤屈。”
“上次被阻碍,这次便好好试试魔骨鞭是何滋味。”紫苏夫人边走边思虑,“你能承受多少呢?便从紫雷魔域开始吧。”
随着紫苏夫人走近,以魔骨鞭为中心引起天际惊雷。风卷着雷云滚滚而来,天色暗沉,紫雷瀑布一样从空中倾泻而下,以二人为中心生成透明领域屏障,屏障之上有紫色雷电隐隐涌动。
紫雷魔域!
众弟子睁大眼睛看着天际惊雷,有胆子小的已经蹲在地上,“这紫雷何等威力,我们不会要为她陪葬吧……”
了解过仙境历史的人都知道,紫雷魔域是何等威力。
空青仙君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厉色,袖中手指攥紧。
这紫雷魔域会扰乱心神,跨越五个境界,恐怕非她之力能抵御,更无法使用剑诀,更何况,她先前已经耗费极大体力——此次柳善善毫无胜算。
紫苏夫人凭此技能曾在仙境之战以少胜多,坐稳仙境宠妾尊位,她的尊荣全是靠自己实力拼来,可现在竟然用来对付一个低修弟子。
想必恨极,只想速战速决。
紫苏夫人境界已至大乘,与柳善善足足跨越五个境界。且紫苏夫人擅长用毒,她若真想让人死,恐怕没人能躲过。师父实力深不可测,也是中了紫苏夫人的毒,多处受限,只想早日解开。
柳善善方才破开缚灵诀之时,已经耗尽大半力气,现下还身体僵硬,痛苦不堪,如何应对全盛时期紫苏夫人的全力一击!
她看着自己方才因用力过度,还在僵硬颤抖的手指,甚至连剑都握不起来。
她还是太弱小了。
所有人都对一个低修弟子赶尽杀绝,他们当真看得起自己。
与此同时,魔域内雷电也开始向她持续攻击,她想躲,但在魔域内反应迟钝,行动受限,避无可避,有几道雷击落在她背上,令她周身麻痹,她看着面前身形婀娜的女子,意识竟然出现短暂空白,竟然不知自己此身何处。
“今日,你逃不掉的。”紫苏夫人狠厉一笑,狠狠挥出一鞭,“受死吧——”
绝不能让她逃脱!
柳善善越是想凝聚意识,越是头痛欲裂,危险来临让人本能想逃,可又不知逃向哪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滚滚紫雷的魔骨鞭逼近!
下一刻便要袭至眼前——
可下一刻,预料中的痛苦并未袭来。
一朵足以将紫雷魔域吞没的莲花虚影自柳善善脚底绽放,将她包裹其中,那魔骨鞭触碰到冰莲虚影便被震开,进而调转方向,借力挥向施力之人——
与此同时,一柄霜寒巨剑贯穿紫雷魔域屏障,直直逼向施力之人——
紫苏夫人眼疾手快收回,可触碰到自己的魔骨鞭时,却因其余力浑身一震,胸腔翻涌,尚未止息。
又见霜寒巨剑破空而来,以贯穿苍穹之势刺向她心口——
紫苏夫人面色骇然,眼疾手快出招化解,却被接连逼退数步,嘴角溢出血丝,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前方。
此刻,紫雷魔域已被彻底摧毁,雷电尽消,天色重归明朗。
冰莲还将柳善善牢牢包裹其中,持持未散,柳善善也尚未回过神来。
柳善善身后,有一道手持长刀的少年身影。少年颧骨两侧有水流形神印,给人无尽威压之感。
紫苏夫人看清来人,眼中狠厉更甚,“是你,你怎会出现?”
少年视线都未施舍给她,只轻轻将冰莲虚影散开,扶住摇摇欲坠的柳善善。
紫苏夫人冷笑,“好一个英雄救美,你这番公然现身于世间,就不怕仙境追杀,重蹈覆辙么?”
紫苏夫人平复气息,又看向受刑台之上那道皎洁身影。
“空青仙君,方才也出手,是要与流桑仙境为敌么?”
空青仙君唇色苍白,声线寡淡:“此处是衍华,你欲杀的是衍华弟子,紫苏夫人这般我行我素,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么?”
紫苏夫人一次碰上了两个硬茬,接连被反驳,气得发抖,“好,好得很,你们且等着,帝主断然不会放过你们。”
师父冷淡提醒,“你当真以为,流桑现在已是世间霸主?你若真的动她,昆仑仙境恐怕不会放过你。”
紫苏夫人眯起眼睛,美目微冷,“你说什么?这丫头资质如此平庸,怎还会和昆仑仙境有关?”
“可她身上,有昆仑咒印,恐怕不止是昆仑之人,还与昆仑渊源颇深。”
紫苏夫人面色几经变幻,终究衡量到了轻重,冷哼一声,带着仙兵离开。
柳善善听着二人对话,听得云里雾里。
昆仑?传闻中的仙境,与她有何关系?
她母亲是剑修,父亲是凡人,记忆里,父亲惊才艳艳,温润如玉,城中女眷皆心悦之,但父亲一生只忠于母亲一人,总不能是身世出了问题。
紫苏夫人与师父的对话,只有离得近的柳善善能听到,其他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见紫苏夫人便带人离开了。
仙境之人一走,紫虚真人心中巨石终于落地,复又看向柳善善和她身旁实力不凡的少年,紫苏夫人都束手无策,遑论是他?纵使柳善善有再多错,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也撼动不了分毫,思虑片刻,才宣布,“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散了罢。”
柳善善见众人果真开始散去,想起还有一事,出声询问:“掌教真人且慢。还有一事尚未查清。可有查出失踪弟子踪迹?事关清白,不可就此作罢。”
*
此时,昆仑仙境。
玉墀皎皎,霜霭濛濛。桃花簌落。
晨雾桃花之后,有两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位青緺银发少年,落下最后一子,嘴角勾起清浅的笑,“师叔,这么多年,你的棋艺,真是毫无长进。”
另一男子年长些,身着碧青长袍,微微斥责,“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让让我呢,还是杀的片甲不留。”
“自然是想让师叔棋艺更快超越我了。”
银发青衣少年笑着收了棋盘,回到房中,如往日一般,从壁上取下桃木剑。
桃木剑显然经常被取下,剑柄已然被使用的有些光滑,却显然被人精心打理,依旧保存完好。
但他今日握在手中细细擦拭时,却发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纹。
他眼底一沉,指尖微顿。
可小梅花却没有太过在意。
她好似习以为常了般,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小声嘀咕道:“这次伤得倒是没有以往严重。”
柳善善的嘴角抽了抽。
很想知道,她爹平日里过的都是怎么样水深火热的一种生活。
更好奇的是——
她以为这嘉远城,是挺安宁祥和的。
但其实,私底下也是有暗流汹涌吗?
好奇着,目光便再度向他远去的身影落上,可这一看,不得了。
她忽然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好似有那么些眼熟。
拜前段时间里的陪练所赐。
她虽然剑术、剑道没什么长进,却对师门上下各位师兄姐的剑法特点有了些微的了解。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他腿上的那处伤,大概、应该,是四师兄的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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