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261.相濡以沫、如胶似漆
大佑朝是每月逢五逢十上早朝。
比如初五、初十、十五,一个月上六次早朝,早上七点开始,即辰时正开始,一般巳时正结束。
“如今还是好的。”
周毅给依然迷迷瞪瞪的雷栗穿朝服,帮他抚平衣领检查腰带,“今上没登记前,就是以往皇帝在位,早上都是卯时上早朝,那你寅时就得起床出门了。”
卯时是凌晨五点到七点,寅时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原本北京都的大小官员也是要求卯时上班,有专人点人数记录出勤,称点卯。
先帝早年在这方面抓得严,连早朝都改成了三天一次,朝会迟到了还会罚俸禄甚至打板子,害得官员们战战兢兢的,不得不早早赶早班。
先帝后头年纪大了,就渐渐放松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没有严抓严打,官员们上班时间也自由了。尤其翰林院这种清闲部门,迟到早退都成惯例了。
而万俟夏登基后,直接把官员的上班时间改成了辰时,早朝即是卯时,还在进宫的路上设置了路灯,防止官员们看不清路,发生落水或雪天摔倒之类的意外。
“卯时那也早啊。”
雷栗皱眉嘟囔,“我都没睡几个时辰,感觉眼睛刚闭,就被你叫醒了。”
“昨晚都和你说了今天要上早朝,让你睡早点你不听,还熬夜看话本,说没事儿,下了朝再回来睡笼觉。”
周毅心里叹气,看着眼睛都睁不开的人,也有些心疼,要是可以,他都想替雷栗去上这个早朝。
“我以为你在说笑……”
雷栗闷闷。
这个长宁侯他都当大半个月了,之前也没说要上早朝啊,早知道一个月要上六次早朝,早起六次,他肯定不当了。
……抗旨好像也不行。
万俟夏这死小子,早朝定这么早做什么?既然都违背他爹推迟一个时辰了,干嘛不干脆推迟到下午,上午朝算了。
要不然直接取消,有事就递折子,要拉人商量就拉相关的部门官员,像他这种人都没认全,也不知道去上早朝能干嘛的,自主选择去不去多好。
“学那些礼仪就学得我头昏脑涨,还得去上早朝。”
雷栗嘀嘀咕咕地散发怨气,“要不是上头那位说一切从简,光是宫规都够我喝一壶的,我上早朝怕是出丑了都不知道……”
“不会的。”
周毅见他一脸被打搅睡梦的怨气,轻声安抚他说,
“哪有人敢让长宁侯出丑?你可是皇帝下旨擢封的,也会帮衬你,不可能打自己的脸让你面上不好看。”
“而且都是上早朝,别家没有你官位大,也没我们家近,卯时起床吃了早饭,还能慢悠悠地坐马车去宫门外。”
“如果是住得远的,特别是住在京郊的大臣,寅时就得起,紧赶慢赶大半天跑到宫门,门没开还得在外面站着等。”
北京都夜里是有更夫的。
但更夫只会在每个时辰的整点,在城里打更报时,且更夫是移动的,边走边打更。
此时赶去早朝的官员不一定能遇上更夫,因此不能确定时间,防止迟到,他们就会提前很多起床出门,一般也来不及吃早饭,只能饿着肚子。
“我去早了也得等……”
雷栗抱怨地嘀咕。
自从他不为生计奔波,早上都是自然醒,特别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又有周毅惯着,睡得是越来越迟,起得也越迟。
卯时……
要搁他再年轻一点的时候,这会儿说不准还在颠鸾倒凤呢。
“不用。”
周毅安抚地摸摸他的脸,“我们坐马车去,停在远一点的地方等,让人去宫门外盯着,宫门开了,你再过去。你还能在车上补一会儿觉。”
“车上睡难受……”
雷栗眉眼困倦,声音也有气无力,“先前几次在车里睡,都硌得我后背疼,坐你腿上还容易碰到头唔……”
周毅紧急捂住他的嘴巴,耳根微热,面上正色道,“别说这些不着调的了……等会我多带两个软枕,抱着你睡,后背就不硌了。”
“也行。”
雷栗低低点头。
周毅整理好雷栗的衣冠,却发现这人坐着都睡着了,有点好笑,轻轻叫醒了他,哄他去吃早饭。
凌晨五点多的侯府静悄悄的。
雷生姜才是七品小官,远不到上早朝的要求,此时正抱着亲亲夫郎睡得正香。
柳叶儿和雷大山年纪大了,觉少,倒是醒了,跟雷栗一块吃早饭,看着他吃着吃着快睡着了的样子,也是心疼得不行。
想说要不跟皇帝说说,体恤他家栗哥儿年纪大了,不用上早朝了。
但一想到那是皇帝,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要上早朝,且皇帝只比栗哥儿小几岁,想必是不会让栗哥儿歇儿了。
老两口双双在心里叹了口气,听说要到辰时多才能回来,就忍不住劝栗哥儿多吃点,别饿坏了。
“这还有几个肉饼子,栗哥儿你拿两个,回来时在车上吃点?”
“我备了一点荤素点心在马车上,还灌了一个水囊,回来时有的吃。”
周毅答说。
老两口这才放心了。
望着周毅扶雷栗上马车,周毅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吧,老两口口头应着脚上没挪步,一直望到马车远了,拐过弯口,又望了许多才回了府里。
马车上略颠簸。
雷栗短暂地补了会儿觉,到宫门外已经清醒了许多,到朝会上时,已经恢复了满额攻击力,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
因为皇帝要让长宁侯去接管蒙家镖局,将物流国有化,但这块蛋糕早就被虎视眈眈了,半途跳出一个长宁候,众大臣们自然不同意。
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许多大臣或明或暗地攻击起雷栗来了。
而雷栗最不怕的就是耍嘴皮子,含沙射影、夹枪带棍、指桑骂槐,硬是把场上所有发言攻击他的大臣全攻击了一遍,一时上头差点把皇帝也攻击了。
万俟夏:死亡微笑.jpg
狠狠出了一通气,雷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早朝一结束就脚底抹油想开溜了,然后就被小心眼的万俟夏留了下来,美名其曰
商议蒙家的物流收归方案。
当然。
这时候还没有方案这个概念,这是一脸怨气回来的雷栗转述时,下意识学了周毅的用词谴句。
“这小气鬼就是知道你在宫外等我,故意不放我出来,他还想留我吃午饭,我当然拒绝了。”
雷栗恶意揣摩,“我看就是他在皇后那受了气,才来找我麻烦,看不得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秀恩爱。”
雷栗的嘴叭叭叭的,周毅都来不及捂住。
这些话肯定都到了皇帝耳朵里了,不过也不是雷栗第一次蛐蛐他了,应该他也习惯了……吧?
周毅心里叹了口气,顺了顺雷栗的后背让他消消气,说,
“不跟他生气了,生气老得快,我们快点回去吃了午饭补觉吧?”
因为在宫里商议事情很久,出宫门时已经快中午了。
雷栗还好,他来时就吃了早饭,但另几个一块商议的官员里,有个老大臣没吃,饿得是头昏眼花。
“这么一说我也饿了。”
雷栗拿了块荤糕点一口吃掉,又狠狠灌了一大口水,“那几个大臣真是能说,跟说话有瘾似的,一开腔就止不住,真想把他们关起来戒一戒瘾。”
戒瘾?
周毅心想,这不就是戒毒所吗?
“还犟,我说什么都要质疑我一下,吵得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雷栗越说越气,一口一个糕点,吃得恶狠狠的,“上头那位一声不吭,就搁那看我们吵,一问他都说好,然后难以抉择,继续看我们吵架。”
“气死人了!”
“确实气人……”
周毅顺着他哄,听他吐槽半天,吃糕点饱了又困了,就让他窝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吧,到了侯府我叫你。”
“行……”
困意上头的雷栗嗓音含糊,话音未落就睡着了。
雷栗醒时已经是下午。
他已经在侯府房间的床上了,窗外是西斜的阳光。
雷栗睡饱了,但是肚子饿得要命,慢吞吞地穿了鞋和衣服,出门后就看到周毅往这边走。
“我猜到这个点你应该醒了,饿了吧?锅里有粥温着,还是你想吃面?厨房里吊了高汤可以下面。”
“想吃面。”
雷栗伸出两根手指,“要两个荷包蛋,加葱花,要你做的。”
“好。”
周毅点点头,同他一起往厨房走,边走边说话。
一路上侯府的下人们朝他们行礼,见怪不怪地看着侯爷和侯夫人进厨房,然后洗手扎围裙,熟练地开始做菜。
是侯夫人洗手作羹汤。
侯爷就在一旁看着,眼巴巴的,最后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鸡蛋面,养尊优处的侯爷却吃得特别香。
“侯爷和夫人感情真好。”
“当然了,二十几年的夫夫了,感情能不好么?”
“几十年的夫妻也很少有感情好的。”
“就是,别说侯府,一般人家也少见这般如胶似漆的,而且侯爷和侯夫人都只有彼此……别家就是不纳妾,也会偷摸去青楼、养外室。”
“少爷和少夫人感情也好,少夫人和少爷青梅竹马,比少爷大了足足八岁呢!”
“差八岁还叫青梅竹马啊?我们那儿都叫童.养媳……”
第262章 262.笑面虎温柔刀,刀刀致命
蒙家镖局的总部在中川,物流的运转中枢也在中川,因此要接管镖局国有物流,得去中川进行权利交接。
出发去中川时已是八月。
为主的是长宁侯雷栗和候夫人周毅,随行的有一众大小官员,以及一队被皇帝派来保护长宁侯的原属京都卫的卫兵。
雷家人里只有雷栗和周毅去了。
雷生姜是翰林院的编修,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也不能擅自离开岗位,而苗玉蕤才怀孕三个多月,不好挪动,怕路上出意外。
柳叶儿和雷大山年纪大了,也不合适出远路。
之前从清米县来北京都,是一家人游玩似的慢悠悠地上京,现在去中川是办公务的,不好带着老两口一块去。
而雷惊笙要在侯府里镇场子。
雷生姜才十八岁官职又低,且请封世子的折子也没批,还在皇帝那儿压着,要雷栗办好了镖局的事才会批准,他咖位过于小了,镇不住北京都的暗流汹涌。
而雷惊笙是皇帝封的郡主,阅历丰富,又气焰嚣张,仗着长宁侯的阿哥谁来也不怕,自然能护住长宁侯府。
雷惊笙不去,青栀自不可能跟着兄长夫夫去中川,苗玉蕤有孕养胎,他就得负责侯府大部分的事务,不能全赖仗老管家做。
老管家只是皇帝暂借给长宁侯府应急的,可不能真把人当牲口使啊。
雷周周就不用说了。
这小哥儿到了北京都本来还挺高兴,发现自己要念书上学,还没有村里的好朋友一起受苦,感觉天都塌了。
因学堂不收哥儿女子,而私塾里给哥儿女孩教授的多是相夫教子的内容,雷栗不喜欢,就请了夫子来侯府,给雷周周一对一教学。
全程只盯着雷周周一个,害他要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上课。
不过另一个夫子这小哥儿很喜欢。
那是武学夫子,是雷栗特地请来教雷周周的。
周毅教雷周周的东西都是现代的,虽可搏击敌人和防身,但大多是强身健体的拳法和运动,而武学夫子武功高强,精通骑射,还擅长数项冷兵器。
雷周周把大刀耍得虎虎生威,又跟着武学夫子学武功,学长枪、鞭子、飞镖、学剑,知道用双刀流、三刀流后也想学,还想学骑射。
雷栗自然答应小哥儿,“要是爹爹从中川回来后,文夫子夸周周表现好,爹爹就给周周买一匹小马驹,请师傅教周周骑马射箭。”
“好!”
小哥儿目光灼灼地点头,眼里都是对小马驹的期待和欢喜。
“爹爹买多几匹吧,等爹爹回来了,我们一块骑马出去玩,十七说他家有个马场特别大。”
“好呀。”
雷栗笑着应了。
雷家好些人都会骑马,雷栗、周毅、雷惊笙和雷生姜,还有雷周周,苗玉蕤会骑一点,但不能自己单独骑一匹马,青栀也需要雷惊笙带着骑。
雷栗几人因为经常骑马出去玩,所以马术还不错,但仅限于骑,射就是半吊子,骑着射十次箭都不一定能射中兔子,纯业余水平。
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雷生姜在县学里学过骑射,但科举之中文状元不考骑射,县学就不太重视,骑射夫子水平一般,所以他只懂皮毛,教不了雷周周。
不过对于回中川后的骑马出行,雷家人都挺期待的,这是来北京都后,一家人第一次集体出去游玩。
但在去中川路上,雷栗烦到简直想杀人。
因为随行做副的是一个老大臣,他是朝廷中保守派代表人物,也是跟以雷栗为代表的创新派,吵得最凶、最不认同他做法的。
老大臣稳重迂腐。
他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尤其蒙家是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理应恭恭敬敬将镖局奉上朝廷,而不该以此要挟,封官奖赏。
蒙家不可封。
蒙家镖局之中的镖师更不能封。
旁人不是建功立业,就是寒窗苦读数十载,从童生一步步考到举人、进士才能当官,且多是九品芝麻官,只有一二甲起点才高一点。
而蒙家人区区商贾有什么功绩,那些镖师又有什么功绩?
凭什么长宁侯动动嘴皮子,那些商贾镖师就能鲤鱼跃龙门,白身变官员?长宁侯坚持封官嘉奖,莫不是和蒙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吧!
当然。
老大臣是读书人,读书人说话不会这么直白,但那长篇大论的拐弯抹角含沙射影,雷栗是个傻子才听不出来。
而雷栗:呵呵他也非常温和有礼,笑眯眯地,回怼了老大臣两刻钟,怼得老大臣一张老脸涨红,怼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老大臣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看雷栗更不顺眼了。
正好。
雷栗也看不惯他。
四十二岁的长宁侯和七十二的老大臣就这么对上了。
不见面还算和平共处,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一个是笑面虎温柔刀,刀刀致命;一个吹胡子瞪眼睛,句句诛心。
底下的小官员不敢吱声,稍大一些的官员两头劝,而侯夫人周毅夹在中间,得顺着自家侯爷的气,也要防止老大臣被气出好歹。
从北京都到中川近一个月。
马车再怎么宽敞舒适,也颠簸,不管是坐是躺都不舒服。
要是碰上驿站或是客栈还好,能住单人房间好好休息,雷栗夜里能吃周毅填饱肚子,也睡得好,就心情愉快,碰见老大臣时攻击性也低一点。
要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背痛,没好地儿休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对周毅做什么,若偏逢连夜雨,雷栗就气压低迷,攻击力十足。
这时,就是老大臣不来找他茬,雷栗也会锁定他攻击。
同时谁来谁死,其他大小官员全部老实装鹌鹑,周毅不会被雷栗攻击,但是会被他拉来当判官评理,老大臣不会拉他当判官,但会顺带攻击他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却吃软饭。
最后,往往是这小老头气得跳脚,雷栗心情舒畅得意洋洋。
大大小小吵了几十次架,终于到了中川府城。
蒙家早几天就让人候在城门等,远远见到长宁侯一行人来,飞快跑回去汇报,蒙家上下都动了起来。
而府城里的大小官员也收到了消息,纷纷到城门去迎接。
长宁侯雷栗舟车劳顿,懒得跟知府等地方官员客套,一张脸面无表情,说话简短冷酷,公事公办。
知府等人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时间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不过看到众官员后旁的蒙家人,那些蒙络的长辈,雷栗就温和多了,带了笑寒暄道,
“蒙老爷,蒙夫人,蒙大哥二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寻常如以往的态度,让蒙家人有些受宠若惊。
“小人蒙福光,携家眷见侯爷安。”
大庭广众,蒙福光不敢胡来,带着蒙家人恭敬仔细地敬了一个大礼,是对侯爷应有的礼数。
闻弦知雅意。
雷栗自然不会执意搞特殊,只是在蒙家人行礼后,就立刻让他们起了身。蒙福光也没有跟雷栗寒暄,而是把话语权还给了知府。
“侯爷往里请。”
中川知府陪着笑,恭恭敬敬地把长宁侯一行人请进去。
接风宴办得奢华,是中川大名鼎鼎、预订已经排到一年后的“官宴”,连官宴的当家人也出来迎接了。
雷栗对美酒佳肴非常满意,只是吃饭时,老大臣和知府等官员跟说话有瘾似的,话太多了,非常打扰他吃饭。
雷栗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行了,闭嘴吧,食不言寝不语不懂吗?好好让人吃饭不行吗?”
知府瞬间不敢吱声。
老大臣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雷栗说不出话来。
而周毅……
他默默地给雷栗夹了一块肉,又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盛了一碗汤放凉,好让雷栗一会儿能喝。
吃了饭,时辰不早了,已经入夜,雷栗就去了知府给他准备的府邸,和周毅一觉睡到天亮。
没见知府等人。
雷栗和周毅去了蒙府。
“上头的意思是把镖局收归国有,蒙家可以占两成利,但不能再插手物流,镖局里的镖师就跟府衙的捕快一样,归入编制,那些有功劳受拥戴的镖头,可以封几个小官吏。”
雷栗直截了当道,“这小官严格来说不是官,因为它不属于九品十八级里的任何一级,只是有一定的权利。”
“镖局吃朝廷饭的,受朝廷管辖,但是独立出来,不归六部也不归中川等地方官府管,而是专门成立一个物流部设立一个物流官统管。”
“这个部门目前是我在管,后面是不是,要看皇帝的意思,毕竟我们两家关系好,你管还是我管差别不大,后头可能会让我避嫌。”
周毅补了一句,“在朝廷看来,差别不大。”
雷家和蒙家息息相关,相辅相成,谁倒了另一个也不远了,朝廷当然会觉得他们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我晓得。”
蒙老爷子心情沉重。
几乎半个家业都让出去了,心情能不沉重吗?
这个权,说是给雷栗,其实就是给朝廷、给皇帝,却能离间他们两家,让他们互相猜忌。
且不管两家关系如何,镖局都跟蒙家彻底没有关系了。
第263章 263.道高一尺长宁侯
不管如何不愿,镖局还是要收归朝廷,去蒙改国姓。
蒙福光是个聪明人。
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因此在和雷栗周毅推心置腹地商谈过后,短暂地挣扎,他就点头让出镖局了。
也是因为来的是雷栗,若是其他人,深感被皇帝背刺的蒙福光就不会这么轻易、这么甘心地让出物流这块肉。
“镖局是你和周毅提议建立的,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通达天下,也是你们给二小子出谋划策。”
“这镖局合该有你们一份,只是你们推说自己只是出计,没出力没出钱,分成一点没要,如今到你的手里也是天意。”
蒙福光叹了口气,苍老却锐利的眼瞳看着雷栗和周毅,更多是释然,
“镖局给你管着,我放心。只是镖局不只有我们蒙家,其他大股东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大佑朝是有出资合伙做生意的,只不过对于合伙人没有明确的定义,“股东”和“合资”这两个词也是周毅提议蒙家拉拢各个府城的地方势力入伙时,提出来的。
在镖局里,中川蒙家是第一大股东,镖船用的也是蒙家的商标旗帜。
但在其他的府城中,除了蒙家的商标之外也会加一个当地大股东的标志,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蒙家镖局底下哪个府城的镖船,顺带宣扬出资的股方。
这些股东经过多年的盘踞已经变成了顽固的地头蛇,就算是朝廷,也不能轻易动武强制他们上交权利。
万一将他们逼上了梁山,揭竿造反,对皇帝来说也是不小的困扰。
虽然玩釜底抽薪这一套特别好,直接用朝廷强制力抄家,既能瓦解当地势力不让其壮大,也能将他们的钱财充公,丰富国库,但不利于团结民心。
所以这是下下策。
而且这招也有很大的弊端。
那就是需要各大府城的官府势力一起动手,且是当地官府自己都不知道的突然袭击,才能避免走漏风声,让那些商贾有所防备,提前造反。
还是以和为贵。
“我知道的。”
雷栗略微凝重地点点头,目光下意识看向周毅,周毅与他对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料到了这一趟不会轻松,所以定制了多个计划,从多个方面、从薄弱点攻破。
但这些计划他们不会跟蒙家透底。
蒙络与雷周夫夫关系好,蒙老爷子和蒙二哥也看得清,知道朝廷收归物流不可抵挡,所以在前几年就开始收拢势力,约束手下的镖师。
而蒙家低调了,那些股东和他们底下的镖师们,却越发张扬,成群结队行在城中,有时连府衙的捕快都会退让三分。
要不是这样,皇帝还不会这么快收归镖局势力。
“知府等地方官员也投股了镖局,他们肚子里的小九九也多着,在镖局里安插了不少钉子。”
雷栗的桃花眼毫无半点笑意,泛着冷光,“这些钉子不能留,要么拔除要么招安,省得找事。中川的官员该贬的贬,该升的升。不听话的就武力控制,打几板子牢里关几天就老实了。”
他家生姜才刚有第一个孩子,周周还没谈过恋爱,爹娘年事已高,正是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的好时候,事关全家人的性命,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如今的雷栗。
依然是当年面不改色砍死野猪,半路抓一条蛇的雷栗。
皇帝给了一百京都卫,每一位都能以一当十,他们是保护钦差长宁侯的盾,也是长宁侯的矛,不止能震慑当地官员和商贾,必要时候矛也会见血。
雷栗雷厉风行。
早上去过蒙家得了蒙老爷子点头,下午就设宴款待中川镖局其余股东,包括中川从四品的知府。
鸿门宴。
虽然中川知府并不知道这个典故,但当他踏进中川“一家川菜馆”的包厢,看到里头坐的都是镖局的股东,而蒙家人并不在时,他的后背顷刻之间冷汗涔涔。
“谢大人,快坐,就等你了。”
长宁侯雷栗面色温和,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身旁坐着魁梧高大的侯夫人周毅,正不紧不慢地给雷栗剃鱼刺,白瓷筷子轻而易举挑出刺头,长的,短的,没有一根能逃过法眼。
布坐众人的宴席之外,身高九尺孔武有力的京都卫面无表情,鹰目锐利,恍神之间仿佛凶神恶煞。
二十位京都卫。
只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断知府大人,以及在座各位股东的脖子。
中川知府两股战战坐若针毡,股东之间有人恍若未见那些精卫,乐呵呵的,有人冷汗直冒却不敢擦,有人横眉冷对,梗着脖子直视长宁侯。
“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长宁侯雷栗笑意满面,温和得仿佛这是一场平常的宴会,接下来也没有提一句镖局的事。
而周毅老神在在地帮他剃鱼刺、剥虾蘸酱、盛汤,似乎真是一位贤良淑德的侯府夫人。
“明人不说暗话。侯爷忽然将我们诸位请到这来,如此大张旗鼓,是何意?别说侯爷您真是为了吃顿饭见人的。”
那位横眉冷目的先坐不住了,冷冷开腔,而他第一个字出声,那些面无表情的京都卫就倏然而统一地目光锁定了他,隐约有长刀出鞘的轻响。
“本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要请诸位来见见,这是其一;其二嘛……”
雷栗轻笑了笑,声色未动就有人上前,将契书一一放在了各位股东面前,以及笔墨和盖章用的红泥。
“就是请谢大人和诸位签下这份契书,按上手印。哦,对了,奉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抗争,我这一百精卫……可有八十不在此。”
这话一出,众股东顿时大惊失色。
有人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有人大汗直冒连忙说和,有人愤慨但在短短几秒后,又无可奈何颓然而坐。
白芒锋利的长刀横在脖子上,家人被拿捏在长宁侯的精卫之中,他们可以自己死,但不能拿家人的命去赌。
“签吧。”
雷栗笑眯眯地请道。
他没给他们三振出局的机会,而是直接以泰山压顶之势,让这些地头蛇老实就范,不敢起一丝波澜。
白纸黑字红手印。
雷栗收好这些转让镖局股权的契书,脸上的笑也真诚了几分,“放心,朝廷仁慈宽宥,不仅让各位免了牢狱之行,还会优待诸位及诸位的家人。”
对于他说的优待,这些商贾包括中川知府并不相信,但那句“免于牢狱之行”,却让他们义愤又后怕庆幸,又生出几分民难与关斗的悲哀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中川知府一脸悲怆戚戚,心想,自己的仕途怕也是到头了。
在雷栗相当于软禁的管控那些股东,逼他们签了契书之后,并没有直接放他们离开,而是自己和周毅先走了。
他带着那些契书到了中川总镖局,解除了镖局里所有高层镖局里的大小掌柜管事,由自己带的文职官员暂时担任,以迅雷不及掩耳控制了整个镖局。
丢了工作的掌柜管事们交接工作时都是懵的,镖局里的镖师就更懵了,一眨眼的功夫,上司和顶头上司全都换人了。
他们还不知道,镖局的老板也换人了,由中川的大商贾变成了长宁侯,或者说当今皇帝。
“近五年的账目都要给我查清楚,这几年之中的镖头不管还在现任还是已经走人的,也要一一记录给我。”
雷栗带来的这些文职官员都是他精挑细选,从户部那儿撬来的,全都精通算术尤其是算账。
其中,不乏是由万家学堂启蒙,或在四方学堂念过书的。
知道是周毅提议办立这两类学堂,造福了无数百姓,还是编纂《识字》《识物》等启蒙幼书的作者,使教化更简明,都对他特别仰慕。
“控制了高层和中层,接着就是底下那些镖师了。”
雷栗思忖着。
他行动特别简单粗暴,招安那些镖师都不用多说什么。
只是宣布镖局将归入朝廷,重新列整镖局制度,将镖头纳入编制并公开竞选镖头,就足以将原股东和镖师的视线吸引过去。
这年头,几乎没人不想当官的,当官吃的可是朝廷饭、铁饭碗,而且说出去还特别威风。
而能当上镖头,一般都是上头有人的,他们背后的不是那些股东商贾,就是知府等府衙里的官员。
关系盘根错节。
都由利益缔结。
原本他们只要拧成一股绳,明里暗里挑动关系,让雷栗空有权利却没有人为他做事,变成一个光杆司令。
可惜雷栗道高一尺。
“镖头是小吏,相当于府衙里的总捕快,而总镖头即是正九品官员,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雷栗笑眯眯地对那些商贾说,“镖局的发展至今是诸位的功劳,日后也要继续仰仗各位,因此,诸位都可推举一位镖师竞争镖头,至于最后花落谁家,就看各位镖师的手段了。”
那些商贾都知道这是分化他们的手段,但他们不能不争。
镖局是朝廷的,但是那些船、那些货物、那些渠道,依然是他们自家的,有自家的镖头和没有可是两回事。
第264章 264.当时只道是寻常
物流国有化。
实行起来的时间比雷栗想的还要久得多,他原本预计,能在腊月回北京都陪家人们过年的,最后却实在抽不开身。
收回股权、整改镖局、以重选镖头的名义重新洗牌镖局的势力,挑选适合的人选暂时担任镖局职务,并且在最短时间之内,保证镖局如从前般顺利运转。
对接客户、对接货物、路线划分、镖师分配以及运货途中会遇到的一系列问题等等,雷栗和周毅都要不断地解决优化。
而对于镖局里的沉疴陋病,雷栗和周毅也得一一改掉。
至于老大臣等顽固派的意见,直接被雷栗忽略了。
白驹过隙。
雷栗夫夫俩在中川过了新年,刚休息几天,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
雷栗和周毅要把中川镖局作为镖局总局,并且作为示范性镖局,所有东西都要规范,让其他府城的镖局向总局看齐,因此花费的时间精力也是最多的。
等一切都走上正规,已经是来年二月多,长宁侯一行人坐船去往西岭,整改西岭的分镖局。
在所有府城之中,西岭镖局纳入编制应该是最简单的了。
因为西岭知府是天子门下,又早就收到了皇帝的旨意,知道皇帝对物流势在必得,于是暗中掌控了西岭镖局,在长宁侯到达时亲手将镖局奉上。
也是这时,雷栗联想到自己四十大寿时,来自西岭知府的那份礼物,而恐怕早在那之前,皇帝就动了拿他做刀俎的意思。
公事暂告一段落,既然到了西岭,夫夫俩就决定回村里看看。
不带任何随从。
雷栗和周毅轻车从简去到清米县里,先是到县衙拜访或者说震慑了一下这位年轻的知县。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这是超一品的长宁侯,而清米县知县只是正七品小官。
雷栗大棒加蜜枣,将这知县吓得汗流浃背,又画大饼将他糊弄得五迷三道,连连表示自己一定会多关照三里河村,照拂侯爷的亲眷乡里。
而后,雷栗和周毅去了朱珠儿家。
一年多没见,朱珠儿模样还是从前那样,只是一见到雷栗就激动得掉泪。
“去了京都那么远,信都要在路上走一两月才到,而信给了你再收到你的回信,就是小半年过去了。”
“你那时来信说生姜考中了探花郎,留在翰林院当什么修,要常住在京都里,短时间回不来县里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难见你了,夜里哭了好几回,没成想这么快就见着了,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朱珠儿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雷栗都插不上嘴,他说着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说话了都忘记让你进门了,快进来坐,中午就在家吃饭!”
“硕儿硕儿”
“在呢!”
屋里头一个高壮黝黑的小子探出头,瞅见雷栗两人,眼睛一亮,“雷爹爹!周阿爹!你们回来了?生姜和周周他们呢?”
“生姜和周周都在京都,我和你周阿爹是有事路过,回来看你爹爹和阿爷。”
雷栗爽快地笑起来,“只有你和你爹爹在家?阿爷不在?”
“阿爷出门找人唠嗑去了!”
朱硕挠了挠头,憨笑道,“只有我和爹在家,我媳妇儿抱着小姑娘上街买胭脂了,阿爹上工去了。”
“你阿爷又出去了?”
朱珠儿眉头一挑,刚才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但说话行事风风火火的,
“快去叫你阿爷回来,说栗哥儿和周毅回来了!然后到川菜馆里叫你爹,顺道买一只鸡拿两斤排骨两把青菜,家里有五花肉不用再拿了,记得没?”
“记得了!”
朱硕说完就急吼吼地跑出门了。
他继承了朱大户的身材,人高马大,还有一把子力气,于是跟朱大户学了杀猪的手艺,开了一个猪肉摊子,刚才是回来给家里拿五花肉的。
他两年前就成亲了,去年有了一个小闺女,如今才一岁多,长得粉嫩可爱,他媳妇儿就爱抱着小姑娘出去逛街。
“可惜硕小子不爱念书,性子也不如你家生姜稳重,不然哥俩一块考上京都,咱俩又能在一块说话。”
朱珠儿说着这话,但其实对自家朱硕挺满意的。
朱硕长得壮实健康,人孝顺,对媳妇孩子也好,也能吃苦,能赚银子养家。
虽然学习不好考不了官,但人也不能要求太多不是,他阿爹朱青山都没当上官呢,总不能硬要他考上吧。
“在县里也挺好的,京都看着繁华,其实水也深。”
雷栗说着笑了笑,“不过你要是想去京都看一看也好,京都好玩好吃的东西多,我做东,你吃的用的我都包了,不花你一文钱如何?”
“正巧玉蕤有喜九个月了,估摸着快生了,我和周毅打算这几天回京都一趟,你可以跟我一道走。”
“我……”
朱珠儿犹豫了下,摇了摇头,“算了,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抛下爹娘孩子回来的,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才回来的吧?”
“你们办正事,我一家老小跟着你做什么?总不能拖你的后腿误了你的事,还是日后有时间,我再上京都看你。”
“知我者朱珠儿也。”
雷栗笑着说,“不过你是多想了,一点不耽误,你若是想跟我们去京都,安安心心跟着就成了,你家栗哥儿可是官儿最大的,管着几百号人呢,没人敢说什么。”
“官儿……”
朱珠儿听了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家伙,不声不响的,真当官了?还说是生姜上京赶考你才搬家的,我看是你得了上头的令,才舍得动弹大老远去京都吧?”
“还真不是。”
雷栗苦笑两声,“我之前一直不敢上北京都,就是怕被抓壮丁给上头干活,哪成想我都四十多了,还是没能逃掉……”
“你也知道,生姜这孩子单纯善良,容易被人骗,只是骗钱财还好,就怕遇到强盗水匪抢钱又杀人,或是被小人背刺,丢了性命。”
“从小到大,生姜就没离开我和周毅超过三天,分开最远就是偶尔我俩住县城,他住在村里。”
“你别看周毅总是黑着面凶巴巴的,其实最是多愁善感,要让生姜独自上京,他不得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
“……”
周毅有些不好意思,往外稍稍偏过视线。
朱珠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倒是,你家周毅最是心细,也是操心的命,一天都闲不下来。”
“你刚刚怀生姜时,夜里有点发热,大夫都说没什么毛病,他还跑到我这来问我怀硕儿时,身上是不是也有发热。”
“有娃娃了那可就是两个人,两个人的身子自然比一个人的热些。”
“不像我家青山,心大,我怀硕儿时他都没发觉我身上有比平常热一点,有回我真发热了,还是我爹先发觉不对的。”
那时朱青山还是前老板的账房,跟着老板出货跑来跑去的,加上他并不是很细致的人,就没能先发现朱珠儿不对劲。
但后面朱大户去找大夫,他在家照顾有孕发热的朱珠儿,很尽心尽力,生了小朱硕后也经常一起带孩子,陪孩子玩耍、识字。
雷栗和朱珠儿说了一会儿话,朱大户就回来了。
朱大户这两年身体差了一些,不过总体还算硬朗,知道雷栗回来,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执意中午要做饭给雷栗和周毅露一手。
没多久,朱青山也回来了。
雷栗和他们说在京都的日子,周毅偶尔补充几句,说说笑笑的,就在朱珠儿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下午雷栗夫夫俩要回三里河村,朱珠儿和朱大户说自己没事干,也要跟着他俩回村,于是就四个人回去。
朱珠儿和朱大户说着这一年里,县城和村里的事情和变化,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长里短,但雷栗和周毅都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三里河村,雷栗夫夫俩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在辣椒园骂人的柳小草停下吵架,急切地寻跑过来,在番茄园的桂夫郎也急忙跑来主要强调自己有多兢兢业业,暗戳戳地想要升工资。
村里人围着雷栗夫夫俩,问不完的关于京都的问题,说不完的为什么雷大山和惊笙他们为什么没回来,还有家长里短的亲切寒暄。
在隔壁十里河村的外阿公家知道雷栗他们回来了,连忙坐马车到了三里河村,去雷家见夫夫俩。
又是一阵欢喜和寒暄。
晚饭雷栗和周毅是在外阿公家吃的。
饭桌上热闹极了,大家各自说着这一年里的事情,有些夫夫俩已经听村里人说过,还是很有兴致地又听了一遍。
雷栗和周毅只在村里停留了两天,第三天他们就在亲人和村人的目光之中,坐着马车离开了。
“别送了回去吧”
雷栗看着白发苍苍的外阿公和外阿婆互相搀扶着,一步步跟着马车后面,不舍地关切的目光追随着他们,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周毅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也情不自禁地望向村里。
之前一别当是远游,知道迟早会回;这一别,才是真的不知归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
第265章 265.宝宝是个小姑娘~
没能回北京都看小宝宝。
百洄镖局形势比雷栗和周毅预估得严峻,他们原想兵分两路,让大部队先去百洄,自己赶回北京都看一眼小宝宝,再去百洄跟大部队汇合。
但百洄发生了动乱。
百洄的镖局和物流比其他府城都要复杂,因为在这里,蒙家并不是第一控股方,而是百洄海商大商会的会主,即百洄最大的海商方老板。
这位方老板把控百洄商圈已二十余载,连官府都要对其退让三分,是名副其实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雷栗原本是想用怀柔政策,以官民互惠的名义,与这位方老板在物流达成合作,再潜移默化地架空方老板,以完成镖局彻底国有化的目标。
没想到这位方老板竟是如此刚烈果决,听闻中川镖局发生的事情后,先发制人,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蒙家和官府踢出了镖局,彻底掌控了百洄的物流。
而此时,长宁侯的手下收归镖局的大小官员和精卫等才刚刚抵达百洄,并遭到了百洄商人和百姓的排斥和抵制。
雷栗:“……”
天杀的!
就不能让他消停一会儿!
心里骂了派他来干活得罪人的该死的皇帝几十遍,又骂了几百遍方老板,最后放弃回北京都看可爱的小宝宝,和周毅转道去了百洄府城。
此时局势很坏。
方老板已经把控住大小镖局,百洄官府事不关己不作为,小商人和百姓们也不欢迎长宁侯一行人。
雷栗到府衙时,都感觉到了百洄知府那看似热情谦卑的笑容底下,是高高挂起冷眼看戏的轻蔑和敷衍。
这位大腹便便的知府,这些年收了海商商会不少银子,他并不想打破当下的局面,破坏他和方老板的关系,也不相信这位异军崛起的哥儿侯爷的能力。
甚至他觉得,长宁侯之所以出入都带着那百位原京都卫的精兵,喜欢被一众大小官员簇拥,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长宁侯是不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了。
因为这位知府大人,雷栗要换掉,整个百洄的大小官员,他都要清洗一遍,来一场彻底的大换血。
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砍头抄家;尸位素餐毫无作为的,革职查办;巧舌如簧却一事无成的,贬谪降职;有心向上却困囿于现状的,就大棒蜜枣双管齐下,先敲打后画饼,把人笼络过来。
雷栗一顿操作猛如虎,却只动了官场没提一句镖局的事,把百洄的商贾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还以为他这青天大老爷,是特地来整顿职场了。
但这手敲山震虎,明眼人如方老板,可看得清清楚楚。
长宁侯的意思是:
识相的大家就一起发财,不识相,从四品的知府他都能轻松撸下来,何况是他一个白身的商贾。
雷栗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整顿了百洄官场,因为撸了不少人下去,职位空缺不少,他看着提拔了一些人上来暂代。
雷栗还给他们画了一个干得好,或许就能把“暂”字去掉的大饼,使得那些被提拔的官员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地要跟着长宁侯干大事。
甚至有官员提议直接动兵拿下方老板及其党羽,杀鸡儆猴。
这个“杀”不是比喻。
是真杀。
“不用。”
雷栗推掉了这个提议,好整以暇道,“咱们不必费一兵一卒,不出一个月,方老板自会乖乖上门把镖局奉上。”
闻言,那些官吏都在纳闷,不知道长宁侯的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竟然能让方老板乖乖就范。
而听到这话的周毅,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他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觉得雷栗这招特别阴损。
新的知府还没到任,百洄府衙完全被长宁侯把控,而这府衙似乎风平浪静,只是之前抓落马官员,现在恢复工作,捕快开始办公了。
第一天抓了小猫三两只。
第二天小试牛刀,抓了七八个人,都是有名的恶霸。
第三天……
一个月下来抓了上百个人。
一合计,几乎全是商人或者商人的亲人手下,跟海商有关的抓得最多。
而且当天抓了,当天雷栗就升堂,当着百姓的面一个一个地审理判决,并且请那些商贾到场观摩。
要是案情清晰明了的,雷栗当场就判了刑,或打大板子,或关多少年大牢,或者直接秋后处斩。
要是案情不明了的复杂的,雷栗就按下,把嫌疑人拘留,等调查清楚了再判但这时候的拘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又没有拘留所,都是坐大狱。
而且这一调查、一审理,就不知道拘留到啥时候了。
最后调查完了只是一件小事情,只是判坐牢几个月或者罚钱,那前头拘留的时间又不算在内,不是白白蹲局子了吗?
那些商人就不服。
“不服可上诉。”
雷栗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很是亲切温和,却是笑里藏刀。
“按我大佑朝的条令律法,若有百姓上诉状告不公,各地官府不可置之不理,无论大小事情皆需接状纸,调查明理,还百姓一个公道。”
“本侯是按我朝律法办事,皆有章程,并无私心。”
“你若是想上诉朝廷,控诉本侯私自抓人办事不公,需写诉状到北京都去告御状,本侯乃是超一品官职,大理寺可管不到本侯头上。”
雷栗非常贴心地告诉那些商人怎么申冤状告自己,还说,
“若是你们没钱请人写状纸,我这倒是有几个这方面的行家。”
“过几天府衙的犯人审理好了,公事没有这么多了,我可让他们在府衙门口办一场义写,诸位到时候可排队代写,放心,不收一文钱。”
雷栗觉得自己老善良了,搁别的侯爷哪有这么和善,还让府衙的官员免费给人写状纸,简直是绝世大善人。
但那些商人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反而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痛骂他一顿,但又怕雷栗用“辱骂朝廷官员”“以下犯上”的罪名关进大牢。
抓的人太多了,总有几个破防的在公堂上破口大骂。
而雷栗只轻描淡写说了几个字,直接二十个板子板板到肉,打得他们再没力气骂一个字。
“嗐……”
雷栗故作坚强地摇了摇头,跟周毅说,“这年头,好人真难当,免费为他们科普律法知识都不要。”
“他们确实没良心。”
周毅昧着良心说胡话,见雷栗的发丝乱了,就伸手给他捋齐。
“你抓了方老板好些人,他的手下、亲叔叔和表舅,还有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方老板那边什么反应?”
“现在还没反应。”
雷栗冷笑一声,“不过他迟早就低头,姓方的在百洄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他自己倒是立着大善人的人设,播了那么多好名声。”
“自己的儿子却当街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娶了不下二十房妻妾;叔叔贿赂官府的捕快,勾结起来陷害其他的商贾,谋夺货物和地契。”
“他的舅舅更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打死了人却称喝醉了酒,赔银子了事。”
“他手下的商贾就更不用说,逼迫其他商贾入会,交高昂的入会费,还用低价恶意收买小商贾的货物。”
“而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姓方的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约束好自己的人,闹这么多乱子,他以为他顾念旧情,给他们道歉擦屁股就是好人了?就能当白莲花独善其身了”
“做他的春秋大梦!”
可惜方老板手里的权势太多,海上有一半的船都是他家的,最好最大的出海路线被他掌控,最好的造船师傅也几乎把控他手里。
百洄的税收大头在方老板身上,经济链跟他息息相关,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暂时动他不得。
不然雷栗早就直接抓姓方的了。
他一百精卫加上府衙的捕快,不信抓不住一个方老板。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方老板也预感到了雷栗来势汹汹,明白继续僵持下去,死的只会是自己,区区一个长宁侯不算什么,但长宁侯背靠的朝廷可不是吃素的。
在一个阴雨沉沉的下午,他终于低头请见了长宁侯。
长宁侯雷栗赴约时,依然带着他的侯夫人和一百警卫,众星拱月般的,往那儿一坐,似笑非笑的眸子,就让方老板冷汗冒出。
最后自然是上交镖局了。
但这场拉锯战太久,雷栗完全错过了小宝宝的百天酒,这让他心情格外差,也格外急。
府衙大牢里剩下没审问好的犯人,雷栗不管了,直接让其他官员处理,自己打着回京都向皇帝述职的名义,和周毅两个人跑路了。
也不算两个人。
因为他还是带了几个精卫的,两个府城之间相隔甚远,保不齐就有匪盗横行,带点保镖,小心驶得万年船。
快马加鞭。
雷栗和周毅终于在小宝宝四个月的时候回来了。
小宝宝粉雕玉琢,穿着鹅黄色的小衣服戴着银镯子,在吐口水泡泡,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他俩。
夫夫俩心都化了。
这是他们的小孙女呀!
苗玉蕤和雷生姜的小宝宝,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
第266章 267.雷生姜发出尖锐爆鸣
小宝宝是一个很爱笑的小姑娘。
虽然没见过雷栗和周毅,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就月牙弯弯起来,咯咯笑着,挥舞小手手要抓他们的手。
“哎哟~”
“我们可爱的小宝宝~”
雷栗喜欢得不行,小心地把小宝宝抱起来,小小一只,软软热热的像小糯米团子,一蹭她的小脸蛋就咯咯地笑。
“啊啊~”
小宝宝一点没有厚此薄彼,和栗阿爷玩了一小会儿,又张开肉乎乎的小胳膊和小手,要周毅阿爷抱抱。
周毅小心翼翼地抱了过去。
这小姑娘小得像猫,骨骼还没发育完全,软乎乎的,又热得像只小火炉,周毅一只手就能稳稳把她托抱住。
小姑娘的小胳膊短短手也短短,抱不到周毅的脖子,只能攥住他的衣领,努力仰着头瞧周毅阿爷的模样。
见他下巴似乎有点黑黑的,小姑娘就好奇地伸手去摸,刚一摸,就马上把小手收了回来,小嘴巴张开了,眼睛睁得更大,很不可思议的小模样。
“……?”
周毅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自己下巴,扎扎的,是长胡茬了。
“小姜姜被扎了居然不哭。”
雷栗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小宝宝的手边,小宝宝立刻就握住了,还弯眼笑,但她的手实在太小了,一整只手才握住雷栗的一个指节。
“姜姜小宝贝~”
“啊啊~”
“宝贝姜姜呀~”
“啊啊~”
雷栗叫她一句,她就咿咿啊啊地应一句,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
而姜姜就是小姑娘的乳名,随苗玉蕤姓,大名还没有决定好,暂时叫苗姜姜,也可以叫苗宝宝。
这是苗玉蕤打趣雷生姜叫的,因为雷生姜的小名叫宝宝,说雷宝宝的小宝宝也叫宝宝,每次一叫,都让雷生姜害臊得脸红耳热。
原本雷生姜觉得叫苗姜姜就很好,有小宝哥哥的名字又有他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他俩的小宝贝。
但苗玉蕤说,姜姜是长宁侯府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起个正式些的名字更好,而且带着她爹的名字,别人一叫,也连带叫了雷生姜,感觉不太好。
雷生姜一想也是,他想要他的小宝哥哥叫姜姜时想起他,但不想要别人也想起他,而且他和小宝哥哥的宝贝姑娘,是要配个更好的名字才行。
但这么一想,雷生姜就觉得什么名都配不上姜姜了。
冥思苦想,绞尽脑汁,起了一个又划掉一个,孩子都出生四个多月了,他还没想出个满意的。
雷大山他们也在想。
苗夫郎夫夫也在想。
在去年苗玉蕤确认有喜之后,就写了信寄给三里河村的苗夫郎夫夫。
苗夫郎和张大强收到信后就坐不住了,收拾包袱,跟着蒙家的商队,千里迢迢找到了北京都来。
所以二月份雷栗和周毅回村时,并没有看到苗夫郎夫夫。
苗夫郎给雷栗写了信知会他的,雷生姜也写了信说,但由于时间差,阴差阳错的,两封信都还没到雷栗手上,一问村人才知道他俩走了。
苗夫郎和张大强刚到北京都时,都很不适应。
不适应这里的高物价,不适应这里的规矩多,也不适应街上随处可见官差和富商,还有宵禁也让他们感到诧异,西岭等府城都是不宵禁的。
而雷栗长宁侯的身份也很让他们胆战心惊。
张大强还好,他神经粗,烦恼没几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苗夫郎就比较多思忧虑了。
他是哥儿,自小在家就不受待见,原生家庭痛苦以及一婚丈夫的虐待,让他遇事总忍不住往最坏想。
雷栗的身份变高了,自家和雷家原就门不当户不对,现在更是云泥之别。
苗夫郎怕别人会说苗玉蕤的闲话,说苗玉蕤配不上长宁侯世子,也怕日久天长后,雷生姜会嫌弃自家玉蕤的出身,会移情别恋想娶高门贵女。
普通富贵人家的汉子都三妻四妾,忍不住偷吃,何况是侯世子呢?
在雷栗刚解决中川镖局的问题后,皇帝就批了他请封的折子,立雷生姜为长宁侯府世子。
世袭罔替超一品的长宁侯的世子。
等到雷生姜继承侯位,他也会是超一品的长宁侯,身份之尊贵都不必多说。
苗夫郎思来想去,实在担心,但苗玉蕤那时候怀着孕,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怕惹得苗玉蕤也忧心忡忡。
还是苗玉蕤先发现不对的。
“爹爹,我相信生姜。”
苗玉蕤当时说,他轻轻抚摸着鼓起的小腹,神色轻柔,
“我看着生姜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也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他还总跟我说,要像栗爹爹和毅阿爹那样,一辈子都黏在一块。”
“要是……”
“要是生姜真的想同别人好,我也不会拦着他,我有和他的孩子,照生姜的性子,他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他明白爹爹的苦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爹爹不是怀疑生姜,而是想他更好,才总会过度担心、设想。
他相信雷生姜,想守着生姜好好过一辈子,但也明白人心易变,若是生姜真的变心想娶别人,他也不会怪生姜。
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
苗夫郎听了只是叹气,没再说雷生姜会不会变心了,转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顾苗玉蕤上。
后来苗夫郎想了想,也不一定是雷生姜会变心,万一,他是说万一,他家玉蕤先不想跟生姜过了呢?
苗夫郎觉得自家玉蕤不是这种人,但凡事都怕个万一,想了又想,他还是跟苗玉蕤私下提了提。
“若是……若是你不想跟生姜过了,又抹不开脸跟生姜说,就跟爹爹讲,爹爹去跟你栗爹爹说。”
苗玉蕤当时哭笑不得。
但那之后不久,也就是苗玉蕤八个多月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都是难看的斑点,身材臃肿,腿也水肿变粗,走路都慢吞吞的。
他忽然就很伤心,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雷生姜那时刚洗完澡,抹了苗玉蕤喜欢的香膏,擦得全身上下香喷喷,自己嗅了嗅,臭美地想哥哥肯定喜欢,肯定要亲亲他。
美滋滋地回了房间,准备抱小宝哥哥睡觉觉,就看见苗玉蕤在小声地哭,一见他哭得更厉害了。
雷生姜大惊失色。
雷生姜惊慌失措。
他急忙跑上去揽住苗玉蕤,轻轻地顺着苗玉蕤的后背,边低声细语地哄苗玉蕤,可苗玉蕤只是哭不说话,吓得他也不自觉哭起来。
两个人哭了半天。
到最后,苗玉蕤泪眼朦胧地看着雷生姜,觉得他哭得好可怜好可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雷生姜被笑得一头雾水。
但不要紧,小宝哥哥笑了就好了,于是他也傻呵呵地笑起来。
见苗玉蕤心情平复了,雷生姜才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哭了,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高兴。
苗玉蕤就很不好意思。
支吾半晌,断断续续地说,“……就是,脸上长了好多斑,好丑。”
“不丑!”
雷生姜立马坚定地说,砍钉截铁,“小宝哥哥一点都不丑,小宝哥哥最好看了,谁说哥哥丑的,我去捶死他!”
“没人……”
苗玉蕤还是很难为情,“就是我自己照镜子觉得……丑,不知道生了宝宝后,能不能消掉。”
“能消!”
雷生姜又马上说,顺着他哄,“大夫都说能消,肯定能消的,那可是全京都最有名的妇科圣手,只要每天擦药膏,生了宝宝就没有斑了。”
“再说,就是有斑也很好看啊,跟山水画似的,这里是小山,这是小鸟,这里是水,从山间流下来……”
苗玉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哪里能看出山和水来啊?他怎么看都只有斑点。
但雷生姜这么一说,他也不觉得那些斑难看了,反而想,这是因为他怀了生姜的宝宝才有的,是他俩恩爱的证明。
苗玉蕤心情就变好了。
可想到爹爹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问雷生姜,“要是,生的这个孩子是女孩或哥儿,后面我也怀不上孩子了,你就……就另外娶一个好人家的……”
苗玉蕤也不愿和别人分享雷生姜,特别是这么可爱这么好的小相公,但是他想,长宁侯的大世子,应该要有继承人吧?
大佑朝的哥儿和女孩还没有继承爵位的先例,他们能当郡主,甚至会被封,但不能当世子。
世袭罔替超一品。
多尊贵的爵位啊。
这是栗爹爹和毅阿爹挣来的,如今他们一个四十多一个五十出头,还要在外头奔波劳累,要是断了,苗玉蕤总感觉对不起他们。
北京都的上流官圈本来就瞧不起长宁侯府,觉得他们是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都在看他们侯府的笑话。
要是爵位第三代就断了,苗玉蕤的孩子也随苗姓,长宁侯府肯定会成为北京都最大的笑柄。
周周应该会招赘吧?
周周若是招赘,生的孩子姓雷,就能继承爵位,栗爹爹的长宁侯就不会断代,若是周周不招赘,嫁出去,生姜会不会就要娶别人了……
长宁侯的世子侧夫人,应该很多人想要吧。
苗玉蕤胡思乱想。
而雷生姜听到他的话完全呆住了。
第267章 268.年轻貌美的小相公
一下子天都塌了。
雷生姜压根没想过要和别人好,也不知道苗玉蕤为什么会这么说,登时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哥哥呜呜……”
“小、小宝哥哥……”
雷生姜哭得直打嗝,轮到苗玉蕤一头雾水手足无措了,连忙抱着雷生姜哄,“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
“小宝哥哥呜呜呜……”
雷生姜委屈极了,哭得可怜兮兮的,“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不是!”
苗玉蕤连连哄道,“我想要的,我怎么会不要生姜呢?小宝哥哥最喜欢生姜了,永远都不会不要生姜的。”
“……真的?”
“真的!”
苗玉蕤瞧见他泪眼朦胧,眼眶红嘴唇也红的可怜模样,心都化了,连连保证,“真的,哥哥说的都是真的,最喜欢生姜了……生姜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小宝哥哥为什么要那么说?”
雷生姜眼睫挂着泪珠,说着嘴巴一扁,腮帮子也鼓起来,委委屈屈又气鼓鼓的,“为什么要让我娶别人家的?你都有我了,你还让我和别人好,你是不是生了宝宝就不喜欢我了?”
“不是的……”
苗玉蕤急忙摇头。
雷生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嘴巴依然撅得能挂油壶,“那为什么生了小女儿或小哥儿,就要我和别人好?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相公了?”
“当然是我最喜欢的小相公了……”
苗玉蕤伸手抚摸他的脸,气鼓鼓的生姜小狗把脸贴在他手心,哼哼唧唧地蹭蹭,“那你跟我解释,要是不给个好理由,我就……我就……”
生姜小狗想了想,眼睛一亮说,“我就记在小本本上,等生完宝宝,小宝哥哥身体好了,再跟你算账!”
他话里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苗玉蕤耳朵一下就红了,心想,最好小本本多记点,他巴不得生姜跟他算这种账呢。
“我不是想把你推给别人,只是……”
苗玉蕤犹豫了下,说了自己的担忧,雷生姜瞪大了眼睛,一副“就因为这个你就要让我和别人好”的不可思议。
“管他们笑什么!”
雷生姜理直气壮愤愤不平,“我就要生个小女儿怎么了?就是小哥儿怎么了?就是只有一个女孩那也是长宁侯府的郡主,是那些人能笑话的?”
“这个破爵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爹爹和阿爹在外头奔波劳累,不能一家人团聚,断了就断了。”
“就是不当长宁侯,不当官,咱们的孩子照样吃穿不愁,快快乐乐地长大。别人爱说爱笑就让他们笑去吧。”
雷生姜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难道被别人笑话了,他就要迎合那些人讨好他们吗?难道别人不想让他活着,他也要顺他们的意去死吗?
他的孩子就算是“没有汉子尊贵”的女孩或者哥儿,就算没有长宁侯爵位的继承权,那也是他们家最疼爱的宝贝。
“别怕他们。”
雷生姜气鼓鼓给苗玉蕤撑腰,安抚他说,“那些人敢笑,我就跟爹爹打小报告,让爹爹去收拾他们!”
“爹爹最记仇护短了。”
“以前那个姓刘的纠缠你,又骂咱俩,爹爹知道后,当天晚上就出门去抽了他们全家,现在爹爹可是长宁侯,谁敢笑话咱们家,看爹爹抽不抽他!”
苗玉蕤听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刚刚他还苦闷难过得哭,现在心里却豁然开朗,并理直气壮了。
是啊!
他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为什么要在意长宁侯这个虚名?
只有生姜和家里人才是最重要的,就是不做长宁侯、离开侯府了,生姜喜欢他、家人爱他的事实也不会变,也依然会喜欢疼爱他和生姜的孩子。
不管他生的是女孩、哥儿,还是有爵位继承权的汉子。
“方才是我钻牛角尖了。”
苗玉蕤双手轻轻捧起雷生姜的脸庞,轻柔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又亲亲他的脸蛋和额头,细声道歉说,
“那些话都不是我真心的,我一点也不想生姜同旁人好,也不愿意生姜娶别人,我很爱生姜,也很爱我们的宝宝,只想这个小家里只有我们三个……”
“还有宝宝的弟弟妹妹呢?”
雷生姜哼唧唧道,说着,伸手摸道苗玉蕤的小腹,轻柔地摸他已经鼓圆的肚子,里头是小小的他们的宝宝。
“我可是玉蕤的小相公,年轻着呢,玉蕤也很年轻得很,一辈子这么长,很容易就有弟弟妹妹的。”
他还举了例子证明自己的话,“你看爹爹快二十四岁生的我,我和周周隔了六岁,那生周周的时候也快三十岁了。”
“玉蕤现在才二十七岁,阿爹说最好生了宝宝后,过两年再要第二个孩子。”
“那时候我才二十一岁,玉蕤二十九岁,年轻气盛的,一不小心就会有孩子了,那我们就是四口小家啦。”
雷生姜嘿嘿傻乐。
苗玉蕤脸上微红,听着他乐,不自觉地也抿唇笑起来,“可是那时我都二十九了,生姜才二十一岁……”
“那玉蕤开心吗?”
雷生姜把脸凑上去贴贴,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故意装可爱,
“这么年轻貌美又听话的小相公,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玉蕤不用打灯笼,小相公自己就贴上来了……玉蕤开不开心?”
苗玉蕤被他逗笑了,不住地笑,边点头说,“开心呀。”
“小相公也开心。”
雷生姜傻呵呵地乐,小狗似的蹭他的颈项,黏黏糊糊的,“玉蕤快闻闻,小相公身上香不香?”
“香喷喷的。”
苗玉蕤早就嗅到了那缕幽幽的甜花香,是他最喜欢的那种香膏,显然雷生姜把自己洗白白后,又仔仔细细地擦了香香,穿得漂漂亮亮地来勾他。
苗玉蕤的心情倏然就明快许多,还生出一些旖旎来。
“玉蕤……”
雷生姜用鼻尖蹭蹭他的颈项,也嗅到了他身上的香气,“玉蕤也香……”
“又说胡话。”
苗玉蕤被他蹭得痒痒,忍不住躲着笑,“我没有擦香膏,哪有香味……只有你的小狗鼻子觉得我香。”
雷生姜总说他身上香香的,没有擦香膏得时候也觉得香,苗玉蕤自己闻不到,问惊笙青栀和周周都说没有香味,他爹爹来了之后嗅了也说没有。
苗玉蕤觉得雷生姜是在调戏他,偏偏雷生姜振振有词,坚持说有香气。
说像竹子的清香,又像杏花香,还说甜甜的闻起来很好吃……说得他都脸红了,雷生姜还一本正经。
“那我是玉蕤的小狗……”
雷生姜哼哼唧唧,忽然发现苗玉蕤拉开了距离,他还不高兴地撅起嘴巴,委屈了,要跟苗玉蕤撒娇。
一抬眼,却见苗玉蕤脸红耳赤,眼神飘忽,他就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笑着贴上去亲亲苗玉蕤说,
“我帮你……”
最后到了床榻上坦诚想见了。
当然。
那时候苗玉蕤月份已经很大了,不适合同房,雷生姜自然不会闹他,而是还利息似的让夫郎帮了他一下。
事后生姜相公哼哼唧唧的,说这也要记小本本,等后面再还。
苗玉蕤自然是红着脸应好。
像这样苗玉蕤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还有好几次,只不过前头都是无理取闹式的。
比如见到了弯弯的月亮,就觉得它缺了一块不完整了,于是很伤心得哭起来。
再比如大半夜的忽然睡不着了,让雷生姜起来陪他数星星,数着数着忘了数到哪里了,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忽然伤心得不行,呜咽得哭了好久。
周毅已经提前跟雷生姜嘱咐过,在孕期的夫郎或妇人情绪变化是很突然,而且大多时候很莫名其妙的,连孕妇和孕夫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能控制住。
这时候,雷生姜要做的就是尽量满足苗玉蕤的要求,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他不再想这件事情就不会情绪坏了。
雷生姜都一一记下了,并且坚定地执行,用自己的最大努力照顾好小宝哥哥,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
所以总体上来说,除了孕期出现的一些难以避免的妊娠反应,苗玉蕤过得很顺心,因为控制了胎儿体重没有过大过小,后面生产时也很顺利。
父女平安。
小宝宝也继承了她两个爹爹的好性子,是个超级乖的天使宝宝,只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比如热了、渴了或者拉了时,才会皱着小鼻子哼哼。
等身体舒服了,小宝宝就乖乖的了,见人就咯咯笑,入睡非常块,有时她醒了没有见到人,也不哭不闹的,自己玩玩具,能安安静静地玩好久。
小手无意识地抓到人了,和她解释了说了几次这样不对,小宝宝懵懵懂懂的,但后面就知道不抓人头发了,改成揪衣角揪衣领或袖子。
惹得大家都很喜欢这只小宝宝。
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很喜欢这位小小姐,很想去照顾小小姐,陪她玩玩具、逗她开心。
只是雷家人都争着轮流照顾小宝宝,连雷生姜都快排不上号了,雷栗和周毅一回来,更是没他的份,哪里轮得到下人去照看小宝宝?
想去照顾坐大月子的世子夫人,可侯府的主子们,尤其世子把夫人照顾得滴水不漏,让下人们毫无用武之地。
第268章 269.又遇到抢匪了
因为是抽时间回京都的,所以雷栗和周毅没能待多久,几天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长宁侯府,继续帮皇帝收编镖局。
目前已经有四个府城的镖局归朝廷管控,分别是北京都、中川、西岭和百洄,余下文盛等六个府城。
其中,已经改名青原府城的游牧部落草原的难度是最大的,因为游牧部落之中仍有部分不忿大佑朝,一直试图攻击大佑朝官府。
草原之上的匪盗也是众府城之中最多的,通行的商人很容易被抢掠,甚至有专门劫杀大佑朝跑商的蛮匪。
“游牧人个个能骑善战,匪盗尤是擅长骑马,又熟悉地形,他们劫掠之后,就会往草原四面八方分散逃跑。”
周毅分析说,“因此很难抓到他们,就算抓到几个,但货物也是分散抢的,只能追回部分或者都追不回来。”
“而游牧部落的习性,为了放牧各种牲畜,他们一年四季都在追逐水源和草场,居住的也是可以随时移动的帐篷,因此很难找到草原匪盗的驻地。”
镖局的业务是替人送货送信,如若客人的东西被抢或是丢失,镖局需要根据货物价值进行一定赔付。
但草原上的众多匪盗就导致货物丢失的概率居高不下,镖师的伤亡率在十大府城之中,也是最高的。
“这就导致镖局只能小范围地开展业务,不能将整个草原串联起来,连接其他府城就更难了。”
周毅眉头拧起,“并且,由于较高的风险,运镖金也比较高,这也是限制镖局在青原府城扩.张的一个重要原因。”
青原府城的治理难度也是各府城中最高的。
在刚开始归顺的几年里,大佑朝庭派去的知府都被杀了好几个,成了朝廷中闻风丧胆的短命知府。
最后皇帝派了一个有名的武将和一位以足智多谋出名的文官,又加派军力保护知府,才将青原府城里叛乱的游牧人镇压下来,从防明枪变成防暗箭。
而原本以蒙尧的资历,连升四级,从七品知县擢升青原府城正六品的通判,是远远不够的。
比他功绩高得多、资历也深厚的徐兴哲也只是升了两级,从清米县知县当了正六品的通判。
只是后来与人贩子私相授受之事败露,又连降两级,被贬职到了青原府城成了小官。
“是得想个好办法,把匪患解决了,镖局才能顺畅起来。”
雷栗皱眉沉思。
在青原府城建立运转镖局是最难的,所以夫夫俩把青原作为最后一站。
从北京都看了小宝宝后离开,之后快刀斩乱麻,用一年时间解决了其余五个府城,总体比较顺利。
最关键的中川总部、最复杂的百洄分镖局和最严明的北京都分镖局,包括作为交通枢纽的西岭镖局,都已经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大势所趋,其他府城自然主动俯首奉权。
所以此时,雷栗和周毅一行人正在骑马从东原前往青原府城的路上。
东原和青原之间只有一条比较安全的官道,路上每隔二十公里就有官兵驻扎,发生匪盗事端能较快地做出反应。
但雷栗和周毅进入这条官道的时候,还是遇到了蛮匪伏击。
“呜呼”
“呜哦哦哦”
那几十名匪盗呼号着,甩着鞭子,挥舞着长刀或弯刀,骑着高头大马从草原四面八方地奔涌过来。
蓬头散发与络腮胡之间,是风霜黝黑的面容,和一双双尖锐贪婪如野狼一般的眼瞳。
“杀了这些大佑人!”
“杀了他们!”
“可别都杀了哈哈!瞅里头有没有姑娘哥儿给爷们爽爽!”
而雷栗一行人中,从预感到不对劲时,就已经有了警惕。
一看到这些不知从哪儿忽然窜出来的匪盗,雷栗和周毅、京都卫们就立马做出了应对。
“敌袭!”
“全体注意”
“敌袭有敌袭”
一百名精英的京都卫,个个都武功高强以一当十,面对这几十个匪盗,都面色沉静临危不惧。
一部分精卫拿出武器应敌,一部分精卫保护长宁侯等官员。
“青原府城的匪患果然严重。”
雷栗微眯起眼,冷静地注视着这些来袭的匪盗。
这些人似乎是看他们货物多,所以想要来掠夺一番,挥舞的弯刀和马鞭更多的是恐吓,但一见他们这边训练有素,就有些乱了阵脚。
雷栗还看见了几个浑水摸鱼,见势不对就马上跑路的匪贼。
“启禀老爷,匪盗部分已经抓到,还有一部分逃跑的是否要追?”
“不用了。”
雷栗摆了摆手,锐利的眼瞳如同草原上盘旋的鹰,注视着茫茫草原,道,“穷寇莫追,小心有埋伏,先在这里休整一阵,我要审问那些匪盗。”
“是。”
那些匪盗并不是每一个都有节操,都痛恨大佑人到誓死不从的地步,经过一番威逼利诱,雷栗也问出了他们的来源和袭击他们的目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些匪盗是盯上了他们的货物。
在雷栗一行人进入青原府城之前,东原的镖局恰好接到一个来自百洄的大海商的订单。
那位海商刚从海上回来,想送一批海货到青原去大赚一笔,但他的人手不够,又听说青原地界内危机四伏,所以花大价钱雇佣镖师送镖。
像他这样的大商队,货物多,贵重物品也多,价值很高,所以同行的镖师和护卫也多,青原府城内的小股匪盗一般不会招惹。
但大匪盗是不怕的,甚至很喜欢这样的大商队,抢一次就能吃香喝辣大半年,在此之内损失的人手不值一提。
毕竟这年头,最贵的是人命,最不缺的也是人命。
东原镖局原本不想接海商的委托,雷栗有心想试试青原府城的匪患严重到什么地步,于是灵机一动。
他将自己伪装成大商人,让官员们也伪装成家眷或工人,京都卫们伪装成车夫之类,加上镖师和海商原本的人手,足有三百多人的大队伍。
车队浩浩荡荡地进入青原范围,每辆马车上都满满当当。
“这些匪盗观察了我们好几天,听到队伍里的人讨论,知道我们运的是高价值的海货,才决定在今夜傍晚动手。”
雷栗说,“这时我们走了一天,队伍比较松懈,而夜间的草原比较危险,因为草原上有狼群等食肉动物,匪盗也不敢肆意行动。”
说着,他冷笑一声,“我们数百人的大商队,他们区区几十个人就敢来抢,胆子真是够大的。”
“游牧部落的人普遍比大佑人高大,他们又一脸络腮胡,骑着马,挥舞刀子马鞭,凶神恶煞的。”
周毅摇摇头说,“换做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普通百姓,吓都吓死了,自然记不上保护货物,而他们一旦抢到手就立刻拉着马带马车和货物跑。”
“一朝不得手,也能时不时来骚扰,攻破商队的心理防线影响商队的精神气,这样就更容易劫掠。”
这些匪盗打的是游击战,玩的是猫抓耗子的把戏,即使是训练有序的军队,被这样时不时地骚扰,日夜防备,也会感到疲惫甚至心力交瘁。
这些匪盗可不讲武德。
他们骚扰人时会用弓箭搞暗中伤人,也会语言侮辱攻击,在夜里突然怪叫,会故意引诱狼群到商队必经之路,联合其他匪盗抢劫。
如果实在不能得手,他们就会放火烧货物,自己抢不到,也不会便宜商人。
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只不过他们是看雷栗一行人面生,又没有什么规矩的样子,因为雷栗装得很像一个谨慎但没有经验的小白,所以他们就很自信过来抢劫了。
“也是因为他们太过贪婪,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雷栗冷哼一声,“一听说我们运送的东西里有珍贵的海珍珠和珊瑚,还有人参鹿茸和丝绸锦缎等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抢了。”
青原离海很远。
有些游牧人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海,不知道海有多么的宽广美丽,而知道的游牧人对海很是向往,甚至有千里迢迢去百洄看海的。
而匪盗横行,导致很多商人不敢来青原府城,因此海货供不应求,在青原卖的比其他地方都要昂贵,也更好卖,特别是珍珠和珊瑚。
“自作孽。”
周毅也摇了摇头。
隔天他们继续往青原的方向走,在途径大佑朝驻军时,将抓到的匪盗交给了驻军,而驻军士兵道谢之后,就立即将这些匪盗在军营前给杀了。
雷栗和周毅眉头微皱。
他们不是觉得驻军的做法不对,而是对这些血腥场面,有点不适。
那位百夫长看到他们如此,顶着冷酷严厉的脸,解释道,
“这些草原的匪盗个个双手沾满鲜血,杀了很多我们大佑朝的商人和士兵,因此知府大人有令,抓到匪盗之后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这样。”
雷栗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
这条律令的初衷很好,但是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将无辜的人打成匪盗后杀害,造成很多冤假错案。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暴露自己长宁侯的身份,而是继续带着队伍往前面走,直到抵达青原府城主城。
第269章 270.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
长宁侯是超一品,青原知府是从四品,自然要携府衙全部官员包括正五品的通判蒙尧,在城门接见雷栗一行人。
简单的接风宴。
三两句结束热情客套的寒暄,雷栗直接聊到了正题
青原府城的情况。
不只是匪患的具体形势,还有草原上各地的犯罪情况如何,民风怎样,草原经济的优势和不足、难点,怎样突破现有桎梏等等。
对于青原府城内的教育普及情况,雷栗和周毅也简单地了解了一下。
这些都是对如何打压,乃至剿灭青原府城内的匪患,建立完整的镖局物流,与其他府城衔接连贯,进而形成完整的经济运转网络的基础。
这也是来青原府城的路上,雷栗和周毅以及其他随行官员老大臣除外,就商量好要了解的东西。
在问的时候,书吏官一刻不停地做着记录。
“……府城内的百姓普遍文盲,受教化水平很低。”
雷栗问道,“据我所知,这两年考上秀才的青原人也寥寥无几,而青原府城内的私塾屈指可数,府学和县学也不完善。”
“端木大人认为,青原府城内私塾少、官学不完善的主要原因在何处?应当如何改进这些问题?”
青原府城的知府姓端木。
他是个很重视实事,但略有些武断的文官,为人有些清高,瞧不起那些依靠祖辈荫蔽身居高位,却没有真才实干的富家子弟。
在没有见到长宁侯之前,他对这种突然声名鹊起的空降上司,很有些不满,发现长宁侯竟然如此年轻貌美后,就更不喜他了
端木知府有些以貌取人,看到长得好看的人不但不会有好感,反而觉得人家是绣花枕头。
虽然对长宁侯的提问,端木知府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但由于他对青原府城情况非常了解,所以回答得非常自信而洋洋洒洒,又因为青原的情况确实普遍不好,而面带愁容语气低迷。
“青原府城的百姓原是游牧外族,他们世代随草逐流,居住不定,放牧牛羊也多半不涉及书上的知识道理,因而老百姓对念书上学并不热切。”
“县学和府学……实在是府衙里没有多余的银子能支给各地官学,再者也没有夫子来我们青原教书。”
“我们府衙、县衙的官员只能兼职官学里的夫子,只是……恕下官才疏学浅,只懂自个儿学不懂如何教啊。”
端木知府深深叹了口气,又道,“若是侯爷可举荐几位夫子,不论学识高低,只要肯来我们青原,下官必定扫榻相迎赤诚相待。”
之所以说是赤诚,是因为青原府城的账上确实没什么钱。
由于匪患越发严重,大佑朝的商人不敢来,其他府城的货物想进进不来,而草原的牛羊宝石等物也出不去,经济发展比较低迷。
草原地广人稀。
草地缺水并又不适合耕种,经济作物少,而牛羊的生长周期长,肉奶的保质期短,只能做成肉干奶酪之类保存。
商品品种比较单一,老百姓消费力和消费欲望也低,单靠青原府城的自我消耗,很难发展起来。
雷栗脸色不改,继续问,“匪患问题,端木大人用过什么法子治理?其中可有有成效的法子?”
“是用过一些……”
端木知府都一一答了,在某些方法的实施上,他自身觉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现实却很难达到他的预期,有时他甚至不能理解是为什么。
端木知府是临危受命来的青原。
在来此之前,他做过好几任知县,办出了较大的政绩,但受限于时代中文人的认知,他并不能完全设身处地地去理解青原府城的老百姓。
而周毅接受过现代的先进教育,经历过数字时代的信息轰炸,也看过很多史书,看过很多古代或现代历史学家的分析,自然比端木知府更能跳出思维局限。
很多在端木知府看来很难理解的问题,在周毅看来都很简单,而原因也是非常地简单粗暴
青原百姓也受限于自我认知,他们固囿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不愿意打破现有的生活。
哪怕打破规则之后,会让他们拥有更好的生活,哪怕反对抵抗那些匪患,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富裕安稳,他们也不愿意联合官府去剿匪。
甚至会因为害怕匪盗寻仇,有人会包庇、帮助那些匪盗,或者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为匪盗提供便利和通风报信。
换句话说就是
人赚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
“很多人也不明白、不愿意明白认知以外的东西,还会反驳和质疑与自身不同的认知。”
周毅冷静地说。
端木知府豁然开朗一般,兴奋地脸和脖子都涨红了。
“对!对!就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同他们是在鸡同鸭讲,总讲不明白,原是他们根本不愿听我讲!”
一直在旁听补充的蒙尧闻言,也醍醐灌顶一般,苦笑着叹气道,“苦我们良久的事情,原是如此简单,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端木知府也是兴奋又叹气。
他发现长宁侯和侯夫人几乎每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显然是来解决问题的实干派,而非浑水摸鱼来镀金的。
他看雷栗和周毅的眼神越发热切,简直是相见恨晚。
“侯爷、候夫人,如不嫌弃,今夜定要到下官府里小聚,我夫人酿青稞酒的手艺一绝,做的肉饼子也是一等一的,一定要来尝一尝!”
“好!”
雷栗和周毅答应下来了。
当天晚上,夫夫俩去了知府府里小聚一番,除了端木大人和蒙尧,还见到了那位驻守在青原的吴将军。
吴将军前两天就去了青原府城各个驻军地巡视,傍晚时才回来,听说长宁侯来了,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吴将军为人很爽快。
乍看是个黝黑粗犷的大老粗,实际他心细如发,比起略有急躁的端木知府更有耐性,也更圆滑健谈。
雷栗和周毅与蒙尧是旧识,和两位大人也相处得很好。不过,他俩可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第二天,夫夫俩就搞突击检查,在没有提前通知知府大人的情况下,就骑马要去各个乡县。
于是长宁侯夫夫带了一些随行官、数十精卫,和端木知府、吴将军、通判蒙尧等当地官员,加起来上百人,浩浩荡荡去往各个县城。
第一站是青原府城内最富饶的一个大县城。
雷栗和周毅能看到丰富的当地特色,来自其他府城的特产,还有珍珠珊瑚和海鱼干等海货,还能看到驯兽团在表演,热情洋溢的当地姑娘和小伙子在跳舞赚取赏金。
接着,夫夫俩就去了青原府城内最贫困的几个县城之一的乌鲁县,这和刚才的哈尔县简直天差地别。
乌鲁县内连商铺都少见,商铺里的货物种类也很少,几乎都是当地的产物,来自其他府城的东西比如棉布,很少,也没有珍珠珊瑚等海货。
端木知府等地方官给长宁侯讲解。
比起早上在哈尔县的自信,端木知府此时略有些忐忑和羞愧。
作为下级,他担心长宁侯怀疑自己的治理能力;作为父母官,他因为自己没有给这些老百姓一个好的安稳的生活,而感到对不起他们。
而雷栗多数在观察和提问,看出端木知府的局促和紧张,他立刻给予了的肯定和鼓励,把端木知府感动得稀里哗啦。
几天深入基层,雷栗和周毅对于青原各地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深刻地意识到了,这里的匪患有多么严重。
青原的匪盗不只是抢劫商人,他们有时也会下到村庄里,抢劫普通的老百姓,偷盗百姓的牛羊,同部落的有血缘关系的老乡也会遭毒手。
对此,雷栗和周毅与端木知府等当地官员经过数次商量,制定了一系列针对性的方案。
雷栗和周毅在来青原的时候,除了护送海商的货物做掩护,还因为嘴馋,带了很多干辣椒和辣椒粉。
硝石在青原境内也有,最大的硝石开采场就在青原。
雷栗让端木知府去开采一些来,然后在各个村镇里收购猎犬,没有猎犬,普通的狗也可以。
周毅要训练这些猎犬寻人寻物的能力,帮助官兵追击匪盗,同时,他也要训练官兵,培养他们的作战能力和应变能力,让官府摆脱被动的局面。
雷栗则是让工匠做硝石实验,或者说是制作鞭炮和炸弹,以及训练一批特殊的弓箭手,射出辣椒粉或石灰粉。
端木知府也没有闲着,他以加大开采矿石的名义,招揽一批年轻力壮的汉子,实则是征用他们为民兵,让京都卫们训练这些民兵。
没有上战场就不是成熟地士兵。
在正式围剿匪盗之前,吴将军带着新兵进行了几次实战,挑选了最易受到匪盗袭扰的县城和村庄。
先是利用风向射出辣椒粉,迷了匪盗大眼睛,然后利用鞭炮,让马受惊,引诱匪盗往陷阱跑去。
马儿会被浅坑或铁蒺藜绊倒,导致匪盗摔下马受伤,或是被受惊的马儿踩伤踩死。
第270章 271.想小宝宝的第n天……
草原上的流匪擅长游击和隐匿。
如同草原上的地鼠,它们啃食草根破坏植被,偷吃牧民种在水源边的菜粮,却因擅长挖掘打洞很难捕捉,令牧民深恶痛绝。
但这些地鼠也有天敌。
草原上盘旋的鹰有着锐利的眼瞳,在高旷的天空中也能锁定地面的老鼠,丰满的羽翼破风而下,锋利凶猛的鹰爪死死钉入地鼠的血肉,鲜血淋漓。
雷栗和周毅就要把青原府城的兵培养成草原上的鹰。
人目不足远视,就用猎犬的嗅觉来凑;人力不敌鹰袭,就用骏马的脚力来抵;没有匪徒凶恶贪财不怕死,就用弓箭、陷阱、铁蒺藜来围堵。
必要时,周毅还会用上硝石炸弹,也就是大剂量的开山炮。
大佑朝的烟花业很发达,各式鞭炮各色烟花层出不穷,在采矿开路时也会用山炮去开山,只是没有应用到军工上。
除了紧急培训官兵民兵的硬实力,雷栗还重点招募了一批猎户。
这些猎户没有牛羊可放牧,在草原上以打猎为生,对于巡养猎犬、利用猎犬寻人找物都很有经验和心得。
而因为打猎要非常熟悉草原的地形,也要避开匪患横行的地方,所以对一些匪徒的临时驻扎点很了解,对清剿行动非常有利。
与此同时,雷栗也让人伪装成商人,以想要运一大批货进来,但又担心被抢劫的名义,去收买了一些在市坊间消息灵通的人。
比如牙行的牙人、茶摊老板、街头的乞丐头头等,向他们询问匪徒的动向,同时让他们注意匪徒的行动,有疑似匪盗的人出现或得到什么消息,就马上汇报。
每一条消息根据有用程度,会给予不同金额的赏金,几十文到几十两不等,这对于较为贫困的青原府城来说,已经是一项本不错的进项。
对于乞丐来说尤是。
所以大街小巷里的乞丐都很用心地打听匪盗的动向,给雷栗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得到了不少的赏金。
根据这些消息网,雷栗和周毅、端木知府、吴将军、蒙尧等官员商议,制定了一系列针对性的剿匪策略。
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就这么开始了。
“杀鸡儆猴。”
雷栗平静的目光望向旷阔的草原,在草原与云天相接的边际,一轮红日正徐徐下落,昭示白日的落幕。
雷栗的语气冷峻锐利。
“就拿青原最大的游左部开刀,缉拿草原匪寇,清剿先主外族部落的残余势力,壮我大佑声威。”
青原最大的匪患就是反抗大佑统治,上一任草原之主的残余势力。
因为大佑朝音同“右”字,他们就以“左”字为名,故意作对,加上标志性的游击式作战,就被老百姓们叫做“游左部”。
游左部落的人以屠杀大佑商人和官员为乐,妇人小孩都不放过,手段极其残忍,前几任青原知府被杀就出自他们之手。
因此,雷栗对待这个游左部毫不留情。
摸清楚游左部的所在地后,先是派人潜伏进去,四散烧了他们的营帐制造混乱,然后就顺着风向用辣椒粉炸弹轰炸。
“弓箭手一队准备!”
周毅见那些游左部人大多都被辣椒粉辣了眼睛,当机立断,即刻命令弓箭手准备,瞄准游左部人。
“放箭!”
“弓箭手二队准备!”
“放箭!”
连番几轮弓箭轰炸,那些游左部人纷纷惊慌地四散逃逸。
也有的匪徒怒火冲天,也躲在帐篷后面或做其他东西掩护,用弓箭反击;还有的骑上了马,提着弯刀大刀号叫着要冲上来杀雷栗这边的人。
“辣椒炸弹准备!”
周毅再次抬起行令的小红旗,冷静道,“弓箭手一二队掩护!放!”
数百支弓箭朝着匪徒射去,而夹在长箭之间的是火辣辣的炸弹,伴随硝烟味炸开的,是一股股红色的气雾。
“咳咳咳咳!”
“阿嚏!”
“这是什么东西?!”
“快让开!我的马受惊了!”
“快掩住口鼻!”
不只是人受到了辣椒粉的伤害,马吸入刺激性的辣椒粉后,也纷纷打起了喷嚏,受惊地高高扬起前蹄止步不前。
“汪汪!”
“汪汪汪!”
匪徒溃散而逃。
官兵们带来的猎犬纷纷吠叫,那黑脸獠牙,青色泛光的眼瞳,凶恶异常的嚎叫,还有弓箭飒飒的破风声。
一回头,就是提着大刀牵着猎犬,还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这些被辣椒粉迷得眼睛发红生痛的匪徒们几乎心惊胆裂,慌不择路屁滚尿流。
“杀!”
“一个不留!”
“这些王八羔子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杀死他们!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吊在城头上让鹰吃掉!”
“汪汪汪!”
“吁”
“快追!”
“快跑快跑啊!”
“不能跑!大王还没出来,大王在哪?我们不能扔下大王不管!”
“他娘的!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大王?!”
“汪汪!”
“汪汪汪!”
“追!侯爷说了!杀一个土匪赏十两银子!杀十个赏一百两银子!”
闹哄哄的。
人声马嘶声狗吠声都混在一块,匪徒那边的,官兵这边的。
有人杀红了眼奋勇直追,有人躺在地上装死反而被流箭射中,有人害怕本想退却,听到有赏银,又壮着胆子也呜啊啊地嚎着去乱砍一通。
雷栗面容冷酷,身边始终有数个京都卫护着,周毅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视线对他一瞬不离。
蒙尧没见过这种血腥混乱场面,一时间有些呆住了,还是一个京都卫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没有被流箭射中。
吴将军早已经杀到了游左部落中,端木知府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目光炯炯精神奕奕,奋力地给士兵们加油打气。
一夜过去。
游左部部落的帐篷烧得七零八落,游左部的匪寇逃的逃,抓的抓,死的死。
“游左部的大当家自称左原王,他的手下都叫他大王。”
端木知府的脸上泛着异常兴奋的神采,一夜没睡反而精神更昂扬了。
“左原王为人狡诈狠辣,算是个枭雄,不然也不能建立起数千人的匪伙部落,在青原府城盘踞这么多年。”
“之前我们也围剿过几次游左部,但都让左原王给逃了,有一次我们还损伤惨重,本以为这次左原王又跑了,没想到他竟然死在自己人的踩踏里。”
一开始,雷栗让人放火又放辣椒炸弹,在游左部里引起了很大的动乱。
赶着救火的匪徒猝不及防被辣了眼,惊慌地尖嚎着四处奔走求援,但反而自己人跟自己人撞在了一起,紧接着又是箭雨,他们就更乱了。
然后就引发了踩踏事故。
左原王虽然为人十分阴险毒辣,但身材并不高大,与大佑人更相似,比普通的游牧部落人矮了一截。
匪徒一不注意就撞倒了他,并且在混乱中也没认出他的声音,于是他就这么被踩死了。
多少有点戏剧性。
只是这出戏,雷栗并没有放在心上,干掉游左部,接下来就一鼓作气,把其他的匪盗窝子给拔除掉。
短短两个月过去,青原府城内的风气就焕然一新。
而这时,雷栗就急着建立镖局了。
再不快一点,他家小孙女就不认识他这个爷爷了,他可想快点回北京都见小孙女呢。
联通好青原府城内的分部小镖局,雷栗然就在青原府城的主城,挑了一块风水宝地,建了一座气派的青原镖局。
端木知府和通判蒙尧等大小官员都动员起来,在青原府城紧急开了招标会,让城内的商贾竞标。
竞标成功的商贾的货物,经过审核后,将由青原镖局运送,重点是送镖的还有长宁侯。
一百名武艺高强的京都卫,十多条经验丰富尖爪獠牙的猎犬,以及镖局上百位训练有素的镖师。
这些镖师是周毅重新招的。
原来在镖局里滥竽充数的镖师,都被辞退了,又从剿匪的民兵里挑选出表现好的聘到镖局里。
而值得一提的是,端木知府并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所以在招募民兵时,他只看身体素质不看性别,所以这些民兵里既有汉子,也有哥儿和姑娘。
尤其是有一个年轻姑娘,名叫阿桑,她爹是草原上的猎户,阿娘是有名的驯马师,所以她的骑射技术出奇地好,身姿也是十分矫健。
所以雷栗和周毅选青原镖局的总镖头时,一眼就选中了这位阿桑姑娘。
经由朝廷的同意,各镖局的总镖头已经升到了正七品。因为镖局的商人属性大于官员,也不经科举,所属的官职也不论性别。
而阿桑姑娘一跃成为七品官,也欣然接受,毫不扭捏。
更巧的是,当雷栗和周毅去花儿姐家吃饭时,才发现阿桑姑娘跟花儿姐认识,还是她在草原上最好的朋友。
花儿姐的丈夫去放牧时,时常带着她去草原骑马,就认识了在打猎的阿桑,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没多久就结成了好姐妹。
阿桑知道花儿姐有个做大官的表叔,但发现竟然是长宁侯时,十分讶异,在饭桌上,这位英姿飒爽的姑娘一下子就拘谨起来。
不过几碗酒下来,氛围就没有这么拘谨了。
第271章 272.周周千里迢迢找爹爹
青原镖局的镖师到位,有了总镖头,府城范围内的业务也接了起来。
雷栗带来的大小官员因为之前有在其他府城镖局的管理经验,在青原镖局处理事情,都很游刃有余。
不过因为听不懂游牧族人的本土语种和方言,只能一边学习本地语言,一边让当地官员翻译,所以进行得有些磕绊,还闹出了不少沟通上的笑话。
但没了匪患,青原府城方兴未艾,蒸蒸日上。
最直观的,就是青原老百姓热情大方了许多,话语神情之间都是对日子的盼头,没了以前日日提心吊胆的感觉。
雷栗和周毅大刀阔斧地改革青原府城,一方面发展经济,一方面筹备镖局的开门第一炮,因为参与竞标的商贾太多,夫夫俩就商量着组织一支商队。
原本组建商队是蒙家的强项,蒙尧又在青原府城做官,正好让蒙尧牵头组织,通过蒙家的路子发展壮大。
但蒙家自割镖局权柄之后,怕再次引起朝廷注意,引火烧身,这两年做事非常低调,自然不好再让蒙尧出头。
所以雷栗和周毅、端木知府在商量扶几个有名望的商贾做为牵头羊,也学海商方老板组建一个商会。
但朝廷会在商会中掌握一定话语权,不会让百洄那样民商控制官府,再次情况,同时,也不能让商会成为官员们争权牟利的空壳子。
这个度要把控好。
具体如何操作,还要再考察一番,雷栗和周毅也不能轻易下决定,而就在两人焦头烂额时,雷栗突然醒悟过来
天杀的!
这不是他们的活儿啊!
他们的活是将镖局收归国有,剿匪就算了,不剿匪就办不了镖局,还帮青原发展经济做什么?
顿悟的雷栗立马摆烂,把这堆烂摊子还给了端木知府,自己和周毅乔装打扮美美约会。
于是现在,雷栗悠闲地逛着街,吃着一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在其他府城常见,但在青原府城糖很珍贵,水果稀少,还是东原的商人消息灵通,知道青原匪患少了,带了商队来青原贸易才有的。
价格不便宜,一串才五个山楂,就要上百文钱。
“难怪草原外族要反大佑,冰糖葫芦在京都也才二十文,在这里就翻了五番。”
雷栗嘴上说着,又吃了一颗,亮晶晶的糖衣甜蜜,红彤彤的山楂酸软,好吃得他眼睛都微微眯起来。
又把山楂递到周毅嘴边,看着他也吃了一个才问,
“好不好吃?”
“好吃。”
周毅点点头。
他原来对甜食的感觉一般,不热衷也不讨厌,和雷栗在一起久了,经常给他做甜食和酸甜口的菜,吃他吃剩的甜品,慢慢也喜欢上甜食了。
“爹爹!”
“嗯?”
雷栗听见这声音有点熟悉,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有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子刚会走路,跟着一个大汉身后,大汉还笑,用奶糖哄小孩子叫爹爹。
雷栗看着也笑起来,跟周毅说,“这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跟咱家周周有点像,不知道咱们周周怎么样了。”
在各个府城接连奔波忙碌,雷栗和周毅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上次回北京都还是去年九月,一搞定武兴的镖局,就马不停蹄回去给生姜庆生。
松墉、南江这些府城离北京都太远,也没有时间回去,雷栗和周毅只能抓紧处理公务,争取早一点回去。
“很快就能回北京都了。”
周毅也期盼着。
青原府城镖局已经组建得差不多,只是夫夫俩想做得好一点,弄个商队出来让镖局更加完善,才会在青原停留。
是是端木知府,遇见什么事情都想来问一问他们,学堂怎么建、夫子从哪里请、商会起什么名字、用什么样的商标……
缠得雷栗和周毅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被缠得不行了,雷栗就推说写信出去,看能不能请一些大义凛然的文士来扶贫支教。
端木知府顿时千恩万谢,笃定长宁侯出马就一定成。
“……别抱太大希望。”
雷栗补了一句。
别看他贵为长宁侯,但他能求助的人就那么几个,顶头上司皇帝、蒙家、和雷生姜。
生姜在翰林院任职,那里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探花,攒聚了全天下最有学识的一批人,他们要是放弃官职来青原支教,绝对是最有水平的名师之一。
但人家寒窗苦读几十载,又在翰林院熬了这么多年,就希望熬到出人头地,为什么要辞官千里迢迢来支教?
所以雷栗觉得希望不大。
除了翰林院,文人最多的就是文盛府城了,但是文盛也是最迂腐清高、最封建保守的一个府城,繁文缛节比北京都和中川加起来还多。
像是在西岭可以在外做生意、做活赚钱的姑娘和哥儿,在文盛会被斥责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而西岭传统的抛绣球传情,要是在文盛有姑娘或哥儿这样做,就会被贬斥为放荡形骸水性杨花,还会影响自己和家人亲戚的脸面。
所以文盛知府对长宁侯很是不喜,比老大臣还要重十倍百倍。
老大臣对雷栗的不喜,来自于雷栗的行为太过大胆,太突破他的三观,眼看着雷栗确实做了很多有功社稷百姓的事情,老大臣也闭嘴了。
而文盛知府对雷栗的恶意纯纯因为他是一个哥儿,应该相夫教子而不是爬到汉子头上,雷栗在文盛收归镖局时,文盛知府相当不假辞色。
所以雷栗没有给文盛知府写信,因为压根就请不来夫子。
“蒙家回了信,说会有十来位夫子,应该快到了。”
周毅算了算时间说。
蒙家很给力,硬是花重金聘请夫子,还千里迢迢给他们送到青原,只是青原的水土和大佑截然不同,夫子来了后会不会跑路就另说了。
“生姜的信昨天也到了,说有数位同僚愿意来,还说有惊喜,我们一定喜欢,不知道是什么惊喜。”
雷栗笑了笑,忽然又听到了那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爹爹!”
“爹爹阿爹!”
雷栗心有所感,倏然回头望去,就看憧憧的人影里,一个高挑俊俏的少年郎正淌着汗水,远远地跑奔而来。
那少年郎一对上他的目光,眼睛倏然亮了,笑容灿烂,朝他们挥着手,高声扬道,“爹爹阿爹!”
“周周!”
雷栗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先往上翘了,“周毅快看!那是不是我们家周周?是我们家周周吧?”
“是!”
周毅也很是惊喜,忍不住笑道,“真是我们周周,周周来找爹爹阿爹了!”
“爹爹阿爹!”
俊俏高挑的少年郎如同乳燕投林,一下子扑进雷栗的怀里,撞得雷栗趔趄了几步,却是不住的惊喜高兴。
“周周……”
“我们周周怎么来了?”
雷栗眉开眼笑,摸摸少年的脑袋,笑着打趣说,“哎呀,我们周周又高了,都快比爹爹高了,爹爹摘不到的柿子,以后都有周周帮爹爹摘了。”
雷栗喜欢吃柿子。
在三里河村有人家种柿子,在清米县的雷宅里也有柿子树,结出的柿子很多,又甜又脆,每一年雷栗都会带生姜和周周去摘。
生姜和周周小时候矮,都是雷栗和周毅摘下来的,实在是高的柿子摘不到,就会用长竹竿去敲柿子下来,或者爬上树去摘。
周周就说,等他长大了,要比爹爹和阿爹还高,这样高的摘不到的柿子,他就能给爹爹和阿爹摘了。
而在北京都的长宁侯府里,有一颗很大的柿子树,每年结的柿子又大又甜,但雷栗夫夫俩这两年都在外面奔波,都没能吃上府里的柿子,也不怎么能见到周周他们。
雷栗就在给周周的信里写,等周周长得比爹爹还高了,他就回北京都了,要周周帮他摘甜甜脆脆的柿子吃。
“嗯!”
雷周周脆生生地点头应了,平常表情淡然不爱笑的少年,此时见到爹爹和阿爹,是毫不掩饰的开朗喜悦。
“好想爹爹。”
“爹爹也想周周。”
“爹爹……”
雷周周眼眶有点红,蹭了蹭爹爹的脸又看向阿爹周毅,伸手握住阿爹的手,“周周也想阿爹,想吃阿爹做的饭,和阿爹一起看书写字。”
“阿爹也想周周。”
周毅内敛,但情感细腻,听了这话眼睛也有点湿润,握住自家孩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又笑,“之前说要送周周小马驹的,你爹爹把马都挑好了,正想挥京都时带回去,没想到你先来了青原。”
“青原没了匪患,草原上太平许多,周周不是在跟师傅学骑马射箭?你爹爹在青原可是最大的,周周想去哪里骑马、在哪里射箭都成。”
“到时候爹爹和阿爹,还有花儿表姐陪周周去草原猎兔子摸老鹰怎么样?”
“好!”
雷周周连连点头,漆黑的眼瞳里都是兴奋,“这几年青原的匪患严重,花儿表姐都不怎么能回西岭,我也好几年没见表姐和阿雅阿齐了。”
阿雅阿齐是花儿姐的两个孩子,一对姐弟。
“周周来了青原,能跟表姐和阿雅他们好好玩了。”
雷栗笑着说,摸摸周周的脸蛋,又生出一股得意,“一年多不见,我们周周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第272章 273.天杀的小子!禁止早恋!
十五岁的哥儿。
身形如竹子抽条似的长,一年不见,就已经蹿高一大截,颀长而挺拔,简约的水绿色长袍衬得他竹姿风貌。
稚气的模样也长开许多,多了几分成熟威严的气势。
然而乌黑的眼瞳灵动有神,羊脂玉似的脸庞上,两抹因急跑而升的红霞,唇红齿白,是少年特有的好颜色。
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高马尾,利落洒脱,端的是风华正茂斗角峥嵘。
比之雷栗十五岁时,更加出彩灼灼,更加自信昂扬,是金银珠玉和诗书经纶,加上自小备受宠爱和鼓励养出来的。
雷栗看着自家的宝贝周周,满心满眼都是得意,既得意于自家把孩子养得这样棒,又得意自家孩子争气,出落得这样大方耀眼。
周毅瞧着雷周周也觉得高兴和遗憾。
遗憾一年多不在周周身边,没有好好地陪自家周周。
高兴是周周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有在好好地长大,想爹爹阿爹了,还会千里迢迢来找爹爹和阿爹。
等等
千里迢迢来青原找他们?
周周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你自己来的?”
周周略担心地蹙起眉,“家里知道你来青原吗?身上有没有带够银子,路上顺不顺利?”
“知道的。”
周周解释道,“爹爹和阿爹不是写了信给哥哥,让哥哥找找有没有人愿意来青原当夫子吗?”
“哥哥上折子说青原缺少夫子,教育资源短缺,他原本是想远调,跟随爹爹和阿爹来青原的当夫子。”
“但陛下不批,还给哥哥升了两级,成了侍读学士。”
“反而是翰林院好几位同僚听到哥哥的一番青云壮志,毅然向朝廷请辞,自愿来青原当官学夫子。”
官场之中也是有鄙视链的。
实官实职有权势,比同品阶但空有虚名的官高一等;户部兵部的官员受皇帝器重,比礼部工部的官员高一等。
京官近在天子脚下,比远离权力中心的外地官高一等;富裕繁华之地的官员,也比地远偏僻的官高一等。
从清贵翰林院去到偏远草原,可以说这辈子都回不了京都,不能在贵人和皇帝面前露面了,无异于自断前程。
所以很多人宁愿在京都做一个日日闲杂的八品九品小官,期盼着有一天能天上掉馅饼,也不愿意去到基层干实事、做建设。
雷生姜那几位翰林院的同僚敢于自请远调出京,去荒茫的草原上教导孩子,是非常令人钦佩的行为。
雷栗和周毅闻言也很敬佩。
雷栗一联想,就笑着问,“所以周周是和翰林院的几位大人一块来的?”
“嗯。”
雷周周周点头,“那几位大人坐的是马车,我骑马要比他们快一些,这时他们应该还没进城。”
青原多马。
骑马进府城容易造成事故,因此禁骑,雷周周只能走进城,在街上瞧见了爹爹和阿爹才跑。
“惊笙没来?”
“来了。”
雷周周听到爹爹提起姑姑,就笑起来,“姑姑刚才还说,爹爹见到我肯定会问她来没来,爹爹果然问了。”
“姑姑和姑父都来了,只是姑父有些水土不服,不能骑马,姑姑就和姑父坐马车陪着他,落在了后头,要等一会儿才能见到了。”
“阿爷和阿奶也是想来的,但是他们年纪大了,车马劳顿,又担心水土不服,哥哥和姑姑就劝阿爷阿奶,说爹爹阿爹很快就回北京都了,让他们放宽心。”
“哥哥被陛下拘着不能来,阿嫂和小玉珠也只能留在京都,不过哥哥阿嫂和小玉珠都很好,小玉珠现下走路已特别稳当了,还会叫好人了。”
雷周周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他性子比较内敛,不是爱说话的,只是为了让爹爹和阿爹放心家里,他就挑着重点的话讲了。
而小玉珠就是雷生姜和苗玉蕤的女儿了,小名叫苗姜姜,也可以叫苗宝宝,大名就叫做苗玉珠。
无价之玉。
掌上明珠。
是雷生姜和苗玉蕤绞尽脑汁,千挑万选的名字。
雷生姜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老有才了,居然能起出这么一个好听好记又非常好寓意的名字。
苗玉蕤看着这个被小相公冥思苦想,又迂回自己头上的名字,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生姜,难不成是想叫玉珠的时候也想起他?
就如雷生姜起小名的小心思,让他叫苗姜姜时会想起雷生姜。
去年九月底,雷生姜过生日,雷栗夫夫俩回京都时就定下来的,所以夫夫俩知道小玉珠的名字。
那时雷栗还打趣说,“生姜起名字真是随了你阿爹了,给孩子起的名儿都带了爹,一个叫周周一个叫玉珠。”
周毅,周周。
苗玉蕤,苗玉珠。
乍一听就跟亲兄弟似的,其实就是这两父子都是起名废,只会往自己和对象的名字上拐名儿。
“小玉珠走路都稳当了啊?”
雷栗想象了下,小玉珠用短短的小胳膊短短的小腿,稳稳当当走路的样子,顿时觉得可爱极了乐起来。
“上回回京都时,小玉珠还不到一岁,都不会说话呢,坐着有时害往后仰倒,爬起来了倒是挺快的……”
说着,雷栗有点遗憾和愤愤然,“都怪那个狗……英明神武的那位,给我俩派这个苦差事,四面八方各个府城地跑,就是不在北京都。”
害他俩连小孙女第一次走路都没看到,也不知道小玉珠现在是什么模样,还能不能认出他俩来。
万俟夏这个狗皇帝。
这是自己生不出孩子后继无人,就故意刁难他这种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下属是吧?这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吧!
“肯定能。”
雷周周点头说,“阿嫂画了爹爹和阿爹的画像,经常教小玉珠认你们,小玉珠也很聪明,只见过几次的人也能记住。”
“等爹爹和阿爹从青原回北京都,小玉珠看到你们肯定能认出来。”
“这闹的……”
雷栗嘟囔了句,“感觉我俩没了一样,还要靠画像让小玉珠认人……”
“……”
周毅听到他的话有些失语,也有点认同和心塞,他也想回家逗可爱的小玉珠,而不是在青原焦头烂额地处理公务。
说实话,作为侯夫人而不是侯爷,他不应该有这么多公务的。
雷栗把自己的活扔给他干就算了,夫夫一体,雷栗的事就是他的事。
但端木知府、吴将军和蒙尧隔三差五地来找他,要么是找雷栗时又问他,要么就逮住他俩一起问,无形之中就多了好多公务要做。
最可气的是,吴将军、蒙尧和端木知府,他们办事好歹还有工资拿有业绩,而他什么也没有,雷栗都超一品了,有业绩也升无可升了。
“……”
他俩好像冤大头。
周毅现在也想骂皇帝了。
“周周!”
“十七!”
雷周周忽然出声,打断了周毅和雷栗的幽怨腹诽。
夫夫俩跟随周周的视线看去,就见城门的方向,也就是周周刚才跑来的方向有一个俊郎不凡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一身长袍,烟蓝色,同样简朴,但款式细一看却和雷周周身上的相似,而他也同样束起头发,不带发冠,一根同色的发带简单扎起。
他相貌俊俏却很有些冷意,如同冬日的雪凌冽的风,一双星目,浅色薄唇,习惯性抿起,看去很是不近人情。
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雷周周身上,追逐着雷周周的身影,一见雷周周回望过去,他的眸子就如冰雪消融,一瞬间千树万树梨花盛开。
“周周。”
那蓝袍少年牵着两匹马,很快到至雷周周身前,目光从雷周周身上移向雷栗和周毅,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
“晚辈林重,见过长宁侯、长宁侯夫人。”
“不必多礼。”
雷栗笑眯眯的,很是亲切,扶起林重的手,视线边从林重的脸上转了转,神情带了点颜狗的满意,绕过自家周周又转回林重身上。
语气很是意味深长,“一年多不见,十七小子长高了,脸也俊俏许多,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姑娘。”
“不是姑娘。”
林重的眼睛直直看着雷周周,语气笃定。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雷周周一点也没接收到他的意思,还好奇看他,“你不喜欢姑娘?”
“嗯。”
林重依然看着雷周周。
“……”
周毅也看着林重,带着审视,余光扫过他牵的两匹马,“你是和周周一起从北京都来的?”
“十七听我说要来青原,担心我,就陪我来了。”
雷周周道,“十七在路上很照顾我,他的骑射比我好很多,打到了好多只兔子和山鸡,他还会烤鸡烤兔子。”
“有阿爹烤得好?”
周毅一挑眉,语气重了点。
“没有。”
雷周周摇头,实话实说,“没阿爹烤的好吃,十七烤的应该……有阿爹的七分好吧?不过十七是才学的烤肉,以后应该会跟阿爹一样好。”
“是。”
林重谦逊诚恳道,“晚辈正在努力,日后若是有机会,希望能和伯父讨教如何烤兔子。”
“……”
周毅冷酷地盯着他。
刚才还是侯夫人现在就伯父了,没给杆子也会往上爬,天杀的小子!他家周周才十五岁!
第273章 274.我们周周才十五!
林重。
肃国公府的嫡出小公子。
其父是一品肃国公,其母是肃国公夫人,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妹恒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
一母同胞的兄长林轻是京都卫统领,还尚了先帝备受宠爱的七,七性子温纯柔顺,在圣上还是皇子时就私交甚好,连带着丈夫有了从龙之功。
比起高楼腾空起的长宁侯府,肃国公府是真正的家蕴深厚,门第显赫,历经四代皇帝,是北京都数一数二的簪缨世胄。
三代肃国公都尚了,且都只有一位妻子即国公夫人,肃国公府的家训有不可纳妾,因此人脉比较单薄,但每一代都有出类拔萃之才。
林重的祖父,先肃国公曾随先帝扩疆拓土,他的父亲肃国公在兵部任职,名副其实的肱骨大臣。
“其兄林轻不必多说。”
雷栗知道自家周周有林十七这个好友之后,就把他查个底朝天了。
“京都卫统领掌管半个京都的兵力,且直属皇帝,乃是天子近臣,京都传言他哥哥就是下一代肃国公。”
“而林重少年英才,相貌出众,是京都声名远扬的贵公子,高岭之花,是京都的高门贵族最想招的快婿。”
说着,他笑了一下,“林重长得确实好看,难怪京都的贵女们都喜欢他,也亏林重生在京都不在西岭,不然每次上街肯定会被姑娘哥儿们的绣球给淹没。”
林重的皮囊之好,任是谁见了都不得不称一句“好俊俏的公子”。
“我们周周也好。”
周毅下意识回他一句,说完了,又微微懊恼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把周周和这小子扯一块,他俩又没什么关系。
也不能有除了朋友之外的关系!
周毅一想到林重就气,尤其是林重的眼神,仿佛非常含蓄,又毫不掩饰,盯起周周目不转睛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对周周是什么心思。
他家周周才十五岁!
这是犯罪!
“怎么这么大脾气?”
雷栗笑眯眯的,摸了摸周毅的脸,带了点哄的软声,语气却是戏谑,“人家什么都没做就惹你气成这样,真要追到我们周周了,你不得拿刀砍他?”
“肃国公府和长宁侯府要是联姻,京都那些人指定跟死了爹娘一样,要是打起来,他们肯定个个拍手叫好。”
肃国公府若是和长宁侯府联姻,那就是如虎添翼强上加强,前者有兵有权有底蕴,后者有财有才有魄力,这俩放一起,就是皇帝也得忌惮三分。
要是肃国公府和长宁侯府针锋相对,嗨呀,这可有好戏看了,两相抗衡,皇帝也乐见其成。
只是当今皇帝的脑子和其他皇帝可能不太一样。
毕竟其他皇帝不会娶大将军当皇后,也不会大晚上不批奏折,去逮在宴会上跑路的长宁侯夫夫俩。
所以他是会搞分权离间,还是将肃国公府和长宁侯府按头成亲,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都不一定。
“……”
周毅沉默地看向雷栗,眼神有些许幽怨。
万俟夏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雷栗的颜控属性,和面冷心肠软的性格,而俩孩子都很随他。
雷生姜打小就颜控,在襁褓里就钟爱苗玉蕤,一见人家就咯咯乐,而雷周周表面上对美丑一视同仁,很义正辞严的样子,但对漂亮的人总多几分耐心。
而林重是雷周周来京都后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三年前,长宁侯府第一次宴请宾客。
宴会上的宾客有豪门世族,也有人微言轻的小官,都带了孩子来,有比雷周周小的,也有和他同龄的,比他大的很少。
林重是少年,也是汉子,跟雷周周压根不在一个席厅。
林重能从那么多孩子里杀出重围,成为雷周周的好朋友,除了这小子心机深沉之外,还有雷周周的颜控属性在作祟。
“我们周周才十五……”
周毅见雷栗对林重的脸很满意,幽幽地又提醒了一句。
“十五岁怎么了?”
雷栗知道他的意思又故意问,“十五岁多好,多年轻啊,能念书习武,能交朋友游玩,还能成亲……”
“不行!”
周毅斩钉截铁,义正辞严,“我不同意,周周才十五岁,哪里就能成亲了?他还是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成亲生孩子?”
十五六岁的周周梳着成婚的发式,怀里抱着个孩子,牵着林重或某个男人跟他说,阿爹,这是我的相公和宝宝。
周毅光是一想,就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弄死林重。
“生姜也是十五岁成的亲,京都里好多高门贵女十二三岁就开始相看夫家,十五六岁嫁人的。”
“这哪儿一样?”
“哪不一样?”
“生姜成亲时你们不是没听我的?全家人都同意,小宝也愿意,生姜还一个劲儿地哭,活像我是什么恶人。”
周毅越说越气。
他当初就觉得生姜成亲太早,只是耐不住全家人都觉得好,小宝那时也23了,还不成亲,恐怕会被村里人非议死。
而且,姑娘或哥儿23岁成婚生孩子,也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他才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好了。”
雷栗笑嘻嘻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想这么多做什么?周周想不想嫁给那林家十七,还两说呢。”
“周周想嫁也不行。”
周毅眉头拧得更深,要不是这几年他和雷栗都不在周周身边,也不会让林家那小子乘虚而入。
后厅里长宁侯夫夫俩在蛐蛐,前厅就热闹了,有雷惊笙、林重和雷周周,还有花儿姐的两个孩子。
“我记得有传言,说圣上想给十七和十三赐婚?”
雷惊笙笑嘻嘻地说,视线在雷周周和林重身上转悠,“十三似乎很喜欢林小公子,不时借着给兄长送东西,去皇子苑偶遇林小公子。”
皇子苑是皇子和宗亲贵族子弟念书学习的,而百芳苑是给与贵君、京都贵女贵哥儿们念书,距离很近。
有一些课程比如骑射,皇子们会在一起上,因此,宗亲贵族的子女也可以和皇子们接触。
当然。
仅限于止于情发乎礼。
要是闹出什么勾引皇子亵渎的丑事来,不止本人名声全无,还会影响到前朝的父亲和家族,有时还会被皇帝借以发挥,敲打家族。
反之,皇子自持身份,也不会轻易招惹贵族子女,除非确实受皇帝宠爱,被宠得嚣张跋扈,也不在意名声。
雷惊笙调笑人的调调和雷栗如出一辙,斜眼笑眯眯的,像是惋惜实则促狭,“林小公子不喜欢姑娘真是可惜,十三一片深情,该是错付了。”
“不敢。”
林重微微摇首道,“我与十三只是同在宫里念学,见过几面,姑且能算同窗之谊,并无其他情愫在,传言都是空穴来风不可轻信。”
“原来是这样。”
雷惊笙笑嘻嘻地点头,又说,“只是有些好奇,不知日后会是哪家的贵哥儿,才能入林小公子的眼。”
“对了,我记得,宫里还在念书未嫁的,只有三贵君吧?三贵君今年刚满十五,林大公子尚的就是,林小公子和贵君也是般配。”
雷惊笙本来就爱八卦。
只是这一路上都在赶路,青栀不小心染了风寒又水土不服,她照顾青栀也没什么心思去调侃周周的这个护花使者。
而且林重是肃国公府的小公子,性子比较冷淡不爱说话,雷惊笙顾及长宁侯府的脸面,矜持自己是长辈,也不好意思去好奇小辈的私事。
到了青原,青栀身体转好,又有雷栗仗着,她就恢复了跳脱的性子,琢磨起林重和周周的事情来了。
“我与三贵君并不熟悉。”
林重一板一眼地回答,目光落在周周身上,“十五岁后,我年岁渐长,在宫里念书也不适合,何况周周也不不上宫学,我便自请出宫在家温习。”
“这些周周都是知道的。”
“嗯?”
雷周周在和阿雅阿齐两个小侄儿聊天,听到林重提到自己,点点头道,
“是,那时十七还问过我,要不要同他去皇子苑念书,不过爹爹和阿爹觉得宫里规矩多,我也不喜欢宫里,就没有念。”
“后来十七说他也不喜欢宫里,就跟我一样,在家念书了。不过十七的学识特别好,骑射也好,比我的骑射师傅还好。”
“周周也好。”
两个人互相夸奖,而阿雅阿齐两个小孩子一听也争着说,
“我们骑马也好!”
“我阿爹和阿娘骑马更好,阿爹还养了好多好多马呢!表叔叔你要不要来我们家看马啊?我们家的马好大好高的!”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句,叽叽喳喳的,就像两只小麻雀。
雷周周笑起来,“好啊,我也想看阿雅阿齐家的马,阿爹还说要送我小马驹,自己养大,阿雅阿齐也有小马驹吗?”
“当然!”
“我的小马是白色的呢!”
“我的是枣红色的!和红枣一样好看的颜色,而且跑得特别特别快!比阿弟的小白马快多了!”
“我的小白花跑得也快,上次赢了阿姐的小红马!”
“他叫云霞不叫小红马!”
第274章 275.二十岁之前成亲就会死!
有亲自远方来。
周毅和雷栗都停下了公务,不论是镖局商队,还是蒙家聘请的夫子和京都翰林院来的几位大人全扔给了端木知府,两耳不闻公务事,一心只陪家里人。
重点
家里人。
对于相当多余的林小公子,周毅非常地不欢迎,雷栗嘴上说林重长得挺好看,但心里还是偏向自家周周,并不想周周这么早成亲出府。
而且,肃国公府和长宁侯府相比,显然肃国公府势压一头,雷周周若是真的嫁过去,实际上算高攀。
“京都权贵最重门第礼节,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有一点过时或不合适,也会被人私底下笑话。”
周毅眉头紧蹙,越说越愁,“周周从小就在村里长大,我们家也不拘束孩子的性格,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伤害别人的事情,都不干预。”
“你成了长宁侯之后,我们也没有特别要求周周的礼仪,还给周周请武学老师学武学骑射。”
雷周周在武学方面很有天赋,武学老师都夸他学得快,他要是汉子,说不定能考一个武状元当当。
但他是哥儿。
跟京都的贵哥儿迥然不同。
别家的哥儿是温柔贤淑大家风范,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而雷周周是心直口快英姿飒爽,刀枪棍棒骑射镖,一样不差,与京都贵女贵哥儿们格格不入。
就是武将家的姑娘哥儿,也没有雷周周这么糙这么直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
雷栗说,同样思索起来,“肃国公府家底深厚,规矩也多,和京都其他人家相比,已经算是人丁单薄的了,但也有好几房近亲远戚。”
“周周没有心眼,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的,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怕是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对。”
周毅点头说,“贵族之间的攀比也很严重,林重的大哥娶的还是,的穿着都很讲究,同样去别家做宴会客,和周周很容易被人做对比。”
“别人穿金戴银雉头狐腋,周周要是穿太素会被人笑小家子气,要是穿多,周周又觉得拘束不喜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周毅原本只是觉得周周年纪太小,身体都没发育好,三观尤其是恋爱观还没建全,谈情说爱不适合,才对心怀不轨的林重看不顺眼。
但他突然想到林重背后的肃国公府,更加不喜欢林重了。
而除了林重,京都里还有那么多高门大户的公子,不论是哪一个,周毅都觉得不是个好哥婿对象。
“还是招赘好。”
周毅下了结论。
招一个人品好相貌好没什么门第,周周又钟意的人,给周周当赘婿,要是以后生了孩子就跟周周姓。
这赘婿要是以后变心了、出轨了,就休了他。
周周若想再婚,就再招一个婿,若是不想,他们长宁侯府也养得起周周和孩子,不让周周受一丁点欺负,总比嫁了被人拿捏磋磨好。
“那就招。”
雷栗点头赞同,“周周性子刚烈,却报喜不报忧,要是周周真嫁人了,过得好不好,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也不能及时给周周撑腰。”
在这个时代,世俗都是说嫁出去的女儿哥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成了外家,几乎变成两家人了。
被休对女人哥儿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女人哥儿要和离却难上加难,首先就是众口铄金。
好不容易和离了,即使被蹉跎受大罪的是女人和哥儿,被人骂得最多的却还是他们。
像苗夫郎当初和牛大力和离,村里人都知道是牛大力家暴烂赌,但还是会说苗夫郎狠心,让年幼的小宝没了阿爹。
雷栗和周毅可不想周周受这些苦,赘婿婿若是对不起周周,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周周意外丧夫。
夫夫俩达成了一致。
于是,林重很快就发现他和周周完全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在他想对周周表忠心时,也总是有人打断他的施法。
而雷周周对此毫无所觉,只觉得在青原过得快活极了。
阿雅阿齐两个小侄儿特别可爱,总是叽叽喳喳地和他说话,和他说好多草原上的趣事和秘密。
花儿表姐和表姐夫也对他特别好,白天带他去骑马,教他怎么放牧,怎么给马儿修毛,怎么和不同性格的马儿相处,还让他骑自己的爱马。
花儿表姐的马是一匹威风凛凛的枣红色雌性野马,表姐夫的是一匹脚踏白云的大黑马,长得特别帅气,也是靠着它的帅气,才把那只野马吸引留下的。
花儿表姐还让他挑一只小马驹,说是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哥儿和女孩十五岁就可以嫁人生子了,因此这时,算是成年了。
要有自己的小马驹了,雷周周非常高兴,挑了自己第一天来就一眼看中的白色小马。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小马。
因为跑得最快长相又出众,这小白马特别高傲,不让人摸,更不让人骑,但雷周周伸手的时候,它主动低头蹭了蹭周周的手心。
“阿棉。”
雷周周稀罕地摸着小白马,高兴得眉眼弯弯,“我叫雷周周,我以后就叫你阿棉好吗?阿棉?”
小白马响了响鼻子,乖乖地用脑袋蹭雷周周的手,惹得雷周周直笑,还低下身体让雷周周骑上去,驮着他到处撒欢。
雷周周在草原上认识了好多马朋友羊朋友,也认识了好多人朋友,阿雅阿齐,还有一堆小萝卜头,还有一群草原上的少年。
少男少女们说着不太流利的大佑官话,雷周周也学他们的草原话,用不太标准的发音和他们聊天。
两边都不标准不流利,少年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草原上的少年还凑了一套整齐漂亮的草原服装送给雷周周。
有人贡献了自己舍不得穿的外衣,有人搭了自家阿娘才做好的靴子,有人亲手做了项链,是用绿松石、红玛瑙等漂亮的石头串起来的。
雷周周穿了这套衣服,头发被伙伴们编成草原特色的辫子。
他骑上马,漫无目的地狂奔,在荒茫绿涌的草原上,在热烈的晚霞中,在飒飒的风里,意气风发眉眼如画。
成了林重眼里心里难以忘怀的一幕,也让草原上的少年们为之心动。
于是,对林重日防夜防的雷栗两口子忽然发现没防住别人。
草原上的少年比大佑朝人直白,一有了喜欢的人就鲁莽地示好,送草原上的花,送自家做的马奶酒,送舍不得吃的从东原来的果子。
然后红着脸,一双眼睛害羞又热烈,用磕磕绊绊的大佑话同心上人告白。
“喜欢我?”
雷周周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表白,愣了愣,紧接着笑起来,很爽快干脆地说,“我也喜欢你啊!你们大家我都喜欢啊!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草原少年的脸先红后喜,最后哭着跑了。
雷周周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喜欢他们,他反而哭着跑了,迟钝的雷周周还把这件事跟林重说了,“他为什么哭了还跑了?”
“不知道。”
林重摇了摇头,放在身侧的手却猛地攥了起来,他看着懵懂的雷周周,心里挣扎着要不要也跟他表白,万一也被拒绝了怎么办?
雷周周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就会去问人,在林重这里没有得到解释,他就问了博学多才的两个爹。
“因为你拒绝了他的表白,你说永远都是好朋友,就是止步于友谊不做夫妻的意思了。”
周毅一本正经,甚至是严肃,“但是周周做得很好,你现在还小,恋爱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太早了,以后还有人跟你说类似的话,你也要拒绝他。”
“十八岁以后才能谈恋爱,到二十五……起码二十岁才能结婚,知道吗?”
“知道。”
雷周周点点头,又有点疑惑,“可是,我都十五岁了也小吗?哥哥这个年纪都和阿嫂成亲了,为什么我要二十岁以后才能成亲?”
“因为哥哥是汉子,周周是哥儿,不一样。”
周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想想,照你爹爹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性格,想找什么样的汉子成亲不行?会二十岁遇上阿爹时才成亲吗?”
“就是因为我们家的哥儿姑娘,只能二十岁以后成亲,二十岁之前成亲就会死。”
“真的?”
雷周周眨了眨眼睛,“是诅咒吗?还是一种遗传病?”
“是遗传病。”
周毅义正辞严地说,“我们雷家的哥儿或姑娘要是过早地跟汉子亲密,特别是行房,就容易身亡早逝。”
“所以周周为了自己,也为了爹爹和阿爹,千万千万不能在二十岁之前结婚,也不能行房事,知道吗?”
“知道了。”
雷周周乖乖点头,又好奇地问,“不过,行房事是什么?”
虽然雷栗和周毅几乎夜夜笙歌,有时还白日宣淫,但两口子在人前还是很正经的,是亲嘴都会避开人的程度。
因此。
雷生姜从小念叨着要和小宝哥哥成亲,但也是婚后,才懂行房是怎么回事,而雷周周这个正直少年就完全不懂了。
“这个……”
周毅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看向雷栗,“让爹爹告诉你吧。”
第275章 276.表白还是不表白?
性.教育是很重要的。
在雷生姜和雷周周成长的过程中,周毅和雷栗有教过他们相关的东西。
比如要尊重异性,不能和异性过于亲密,不能随意亲吻和看异性的裸.体,也不能让别人尤其是成年人,不论同性和异性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但对于具体的造小孩是没有的。
两口子骨子里还是很含蓄的。
在养雷生姜的时候,因为是新手爹,没什么育儿经验,就忘记和雷生姜科普这种事了,在雷生姜成婚完之后,才后知后觉。
好在,雷惊笙早就给苗玉蕤开启了新大门,所以苗玉蕤知道怎么做。新婚夜当晚,雷生姜就在他教导下顺利地度过了。
到养雷周周时,科普关键的青春期,夫夫俩都在外面奔波干公务呢,错过了给雷周周教导这些事。
不过为时不晚。
房间里只剩下雷栗和雷周周。
雷周周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神色透出好奇。
雷栗嘿嘿一笑,说等爹爹一会儿,就出了房间,回来时带了一本书,“你先看,有哪里不懂的问爹爹。”
“……春.宫.图?”
雷周周好奇地看着手上这本蓝色封面的书,他对这三个字并不陌生,但只停留在只知其名,不知内里。
他翻开,第一页就画着一幅图,图上是衣衫半露抱在一起的男女,表情动作都颇为亲昵,有些不雅观,图旁边还有许多字。
“房事,又称床事、行房等,是指两个人……”
“不用念出来。”
“喔。”
雷周周点头,继续看下去,看完第一页又翻第二页、第三页。
后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姿势和地点、性别不同,比如汉子和女人、汉子和哥儿、汉子和汉子,以及哥儿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等等。
看完了。
雷周周合上书,眨了眨眼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看懂了,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原因有很多。”
雷栗给雷周周分析了几种情况,“有人是因为两情相悦,情不自禁想和对方更亲密一点,有人是因为想要生孩子。”
“有人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这种人会为了得到某个人,还可能去下.药绑架,强迫对方发生关系。”
说着,雷栗特别严肃,“周周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除了阿爹和哥哥之外的汉子,对哥儿女人也要留一点防备心,知道吗?”
“尤其是一些看起来很和善,和我们家关系很好的阿叔阿伯,还有你的好朋友,比如林重,你也不能全信。”
“和别人相处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只、要你觉得相处不舒服,就要想办法脱身,然后告诉家里人,告诉爹爹阿爹,或者阿哥阿嫂姑姑。”
“我知道的。”
雷周周认真点头,“爹爹和阿爹以前都说过这些,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随身带着短刀还有一包辣椒粉,一有不对劲我就朝他撒辣椒粉,马上跑。”
“这就好。”
雷栗欣慰地笑起来,解释说,“因为你涉世未深,还是小孩子,而我们是大人,还有官职在身。”
“特别是阿爹,阿爹可是长宁侯,谁都不敢惹的,谁要敢太岁头上动土,欺负周周,阿爹就带着鞭子去抽他们,跟以前抽骚扰阿嫂的刘家人一样。”
雷周周听了抿唇笑起来。
雷栗也笑,又说,“要是周周有喜欢的人,想和他亲密一些是很正常的,周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但要是周周和喜欢的人相处的时候,感觉到对方总是不照顾你的感受,他可能是性格比较粗枝大叶,那么周周就要表达出来,和他商量怎么相处。”
“要是商量之后他还是不改,或者一点都不听你的,一意孤行,甚至把错都推到你身上,你就狠狠地删他一巴掌,然后跟他分手。”
“只要是周周相处得不开心,那就和对方分开,世上的树千千万,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
“不管是交朋友还是挑相公,周周都可以这样做,没有理由也可以,你有权利和谁好,和谁不好,知道吗?”
“知道。”
雷周周又乖乖点头。
父子俩嘀嘀咕咕聊了好久。
雷栗举了一堆例子,层层分析,传授相处的小技巧,雷周周大胆求知,认真听讲,但还是听得似懂非懂。
“总之,等你长大成亲了,慢慢地就懂了,现在还不急。”
雷栗笑着,摸了摸雷周周的脑袋,“周周还小呢,爹爹和阿爹可舍不得你这么早成亲。”
“要是嫁出去,特别是远嫁,像你花儿表姐这样,见了这一次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所以我们是想招赘婿,招一个你喜欢的人品好相貌也好的,以后生了孩子跟周周姓,怎么样?”
雷周周问,“像爹爹和阿爹这样?”
“对啊。”
雷栗笑眯眯道,“这样周周还能跟爹爹阿爹住在一块,能看小玉珠长大,阿爷和阿奶年纪大了,见周周一面少一面,周周不想多陪陪阿爷阿奶?”
“想。”
雷周周不假思索地点头,“那我听爹爹阿爹的,招赘。”
说着,他又问,“那我要是喜欢哥儿或者女孩子,不喜欢汉子呢?可以像姑姑那样,把他娶回来吗?”
“可以啊。”
雷栗毫不犹豫地点头,“为什么不可以呢?周周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不过,要是周周喜欢上了对方,对方不喜欢周周的话……”
“那我就祝福他。”
雷周周说,又想了想,“那我要没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不想成亲,可以一辈子不成亲吗?”
“当然。”
雷栗立刻回答,并支持他,“只要不是伤害别人的事情,我和阿爹永远都支持周周,周周也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是快乐的,就去做。”
“我们全家都会支持周周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
“阿爹还是长宁侯呢,这么大的官,只要不是犯科做奸,周周想做什么做不了?谁敢说我们周周一句不对,阿爹就去撕他的嘴,让他给周周磕头道歉。”
“我知道了。”
雷周周笑起来,抱住雷栗,“谢谢爹爹和阿爹。”
“傻周周。”
雷栗笑眯眯地摸摸头,“跟我们还说什么谢谢?都这么晚了,你阿爹应该做好饭了,我们去看看他做了什么好吃的。”
“应该有红烧肉,爹爹和我都喜欢吃红烧肉。”
“昨天和前天都吃了红烧肉,今天还吃不腻啊?”
“阿爹做的都不腻……”
林重性子细腻敏锐。
仅仅一天,他就发现雷周周在和自己保持距离。
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雷周周的语气没有变,还是叫他十七,出去玩也会叫他,也愿意把自己的小白马给他摸,虽然小白马不太喜欢他。
他依然雷周周最好的朋友。
但他就是察觉到,雷周周和他之间变远了,这让他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焦躁,在同雷周周表白和装作不懂保持现状之间反复横跳。
他有种预感,不早点和雷周周说清楚,他们就会永远止步于朋友了。
雷周周对林重的想法毫无所知。
在和爹爹阿爹聊过之后,他下意识地和林重,以及所有的异性保持了距离,他潜意识觉得不能和别人太亲密,免得让对方和旁人误会。
阿爹说了,除了喜欢的人,和别人太亲密容易产生桃花债。
雷周周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少年,才不会做这种伤害别人幼小心灵的事情,而对于林重本来喜欢他的这种可能,他下意识地就忽略掉了。
在雷周周看来,朋友就是朋友,心上人就是心上人,朋友和心上人之间没有等号,朋友要是变成亲嘴行房的关系,就会很奇怪。
雷周周远离林重,周毅和雷栗当然看出来了,并且相当乐见其成,恨不得林重一辈子都不长嘴,他家周周一辈子都不知道。
雷惊笙倒是想戳破窗户纸看好戏,但是阿哥和阿嫂不让,她就不管了,天天和青栀出去玩。
雷周周一行人抵达青原府城半个月后,镖局运行一切顺利,商队组建完成,所有商货物也准备待发。
雷栗和周毅想走这第一趟镖,实地考察镖局和商队在路上如何,大问题就回青原整改,小问题嘛,就让端木知府和蒙尧去管吧。
顺利的话,走镖完后,长宁侯一行人就能从东原径中川,回到北京都了。
雷周周自然要跟着爹爹阿爹回去,林重跟随雷周周。
雷惊笙不打算这么快就回京都,她和花儿姐是姑侄,也是闺蜜,花儿姐舍不得她这么快就走,所以她和青栀会在青原再呆几个月。
万事俱备。
青原镖局的第一支商队第一次走商正式开始。
带队的是长宁侯和侯夫人、总镖头阿桑姑娘,护队的是长宁侯随行的一百京都卫,还有镖局的镖师们。
随长宁侯来青原的大小官员们要跟着回京复命,放心不下这次货物的商贾们也来了,或者派了信任的管事跟随。
人行路浩浩荡荡,蜿蜒曲折,从头一眼看不到尾。
青原府城,是大佑朝十大府城里面积之最。
因此商路很长,加上人多货多,一个多月后,商队才到达东原。
第276章 277.要和林重亲一下吗?
在回京都途中,林重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最后还是同雷周周剖白了。
“你是说……”
雷周周缓慢地开口,还有点懵,“你……喜欢我,想同我成亲的喜欢?可我们是朋友,你怎么会喜欢我?”
“不。”
林重正色道,“周周,我从没想过只和你做朋友,自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只是那时我们都太小,我才想和你从朋友做起,我……”
“我是把你当一生伴侣去追求的,我不想和你只是朋友。”
“可是……”
雷周周确认道,“我们认识的时候,是三年前,你喜欢我三年了?”
“是。”
“那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喜欢我,想和我成亲的喜欢不是朋友的喜欢?”
“对。”
“可是我只把你当朋友啊。”
雷周周非常直白,没有一丝犹豫,“我喜欢你,但只是朋友的喜欢,我没想过和你成亲,也不想和你成亲生孩子。”
这番话又糙又拒绝得彻底。
林重脸色煞白,嘴唇紧抿,浅色的眼瞳注视着雷周周,“一点点,一点点男女之情的喜欢也没有吗?”
“没有。”
雷周周摇头。
“……”
林重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垂下眼,嘴唇死死抿住又勉强地翘起一个弧度,像他以前对雷周周的笑,似乎是想说话,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送你去看大夫吗?”
雷周周见他快要哭出来,就习惯性关心他,就像他看见路边受伤的小猫小狗,会去给它包扎上药。
“……不用。”
林重逃也似的离开了,不敢再看雷周周一眼。
“好吧。”
雷周周没去追,心想应该过一段时间林重就会好了。
雷周周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被喜欢的人拒绝是什么滋味,他也没怎么被人拒绝过。
从小到大,因为他是雷家的孩子,所以他一直都是村里孩子的中心,而雷栗和周毅喜欢一家人去旅游,他在途中也交到了非常多朋友。
因为朋友太多,就算其中有一些人只是萍水相逢,再也见不到了,有一些人会因为嫉妒或矛盾绝交,或因为某些原因慢慢疏远了,他也只是伤心几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在雷周周身上,非常形象生动地体现了一句话: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亲人们对他的爱非常富足,众多朋友也能填上因某人缺少的一小块,也因此爱情对他而言,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足轻重。
如果林重真的因为雷周周拒绝他的表白而远离他,甚至绝交,雷周周会觉得难过,因为林重是他来京都之后最好的朋友,但也只是在京都最好的朋友。
三里河村和清米县有雷周周的许多发小,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玩,一起爬树掏鸟蛋,一起下河抓鱼,一起采辣椒插秧,有十多年美好记忆。
而大草原、海边、繁华中川的千舫河、水乡南江的芦苇荡……都有雷周周的好朋友,在来了京都之后,每个月他都能收到几封十几封信。
林重绝交的话……
雷周周会祝福他找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人终成眷属。
发现林重总是避着自己,还不跟自己说话了,直来直往的雷周周就写了一封信,在心里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关心,对这段友情的担忧,以及祝福。
对。
祝福的内容就是往前数第三段。
雷周周写完,一看见林重就叫住了他,然后把信塞到了他的手,认真地说,
“我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如果你觉得我伤害到你,和我相处得不开心,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我爹爹说,要是相处不开心,那就和对方分开,世上的树千千万,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
雷周周觉得爹爹说的话很对,天大地大,自己开心最大,所以他尊重林重的选择,他想让朋友过得开心一点。
哪怕以后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你……”
林重听到他的话牙都要咬碎了。
他下意识捉住雷周周的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唇紧抿,死死压抑自己的情绪,看向雷周周的眼睛的眼眶却红了。
雷周周觉得他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大型犬,不对,是小犬,就像他以前在村里的路边捡到的一只受伤的小狗,一声不吭,却一次次努力站起来。
怪可怜的。
就是这人的力气比小狗大许多,捉得他的手腕都发疼泛红。
“有点疼。”
雷周周看向手腕上的手,说,“你抓得我有点疼,你先松开我,有什么话想说我都听你讲完。”
“……”
林重闻言神色更难看了,他松开了雷周周的手,只是固执地看着雷周周泛红的手腕。
“为什么不说话?”
雷周周和他僵持了一会儿,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拉住他又不说话,这是想让他留下来有话跟他说,还是没有?
“不然,你看完了信,有话想跟我说,再来找我吧?”
“要是当面说不出来,可以写信告诉我或者让别人跟我说,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别走。”
林重又捉住他的手腕,力道很轻,怕自己又抓疼他,一双眼眶泛红,表情哀戚,“若是……若是我们一开始不是朋友,你会喜欢我吗?”
“这个……”
雷周周假设不出来,没有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但是林重现在的表情太可怜了,让他有点不忍心说不能。
“可能吧?”
“那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不是朋友了,我重新追求你,你能试着喜欢我吗?”
“……?”
雷周周有点懵,“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怎么重新开始?而且我觉得做朋友也很好啊,为什么一定要那种喜欢?”
“可我对你就是那种喜欢。”
林重看着他,表情固执又倔强,“周周,我对你只有那种喜欢,我们做不了朋友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雷周周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做不了朋友,明明之前,他们都相处得很好很开心啊。
对视好一会儿,雷周周见林重迟迟不说话,就说,“你让我想一想,我想明白了再给你答复,最迟明天晚上告诉你?”
林重是他在京都最好的朋友,他不想那么轻率地拒绝他的提议,而且林重比较固执,草率地拒绝,他可能还会追上来问他能不能。
唉。
为什么林重跟草原的少年一样,拒绝第一次就放弃了呢?这样他就不会想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而对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雷周周总会去寻求家人的帮助。
“事情就是这样。”
雷周周把来龙去脉都说了,眼神清澈而懵懂,带了些苦恼,“我要答应林重吗?我试过了之后,还是不喜欢他,又拒绝他一次怎么办?”
“……”
周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
听到林重居然对自家周周表白,还提出这种该死的提议,作为阿爹,作为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人的父亲,周毅只想锤爆林重,警告林重别想打周周的注意,不然他见他一次就打一次。
但作为周周的阿爹,周毅觉得自己要尊重周周的想法,因为周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那种会一时上头,或者觉得好玩就轻易答应的人。
雷栗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问雷周周,“你觉得林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好人。”
雷周周不假思索地说,“林重很照顾我,我不会的东西他都会很耐心地教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他也会带我去。”
“我觉得和他相处还挺舒服的,没有一点不开心的地方,所以我想继续跟他做朋友,不想和他绝交。”
“那么,”
雷栗又问他,“你觉得可以给林重一个机会吗?”
“机会?”
雷周周想了想,神色疑惑,“和林重变成爹爹和阿爹这样的机会吗?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和他亲嘴,也不想跟他做那本书上的事情,我只是把他当朋友。”
“……”
周毅听到这里青筋都暴起了,他很想说,周周你还小,你不能有这种想法知道吗?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现在是周周的青春期,有这种想法,不管是和林重,还是懵懵懂懂的,和模糊不清的某些人有做这种事的欲望,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压住了自己到嘴边的话,保持一个倾听者的姿态。
“那如果……”
雷栗又问他,“如果林重亲你,你会有什么想法?”
“嗯……”
雷周周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没什么想法。”
他没和人亲过嘴,也从来没有设想过和林重,和好朋友亲嘴,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感觉。
不过他想,亲嘴就是嘴唇和嘴唇碰在一起,嘴唇是软的,脸也是软的,应该和小时候爹爹阿爹亲他的脸,和他亲小玉珠的脸差不多吧?
他要和林重试一下吗?
雷周周思索着这个可能性。
可能是见家里一对对的亲过太多次了,他并不认为和人亲一下是什么大事,但他不知道林重会不会愿意,他感觉林重挺在意这种事的。
“我想和林重试着亲一下,爹爹阿爹觉得怎么样?”
第277章 278.孩子跟你姓,我入赘给你
“不行!”
两个爹异口同声。
试一试有没有感觉就算了,亲嘴这种事当然不行,他家周周才十五岁,还是个未成年(周毅的成年标准是十八岁)呢!
周毅担心周周会被林重以尝试的名义哄骗了,还让他和林重约法三章。
“一,发乎情止乎礼。不能有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嘴,不能两个人独处一室。”
“二,不能有任何强迫性行为。只要周周觉得不想、不行、不能、不可以,就不能强迫你去做某事去某地。”
“三,不能单独两个人出门。出门要跟爹爹阿爹报备,要带护卫出去,不能去太远,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雷周周点头应好,隔天就和林重说了,答应他试试可以,但要遵守三章。
“好!”
林重立即答应下来,生怕雷周周会反悔,浅色的眼瞳都闪烁着愉悦的光彩,抿着的嘴唇也翘起了弧度。
“周周不愿的事,我自不会做,我也不愿唐突周周。”
“行。”
雷周周点点头,想了想,“为期……三年?三年怎么样?三年之内我要是喜欢上你,到我二十岁我们就能成亲。”
“好。”
林重立刻答应。
虽然他心里略感诧异,不太明白既然心意相通,为什么还要再等两年才能成亲,但只要是雷周周,只要周周心里有他,要他等十年二十年,他都乐意。
“到时候你就来我家……”
雷周周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对,你不能来我家提亲。”
“为何?”
林重发觉雷周周的态度变化,心里一紧,焦急得不行,面上还强装镇定地问,“是不是还没到合适的年岁?我再等几年再去提亲?”
“不是年岁。”
雷周周摇了摇头,歉意道,“我答应过爹爹阿爹要招赘的,我忘记跟你说了,我要招赘你要娶亲,咱俩冲突了,还是做回朋友吧。”
话一出口,他心里都轻快多了。
他不用再琢磨自己怎么才能喜欢林重了,他没必要去喜欢林重,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嫁给林重,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
林重瞳孔骤缩,仿佛一下从云端掉到十八层深谷,“你要招赘?”
“对啊。”
雷周周轻快地说,“在离开青原后,我就答应爹爹阿爹了。不过我要二十岁以后才能招赘,爹爹阿爹说我们家的姑娘和哥儿,太早成亲容易早逝身亡。”
“你还是找个互相喜欢的人吧……”
说着,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因为你朋友太少,我们又经常在一起玩,你才会喜欢我?”
雷周周觉得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因为在村里念书的时候,他有一些朋友是高年级的,他还在掏鸟蛋摸鱼虾耍大刀,朋友们已经情窦初开,喜欢上了学堂同窗或者同村的阿哥阿姐。
他也有一些朋友是跑商的孩子,他们跟随家里长辈或自己出去闯荡,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主喜欢上的就大多是外地的姑娘哥儿和汉子。
就比如花儿表姐和表姐夫、蒙尧阿叔和玉阿婶、蒙络阿叔和梅阿婶,还有他爹爹阿爹,阿爹也不是清米县本地人,是逃难过来被爹爹捡到的。
当然也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比如他的阿哥阿嫂。
在林重表白之前,雷周周一点都没发现他喜欢自己,所以他猜测,林重是情窦初开,自己是他身边最近的异性,所以误把友情当爱情了。
迟钝大王雷周周如此想,兴致勃勃地说,“我朋友多,我给你介绍一些朋友?你和别人玩多了可能就喜欢上别人了。”
“你喜欢哥儿不喜欢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些哥儿吧?”
雷周周觉得林重人品好相貌好,肯定有哥儿喜欢他。
“……”
林重气得七窍生烟,死死地盯着雷周周,脸色阴沉,偏偏眼眶红红的,又是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
雷周周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
“你还……”
林重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凶,怕吓到雷周周,深呼吸了好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真的要招赘?”
“嗯。”
“那我……”
林重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浅色的眼瞳注视着他,“那我不可以吗?”
“什么?”
雷周周愣了一下。
“入赘。”
林重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别人可以,我不可以吗?还是你已经有了想招赘的对象?”
“没有。”
雷周周摇头,“我没有喜欢的人,但你是肃国公的小公子,不能入赘吧?我答应过爹爹阿爹,孩子要跟我姓。”
“跟你姓。”
林重发誓一般的语气,郑重极了,“孩子跟你姓,我入赘给你。”
“……”
雷周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的本意是拒绝林重,而不是让林重入赘给他,而且就算他答应林重愿意,肃国公府也不可能愿意吧?
想了又想,他还是摇头,“不行。你不能入赘给我。”
“为什么?”
林重难以置信。
他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可雷周周的话是那么地清晰,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让他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不行?”
“你入赘到长宁侯府,肃国公府就会变成整个京都的笑话。”
雷周周很认真地说,“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还关系到肃国公府和长宁侯府。”
“你入赘,肃国公会变成笑柄,而我爹爹会成为众矢之的,被肃国公府一党针对,长宁侯府和肃国公府的分量谁轻谁重,你比我清楚。”
“以前你还跟我分析过京都的局势,哪一家不能轻易得罪,哪一家……”
“周周。”
林重控制不住打断他,盯着他,浅色的眼瞳里只倒影出雷周周一个人,语气是冷冽而哀戚。
“我只问你一句,你宁愿让一个不认识的人入赘,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
“……?”
雷周周愣了愣,解释说,“怎么就说到名分了……如果我招赘,肯定会去了解他,找一个家世清白、人品好、相貌也好的人啊……”
“周周。”
林重实在控制不住又打断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家世不清白?”
“青白……”
“我人品不好吗?”
“也好……”
“我相貌不好看?”
“好看。”
雷周周毫不犹豫点头,林重可是京都未婚贵女贵哥儿们最想嫁的公子之一,无论家世,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尤其是那副皮囊,就算他不是肃国公府家的公子,只是一个寒门书生,也有贵女愿意下嫁扶持他。
“那你为什么愿意找别人不找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啊……”
雷周周连忙道,“只是我们是朋友,朋友怎么能做夫夫?朋友就是朋友啊,做了夫夫,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去喝酒去骑马……”
“不对,这个也能,但是做了夫夫,我们的关系就变了,感觉不像朋友那样……那样纯粹了。”
雷周周见过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例如自家爹爹阿爹,他们就很幸福,如胶似漆,几乎形影不离。
但雷周周也见过那些过得不好的夫妻,像村里的阿叔阿婶伯伯伯娘们,总有吵不完的话骂不完的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争执,甚至打起来。
而做朋友就单纯得多,有空就出来一起玩,没空就下次约,有什么困难也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而且雷周周见过的吵架哭闹,最后不欢而散的朋友,比夫妻少得多,那些夫妻一吵起来总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但又不得不继续生活在一个屋子里,养育共同的孩子。
雷周周觉得有点可怕和悲哀。
再者
朋友可以有好多个,相公只能有一个,有时候还要在朋友和相公之中做选择,像他有一些朋友成家之后,就忙着照顾家里不再出来和他玩了。
每当这时候,雷周周就很想不明白,人为什么成亲呢?为什么一定要和某个人绑定在一起?
是因为喜欢吧?
雷周周想,是因为喜欢,所以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才会在一起,才会想成亲生孩子,就像他爹爹阿爹,像姑姑姑父那样。
可是……
雷周周还没懂什么是喜欢。
所以等他懂了,可能他也愿意去成家了,他要是一辈子都不懂的话,爹爹阿爹说他不成亲也没关系,他还有家人呢。
“可是……”
林重悲戚到都没发觉自己掉了泪,他怔怔地看着雷周周,眼眶红得可怜,“可是我不想你同别的人,同我之外的人那般亲密,我不愿你同别人好。”
“周周……”
“你当可怜我,不要同旁人在一起好不好?我不做肃国公府的小公子,就是一介白身,入赘给你,成吗?”
“我可以等你到二十岁成亲,也可以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哪怕……哪怕一辈子都不成亲,我也愿意一直守着你,你不要同旁人在一起,好不好?”
“我……”
雷周周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想和林重做朋友而已。
第278章 279.终于开始处上了!
“等一下。”
雷周周忽然醍醐灌顶,乱嗡嗡的大脑一下子清明了。
他端详林重现在的模样,眼眶泛红,浅色的眼瞳洇着执拗的泪,神色哀戚如断翼的孤雁,可怜极了,哀伤极了
“我不能答应你。”
雷周周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严肃,“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还没喜欢你,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这不是可不可怜的问题,可怜是不能当成喜欢的。”
“而且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关系到你和我两个人的人生,不是说我现在愿意让你入赘给我,就万事大吉了。”
“你明白吗?”
雷周周的语气严肃到像是训责。
有一瞬间,林重觉得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在被夫子训罚的小孩子,可是雷周周的话让他那么揪心,让他一点也不能把他和夫子混淆,反而更心恸了。
他执拗地说,“我不明白,难道我比不上别人吗?”
“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
雷周周有点生气,觉得林重在转移话题,“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要招赘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幼稚吗?而且很像是在道德绑架吗?”
“是。”
“你要不要肃国公府净身出户,入赘到长宁侯府,你要不要一辈子不成亲,要等我多少年可以说是你自己的事,你都可以自己做决定。”
“这是你的人生所以你可以为自己做选择,但是你不能用‘我可不可怜你’,来答应跟你在一起。”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吗?”
“……”
林重抿紧了唇。
他知道雷周周的性子,雷周周心肠软,看不得弱小可怜,也见不得别人被欺负,他是一个见到乞丐都会给钱的好人,是一个很正直善良的人。
前提是被可怜的人真的很可怜。
要是乞丐装瘸腿骗人,雷周周就会把给他的钱收回来,要是被打的是一个坏人,雷周周就会补几脚然后拉那人见官。
要是和他做朋友又耍心机,不真诚,雷周周就会生气,但还是会给一次机会,要是再不真诚,他会拒绝再和那人做朋友。
同样的。
雷周周是个很真诚的人,而且言出必行,他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办不到的事情就绝不会答应。
所以在听到雷周周说要招赘而拒绝他时,林重顿时慌乱得无以复加,就耍了心机,装可怜说了那些话。
“说话。”
雷周周严肃地盯着林重的眼睛,“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对不起。”
林重看着雷周周的眼睛,嗓音很轻,但很郑重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那对你不公平。”
说着,他又垂了垂眼睛,长长的眼睫似蝴蝶般轻颤。
“但我是……我是真那么想的。”
“我有深思熟虑过我们的关系,我也愿意脱离肃国公府,不做身份尊贵的国公府公子,我也不愿意喜欢别人,只想此生此世都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有深思熟虑过,你不是那种轻浮草率的人。”
雷周周见他知道自己的错误了,语气也缓和下来,但表情还是很严肃,没有因为林重的可怜姿态又昏了头脑。
“所以我昨天才没有轻断地拒绝你的提议,而是认真地思考,还去找爹爹阿爹商量该怎么办。”
“周周。”
林重抬眼看他,那双浅色如琥珀般的眼瞳像猫儿一般,清澈又带着可怜,“那能不能按你和爹爹阿爹商量的,给我一个机会,先尝试相处三年?”
“若是三年后你没有喜欢我,那你还是长宁侯府的二公子,我回我的肃国公府,绝不纠缠你,我们做回朋友。”
“若是……”
“若是三年里你有喜欢我,那……能不能把我招到长宁侯府?我会跟爹娘说清楚,我可以和肃国公府断绝关系,只以林重的名义嫁进去。”
他说着,情不自禁上前了一些,伸手握住雷周周的的衣袖,力道很轻,雷周周稍一抬手就能挣脱。
他还用了“嫁”这个字表明他的决心,若是没有和肃国公府断干净,那国公府是绝对不可能容许自家的儿子嫁出去的。
雷周周没有挣开。
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可以,要是他真的喜欢林重喜欢到不惜和肃国公府对上的话,爹爹阿爹肯定会支持他的。
爹爹说了,他是长宁侯,除了皇帝,他敢跟任何人掰手腕。
而且他又没有强迫林重。
是林重自愿喜欢他、自愿跟他在一起的,他也是自愿喜欢林重,自愿和林重在一起的,他俩在一起又不犯法又不伤害别人,那肯定是能在一起的。
雷周周捋顺了,感觉事情都解决了,弯起眼笑起来,“那就这么约定了。不过你知道我的,以后你再耍这种小心思,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我肯定不会明知故犯。”
林重看见他笑,也略微放松地抿唇笑,捏住雷周周衣袖的手得寸进尺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雷周周看过去时,心登时提起来,问,“我能像以前一样握你的手腕吗?”
“当然可以。”
雷周周理所当然地说。
他们之前就经常会出去玩,免不了有一些肢体接触,但因为汉子哥儿授受不亲,林重就隔着衣袖握他的手腕,拉他上马或者拉着他跑之类。
“要是……”
雷周周想了想又说,“以后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想要和你成亲生孩子的话,也不一定要你嫁到我们家来。”
“周周是想……?”
林重现在一听他这些说话就紧张,生怕他又突然想起答应过长宁侯什么,然后他们的约定就不做数了。
……虽然依照雷周周的性格,在约定确定之后就绝对不会改了,但林重就怕那个万一。
“到时候我们就搬出去吧?”
雷周周说,“我们成亲之后即不住在长宁侯府,也不住在肃国公府,我们自己买一个宅子当做我们的小家,有空就回国公府或者侯府住几天。”
“你觉得呢?”
“好。”
林重忙不迭点头,心想,只要不是拒绝他,不是要把他介绍给别人同别人好,周周说什么都好。
“孩子……”
雷栗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因为我答应爹爹阿爹,孩子要跟我姓,所以,要是只有一个孩子就姓雷,要是有两个孩子就一个随你,一个随我,你觉得怎么样?”
“好。”
林重连连点头。
“孩子多的话,就抓阄决定他们姓什么吧?”
雷周周对生孩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他已经成亲生子的朋友,也不会跟他说怀孩子有多困难,生孩子有多痛苦,而是说,等周周也有喜欢的人就懂了,或者说等周周以后也怀娃娃就知道了。
而雷栗和周毅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跟一个十几岁少年科普怀孩子、生孩子事会怎么怎么样。
但是雷周周见过有些人家孩子特别多,能有七八个,有些夫郎也能生四五个孩子,所以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也有这么多?
有一个两个三个都行。
没有也行。
“好。”
林重当然点头。
只要是周周和他的孩子,姓林还是姓雷都无所谓。
雷周周和林重约定好了。
但他俩之间的相处反而比之前更加生疏拘谨了,或者说,林重对待雷周周的态度有些严谨过头了。
明明是做朋友时就做惯的事情,比如握雷周周的手腕、给雷周周夹菜、给雷周周送东西,林重都会拿不定主意,总是要先问过雷周周的意愿。
雷周周反而觉得林重磨磨唧唧的,又跟他聊了聊,让他放松一些,不用那么慎重其事。
“好。”
林重应了之后,两人的相处果然恢复成了以前朋友时的样子,因为是一同上京都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要是住客栈,天一亮,雷周周一开门就能看见站在他房间外面约他去吃早饭的林重,然后一天他俩都待在一块。
当然。
不是孤汉子寡哥儿的独处。
他们的活动都在队伍里,只是两个人挨得近一点,比别人亲密一点点,但都是正常朋友的社交距离。
若是运气不好,路上不见客栈,需要在野外露宿,林重就会睡在雷周周旁边的帐篷里,或者不安全可能会有山匪野狼时,他就会在雷周周的帐篷门口,守雷周周一晚上。
林重最喜欢的就是后者。
他在帐篷外守着,帐篷里的雷周周在熟睡,他一想到身后是他此生最重要的珍宝,心里就特别踏实,守上一夜也特别精神。
而且白天赶路时,雷周周见他困倦不精神,会让和他骑同一匹马,然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背上休息。
林重特别珍惜这个时刻。
他的额头轻轻地靠在周周的肩头,蜻蜓点水般,只敢碰到一点,他的呼吸都是轻的,一点都不敢睡。
怕自己太重压到周周,也怕睡着了浪费掉这个时刻。
当然,这事被周毅发现之后,就不许林重和雷周周骑一匹马了。
周毅美名其曰是照顾林重,让林重到马车上休息,实则就是不想让林重占自家周周便宜。
第279章 280.渣哥儿雷周周/开心果苗玉珠【双更,补昨天】
周毅觉得自己不是封建大家长。
但看见周周和林重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如胶似漆”,他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如果这是现代,他就能义正辞严地警告林重滚远点,就能理直气壮地让周周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好大学,等视野开阔了,到年纪了再谈个恋爱,然后结婚。
当然不谈不结也行。
但这是大佑朝。
没有林重也有陈重、李重、张重,不是肃国公府的,也可能是尚书府、将军府、侍郎府,而周周正值青春期,会春心萌动好奇男女之事很正常。
作为阿爹,周毅要做的是引导周周,保护好周周,不让他被小男生的花言巧语和小恩小惠所蒙骗。
周毅这么说服自己,然后光明正大地监视林重,监督林重,警告林重
好吧。
经过他一路上的观察,林重还挺正人君子的,并没有对他家周周有过分的举动,除了有一次周周主动邀请他骑一匹马,让他靠在自己背上睡觉。
周周在村里带其他小伙伴骑马时,有些姑娘哥儿想骑马,又胆子小,不敢自己上,周周就会和他们同骑,让他们抱住自己的腰或者自己在后面环抱住他们。
曾经还有哥儿和姑娘因为雷周周长相俊朗,身材高大,又温柔体贴,喜欢周周,而跟他表白的。
可惜迟钝大王雷周周压根没有意识到,听见人家小姑娘、小哥儿说喜欢他,他也说喜欢人家,见人家脸红扑扑的,还问是不是发烧生病了。
结果几个原本以为自己是正宫的小哥儿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和手帕交们说,却发现,巧了,雷周周都说喜欢他们。
于是小哥儿小姑娘们气冲冲地去对质,雷周周压根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顶着张板正的脸说,
“大家都是朋友,你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们,有什么不对吗?”
直接把那群小少年气哭了。
彼时雷周周十二岁,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渣哥儿。
有年龄相近也喜欢雷周周的小汉子想,自己是异性,表白肯定不会被误会,然后就去表白了
雷周周“渣哥儿”的名号更响亮了。
每一年都有人跟他表白,每个人都只得到一句:“我们是朋友,我当然也喜欢你”,有时候还有一句:“你怎么哭了?”,把人家气得直骂他是大笨蛋。
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的雷周周:“?”
不过,也是因为朋友太多,他对性别界限没有那么强烈。
对单身哥儿和单身汉子同乘一匹马,他没感觉到暧昧,也不懂让一个单身汉子靠在自己肩背上睡觉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肩膀会酸?”
雷周周不假思索,相当耿直的眼睛里都是清澈和真诚。
正在解释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哥儿汉子也授受不亲的周毅:“……”
周毅试图挣扎:“如果林重想牵你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你会给他牵吗?”
“会啊。”
雷周周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就点头了,只是有点疑惑,“为什么要十指相扣?正常手牵手不行吗?”
“不用管。”
“喔。”
“如果林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牵你的手呢?”
“给他牵啊。”
“如果林重突然抱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那你会有什么反应?”
“抱回去吧,或者拍拍他的背。”
“……”
周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朋友,这很正常,作为追求对象,抱回去多少有点暧昧。
他想了想又问,“那周周觉得,林重作为一个汉子,还是这么重视礼数的人,他为什么会突然抱你?”
“可能是因为他遇到了难过的事,想找人安慰一下?”
雷周周合理猜测,因为他的朋友们遇到了难过的事,他也会抱抱他们安慰,这还是小时候阿爹教他的。
阿爹还说,有时候抱抱虽然没什么用,但可以让人心情好一点。
而且确实很有用,每次他听朋友说完伤心事,又给不出好建议的时候,他就抱抱朋友,朋友心情都会好很多,说他人真好,还会给他送礼物感谢。
“……”
周毅万万没想到这回旋镖还能扎到自己身上,早知道他就不教周周这一招了。
周周的朋友里也有汉子,小时候不懂事还会哭一哭,长大了,知道要面子要脸了,就不会哭得稀里哗啦要人安慰了,会找周周抱抱的都是哥儿姑娘,所以周毅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层。
现在好了。
让林重钻空子了。
林重看着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其实是个心机boy,知道周周会这样安慰人,不要脸的时候说不定真会耍这招。
“总之,你们现在还没有谈恋爱,还是不要让林重牵你的手,也不要让他抱你,到了京都也不要和他两个人出去玩。”
“好吧。”
雷周周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那也不能骑一匹马了?”
“不能。”
周毅说,“他自己有马干嘛要骑你的马?要是困可以坐马车。”
“好吧。”
雷周周点点头。
“周周现在长大了,要学会跟汉子避嫌,除了林重,也不能和其他汉子骑一匹马坐一辆马车,除非是咱们家里人。”
周毅强调说,“只有在一个户籍上的,有血缘关系的,才能算咱们家里人晓得吗?像表姐夫这样的也不行。”
“我懂的。”
雷周周乖乖道。
“去玩吧。”
周毅看着雷周周欢快的身影,叹了口气,心想你懂个屁,真懂就不会答应林重那小子要跟他试试了。
回京都时正值春冬交替。
路上不是大雪翻飞,就是春寒料峭,耽搁了不少时间。
回到京都已经又是一年阳春三月,烟柳遍地,处处芳菲,天气暖和,人们都脱下了棉衣换上轻薄的春衣。
雷栗和周毅一行人进了京都直奔皇城,同圣上述职,又被留在宫里吃了午饭,最后回到长宁侯府已经是午后。
雷周周没有官职,不用进宫述职,早上先回了长宁侯府,告知家里人爹爹阿爹回来的消息,一整个侯府都热闹起来,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一年半没有回家了。
柳叶儿和雷大山年事已高,但因为日日打太极锻炼身体,三餐营养,又有曾孙女小玉珠陪着,天天都乐呵呵的,耳不聋眼不花,身体还算健康。
就是想千里之外的哥儿雷栗。
如今一见雷栗和周毅回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柳叶儿还撸起袖子,要下厨给哥儿哥婿做顿家里饭。
“别忙活了娘。”
雷栗连忙叫住柳叶儿,拉过她的手,笑着说,“我刚回来,陪我聊会儿天嘛,这次回来在京里待的日子可长呢,不急今天做饭。”
“也是也是。”
柳叶儿乐得都合不拢嘴,一双眼睛把雷栗看了又看,想说他都瘦了。
但雷栗人虽然在外头奔波,可吃喝住行是一点不差,还有周毅盯着他的伙食,一点没瘦,还隐约多了点冬膘。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柳叶儿说瘦了有点违心,只是实在高兴,把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眼里都湿润了起来。
雷大山也连连点头,重复了两遍,“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青原有匪患的事情,雷栗在寄回来的家书里提了,但单独给爹娘的书信都是捡好的讲,还嘱咐了雷惊笙和雷生姜他们不要跟爹娘说,他们自没跟老人家说。
老人家一问,都是说雷栗他俩在外头吃好喝好,说雷栗可是长宁侯呢,别人过不好侯爷也不可能过不好啊。
但老人家担心孩子,总会自己想办法去打听的。
雷大山当了侯府的太爷也没什么架子,天天穿个很普通的锦衣,出门遛弯,最喜欢的就是去茶楼听书,听得高兴了,就打赏一点银子,就像普通富贵人家的老爷。
雷大山在听书时,也认识了几个兴趣相投的老朋友,那些老朋友之中,就有经商的,商贾消息最是灵通,尤其青原就是一块大肉,谁都想撕下一块。
有匪患的青原是有毒的肉,没有匪患的青原就是案板上的肉。
长宁侯清剿了匪患,重建了镖局,还组织了一个商会,拉了一支商队,这对如鲨鱼一般闻腥而动的商贾来说,可一点都藏不住。
早在去年,这事情就传到了京都,雷大山知道自家孩子在青原过得这么惊险,夜里都自己摸了好几次泪。
他也不敢告诉柳叶儿,怕妻子跟自己一块担惊受怕,但夫妻这么多年,又怎么能瞒得过柳叶儿呢?
于是就从一个人心疼孩子掉眼泪,变成了两个人心疼孩子掉眼泪。
好在雷栗和周毅传回家书一直都很稳定,给两老写的都是路上的趣事和美景美食,还在信里捎风景画。
知道孩子在回来的路上了,两老担心还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重了,反而越来越期待孩子回来的那天。
现在孩子们回来了,两老反而说不出很多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家孩子,光是看,心里就踏实了,高兴了。
苗夫郎和张大强见他俩回来也很高兴。
见雷栗问起雷生姜他们,苗夫郎就说,“生姜还在翰林院当值,张侍郎家的夫人邀玉蕤看花,说是新得了两盆玉牡丹,漂亮得很,玉蕤就抱着玉珠去了。”
“张夫人家也有个小姑娘,只比咱家玉珠大两个月,叫香琴,两个小孩子玩得可好了,上回玉珠从张夫人家回来,还说还要跟香琴姐姐玩呢。”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玉蕤和玉珠应该快回来了。”
先前雷栗和周毅就给家里捎过信,说快到京都了,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雷家人预估的其实要更迟两天,没想到今天他们就回来了。
雷周周是早上回长宁侯府的。
但不巧,苗玉蕤前脚出门,他后脚才回来,邀约也是早前答应了张夫人的,一家人团聚也不急于一时,就没有去让人去请苗玉蕤回来。
而且雷栗和周周要进宫述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是迟的,在宫里吃了晚饭才回来也有可能。
“爹爹,阿爹。”
苗夫郎话音刚落,庭外就听到了苗玉蕤的声音,他笑着说,“说玉蕤玉蕤到,生姜应该也快回来了。”
“生姜不急。”
雷栗听到苗玉蕤的声音,就站起来往外面去迎了,还笑说,“生姜都是大人了,丢不了,我还是看看咱家小玉珠什么模样了,不晓得还记不记得阿爷。”
顿了顿,他笑着摇摇头,“小孩子忘性大,估计是不记得了,画上的阿爷跟真人阿爷还是有些差别的。”
“爹爹。”
苗玉蕤已经进入庭中了,见到雷栗,又见堂中的周毅,眼里也是微微湿润,他轻拍了拍怀里的小玉珠说,
“玉珠,快叫人。”
“阿爷。”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衣,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支在爹爹的怀里,灵动的大眼睛略带好奇地往外瞄。
“你就是画上的栗子阿爷嘛?”
小玉珠已经两岁,对自己几个月时见过阿爷全没了印象,但看着这个对自己笑眯眯的陌生人,一点也不害怕。
她想到画上的阿爷,和眼前这个阿爷一模一样,一样笑眯眯的,一样好看。
“是呀。”
雷栗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十分亲和,小玉珠说话奶声奶气的,他也学她童声稚气地说话,“我啊,就是画上的栗子阿爷,栗子阿爷在玉珠还很小的时候,抱过好几次玉珠呢。”
“我都不记得啦。”
小玉珠摇了摇头,从爹爹怀里下来,哒哒哒跑到阿爷跟前,被一把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她还兴奋得咯咯直笑。
“好高呀,比爹爹举得还高。”
“再玩一次好不好?”
“好呀好呀!”
“飞喽~”
“飞喽!好高呀!”
“转圈圈喽~”
“哇~~~”
庭院里都是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小姑娘笑得小脸红扑扑的,亲昵地抱着雷栗的脖子,和这个栗子阿爷处得仿佛没有分开过,
“阿爷好厉害呀!”
“小玉珠喜欢阿爷吗?”
“喜欢!”
“阿爷因为喜欢我们玉珠~”
“嘿嘿~”
小姑娘高兴地笑起来,一双大眼睛明亮灵动,一眼就看到堂中的周毅,“那是薏仁阿爷嘛?”
“是呀。”
雷栗抱着小玉珠进堂屋,边说,“为什么叫他薏仁阿爷呀?”
“因为薏仁阿爷名字里有薏仁呀,就像栗子阿爷名字里,有栗子。”
小姑娘有一种很可爱的理直气壮,以她的小脑瓜去理解,发音一样的,当然就是同一个字了。
而小姑娘最喜欢吃的就是栗子薏仁粥了。
长得好看,还总会送好多新奇礼物回来的栗子阿爷和薏仁阿爷,就像栗子薏仁粥那样让小姑娘喜欢。
“薏仁阿爷……”
小姑娘看清楚堂屋里的周毅了,又看看抱着自己的雷栗,小脑瓜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栗子阿爷长得白白的,像薏仁,薏仁阿爷长得黑,就像栗子?”
这话可爱得哄堂大笑。
小姑娘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都笑了起来。
“这个……”
雷栗笑意吟吟地说,“就要问祖奶奶,怎么给栗子阿爷起名字叫栗子了。”
“祖奶奶。”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了,“为什么,给栗子阿爷叫栗子呀?”
“因为你祖奶奶当年怀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栗子。”
雷大山有些怀念那段岁月,说着笑起来,“秋天一到,山上的栗子树掉一地栗子,栗子有绿色的刺刺的壳,裂开,露出里头褐色的栗子。”
“我一大早就去捡,一天能几大筐,捡了好几天,栗子多得吃到了栗哥儿出生。”
“那时候家里穷,没什么银钱,买不起糖,就山上的野果子甜一点。”
柳叶儿接话道,“这栗子可是好东西,又甜又绵,好吃不说,比野果子能饱肚子,树上结的栗子还多,有些穷人家秋天就捡老多,靠栗子过冬呢。”
“村里的人也都说,怀娃娃时喜欢吃什么,就是肚子里的娃娃喜欢吃什么。”
“我估摸着娃娃也爱吃栗子,就干脆起名儿叫栗,姑娘、哥儿和汉子都能用,大山也觉得好,后来就成了栗哥儿。”
栗子有绿色刺刺的外壳,还有一层褐色的坚硬的壳,里头的肉却是香甜绵软的。
柳叶儿那时候就希望,肚子里的娃娃能跟栗子一般,有刺刺的坚硬的外壳能保护自己,性子坚强一些不要被人欺负,日子呢,就跟栗子肉一样香甜美满。
而现在都实现了。
“喔~”
小玉珠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眼睛一转,好奇地看向周毅,“薏仁阿爷的名字,也是祖奶奶爱吃薏仁嘛?是薏仁粥嘛?”
“这倒不是。”
周毅摸了摸了小玉珠的小脑瓜,笑着说,“我这个‘毅’,是毅力的毅,和薏仁的‘薏’,不是同一个。”
“至于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应该是希望我有毅力有毅意,做事情能坚持下去,不中途而废吧?
“没听懂。”
小玉珠摇了摇小脑瓜,奶声奶气的,又可爱得哄堂大笑。
她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笑,但是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小脸就扬起来,写满了骄傲,“我也知道我的名字,怎么来喔!阿爹说,是很贵很贵的玉,和手上的珍珠!”
无价之玉。
掌上明珠。
小姑娘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错,大家又因为她的童言童语而笑起来。
小姑娘还以为是大家觉得她说的不对,连忙又说,“是真哒!玉和珍珠,都可漂亮啦!阿爹还说什么……什么花什么像玉一样,是夸人漂亮的意思!”
“如花似玉?”
苗玉蕤捧场地问她。
小姑娘眼前一亮,猛点小脑瓜,“是哒!就是这个!我以后,也要跟花儿和玉儿一样好看!”
“我们玉珠现在就跟花儿和美玉一样好看啦,再好看就是闭月羞花了。”
雷栗笑着逗她。
“月?花?”
小姑娘还没有学过这个词,歪了歪小脑袋说,“什么意思呀?比花儿和玉儿,更好看嘛?”
“对呀。”
雷栗学她歪头,说,“就是说一个人好看到让月亮下意识藏起来,让花儿羞愧。还有沉鱼落雁呢,是说人好看到让鱼儿不记得游动,沉到了水底,让大雁忘记了飞行,从天上落了下来。”
“哇~~”
小玉珠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满脸佩服,“好厉害呀!那他是不是,一到河边边,就能一点力气都不用,把鱼儿抓住啊?他也不用射箭,就能捡到大鸟?”
大家又被可爱得笑起来。
只有雷周周一本正经,摇头说,“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没有人能只用美貌就抓到鱼儿和大雁,不过玉珠要是想抓鱼和大雁,我可以教你。”
“好耶!”
小玉珠欢呼雀跃,“我要学!我要抓好多好多鱼,烤鱼吃!”
“玉珠喜欢吃烤鱼呀?”
见她连连点头,雷栗笑眯眯地说,“薏仁阿爷可会烤鱼了,等玉珠抓到鱼了,让薏仁阿爷烤给你吃好不好?”
“薏仁阿爷也会烤鱼呀?”
小玉珠看了看周毅,有点不可思议,觉得周毅人高马大还长得有点凶,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阿爹烤的,好吃嘛?”
“好吃。”
周毅把小玉珠抱过去,说,“你阿爹会烤鱼都是我教的,我烤的鱼最好吃了,不信你问爹爹和祖奶奶他们。”
“薏仁阿爷烤鱼是我们家最好吃的。”
苗玉蕤笑着说,“薏仁阿爷还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玉珠最喜欢的栗子薏仁粥和桂花糕,阿爷也会做。”
“真哒?”
小玉珠见大家都说是真的,小脸上顿时都是崇拜和欢喜,“玉珠最喜欢薏仁阿爷啦!薏仁阿爷,今晚可以做桂花糕嘛?”
“当然可以。”
周毅怎么可能不答应?
“哇!”
小玉珠高兴极了,吧唧一口亲在周毅的脸上,“好耶!谢谢阿爷!”
“嗯?”
雷栗见状,佯装生气,“怎么只亲薏仁阿爷,不亲栗子阿爷呀?亏栗子阿爷还给玉珠准备了礼物呢。”
有礼物!
小玉珠雷达一响,顿时伸手要雷栗抱抱,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笑眼弯弯道,“谢谢阿爷!”
第280章 281.久旱逢甘霖
当天夜里。
长宁侯府灯火通明,喜气洋洋,除了雷惊笙夫妻俩,府里人都齐了,久违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桌上大家都有话说,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雷栗和周毅提起在几个府城公干时碰见的奇事趣事,一些奇葩事奇葩人,也用诙谐的语句调侃了出来。
周毅说话不徐不疾,雷栗则是绘声绘色,一唱一和的,特别有意思,而雷周周也说了去青原路上的见闻感想,还有大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袤风光。
而留在京都的家人说的就杂多了。
有说到翰林院里同僚写诗互骂的,有说在茶楼里听的奇闻异事的,有说今年的状元郎和探花俊俏异常,却查出来一个是女状元,一个引得两家小姐争风吃醋,却发现是早已成家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但说得最多的,还是小玉珠的事,说着,还翻出了几本画册来。
“这是姑姑见爹爹阿爹长期在外,错过了小玉珠的成长,知道你们心里遗憾,特意用画笔记录了小玉珠一些很可爱的时候。”
雷生姜边说,边翻开画册,“这是小玉珠出生几天的时候,她特别小,手只有一颗葡萄这么大,脚也是小得可怜,整个人只有我两只手摊开这么大。”
“她的皮肤红彤彤的,脑门上的骨头还没有长好,总是一跳一跳,看得我和玉蕤都心惊胆战的一点不敢摸。”
说着,雷生姜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其他人闻言也哄笑。
“这是玉珠两个多月大的时候,她第一次会爬,爬得可高兴了,她的小腿小胳膊都是劲儿,再大一点三四个月的时候,能爬一下午不消停的。”
苗玉蕤也指着说,“这是玉珠第一次会坐,我记得还有五天到六个月,阿爷阿奶都说玉珠聪明,会爬得快会坐得也快。”
“这是玉珠刚会翻身……这一张是玉珠会叫爹爹阿爹,没多久她就会叫阿爷阿奶他们了,就是祖奶奶老叫成祖来来,特别可爱。”
小玉珠听见爹爹阿爹夸自己聪明可爱,特别臭屁,抬着小下巴,大眼睛里都是得意,只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而听见爹爹说起自己的糗事了,小姑娘就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我现在,不叫祖来来啦!我会叫祖奶奶啦!”
“就是!”
雷栗十分捧场地夸她,“我们小玉珠可棒了!这么快就会叫祖奶奶了,别家的小朋友可没有我们玉珠这么厉害呢!
“就是就是!”
小玉珠也学雷栗说话,得意洋洋的,把大人们都逗乐了。
“喔~?那这是谁吃饭把肉肉掉在了地上啊?”
张大强故意逗小玉珠,翻到小玉珠刚开始自己吃饭那会儿。
这是去年的事了。
小玉珠刚开始独立吃饭,手部控制能力弱,不怎么会用勺子,舀东西总是掉在桌子上,舀汤也是漏一半喝一半,废好大力气才吃上一口。
她又饿又气,哇哇大哭,最后还是苗玉蕤喂她的。
这是真正的糗事。
小玉珠顿时红温了,捂住画册不让她喜欢的栗子阿爷和薏仁阿爷看,但她的手太小了,只能遮住一点。
她这幅着急又生气又难为情的小模样,反而更好笑更可爱了。
“阿爷、阿爷不要笑!不要笑嘛!爹爹说了,小朋友小时候,都是这样哒!我还是小朋友呢!”
“就是喽!”
雷栗一把将小玉珠抱起来,给她撑腰,“咱们玉珠还是小朋友呢,小朋友哭一哭怎么了?快给我们玉珠小朋友道歉~”
“道歉!”
小玉珠叉着腰,笑着哼哼道,带了点小人得志的嚣张,但她小小的一个,雪媚娘般软乎乎白生生的团子,说话也奶声奶气的,都快把大家萌翻了。
听到大家笑着给自己道歉,可把小玉珠给得意坏了。
大家又说回画册。
画册上不止有小玉珠的可爱日常,也有其他人的嬉笑怒骂,其中有一副雷大山生气的画引起了雷栗的注意。
那是有一天,有只超极笨的麻雀飞进了屋子里,硬是飞不出去,雷大山看见了就捉住它到院子里放了,结果这笨蛋玩意儿拐了个弯又飞回了屋子。
雷大山又捉又放,笨麻雀又飞又拐,来来回回十几次,笨得雷大山生气了,买了只鸟笼把这只笨鸟捉住给养了。
现在这只笨麻雀还在府里的屋檐底下挂着。
雷大山说得无言,雷栗听得哈哈大笑,其他人也好笑。
而这画册做得厚实且精美,书封裹了上好的锦缎,书页很厚,不容易腐坏,纸质还是很贵的那种好,上色比普通的纸好看许多。
“这颜料也是惊笙特意挑的,说是一百年都不会褪色,遇水也不脱色。”
柳叶儿乐呵呵地说,“惊笙画了好些,生姜和玉蕤也画有,玉珠瞧他们画,也要画给你们,就是……”
“你们翻到后头瞧吧,我觉着画得挺好的,以后说不准,咱家会出第二个大画家呢。”
这第一个大画家当然是雷惊笙了。
虽然雷惊笙画的东西跟时下主流的水墨画迥然不同,但雷家人都觉得好看。
尤其是两个老人,觉得自家孩子会画画又画得生动好看,还出了画集,这不是大画家是什么?
在他们心里,雷惊笙画的画比那些所谓的名人大家画的可好看多了,名人画的他们看不懂,而惊笙的能看懂,还很有意义。
“小玉珠也画了画给阿爷啊?”
雷栗有些惊奇,瞧见小玉珠那小小得意,又迫不及待催促他快看的小表情,顿时乐不可支,连说,
“好好好,阿爷这就看这就看。”
雷栗和周毅一起翻到画册后面,哪幅是小玉珠的简直明显到不行,雷惊笙的彩色画,雷生姜和苗玉蕤的水墨画,小玉珠的……小朋友式涂鸦。
夫夫俩对视一眼。
好吧。
他们都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好在小玉珠迫不及待介绍了,“猫猫,这是我画的,小猫猫,这是石头,叶子,小虫子,两朵小花儿。”
而那画上
猫猫是一团黑黑的东西,石头也是一团黑,区别在于一团大一团小,而叶子是一堆绿色点点,小虫子是两个圆圈圈,小花儿是粉色蓝色的圆圈圈。
特别需要想象力的一幅画。
词穷的周毅想夸都不知道从何下手,不过雷栗夸起自家玉珠来,那是眼睛都不眨的,三两句就把小玉珠夸得眉眼弯弯,决定每天都给阿爷画一副画。
小玉珠一点也不厚此薄彼,跟雷栗说完,就拍拍周毅的手,脆生生地说,“我也帮,薏仁阿爷画哒!”
周毅笑着摸摸小玉珠的脑袋,学着雷栗学小玉珠的语气说,
“好哒,谢谢玉珠。”
“不客气~”
小玉珠很可爱地抬下巴一笑,小鼻子挺翘,引得周毅轻点了一下。
痒痒的。
小玉珠皱了皱鼻子,马上捂住鼻子不让他碰,又偷笑起来,说,“这样,阿爷碰不到啦~”
鬼灵精怪的小姑娘。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明天要上早朝。
虽然第一天团聚大家都有很多话想说,但为了不耽误雷栗早起,还是散了,让奔波了一路的雷栗和周毅去休息。
回房前,雷栗把那几本画册拿走了,在房里和周毅慢慢看。
画册画满的有三本,第四本只画了开头几页,最后一页画的是几个小人骑马的背影,应该是雷惊笙、青栀和雷周周去青原找他们,还写了一句话:
阿哥,你看到这里就是回家喽~喜不喜欢我准备的礼物?
雷栗不禁失笑。
周毅也笑着说,“走之前,惊笙说家里有礼物给我们,说的就是这些画册了,真是很有意义很棒的礼物。”
“确实很棒。”
雷栗赞同说,“惊笙以前就很体贴,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刚到咱家拘谨得不行,喊个阿哥阿嫂都不好意思得脸红。”
“现在性子硬了,有主见,离家这么远也不怕,还是这么贴心。准备的这个礼物真好,玉珠长大了也能给她看。”
“是啊。”
周毅点点头。
以前发生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不能拍照记录下来,让他觉得有点遗憾。
但雷惊笙会发现这些东西,还会记录下来,她画的喜欢的那些条漫,就有很多来自生活而改编的。
她也画了很多关于家里人、关于村子的事情,有好多是生姜和周周小时候事情,被她画得特别可爱。
她还把这些画整理起来,装订成一本本画集。
这些画集没有出版。
只是当成一些有趣的纪念物放在家里,柳叶儿和雷大山时不时就拿出来晒,防止虫蛀,不时翻看。
在雷栗和周毅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应该也经常拿出来,翻开那些画集想他们吧?
能被人这样惦记着,能有人记录自己的生活,记录生活中的一些美好瞬间,真是一件让人想一想,就觉得无比开心无比幸福的事情。
周毅不由自主地握住雷栗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叫了雷栗的名字。
“雷栗。”
“嗯?”
“能遇见你真好。”
“想做了?”
“……没有。”
“真的?”
“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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