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220.好无聊好想亲嘴【补昨天,二合一大章】
二月春分。
六斤六两。
雷家小哥儿出生了。
跟他哥哥雷生姜刚出生时红通通皱巴巴的不同,这小哥儿白生生雪润润,眉心一点红痣,漂亮犹如雪团子。
接生姥姥小心抱着这小哥儿,露出个大笑脸,连连道,“恭喜贺喜!恭喜贺喜!是个顶漂亮的小哥儿!”
“我接生这么多年,经手的娃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白净漂亮的娃娃呢!跟夫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们家的哥儿自是漂亮!”
内敛的雷大山也止不住地笑,小心抱过襁褓里的漂亮小哥儿,瞧见小家伙抿动的小嘴巴,可爱的小鼻子,一颗心都化了。
而接生姥姥接过雷家丫鬟递来的荷包,瞧见里头银亮亮的五两银子,更是双眼笑成了一条缝,好话成筐成筐地倒出来。
雷大山听得高兴,一张口又给了接生姥姥二两,把这接生的阿婆喜得不行。
自然。
也给了牛大夫同等的喜银。
“生姜也想看弟弟啊?”
雷大山把小哥儿放低,让小生姜瞧见襁褓里粉粉嫩嫩的弟弟。
“弟弟……”
小生姜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小哥儿的脸蛋,软乎乎滑嫩嫩的,奇妙极了。
小生姜的心里像忽然炸开了烟花,忍不住弯眼笑起来。
雷惊笙看着这个睡觉的漂亮弟弟,又瞧瞧小生姜,闷闷地笑了笑,“小哥儿跟生姜哥哥长得好像呢,都像栗阿哥,皮肤又白,眼睛又大。”
“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呀。”
雷惊笙指着小生姜的鼻子和嘴巴,又指指小哥儿,“你看,你俩的鼻子和嘴巴多像呀,小周周睁眼睛太短,没瞧清,不过这眉毛也跟生姜一样呢。”
“嘿嘿~”
小生姜捂着嘴巴偷笑,大眼睛里满是欢欣骄傲。
他的弟弟跟他好像呢!
而另一头,周毅第一时间照看雷栗的情况,见他面容疲惫但精神还好,就将人用干净被子小心地裹起来,轻轻抱起移到夫夫俩的卧房。
他早就备好了好消化的米汤,一直在锅里温着,不凉不烫,现在就端着,一勺一勺地喂给雷栗。
虽然雷栗觉得这样吃太慢,有点嫌弃,但在周毅的坚持之下,还是老实地让周毅慢吞吞喂他。
柳叶儿盯着丫鬟收拾脏了的床榻被褥,清理产房,通风去味。
拾掇好后,柳叶儿又亲自带人拎着几篮子红鸡蛋,去村里挨家挨户地送红蛋,告知各家家里添丁的喜事。
以前在三里河村,哥儿不值钱,就是嫁人要彩礼,也比女孩少一些,所以新添了哥儿是不那么喜庆的事。
而现在因为雷家,哥儿女孩的地位都大幅度上升了。
能赚钱的哥儿姑娘、夫郎妇人比汉子还受家里人喜欢,甚至原本想早早把前者嫁出去的人家,都不舍得把金蛋拱手送人,要多留在娘家几年。
更别说这是雷家的哥儿。
一问小哥儿叫什么,喔雷周周,村里人更是明白了,好话不要钱地秃噜,话里话外都是夸雷栗和小哥儿。
至于周毅
好像一下子就成了陪衬。
之前的青哥儿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也没在一棵歪脖子树吊死,见钻营周毅这边不管用,雷栗又记仇,就早早寻觅他缘,嫁给了县城一家商户。
而如今,再没有人盯着要当周毅的平妻小妾了。
雷家是雷栗当家做主,讨好周毅,没用,讨好雷栗才是正经的。
同理。
雷家现在是哥儿当家,这小哥儿说不准就是下一个雷栗,下一个雷家老爷,可不得从小打好关系。
柳叶儿自是不知道村里其他人怎么想,被人夸了一路,她心里高兴得不行,回家瞧见那白白软软的小哥儿,就更欣喜柔软了。
多了个可爱的小哥儿,雷家人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柳叶儿都不喜欢出去串门了,整天就在家陪雷周周小哥儿,给小哥儿做衣裳做小鞋子。而雷大山也不爱出去田里转悠了,爱看这水灵灵的小哥儿。
小生姜放学也不爱跟小伙伴玩了,直奔家里瞧自家可爱的弟弟,看看小鼻子小嘴巴,觉得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看都漂亮。
跟小宝哥哥一起写作业,也爱念叨自家漂亮的弟弟,出去跟小伙伴玩时,更是三句不离雷周周小哥儿,一个劲儿地夸弟弟怎么可爱怎么漂亮。
二牛缺的大门牙长出来了,说话不漏风了,自觉也是个好哥哥,就跃跃欲试想去看小生姜的弟弟。
“不行。”
小生姜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阿爹说了,周周弟弟现在很脆弱呢,不能见外人,容易生病的。”
周毅说的是小婴儿现在还脆弱,见太多外人接触太多细菌,容易感染生病,一个二牛来瞧一眼小家伙,不上手摸摸碰碰的话还是可以的。
但小生姜对弟弟可宝贝得很,不想让弟弟有一点儿生病的可能。
雷栗这一个月就过得有点苦闷了。
坐一个月的小月子,不能见风不能出门,也不能随意吃东西,太荤腥油腻的、高甜辛辣的都不行,不是鸡汤鱼汤,就是排骨小粥加青菜,嘴里淡出个鸟来。
一整天睁眼闭眼瞅见的就是周毅,而一瞅见周毅能进进出出的,荤素不忌,雷栗就烦就心里不平衡,就要周毅也不能出门陪自己一块坐小月子。
不过周毅也不是那种喜欢出门的人。
他坐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就能安安静静地看一整天。
陪雷栗产后复健就更容易了,扶着他在屋里走一走动一动,给他按摩按摩腿脚,盯着他把饭吃了,再给他念一点游记人物传记,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倒是雷栗看周毅甘之如饴的样子,有一点点的郁闷。
虽然他俩已经是老夫老妻,但也不理解为什么周毅这么能坐得住,他在屋子里待几天就觉得浑身难受,恨不得出门走上几十里爬几座山。
三里河村以前的风俗,坐月子期间不能洗澡洗头,不能出门也不能开窗。村里的老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柳叶儿以前生雷栗时也是这样度过,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是周毅后来说了,才知道是为了防止刚生产的夫郎妇人着凉,而村里的条件又不好,一生病人很容易就没了或落下病根,只能把他们拘在屋子里。
其实只要做好保暖和卫生干净,月子里也是可以洗澡洗头的。
周毅在屋里点了两个炉子,上好的银丝碳烧得整个屋暖融融的,只穿两件单衣也不觉得单薄。
窗户也换成了纱窗,开一半掩一半。
二月份的天气比较温煦暖和,春风吹进来也不会凉人。
屋里有一个大浴桶。
每次雷栗要洗头发或洗澡,周毅就用水桶把温热水拎进来,将炉火移到近处,给雷栗脱了衣服让他进浴桶泡着,然后就搬只小板凳坐着给他洗头。
洗完头发了。
周毅用干燥吸水的棉布细致地擦掉水珠,又换另一条干布巾把头发包起来。这时,雷栗也泡好了澡。
懒散的夫郎直接张开手,让任劳任怨的相公用布巾裹住,抱到里屋床榻上。
雷栗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怀周周小哥儿涨大了,现在还没有恢复,软趴趴的一层肉。
腿上手上也都是肉。
坐月子被拘在屋子里都不怎么能动弹,最爱做的运动又不给做,连亲嘴都不能多亲,说什么亲多了,他又要乱来了
好吧,他是想睡周毅来着,但周毅不是死活不给碰吗?
连裤子都不给扒,身子也光看不给摸,他哪儿睡得到?!
周毅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别说洗澡洗头穿衣服,就是抬个手,周毅都知道他想要什么,第一时间就给他拿了。
雷栗想看他家小哥儿,也是周毅把小婴儿用襁褓裹着抱过来,不让他出门,吹到一点风着一点凉。
小生姜过来找爹爹,也不跟以前一样小炮仗般冲过来,扑到爹爹身上,而且跑过来然后稳稳停在爹爹跟前。
最后要走了才乖乖软软地抱了一下爹爹,笑得甜甜的,
“明天我再来找爹爹~”
“先找爹爹还是先看哥儿弟弟呀?”
“先找爹爹呀。”
小生姜眨巴大眼睛,奶声稚气,“然后去找弟弟玩。”
“鬼机灵。”
雷栗笑着揉了揉小生姜的脑袋,“等爹爹出了月子,跟我们生姜踢球玩,好不好?”
“好耶!”
小生姜欢呼雀跃,举起小手,“阿爷又做了一只竹蹴鞠,等爹爹好了,要踢三场……十场球!”
“阿爷又做了新蹴鞠啊?”
“是呀!之前那个快踢坏了,阿爷就又做了两个新的……”
小生姜有好些蹴鞠。
有皮革和米糠做的蹴鞠,也有竹子或藤条一层层编制的蹴鞠。
小生姜很喜欢跟小伙伴们踢蹴鞠玩,周毅还给这些小孩子在空地用石灰粉划了个蹴鞠场,类似足球场的分区。
蹴鞠踢多了,又是在泥沙地玩磨损厉害,就坏得快,时常需要做新的。
除了蹴鞠,小生姜还会跟小伙伴们玩抛绣球。跟西岭府城那种从楼上抛下来,以此挑选意中郎君不同,玩乐的方式是将绣球高高抛起,使其通过高板中的小洞口。
越高的板子,越小的洞口,抛中了绣球穿过去,谁的得分就越高。
不过小生姜还小,这绣球高板是儿童版,蹴鞠也是儿童版,比寻常大人们踢的要小许多,也更轻一点。
其实小生姜还偷偷留了一个蹴鞠,想等小哥儿弟弟长大了,就跟弟弟和爹爹阿爹,还有惊笙姐姐一块踢球玩。
雷栗终于出了月子。
那一天他恨不得绕着村子走上几圈,再往山里走一走,但周毅不让,说虽然出了月子但还是要注意保暖,不能劳累。
拗不过周毅。
雷栗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弃了这个暴走计划,转而去黏着自家漂亮的小哥儿。
小宝宝一天比一天漂亮。
在雷栗出月子那天,也是小宝宝的满月,小宝宝就长得十分玉雪可爱,灵气俊秀。
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脸儿,朱红可爱的小嘴巴,睫毛又长又翘,睡着觉也乖乖软软,让人忍不住想猛猛亲上几口。
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宝宝,但雷家并不打算抱出去炫耀。
小婴儿的免疫力低,接触的人多了容易细菌感染生病,还可能会着凉,所以雷周周小哥儿的满月酒雷家人并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亲朋好友聚了个宴,让小哥儿在长辈们跟前露个脸。
雷周周小哥儿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团宠了,仿佛把小生姜的光芒都抢了,似乎每个人都绕着小宝宝转。
小哥儿一出生就有了奶娘,还有方嬷嬷和两个小丫鬟时时盯顾,身边片刻也不会离人。
小哥儿几乎一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就要吃一次奶,除了奶娘会起夜喂奶,周毅和柳叶儿、雷大山也会轮流去看他。
小哥儿刚哼唧一声,就有人来抱起他,看他是热了冷了,还是饿了渴了,或者是尿了拉了臭臭要换尿布了,一点不给小哥儿有理取闹的机会。
小哥儿醒的时候,雷家的大人都笑着争着跟他玩,用拨浪鼓吸引他的注意,扮鬼脸说笑话逗他开心,还给一个字都不认识的他念故事书,念诗唱儿歌。
小哥儿睡觉的时候,大人们也能面露笑意地瞧着他,目不转睛满心喜欢。不小心弄出动静来,瞬间就大气不敢出,生怕惊醒了可爱的小宝宝扰了他睡觉。
有太阳的时候,雷家人还会抱小哥儿出去晒太阳,也不能什么时候都晒,只在早上或者傍晚日光暖和而不强烈时,才会晒上一会儿。
等到小哥儿再长大一点,几个月时,小宝宝更是漂亮,仿佛粉雕玉琢,精神也充足了许多,睡眠时间也没那么长了,雷家人就更喜欢跟他玩了。
小哥儿吃奶也慢慢从奶娘喂,变成用勺子一点点地喂,这工作大部分时候被周毅揽在了身上。
小宝宝嘴巴小,吃奶慢,有时也不太专心,吃着吃着奶就忽然转头去看别的东西了,容易弄脏小衣服小被子,和喂奶的大人自己的衣服。
不过周毅尤其细致耐心,这点小毛病比起他爹爹雷栗,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雷栗每次见周毅抱着孩子,低眉垂眼耐心喂奶的样子,都被这幅人夫感十足的模样,弄得心痒痒,忍不住想拉周毅上床。
被这人夫义正辞婉地拒绝之后,又小小地怨念起来。
凭什么光喂孩子不喂他?
是不是感情淡了不喜欢了生分了,有了“新欢”不要“旧爱”了?
“……”
周毅听得无言以对面红耳赤。
明明夜里才把雷栗喂饱,一到白天就说他不要旧爱了,难不成还有貌合神离天天亲嘴滚床榻,越做越恨的夫夫?
这人总是嘴上跑火车,没几句是正经的。
雷栗调戏周毅都快成条件反射了,就是周毅什么都不干,他也能蠢蠢欲动巧舌如簧,全是虎狼之词地撩拨人。
“没事做怎么不来做我?”
“在那边坐着干什么?不如来我这边做做?”
“好无聊,好想亲嘴,你想亲嘴么?不想?哼,我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总之。可爱的娃和能干的相公。雷栗都要。
但小生姜就有一点吃醋了,觉得阿爹怎么这么黏弟弟啊,阿爷和阿奶都没有这么黏,爹爹还经常跟生姜踢球呢,阿爹却总是有事情干总在照顾弟弟。
他记起之前二牛他爹爹说的,爹爹阿爹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他了,小家伙心里想,阿爹肯定还喜欢他……只是可能喜欢弟弟多一点,多一点点。
小生姜吃醋。但小生姜不说。
周毅做事细发可人比较呆,有点迟钝,还是雷栗先看出来小生姜吃弟弟醋的,心疼小生姜之余,还有点欣慰好笑。
这小家伙一边吃着弟弟的醋,一边又喜欢弟弟喜欢得不行,以前是黏着缠着小宝,现在是又黏小宝又黏弟弟。
雷栗把小生姜招到跟前,猛地揉了一把小生姜的脑袋瓜,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小家伙叫着哎呀同时捂着自己的脑袋,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困惑地瞧着他。
小家伙没说话,心思就写在脸上了爹爹怎么又揉我的脑袋啊?生姜的脑袋不是小狗狗的头,没有那么好揉的呀!
雷栗忍俊不禁,闷闷笑了几声才勉强正经起来,放轻了声音循循善诱,“生姜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呀?”
“没有呀。”
小生姜摇了摇头,笑眼弯弯地说,“生姜每天都很开心!我每天都跟小宝哥哥去上学,上学可好了!”
“小宝哥哥毕业了,成了学堂的小夫子,现在就教我们班和一年级的班,每天都会来我们班上两节课。”
“我上课总是举手回答小宝哥哥的问题,学得可认真了,比上阿肆夫子几位大夫子的课还认真!”
“我的字写得好看,小宝哥哥老夸我呢,上写字课的字帖还被张贴到走廊里,班里的小朋友,我的字帖贴得最多啦!得的小红花也最多!”
村学的夫子都有一个或几个小红花印章,印章上面还有小字标注某某课,譬如小宝写字课的印章就写着“写字最棒小红花”,哪个小朋友课堂上表现最好,就在他的本子上盖一个小红花。
每个月月底,得的小红花最多、种类最多的小朋友都会得到学堂的表扬,会被评为“本月学习标兵”,不仅是荣誉,还能拿到一份小奖品。
而表现非常好的小生姜,几乎每个月都能拿到这个小奖品,然后被他屁颠屁颠地送给小宝哥哥,跟哥哥讨夸夸。
这个跟小宝哥哥天下第一好的小朋友,发现自己天下第二好的阿爹,似乎跟别的小宝宝第二好了,就有点吃醋伤心了。
爹爹明明说了,他和阿爹跟生姜是天下第二好,跟弟弟才是第三好的!
但是现在都开始叫弟弟小宝宝了,宝宝是他的小名呀,生姜不是阿爹最喜欢的宝宝了,是弟弟小宝宝了。
生姜委屈。
但乖巧的生姜不说。
“哦哟~”
雷栗笑着捏捏小生姜的鼻子,调侃道,“我们生姜这么喜欢上学呀?不是喜欢给生姜上课的小宝夫子么?”
“都喜欢呀。”
小生姜有点害羞地笑了笑,小脸红扑扑的,嘴唇也红润十足,那只被他阿爹抱在怀里哄睡觉的哥儿小宝宝跟他有八分相似,只是更精致小巧。
就像一只小号的草莓雪媚娘,和一只大号的奶油雪媚娘。
“我瞧班里好多小朋友都喜欢小宝夫子呢。”
雷栗叹了一口气,佯装苦恼地问他,“生姜怕不怕小宝更喜欢别的小朋友,不是最喜欢生姜了呀?”
“生姜才不怕呢!”
小生姜摇头,信心满满道,“生姜和小宝哥哥是天下第一好是最最好,小宝哥哥最喜欢我了,不会喜欢别的小朋友的!”
“等会儿小宝哥哥还要跟我踢球呢,我们还叫了二牛、大壮、虎娃、狗蛋和小致……好多人的。”
“怎么不叫阿爹一块踢?”
“阿爹……”
小生姜顿了顿,摇头道,“阿爹要照顾弟弟,生姜下次再跟阿爹踢吧。”
“可以让阿奶看弟弟。”
雷栗笑着说,“阿爹不是好久没有跟生姜一起踢球了?也好久没有给生姜念故事了,今晚叫阿爹哄生姜睡觉吧。”
“这样……”
小生姜眼里先亮了一下,随即他想了想,还是摇头,“弟弟还小,阿爹照顾弟弟好累的,让阿爹早点休息吧。生姜长大了,不听故事也能快快睡觉。”
“生姜哪儿长大了?”
雷栗拍拍他的小脑袋,在大腿间比划了下,“生姜才这么高,离真正长大还有好久呢,还是小宝宝,当然要阿爹哄睡了。不然我们生姜宝宝怎么睡得着呀?”
“睡得着的……”
小生姜脸有点红,感觉自己一个大孩子了,还被爹爹叫宝宝有点不好意思,“生姜,生姜不是宝宝啦,弟弟才是宝宝,宝宝都好小的,生姜不小了。”
生姜都长到爹爹大腿这么高了,不是小宝宝了。
“生姜就是比爹爹还高,在爹爹和阿爹眼里也还是宝宝呢。”
雷栗笑眯眯地说,“生姜是大宝宝,周周是小宝宝,我们家有两个宝宝呢。”
第222章 221.宝贝的宝,宝贵的宝
“生姜还是宝宝啊?”
小生姜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白里透红,跟春天的桃子似的,“生姜像爹爹那么大了,也是宝宝么?”
“当然是喽~”
“像阿爹那么大的时候呢?”
“也是啊~”
“那、那像阿爷阿奶那样,有了生姜这样的孙子孙女,也是爹爹和阿爹的宝宝么?”
“是呀!”
雷栗笑眯眯的,肯定地说,“生姜什么时候都是爹爹和阿爹的宝宝,就是生姜老得动不了了,也是爹爹阿爹最喜欢的宝宝。”
“嘿嘿~”
小生姜害羞一笑,眼睛里闪动着灿烂的光,整张小脸都生动熠熠起来。
雷栗笑着,带了点轻快的促狭,“这小名还是爹爹怀生姜的时候,你阿爹想的呢,说宝宝,是可爱的惹人喜欢的小孩子的意思。”
“宝宝。”
“宝贝的宝,宝贵的宝。”
“爹爹觉得宝宝比娃娃好听,就拍板把我们生姜的小名叫宝宝了。”
“你阿爹在你更小点时候叫宝宝叫多了,现在看到跟生姜一样的小婴儿,也习惯性叫宝宝了。阿爷阿奶也是。”
“真的呀?”
小生姜惊奇地眨巴眼睛,“那生姜也太小了,我都不记得了。现在阿爹都不叫生姜宝宝了,只有爹爹有时候会叫。”
“你阿爹害羞嘛。”
雷栗弯起眼睛,语气轻快又促狭,“生姜跟阿爹这么熟,还不知道你阿爹嘛?爹爹亲他一下就脸红不说话了,宝宝这词儿这么肉麻,你阿爹现在哪里还叫得出口。”
“在生姜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阿爹就开始想你的名字了,想了好多好多个,都没有满意的,就先起了小名。”
“你阿爹每回抱你,就念叨着‘我们宝宝有没有阿爹啊’、‘宝宝睡得好不好呀?’、‘宝宝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宝宝怎么还不睡觉呀,你爹爹都睡着了,宝宝还这么精神’……”
“一提到小生姜,就会说宝宝怎么怎么了,是不是怎么怎么了,三句话都不离我们生姜大宝宝。”
“阿爹还有这样的时候啊?”
小生姜惊讶极了。
他见过好多次阿爹语气轻柔表情宠溺地叫弟弟宝宝,但不知道,阿爹以前也是这么叫他的。总是叫他宝宝的阿爹……感觉好奇怪,也好温柔呀。
“嗯哼~”
雷栗轻哼一声,“等生姜出生了,但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你阿爹也是像现在照顾周周那样,照顾小生姜的。”
“你阿爹那时候没有经验,看着我们小小软软一只的生姜,可紧张无措了,给你换尿布穿小衣服都手忙脚乱的,也不怎么敢抱生姜。”
“你阿爹力气大,怕一不小心就弄疼生姜了,或者抱得不好让生姜不舒服了。”
“是后面一点一点地学,一天天地抱生姜给生姜换衣服换尿布,抱多了换多了,才像现在这么熟练的。”
“你那时候呼吸声也很小,小到有时候凑近了都听不见。”
“你阿爹就把手指放到睨的鼻子下,探探生姜有没有呼气,一探,有气,热乎乎的,阿爹才放心了踏实了。”
“那时也实在不放心生姜一个宝宝在屋子里睡,虽然有奶娘有方嬷嬷,还有其他的烟丫鬟姐姐看着,你阿爹心里还是不踏实,要把生姜的小床放在我们屋里,时时刻刻放在旁边才能安心。”
“但是这样不方便奶娘给生姜喂奶呀。”
“你阿爹还是把小床搬回了你的房间,然后每天晚上都要去看好几回,看见你的房间灯亮了,就问奶娘问方嬷嬷你的情况。”
“奶吃得多不多好不好呀、睡得怎么样有没有热了冷了、晚上有有没有哭……”
说着,雷栗有些好笑,“生姜的房间离我们的屋子这么近,要是生姜真哭了,你阿爹耳朵那么好,早就听见了飞到生姜身边,抱着我们生姜宝宝哄了。”
“哇……”
小生姜惊奇又欢喜地笑起来,眼睛弯弯似月牙,“阿爹还说我黏小宝哥哥,阿爹以前也好黏生姜喔,比现在黏周周弟弟还黏呢!”
“是啊。”
雷栗忍俊不禁,“有一天晚上你阿爹做了噩梦,梦见了一些关于生姜不好的事情,就吓得睡不着了,跑到生姜的房间里,陪了生姜一整宿一眼都没敢移开。”
“生姜都不记得了……”
“生姜那时候才几个月,跟现在的周周弟弟差不多大,不记得了很正常。”
雷栗笑意轻快,“生姜还记不记得,你一岁多的时候总不爱在小床睡,一到晚上就拎着小枕头小被子,跑来敲我们的门。”
“你说,哒哒哒,爹爹阿爹,睡着了嘛?”
“你阿爹说,没有呀,生姜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
“你就马上点点小脑袋,说是呀是呀,睡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睡着呢!”
“你阿爹就把你抱起来,放在爹爹和阿爹的中间,轻轻拍着生姜的后背,唱儿歌哄生姜睡觉。”
“然后你就每天晚上都说睡不着,要跟爹爹阿爹睡,要阿爹唱儿歌给你听,一唱到鲁冰花的那两句就哭…”
雷栗想了想,“就是那句‘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小生姜掉了一颗小珍珠,大眼睛里水光晶莹,把他微微吓了一跳,又失笑。
边给生姜擦眼泪,边调笑他,“都变成条件反射了?说到两句生姜也哭鼻子呀?”
“生姜也不知道……”
小生姜有点脸红害羞,乖乖地仰着小脸让爹爹擦,长翘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稍稍粘在一起,显得小家伙更可怜可爱了。
“生姜就是一听到,就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想哭……妈妈是不是爹爹和阿娘的意思呀?”
“是啊。”
雷栗笑着点头,“是你阿爹家乡那边的称呼,说是小孩子刚出生喜欢发出‘muamua’的声音,像在叫妈妈,就把爹爹和阿娘叫做妈妈了。”
“妈妈……”
小生姜念了念这个词,忽然捂着嘴巴,带着狡黠地偷笑起来,“感觉阿爹更像妈妈,爹爹像爹爹,生姜好像有一个妈妈和一个爹爹……”
一个妈妈和一个爹爹……
雷栗乐不可支,不知哪里戳到了他的笑点,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继续引导小生姜。
“是不是觉得阿爹很疼生姜?”
“是哒!”
“生姜现在还觉得阿爹更喜欢弟弟,没那么喜欢生姜了么?”
“啊……”
小生姜没想到自己暗戳戳地吃醋,被爹爹发现了,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小脸红了起来,又觉得很高兴,情不自禁傻乐起来。
爹爹一直有在意生姜呢,阿爹也一直很关心生姜。
爹爹和阿爹真好!
生姜好幸福呀!
生姜有一个很好的爹爹,一个很好的阿爹,还有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弟弟。
生姜还有很好的阿爷阿奶,有很好的小宝哥哥,惊笙姐姐,有很好的祖外公和祖外婆、舅公、表阿叔表婶婶、花儿表姐和小木表哥……
每个人都那么好呀!
入夜。
快快乐乐的小生姜拎着小枕头和小被子,跑去敲爹爹和阿爹的门,“哒哒哒,爹爹阿爹睡着了嘛?”
“还没呢。”
是阿爹的声音,“怎么了生姜?是不是太热了睡不着?”
现在是夏天了。
周周小宝宝已经几个月大,三里河村也进入酷暑难耐的夏季,再过不久村学都能放暑假了。
“生姜想和爹爹阿爹睡。”
小生姜刚说完,门就开了,他扬起小脸看阿爹,阿爹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应该是快要躺下睡觉了。
“想和爹爹阿爹睡呀?”
周毅声音轻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蹲下来,一只手把小生姜抱起来,边关门边转身往屋子里走。
屋里放了两个冰盆在窗口,而床边还有两大桶冰,丝丝凉气从冰上飘出来,使得整个屋子都凉快下来。
生姜的屋子只日常放了两桶冰,怕寒气湿气太重,会让小家伙生病感冒。
“爹爹和阿爹的屋子比较凉,生姜会觉得冷吗?”
“不冷。”
小生姜咯咯笑着说,“生姜喜欢凉快,一点都不冷。”
“那今晚生姜跟爹爹阿爹睡吧!”
周毅给小生姜脱了鞋子,把他放到床上,然后摸摸他的小脸,没有汗,确实不是热的才放下心。
小生姜被爹爹长手搂过去,在床上打了个滚滚到爹爹的怀里,又被爹爹挠肚子的痒痒,咯咯直笑,也去咯吱咯吱爹爹。
父子俩在床上笑闹一团。
去熄灯的周毅听到,转头看见这一幕,也不由自主笑出来。
而他熄了灯刚上床榻,就被同心齐力的父子兵联合进攻了,一个劲儿地挠他痒痒,最后变成父子三个的大作战。
小生姜玩了这么一通,玩累了,在阿爹的哄声中躺下睡觉,被阿爹轻轻拍着后背,没多久就睡着了。
小脸挂着愉悦满足的笑,似乎小脑瓜里做的都是美梦。
对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大孩子要独立的小生姜,突然跑过来一起睡,周毅并没有多想。
小孩子嘛。
突然想独立自己睡了,突然想跟爹爹阿爹一块睡,突然大半夜的想吃零食吃饭,不都是很正常的么?
第223章 222.戒指
是第二天雷栗说了,周毅才知道小家伙吃醋了。
他想到之前二牛他爹说的那些话,让小生姜难过了,他还反省自己,顾着怀宝宝的雷栗同时也要多陪小生姜,没想到现在又犯了这个错误。
周周小宝宝才几个月,几乎时刻都离不开人,而生姜已五岁多,性子又乖,大事小事都不用人操心。
周毅就下意识地偏顾小周周了。
这确实不该。
周毅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痛定思痛,每天晚上都反省自己今天有没有一碗水端平?今天小生姜有没有不开心?今天雷栗心情好不好?
还有家里其他人,柳叶儿、雷大山、雷惊笙,也不能忽略了。
小生姜惊喜地发现近来阿爹又黏他了。
早上给他做便当带去学堂吃,都是他喜欢吃的点心,放学了跟他一块踢球玩游戏,他写作业的时候阿爹就在旁边看书。
晚上还到房间来,坐在他的小床边跟他聊天,等他睡着了盖好了被子才走。
盖被子这事儿当然是爹爹说的,小生姜那时已经睡着了,连自己踢被子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阿爹会时不时过来掖被子。
连给周周弟弟做的辅食糊糊,阿爹也会给他做一份,只是米糊糊没什么味道,小生姜吃了一次就不想吃了。
周毅有点好笑。
“你以前跟周周这么大的时候,可喜欢吃这些糊糊,特别是果泥,随你爹爹的口味,爱吃甜甜的东西。”
“嘿嘿~”
小生姜傻乐地一笑,“生姜现在不喜欢吃果泥和糊糊了,生姜喜欢大口吃饭,吃大大的脆脆的梨和桃子,不爱吃果泥了。”
“弟弟小小的,牙齿也只有一点点,咬不动梨和桃子也吃不动饭呢,只能吃米糊糊和果泥啦~”
“啊呜~”
周周小宝宝这时正张大嘴巴,嗷呜吃了一大口米糊糊,一双跟生姜如出一辙的大眼睛还巴巴地望着周毅手里的碗,生动形象地吃着这山望那山。
而听见哥哥似乎叫了自己,小宝宝眨巴呆萌的大眼睛,瞧向哥哥,然后咧嘴露出一个滴着口水的大笑脸。
“啊啊~”
“弟弟是在叫哥哥嘛?”
“呀呀~”
小宝宝咿咿呀呀地说话,弯着眼睛咯咯笑,挥舞小手,肉肉的小身子也跟着摆动起来,一个不稳就倒栽葱似的趴在了小床里,小屁股撅着。
“弟弟摔啦……”
小生姜连忙把弟弟抱起来坐好,弟弟小手下意识抱住哥哥,小宝宝的身子肉肉软软,又热乎乎的,比小狗崽还暖乎。
小生姜心想,要是冬天抱着弟弟睡,就像抱了一个小火炉一点也不冷了。
“弟弟坐好啦。”
小生姜放正了周周小宝宝,见小宝宝又对他咿呀地笑,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弟弟真的好可爱呀!
而周毅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小甜包,大甜包戳戳小甜包的脸蛋,小甜包抱着大甜包的手一口咬在哥哥脸上,大小甜包都咯咯直笑,他也忍俊不禁。
小生姜又变回了快快乐乐的小生姜,小宝宝依然是可可爱爱的小宝宝。
小宝宝长得飞快。
从出生时软趴趴的一小只,到会坐,开始长牙哇哇哭,然后满地爬,哥哥一放学回家就飞快地爬去门口,挥舞小手要哥哥抱抱,紧接着就已经会走路了。
小不点摇摇晃晃的,走路还不怎么稳当,就会跟在哥哥后面当跟屁虫了,走稳当了就攥着哥哥的衣摆,跟着哥哥东跑西跑,还要和哥哥踢球玩。
不让他乱跑踢球,怕磕到摔倒,小不点还不乐意,但还不怎么会说话,火着一张小脸咿咿呀呀地跟哥哥控诉。
小生姜听着周周小宝宝的婴语,也不知道听懂没,反正有模有样地跟小宝宝对话,也板起一张脸装作很生气。
“就是啊!”
“阿爹太坏了!”
“怎么能不让周周弟弟踢球呢?下次阿爹再这样,我们就不跟他玩了!”
“可是阿爹说的也对呀,阿爹还会做好吃的饭饭,周周喜不喜欢阿爹做的饭?那我们原谅阿爹,继续跟阿爹玩好不好?”
周周小宝宝就是哥宝。
刚刚还生气得很,鼓着腮帮子跟只发怒的河豚似的,现在听到哥哥这样说了,就乖乖地点头,呀呀答应。
“弟弟真好。”
小生姜弯着眼睛,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心想难怪爹爹和阿爹都喜欢摸他头呢,头发软软的真好摸呀。
“弟弟,我们去找小宝哥哥玩好不好?玩累了就回来吃饭饭。”
“呀呀!”
“弟弟今晚想吃什么呀?”
“啊啊!”
“红烧肉呀?哥哥也喜欢吃红烧肉,不过爹爹和阿爹说了,不能光吃肉,不然长不了高高喔。”
“啊……”
“要多吃青菜,才能长得像哥哥这么高,然后跟爹爹和阿爹那么高!”
“呀呀!”
一大一小说着话,边往苗家走,看见了小宝就扑过去,一人抱住小宝的一只胳膊,宛如两只可爱的树袋熊。
雷栗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啧啧道,“不愧是我生的,这小脸蛋就是漂亮,当挂件最合适不过来了……”
周周小宝宝小。
雷栗力气大。
他一只手就能把小周周捞起来,另一手抱起小生姜也是轻而易举。
以前小生姜喜欢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周毅荡秋千,后来他有了真的秋千就不荡手了,现在变成周周小宝宝爱这样拉着两个爹的手荡,还喜欢被哥哥抱着荡秋千。
小生姜当秋千总是荡得高高的。
周周小宝宝也不害怕,还咯咯地笑,就是玩得太兴奋容易没电,往往刚吃完晚饭,这小不点就昏昏欲睡了。
家里大人或者小生姜自告奋勇给小周周,转头拿个衣服,这小不点就睡着了,有几回差点被自己的洗澡水淹到。
之后就变成了必须要有两个人同时给小周周洗澡,就是怕一个不留神,这小不点就真的从落汤鸡变水鬼了。
而有小生姜的参与,还有柳叶儿、雷大山和雷惊笙照顾小周周,周毅也能空出许多时间来做自己的事,这其中又有大部分被他夫郎雷栗占据。
为了小生姜上村学、小周周有同龄小孩子玩,雷家人一直住在三里河村,只有寒暑假才上县城的雷宅住。
雷栗要看县城的店面酒楼,就只能早上坐马车去县城,巡视、查账、突击后厨,一般下午就能回村了。
总的来说,比较空闲。
雷栗一闲下来就爱找点事干,尤其爱找周毅的事。
在爹娘出去窜门、小生姜上学、小周周睡午觉的下午,雷栗和周毅在屋里插花弄柳活色生香。
周毅已经是奔四的人。
但他经常运动,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平常也没什么压力烦心事,两个孩子也非常乖巧,偶尔有点调皮,也是小问题。
所以周毅没有一点精力下滑的感觉,反而依然像二十多岁时,精力旺盛,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用不完的气血。
经常给小孩子做点心甜食的周毅,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早上做了面包就有烘烤的甜香,做了红糖糯米团子就有软糯的米香,切了水果就有果糖甜味。
而雷栗嗜甜。
食用起来真是
色香味俱全。
没有一点腻味寡淡的感觉。
结实的肌肉,宽厚的肩膀,有力的手臂,健壮的大腿。
还有灼热的打在颈边的喘息和低哑隐忍的嗓音,欲拒还迎般的字句,带着叹息又难言喜欢的语调。
雷栗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两碗。
又一次汗湿鬓发,懒洋洋地趴在周毅身上喘息时,雷栗闭着眼睛轻轻喘息,手指还不安分地挑弄他。
周毅捉住那只作怪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指腹摩挲着他的手指,潜意识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抱你去洗澡?”
“再歇一会儿。”
雷栗眼皮抬都不抬,转了个头,轻车路熟地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怎么不弄在里面?怕再生一个累死你啊?”
“对你不好。”
周毅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汗湿的脸庞闪烁着微小的彩光,衬得此时衣衫凌乱的雷栗有种难言的漂亮。
餍足的。
迷离的漂亮。
“但是……”
雷栗嘟囔了一句,周毅没听清,不过大概能猜到他说了什么,耳朵刚下去的红热再度泛了上来。
“别总这样说……”
“什么?”
雷栗抬头睨他,桃花眼里都是笑,轻佻又稍许促狭,“你不喜欢?我看你喜欢得很,弄进来时表情明显比没进来要……好了,我不说了,害羞什么呀。”
都老夫老夫了。
“这里。”
周毅盯着他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他想要什么了,
“少了点什么。”
“什么?”
“戒指。”
周毅摩挲着他的左手无名指,“在我们那里,成亲的人都会买一对戒指作为婚戒,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表示自己已经结婚有家世了。”
他有点懊悔自己的后知后觉,都有两个孩子了,他跟雷栗连一对戒指都没有,当初成亲也没有办正式的酒席。
“嗯?”
雷栗抬眼轻笑,“你这是在怪我没有给你买戒指?”
“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顿了一下也笑,“那你会给我买吗?”
第224章 223.这是情书?
当然买了。
雷厉风行的雷栗隔天就定做了一对戒指。
一只简简单单的银素戒,表面镶缠了细小的金丝花纹,里圈刻了他和周毅的名字,戴着低调,做事情也方便。
重点是周毅喜欢。
周毅不爱花里胡哨也不喜夸张,但太过素净也不是雷栗的风格,这样简洁低奢的戒指,刚刚好。
两枚戒指分别戴在了夫夫俩的无名指上。
周毅还小小地做了一次求婚式表白,在流萤漫天星汉灿烂的夏夜,如纱的月色倾覆大地,蟋蟀与田蛙鸣叫此起彼伏,他单膝下跪,把雷栗吓了一小跳。
“你愿意继续喜欢我吗?”
雷栗微微挑眉,桃花眼里带着笑意促狭,张扬得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脸庞,在月光下柔和而似乎熠熠生辉。
他睨着周毅。
注视着那双坚定而微微紧张的眼睛,就轻轻地翘起唇来。
“自然。”
雷栗伸出手,让周毅给他戴上戒指,接着拉过周毅的手把另一枚往他手上套,便道,“我就不问你了,反正你是我的,不喜欢我也得喜欢。”
“嗯。”
周毅轻轻地应了一声,看着那枚银色的熠熠闪光的戒指,也染上了笑意,“不用你问,我也会继续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又说,“不只是喜欢。比喜欢要深得多,比爱要更复杂。总之,我想今后的每一天都有你。”
“嗯?”
雷栗低低地笑了声,“现在这么会说话了?看了什么艳.情话本?”
“没看……”
周毅耳根热了热,刚刚说时不觉得,雷栗这么一提,他就觉得有点赧然。
但他真是这么想的。
以后的每一天,他的每一天,都想有雷栗的参与。
他也想参与雷栗今后的人生,从还算年轻的现在到白发苍苍,老得走不动了,就两个人搀扶着,慢慢地慢慢地走。
鉴于周毅说得话,雷栗很爱听,所以又把他家相公猛猛吃了一顿。
饱到肚子涨涨。
小周周一岁多的时候,就走得很稳当了,跑起来还不怎么行,但特别喜欢踢球,还喜欢跟哥哥和小伙伴玩捉人游戏。
小周周哒哒哒地跑来跑去,不小心摔了一个屁墩,要是没有破皮,也不哭,自己爬起来继续跑着玩。
要是破皮出血了,疼得掉了两颗小珍珠,也自己爬起来,屁颠屁颠去找哥哥,或者找爹爹阿爹要擦凉凉的药膏。
擦完了,就不觉得疼似的,精力旺盛地跑来跑去。
实在疼就坐在阿爷特地给他铺的竹席上,自己搭积木、玩九连环,还会一手拿着小木马一手拿小木剑,放佛一个打仗的大将军,嘴巴里嚷着“驾驾”“打打打”。
要是哥哥放学回家了,小周周就撒娇,要哥哥跟他一块玩打仗游戏搭积木,还让哥哥背他快快地跑,咯咯直笑。
哥哥不在家的话,小周周瞧见了爹爹阿爹或者阿爷,也会让他们背起来跑,要是把他抛起来或者荡秋千,抛得荡得高高的,就笑得更开心了。
这小哥儿就喜欢在高高的地方,连椅子都要坐高的,不要矮矮的小凳子,跟家里大人坐一样的高。
也不喜欢小小的东西。
果子要吃大只的,肉要吃大块的,碗和筷子也要跟阿爹他们一样大,玩具也喜欢大大的不爱小巧的。
要是阿爷给他做的木剑木马比原来的小,小哥儿就严肃一张小脸看着,奶声奶气地谢谢爷爷,收下来,放在自己的玩具大箱子里,就不会再拿出来玩了。
但是阿爷一给他做大木剑大木马,小周周就眼睛发亮,蹲在阿爷旁边,看阿爷做,而且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的。
一做出来,小周周就星星眼崇拜地看着阿爷,觉得阿爷好厉害呀,奶声奶气地,一个劲儿地夸阿爷,还想跟阿爷学。
“周周还小呢,等周周长大了,就能跟阿爷学做大木剑喽!”
“周周!长大啦!”
小周周手里挥舞着小木剑,觉得自己已经很大了,虽然没有生姜哥哥那样大,也没有小宝哥哥大,更没有爹爹和阿爹还有阿爷阿奶……
好吧。
小周周有点沮丧地想,周周还很小,每个人都比周周大。
阿爷还给小周周做大木马,能一摇一晃地骑那种,生姜小的时候,他做了好多只,现在给小周周做就非常熟练了。
小周周拿着木剑坐在大木马上,绑了一条红色的小披风,感觉自己就是阿爹故事里讲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不对。
周周还小,是小将军。
可是周周什么时候才长大啊?他好想好想快点长大,爬高高的树,抓大大的鱼,在宽宽的河里游泳。
看见哥哥或者爹爹阿爹,看见谁的衣服鞋子比自己的大,小哥儿总会一脸羡慕,他也好想穿大大好看的衣服。
可是爹爹说,他是小宝宝,小孩子,要长大了才能穿。
小哥儿就很疑惑,又要长大后啊,什么时候才是长大呢?
“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等明天来了就长大了。”
“明天?”
“是呀,明天很快就来了。”
小哥儿心里就很纳闷,为什么明天总是不来呢?他每次睡醒,来的都是今天,明天要好久好久啊。
但小哥儿转头就忘了这回事了。
穿不上大衣服,小哥儿就开始收集别人的大衣服,然后就迷上了收集。
从一开始的
“哥哥,衣服,还要嘛?”
到后面的
“毛笔,不要了?周周的啦!碗碗,不要了?周周的啦!书书,不要了……喔,阿爹还要呀?”
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生姜以前最喜欢捡漂亮的鹅卵石,尤其喜欢又小巧又圆润的,而小周周就喜欢大的,鹅卵石越大越漂亮的越喜欢!
小生姜喜欢捡漂亮的叶子做书签,小周周也跟着喜欢,从一片树木里挑出最完美最大的一张,然后拿回去压成标本。
有时候回头瞅瞅自己捡的树叶石头,发现有个别“忽然”小了,不符合自己的标准了,就马上扔掉。
周毅看见了就捡回来,放在另一个大箱子里,而这里箱子里头,还放着其他的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是小生姜不要了或者坏了的、已经不用了的东西。
小生姜还是婴儿时的小衣服小鞋子、长牙时用来磨牙的玩具,以前用过的小碗小筷子,识字时用的书本写的本子,以前捡回来后来不喜欢的鹅卵石……
很多很多。
而雷栗送他的东西,被他放在了另外一个小箱子。
放在卧室里,时不时从里面拿东西出来用或者单纯看一看摸一摸,想起雷栗当时送他的情景,就耳根一红或者怀念地笑起来。
后者的情况比较少。
雷栗送他的东西多半都有第二种不太正经的用法,绑过手腕和某些地方的发带、意味不明的玉戒指、香.艳的情涩话本、写过不可具体说的字句毛笔……
有些东西周毅都不好意思放进去,很想扔了,但又觉得扔掉更羞耻,就藏进了箱子里,然后磨蹭很久都不会去打开,一开,一看到就又要臊一会儿。
但也有比较正经的东西。
大概算正经吧。
是情书。
雷栗给周毅写过不少情书。
在周毅刚教雷栗认字那会儿,雷栗不爱看书也不爱练字,几乎每次都会磨磨蹭蹭,撒娇讨饶或者理直气壮地偷工减料,拖到最后才堪堪完成。
虽然确实每次都完成了。
后来雷栗会的字多了,能自己看话本,瞧见某一本里的穷秀才给富家小姐写情诗,把富家小姐迷得五迷三道,就起了逗弄周毅的坏心思。
他不会写情诗,连诗都没记得几首,就写大白话,写得不像表白,倒像什么**话本的节选。
他倚在门边,笑眯眯地把情书给周毅,把周毅笑得耳根泛红抿唇害臊,一看这封表面素净内里艳色的情书,更是惊赧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出一句,“……这是情书?”
“嗯~”
雷栗尾音上挑,饶有兴致地睨着他,“相公喜不喜欢?”
“……”
周毅没敢说喜欢,也不像不喜欢,只是抿唇睨着雷栗。
“这样……”
雷栗笑眯眯地贴近他,见他像是惊又是赧地往后退,笑意更深,促狭调戏道,“明儿我再写一封如何?写不够有诚意……今夜我在床上念给相公听吧?”
“……”
“想不想听我念?”
“……”
“还是想听我喘的?”
“……都不想。”
周毅脸上连脖子都红透了,也没注意自己被雷栗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他稍稍扬起头想躲过雷栗的目光,却被雷栗掐着脸强迫跟对视。
四目相对。
一边抿唇不语垂眼臊赧。
一边饶有兴味笑意张扬。
接着亲了好半天,衣裳掉落一地,高大的人反而被推着倒在床榻上,闷赧无措地扶着对方劲瘦的腰。
听他低低带笑地调侃似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念着那情书上的话,高大的人先是臊赧,臊赧至极,就猛然翻身将人压倒,捂住那张柔软朱红的唇。
“别……”
“别再念了……”
第225章 224.狠狠把人亲死
这些情书是雷栗写的,周毅收藏的,时不时拿出来,打开这些被摩挲多次或有脏损的纸张。
有的情书密密麻麻,小字写满了纸整张纸,定睛一看却都是“周毅”两个字;有的情书空落落的,只寥寥几行,却让某人脸红心跳。
有些情书每次一看,回想起雷栗送他时的情景,都戳得周毅心口痒痒,小心翼翼地夹藏在最喜欢的游记里。
有些情书……一天不看就难受,看了又难受一天。
也不知道雷栗是怎么写出那些东西,又是怎么明目张胆地念出来,还要周毅也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念得周毅面红耳臊,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有时雷栗词穷没思路,写半天写不出来,就会抓周毅反要周毅写情书给他,美名其曰:
“都是我给你写,你也得给我写,写不好就再写。”
有时雷栗文思泉涌,洋洋洒洒,真情实感,看得周毅都红眼眶偷偷掉眼泪,被雷栗发现了,这人还哈哈大笑,说周毅真不禁逗,这也能感动哭了。
周毅别扭地偏过头去。
雷栗就跟着他转头,笑嘻嘻地瞧他的表情,还问他,
“怎么不说话?”
“……”
“真哭啦?”
雷栗歪着脑袋探到周毅面前,轻轻给他擦眼泪,带着笑道,“这么大个汉子一封情书就哭了呀?以后咱俩的娃娃要随你,不会也是个哭包吧?”
结果真生了个哭包。
小生姜又会撒娇,又爱哭,可不是个娇娇小哭包么?
这小哭包还黏人得很,从会爬就开始跟在爹爹阿爹或者家里其他大人的身后,亦步亦趋当小跟屁虫。
有时周毅后头跟着生姜牌跟屁虫,一转头就见这小家伙拉着爹爹的手,屁颠屁颠地去吃点心了,又一转头,小家伙就跟着阿奶出去窜门了。
精力旺盛。
一刻都不停歇似的。
一见小宝,更像是小狗见了肉骨头,黏黏糊糊地当小宝哥哥的挂件,爹爹阿爹也不要了,点心也要给哥哥吃。
一个粘豆包、小奶包、小甜包。
这小家伙知道爹爹和阿爹会互写情书,也学着夫夫俩,有模有样地给小宝哥哥写情书,跟流水账小日记似的。
偏偏每次小宝都笑弯弯地收下,然后认真地给小生姜回信,搞得那段时间刚懂了什么叫“娃娃亲”、“夫夫”的小生姜,更笃定小宝哥哥跟自己是一对儿了。
成亲的人才互相写情书呢!
他和小宝哥哥也会成亲哒!
这小笨蛋那时候,压根不知道世界上除了情书还有“信”,也是纸张装在信封里的,也不知道他写的字大如斗的“情书”,会变成自己的“黑历史”。
更不知道会被他最信赖最喜欢的小宝哥哥,在成亲后时不时拿出来调笑,脸色涨红的少年郎还不敢支吾。
当然。
这是后话了。
现在小生姜还很小呢,受旧情书祸害的依然是他阿爹。
周毅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拿一件事情重重复复地说,翻来覆去地提,还不腻烦乐此不疲的?
雷栗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被同一件事逗了又逗,反反复复听了又听,还会脸红耳赤恼羞微怒不敢吱声的?
这就不能怪他心眼蔫坏乐此不疲了。
谁让周毅这么好玩呢?
好玩到跟周毅成亲十年了,雷栗没有一点后悔,还兴致勃勃无比期待下一个十年,下下一个十年。
就周毅这健康规律的生活方式,五十岁了肯定也很好吃。
雷栗砸吧嘴,看周毅的眼神期待,贪欲,漫不经心,势在必得,仿佛野狼看见毫无反手之力的家禽。
随时就会狠狠咬上去。
把人亲死。
周毅被他这眼神盯得不自在,快速地拢了衣服,穿好鞋子,出去准备好热水浴桶,才进来抱雷栗去清理洗澡。
但雷栗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耳根泛红,伸手遮住雷栗的眼睛,顿了顿道,“……不是刚刚做完?”
难不成他体力下降这么快,质量变差了,没让雷栗吃饱?
周毅忽然忧心忡忡。
他本来就比雷栗大了八岁,有了小周周后,他一边照顾周周一边注意小生姜,白天夜里还要满足雷栗,熬夜量和消耗度是比前两年多了许多。
人过了三十岁身体机能是大不如前了,而他已经奔四近似四十了,他近来疲老得很明显吗?
短短一瞬间,他都制定好了新的运动计划和饮食方案,想好要禁欲养生一段时间,就是发愁怎么拒绝雷栗的求欢。
周毅下意识摩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
一开始是稀罕喜欢这枚戒指,就时不时地摸一摸转一转,时间久了,思考或发呆时他也会下意识地摩挲戒指,就像人打电话时会无意识地找点事做。
“是啊~”
雷栗尾音上挑,带笑的桃花眼睨着他,语调带了点疑惑探究和可怜,“刚刚吃了现在好像又饿了,感觉……没有以前顶饱呢?相公是不是没尽力?”
“……”
周毅的脸一瞬间绷紧了。
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浮出果然和懊恼的神色,还有些失落忐忑和叹息,有种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服老的感觉。
果然是年纪大了,雷栗都说没以前好了!
“骗你的~”
雷栗笑眯眯地轻快道,都老夫老夫了,他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周毅的心思,自然而然就起了捉弄的坏心眼。
这时看见周毅暗暗松了口气,隐隐挺直了背的样子,他心里直乐,面上也不太正经,活像调戏良家夫男。
“相公太好吃了,让人吃了还想吃,想着想着就忽然很想知道相公五十岁还好不好吃,有没有现在好吃……”
这语调意味深长。
这目光饱含深意。
周毅立时又抿紧了嘴唇,是赧臊的了,快速地说了句,
“我去给你拿衣服。”
就脚步匆匆地逃离了雷栗的视线,但雷栗眼疾手快地摸了一把他的耳朵,热度彰显着它的主人还是那么不禁逗。
“比我还像个哥儿。”
雷栗饶有兴味地睨着落荒而逃似的周毅,哼起了心情愉快的小调。
周毅和雷栗虽然频率偏高,但哥儿怀孕生产没有女性那么容易,没给搞出三胎,给小生姜和小周周又弄出弟弟妹妹。
不然也真是给周毅忙碌的日子雪上加霜。
三碗水端平都要命了,再来一碗,再提心吊胆一年,怕大龄产夫的雷栗出现这个哪个问题,接着操心三崽的吃喝拉撒,周毅肯定要抑郁了。
而这平淡而充实的一年。
生了两崽依然意气风发的雷栗三十一岁,周毅三十九岁,即将迈进四十大关,紧急保养生怕自己真机体下滑。
小生姜七岁。
他的小宝宝哥哥已经十五岁,成了俊秀灵致远近闻名的小夫子,爱慕于他的汉子不少,但碍于和雷家的娃娃亲硬是没有人敢请媒婆登门。
小周周一岁半,牙口倍棒,吃嘛嘛香,小胳膊小腿有劲儿得很,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一天天的不是带着家里一串狗子村里到处跑,就是倒腾他的小木剑,玩大将军打仗的游戏,话还没有说伶俐,就开始惦记跟阿爷做木工活了。
而这年,大佑朝也发生来很大的变动,当然几乎都是好事。
大佑朝的各府城、各县镇都设立了万家学堂,以极便宜的学费,向老百姓招收学生,不限性别,主要教授识字算数。
周毅编制的那套启蒙绘本,有蒙家的推波助澜,皇帝的钦点,成了万家学堂的课本乃至整个大佑朝的基础启蒙读本,家喻户晓,周毅也成了被读书人极为推崇的品德高尚的大家名士。
但由于他的低调,很少有人知道这套基础教育课本的作者,就蜗居在小小的三里河村相夫教子。
雷惊笙的小店水涨船高,知名度打了出去,她画的条漫本子在市井贵人之间流行到成了一种风尚,带动了大佑朝绘画艺术的发展。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画作如雨后春笋冒出,连环画、小人画、插画、漫画……原本被轻视的画艺人身价也高了。
蒙家名下的“一家”系列店铺是真的开遍了大佑朝,雷栗靠着分成,悄不声儿的,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而最震惊天下人的,就是新帝皇后的确立
竟然是那位征战外族年轻有为的大将军!
真汉子。
不是花木兰替父从军,也非哥儿扮汉子的那种话本戏码。
大佑朝历史上第一个汉子皇后!
大佑朝有三种性别汉子,女人,哥儿,其中女人和哥儿可以怀孕生子,但汉子不能。
大佑朝的皇帝之中,不管正史怎么样,反正野史之中是记载有皇帝好男色,私下纳有几个汉子做嫔妃的,但从来没有一个汉子当皇后。
一位不能生育的皇后!
就是寻常人家不娶哥儿不娶姑娘,而要一个汉子为妻,双方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被视为违背祖宗大逆不道,而这竟然是一位皇帝干的!
难道朝廷里的大臣没有异议吗?皇室宗亲都同意了?皇后不能生育,嫡子从哪里来?
新帝是只好男色,还是荤素不忌,日后仍会正常纳妃?
第226章 225.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总而言之。
不管天下百姓是怎么猜测的,新帝的皇后已经确立,即是东征大将军项宠,大佑朝历史上第一位汉子皇后。
雷栗和周毅对此有点讶异,但也没有特别出乎意料。
反倒是特地来三里河村传消息,跟夫夫俩侃八卦的蒙络依然震惊不已,见这夫夫见怪不怪的样子,更惊诧了。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这可是一国之君和一国皇后,比前朝那位哥儿太后垂帘听政,把控朝堂近三十年还让人震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雷栗奇怪地睨他一眼,边跟来跟他要点心的小周周说话,将绿豆糕白云糕都拿了一块给小哥儿,嘱咐他吃慢点。
才接着道,“这俩人不是早就搞上了?我还在想三皇子不对,现在是新帝了,我还在想他早晚都要立皇后纳嫔妃,给皇室开枝散叶,项大将军要怎么办。”
“是跟项大将军断了,将军由爱生恨反目成仇,还是背着皇后宗亲跟大将军搞那……那天你跟我说的那个词叫什么?”
话说一半,雷栗忽然忘了,都到嘴边了硬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地下恋。”
知雷栗如周毅,雷栗的话音还未落,周毅就接话了。
“对,地下恋。”
雷栗点点头,“我还以为新帝会跟大将军搞地下恋呢,毕竟那话怎么说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们这些汉子不都是这样么?”
他笑眯眯地睨了一眼蒙络,又促狭了眼旁边的梅与清。
梅与清性子比较敏感,要搁不熟以前听见了就会多想,但他知道雷栗爱开玩笑,不紧不慢地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用帕子擦唇角。
蒙络一张包子脸登时涨红了,急忙看向梅与清,摆手道,“小清我不这样的,这话都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汉子说的,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我知道。”
梅与清抿唇笑了笑,轻拍了拍蒙络的手安抚他,才朝向雷栗轻声道,“别逗他了,他不禁逗。”
“不禁逗才好逗啊。”
雷栗笑眯眯的,桃花眼轻挑,也不知是在说蒙络,还是在说某个经常被他祸害的高大汉子。
“……”
总感觉话头会转向自己。
周毅默默地倒了一杯水给雷栗,又倒了一边,端起来说,“我去看周周吃点心有没有噎着,给他喝点水。”
小周周是个坐不住的活泼小哥儿,拿了点心就哒哒哒跑掉了,现在应该在后院和蒙络家的蒙恬姐姐跟小狗们玩。
“去呗。”
雷栗接过那杯水,笑睨着周毅,边慢慢地喝了一口水,那眼神似乎喝的不是水,而是另外的什么。
周毅耳根微热,点了点头,端了一盘点心带着水到后院去了。
“刚你说新帝和项将军早搞在一起,这咋回事啊?我咋不知道?”
蒙络被梅与清顺了毛,又吃回这个惊天大瓜。
“这多好猜。”
雷栗分析道,“三皇子刚登基帝位不稳之时,项宠就为他带兵打仗伐杀外族,打得外族部落俯首称臣,被老百姓,尤其是东原夸了又夸。”
“项宠之前还化名向冲,你的表哥,替三皇子四处游走去解决蒙家事务,为他攒聚财力奠定基础。”
“这些财力从新帝的私库充入国库,变成赈灾银去往各个府城,发放给灾民贫民的米粮药材都从此出。”
“而在天下平稳之后,新帝重农重文,连续发布并施行了一系列的政策。”
雷栗和周毅在比较偏僻消息滞后的三里河村,清米县虽河运发达商人往来,但是也不可能即时,也不能较全面地知道朝廷以及其他府城的动向。
而蒙家的门店遍布大佑朝每个府城县城,能第一时间掌握消息动态,然后汇总发给中川蒙家。
蒙络现已上手了一部分家里事务,主要负责西岭这块的生意,所以知道不少朝廷大事。
他是个话痨。
在中川是有朋友,但没有像雷栗这样什么都能说,也什么都能接上他的话,不会捧着奉承他的朋友。
蒙家成了第一皇商之后,在大佑朝的商圈里地位超然,曲迎奉承蒙家的人数不胜数,都想跟着蒙家喝汤。
蒙络在中川,出门见人连说话都要斟酌一下了,就怕自己无心之言被有心人借题发挥。
商贾之中这种事层出不穷,祸从口出,有时被人记恨上了,被人排挤拉踩,你都不知道是哪一句得罪了对方。
蒙络现在不担心有人能排挤自家,但若是给别的小商贾带来祸事,害人家因自己一句话成了众矢之的,那就不好了。
何况蒙家如今树大招风,蒙三哥在朝廷中还没能立起来,也是小心一点好。
所以蒙络跑来了三里河村。
跟雷栗聊天舒服,人品信得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一知道什么事,就巴拉巴拉跟雷栗全讲了。
连他爹早年喝醉了不小心摔在猪圈里,最后睡着了,跟猪呆了一晚上的事都爆了出来,边说边笑了半天。
因此家事国事天下事,雷栗不说事事清楚,也有所耳闻,三皇子登基后发布的所有政令,便是重中之重。
譬如拨款给各级政府让其给农民发放粮种,鼓励百姓大量开垦荒地,减少粮税赋税,减轻农民负担。
同时重视各个府城的文化教育,陆续建造万家学堂推广基础教育,对于高等教育方面,新帝加大对县学府学的扶持力度,拨款支持贫困的优秀学子读书科考。
新帝还连开两年恩科,亲自主持会试,使得这几年的新科进士、新晋官员都是天子门生,极大地稳固了其在朝廷中的势力,也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实事。
而在这些政策政令里,多少都有一点项宠的影子。
或是项宠提议减少农民的税收;或是项宠大将军为受冤的举子出头,刚正不阿,一点不包庇权贵子弟。
或是项大将军亲临百洄府城,私服寻访,然后砍了一.批.贪.官污吏,肃清了百洄官商勾结的不正之风,使得百洄农民不受邪吏奸商打压剥削。
项宠将军还提议取消海禁,鼓励商贾出海行商,与外邦互通有无。不过受到朝廷宗亲的较大阻力,这一项仍然在议程之中,可能要拉锯好一段时间才有决断。
“毫无疑问,新帝在百姓之中的声名鹊起极受拥戴。”
雷栗漫不经心道,“新帝立后,不管这皇后是谁,也只是给老百姓茶余饭后加一点谈资八卦罢了。”
“再者,这位皇后还是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的项大将军,老百姓还巴不得有这样的一位好皇后呢。”
雷栗笑了一下,“还有民间传言,大将军长相是风神俊秀、英武挺颀,是天上武神下凡,特来辅助新帝的。”
“这可比皇帝微服私访爱上民女、皇帝与世家贵女两厢情愿的旧戏码,引人注目多了。”
关于帝后的艳.情话本、相爱戏折子在市井层出不穷,还卖得颇为火热。
“好像也是。”
蒙络听雷栗这么一说,自己一想,也没那么震惊了。
“只是项将军是新帝的左膀右臂,还比新帝大几岁,我先前以为他跟新帝再亲昵也不过是好朋友好兄弟,没想到竟是吹灯盖被的这种……”
蒙络有哥哥。
还是好几个亲哥哥。
而他的朋友里,比他年纪大的以兄长自称的也不少,所以他有点难以想象,有人会跟自己的手足在一起。
……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君臣成夫夫,这平日里怎么相处啊?
项将军上朝时看见新帝,下了朝回家还看见新帝,早晨睡醒两眼一睁还是新帝,真的不会感觉很瘆得慌吗?
蒙络思索着,一张包子脸不自觉皱起来。
“兄弟亲哪有夫郎亲?”
雷栗喝了口水,有点幸灾乐祸,“况且你怎么知道新帝不是一开始就盯上项大将军了?”
“你也不看看新帝上回来时,他余光一直盯着项将军,那眼神,啧,瞎子都能瞧出他什么心思。”
“啊?”
蒙络有点疑惑,“我怎么看不出来?我也没瞎啊。”
“有什么区别?”
雷栗笑眯眯地说出凉嗖嗖的话,还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
“嘤。”
蒙络捂住心口,装作中箭伤心的样子,夸张可怜道,“这话真是让人心寒,咱俩刚认识那会儿,你还一口一个蒙少爷大夸特夸我呢。”
“……”
雷栗翻了个白眼。
“等等。”
蒙络后知后觉,诧异地瞪圆眼,“新帝?他上回来过?什么时候来过?还有刚刚你说……项宠,项大将军化名向冲变成我的表哥?”
“听起来跟话本似的哈哈,要是项大将军真是我表哥,我爹不得惶恐地跪下来,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没有做好……”
蒙络越说,声音越小,呲个大牙乐的表情也慢慢地收了回去,渐渐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
“我、你、上回?就上回我表哥来的那次,他他带的那个、那个万老板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是的。”
雷栗笑眯眯地看着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躲过了蒙络不敢置信地惊恐尖叫。
第227章 226.小小年纪,大大的锅
蒙络天塌了。
他没想到那个他有点怕怕的向冲表哥,竟然会是他无比敬佩的项宠将军,更没想到他逮着人一顿唠的万公子,居然是当今天子当朝新帝!
他一见到向冲表哥就下意识想躲,都没和偶像说上几句话算什么?
他一路上跟万公子唠的那些家常八卦,还打听人家有无婚配,喜欢什么类型,暗戳戳想给人家介绍对象算什么?
蒙络心如死灰。
蒙络泪流满面。
“没事哒!”
雷栗淡定地拍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道,“也就是见了偶像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跟皇帝老爷没大没小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嘛!”
“再说了,这不是没刀上么?”
“人皇帝没砍了你的头喂狗,说明人家大人有大量,一点没计较,你就别事后复盘悔不当初了。”
“再说了,天底下谁有你这际遇?”
“爹是第一皇商,项大将军是表哥,还有皇帝表嫂,表嫂还对你这小叔子这么客气,一点架子也没有……”
“呜呜呜!”
蒙络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反而更想哭了,一头扑进梅与清的怀里哭唧唧。
“没事,不哭……”
梅与清轻声细语地哄他,眉眼之间带了点无奈谴责,似嗔似瞪了一眼雷栗,像护崽子的老母鸡。
被瞪的雷栗笑嘻嘻的,补了一句刀,“男儿有泪不轻弹啊,蒙络你再哭就不是包子脸,是哭包脸了……”
“……哭包脸是啥脸啊?”
“就你现在这脸咯~”
雷栗嬉皮笑脸,“眼睛眉毛都皱一块了,哭丑了你家小清就不要你咯~”
“呜呜!”
蒙络再度哭唧唧。
梅与清揽着人低声细气地哄,什么小心肝、宝贝、阿络最好,哄着哄着就变成了小夫夫腻歪,亮瞎雷栗的狗眼。
雷栗:“……”
他明明不是单身,怎么也会被别人的腻歪闪到?他还是找相公孩子去吧。
小周周在后院玩时,被蚊子叮了个包,白嫩嫩奶呼呼的小脸蛋上一块红,仿佛白软雪媚娘印了个梅花章。
这蚊子可毒辣。
叮得小哥儿脸蛋儿又红又痒,小哥儿抓了好几下,还是痒,让他有点暴躁难受,追着始作俑者蚊子把它打死了,这才消气去找阿爹涂药膏。
青草膏清清凉凉。
周毅轻轻涂在小周周的脸蛋上,边细语,“涂了药就别挠它了,过一会儿就不痒了,我们先洗手吃点心好不好?”
“嗯。”
小周周点头,说,“绿豆糕。”
“好哒。”
周毅笑了笑,摸摸小周周的脑袋瓜,“吃绿豆糕,要不要喝水?”
“不要。”
小周周摇摇小脑袋。
他性格比较像周毅,偏内敛,不像他哥哥小生姜那样爱笑,几乎什么时候都笑眼弯弯,只有在玩得高兴吃得开心时,才会露出可爱的笑脸来。
平常都不带什么表情,说话也很简洁,非必要不开口,看人和物的时候,目光总是带着新奇探究和打量。
默默地观察,模仿学习,有用的记住没用的扔掉。
小哥儿性格不是活泼开朗一挂,但非常有主见和强势。
喜欢吃绿豆糕就只吃绿豆糕,不会碰白云糕一下,想要穿绿色的衣服就不会穿蓝色,不会抬一下小手小脚。
并且会明确地跟爹爹阿爹说,说自己想吃绿豆糕,说自己今天想穿绿色的衣服,在自己不想做某事的时候,还会果断地拒绝别人的请求。
比如,雷大山有时想带小周周出去玩,而小周周嫌外头热,就会说不要;雷栗上县城看铺子,小周周想跟着去,就会在爹爹出门时也哒哒哒跑上马车,仰着一张小脸,认真地说周周想去。
如果雷栗那天正好有事,不能带小周周,只要跟他说清楚了,小周周也不会胡搅蛮缠硬要跟去,而是点点小脑袋,正色说,那周周下次去。
只要雷栗答应了,但下词不带小周周,这小哥儿就会生气了,板着小脸,能一连几天都不理爹爹的。
小周周特别重视承诺,说出口了,他就会做到并且不用监督。
就像小哥儿答应阿爹只玩一炷香就睡觉,就绝对不会拖延,一到点了马上就会爬上小床睡觉。
别人答应他的,也一定要办到,不然小心眼爱记仇的小周周轻易不会原谅这人的,哪怕这是自家人。
当然,小哥儿一般也不会生气,不确定的事情只要不答应他就好了,没有约定好的,小哥儿不会强求。
……如果是哥哥生姜,小哥儿就会可以适当地宽容一点点。
好吧。
再多一点点。
小宝哥哥是哥哥最喜欢的人,如果哥哥求情的话,小哥儿觉得自己也可以宽容一点的,毕竟小宝哥哥是他的未来嫂子。
虽然一岁多的小哥儿并不太能理解哥哥说的“未来嫂子”是什么意思,但哥哥说的,那就是对的。
不过原则好像总是会被人打破。
小周周最喜欢的人是哥哥,最抵抗不住的人是自家爹爹,明明他才是小孩子啊,但爹爹总是跟他要点心吃,要玩他的木剑和威风的大木马。
有时候明明是爹爹做错了,在干坏事,但是阿爹一来,爹爹就把锅推到他身上了,说是他干的。
比如是爹爹偷吃的红烧肉,就变成他偷吃的,爹爹还会说,“哎呀,周周吃这么多肉呀?阿爹还没做好饭呢,不能吃这么多,等会儿阿爹就没得吃了。”
边说,爹爹还边嚼着红烧肉,用油乎乎的手指摸他的嘴巴,装作是他偷吃了肉肉,嘴巴才油汪汪。
爹爹装得很像。
有时阿爹能分出来是爹爹偷吃的,有时候不能,这时,阿爹就会问他,“周周告诉阿爹,是不是爹爹偷吃的肉肉,又诬赖我们周周啦?”
“我哪有?”
爹爹理直气壮的,“不是我偷吃的,我一天能偷吃三回?”
怎么不能?
小周周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爹爹不止偷吃了三回肉,吃了四回呢,在灶房趁阿爹不在就偷吃了一回。
但没办法。
谁叫这是他的爹爹呢?
小周周板着小脸,认真近乎严肃地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是周周吃的。”
可怜的小周周。
才一岁多就替爹爹背了无数个锅了。
而他阿爹虽然一清二楚,但在一大一小的一唱一和之下,就“勉为其难”地配和他们演下去。
其实小生姜也背过不少锅,但这小家伙乐呵呵的,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替爹爹背锅,反正爹爹说什么,他都顺着说。
爹爹说是生姜偷吃的肉,小生姜就举手快乐地说,“是哒!生姜吃了好多肉肉,阿爹再不来吃就被生姜吃完啦!”
爹爹说生姜今晚想自己睡,不用周毅去给他念故事书了。
小生姜就点头笑弯弯说,“是呀!生姜是大孩子啦!阿爹不用天天给生姜念故事书,生姜已经会念了哦,还会念给弟弟听呢!”
然后小生姜就抱着小枕头,跑到弟弟的房间,跟自家香香软软的弟弟睡一张小床,说哥弟之间的悄悄话。
或者小生姜会跑到小宝家,跟小宝哥哥睡在一块。
因为小宝岁数渐长已经是少年,按照大佑朝的风俗,都能嫁娶成亲了,应该要跟是汉子的小生姜避嫌的。
但小生姜眨巴眨巴大眼睛,鼓起小脸,一副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再软软甜甜地叫几声哥哥,小宝就心软了。
生姜还小呢。
小宝心想,等生姜大一点再避嫌也没事的,而且他和小生姜还有口头娃娃亲,应该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但就是小宝和生姜这么坦坦荡荡,毫不避嫌的态度,村里人更笃定他俩家定了娃娃亲,更不会有人敢上苗家提亲了。
这不禁让苗夫郎有点郁闷。
苗夫郎担心生姜长大过程中变数太多,以后不一定会和小宝成一对,他也不乐意由大人的意愿硬凑,这对小宝不公平,也会让小宝不开心。
所以他是想看看上门提亲的人家里,有没有好人家是真心中意他家小宝,若是小宝也对对方汉子有意,他就出面跟雷栗说,断了跟生姜的这门娃娃亲。
哪成想压根没人来提亲,连个来探口风的人都没有。
苗夫郎性子内敛脸皮薄,不好意思放话出去说自家择婿,而且也会影响小宝的名声,影响跟雷家的关系。
于是现在小宝的亲事依然没有着落,幸而他才十五六岁,到十七八、二十岁成亲都不算迟,就顺其自然吧。
反正苗夫郎有钱养他家小宝,就算一辈子不嫁人都成。
话说回现在。
周毅给小周周拿了绿豆糕,只给小哥儿吃了一块,吃太多点心不好消化,肚子要难受,况且要吃中午饭。
蒙络一家三口中午自然是要留在雷家吃饭。
都是自己人,饭桌上热闹,说话也没太多忌讳。
东扯西扯的,忽然酒就说到了生姜的亲事,蒙络开玩笑道,“正巧我家恬姐儿是女孩,生姜是汉子,两孩子聊得来,日后说不定能成一对呢。”
“不成的!”
小生姜已经七岁,正是一根筋的时候,一心认定了小宝,听见其他人拉配郎,就立马摇头说,
“我已经有小宝哥哥啦!”
第228章 227.一个小倌?
小生姜从出生就喜欢小宝。
还是小婴儿时,一看见小宝就咯咯笑,小小手只能握住小宝的大拇指,乌亮圆溜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盯。
现在正是最人厌狗憎的七八岁,也不像村里其他牛犊小子撵鸡抓狗,而是乖乖跟小宝学习练字。
品行好自律强。
还专一得不行。
不管谁来问他最喜欢谁,小生姜都说是小宝哥哥,要是打趣他和其他漂亮的哥儿或姑娘,他也认真地笑眯眯说,“我已经有小宝哥哥啦!”
有时还会补几句,“小宝哥哥也有生姜啦!不会喜欢别人的,哥哥最喜欢生姜啦,生姜也最喜欢小宝哥哥!”
说周周小哥儿霸道有主见,这小生姜也不遑多让,对小宝哥哥的占有欲强得要命,要是小宝哥哥喜欢别的小朋友了,这小家伙得哭成大海。
被问得多了,小生姜还会板起脸,义正词严地说,“你怎么总问这些?你是不是在挑拨离间我和哥哥啊?”
“挑拨离间是不好的行为,会让别人误会然后吵架的。你是大人,怎么还没有我一个小孩子懂事有礼貌?”
蒙络这时候也被小生姜说了。
小生姜扬起小眉毛,微微皱眉头,很困惑又质疑的表情。
像是在想,这些大人是不是有病啊?明明知道答案还问这么多遍,还是得了阿爹说的那个痴呆呢?
蒙络就被小生姜说得哑口无言,然后失笑,跟小生姜道歉,“是我不对,生姜能原谅蒙阿叔么?”
“当然。”
小生姜点点头,小大人似的拍拍蒙络的肩膀,“蒙阿叔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然会被人讨厌的。”
“好的好的……”
蒙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而小周周看见哥哥拍蒙络,思考一秒,也跟着拍拍蒙络的肩膀,奶声奶气地说,“知错能改,大焉。”
“好的好的……”
蒙络失笑地点了点头,桌上的大人们也哄笑起来,这小哥儿是很有大人派头,就是年纪小小会忘词。
蒙恬小姑娘也乐呵呵的。
从前在蒙家,她不受阿爹重视,明里暗里会受兄弟姐妹和下人的一些欺负,所以不太会拒绝人特别是长辈的话,被别人拒绝了也会很内耗忐忑。
方才看见小生姜这么直白地拒绝蒙络,她虽心里知道这个养父心地好,是个面团性子,但也会下意识紧张,担心驳了养父的面子惹他生气。
可养父乐呵呵的,还会跟一个小孩子认错道歉,而小生姜也很沉稳可爱,会拍拍养父的肩膀安慰他。
小周周就更是让蒙恬小姑娘惊讶了,才一岁多的小娃娃,就这么有气度了,她比周周长了好几岁都做不到这样。
她性子沉闷,即使很努力地去学去做了,也不像那些天生活泼会说话的小孩,那么讨人喜欢有人缘。
蒙恬小姑娘有小小的自卑和低落,手上忽然一暖,是梅爹爹握住了她的手,抬头就看见梅爹爹带笑温柔的眼。
蒙恬小姑心头的阴霾一下就消散了,对梅爹爹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小手也握住了爹爹的大手。
桌上和乐融融的。
刚才蒙络给小生姜拉配郎,这会儿柳叶儿就提到雷惊笙的亲事了。
她十七八岁的时候青春靓丽,又有阿哥阿嫂护着,别说十里八乡,就是在县城都是抢手的好人家姑娘,富家公子、俊秀书生、榜上秀才,都有请媒婆来雷家提亲的。
十九岁那年,雷惊笙也瞧上了一个汉子。
那汉子是县城开糕点铺子的,因为生姜爱吃这家的点心,她常带生姜去买,一来二去就和那年轻汉子熟悉了,两人互相喜欢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那汉子的爹娘不同意。
他爹想要这汉子娶一个秀才家的女儿,他娘都已经相看好,聘礼在预备了,而那汉子一对上他爹娘就没那么硬气了,最后半推半就地认了。
雷惊笙知道后气得很,把那汉子送的东西都扔了,也不去那家点心铺子买糕点了,转而去他家的对头铺子。
不过区区一个汉子罢了,也不至于要死要活非他不嫁,只是后来再挑人家相亲,雷惊笙就没那么热衷了。
还是多工作赚银子爽!
忙碌之中,一眨眼雷惊笙就二十岁了,再一闭眼都二十四岁了还没成亲。
都。
二十四了。
这里的人普遍成亲早,因为生活条件不好,医疗水平差,五六十岁都算年纪很大了,活到七八十岁堪称稀有,属于村里望重辈高的老族老了。
所以不怪柳叶儿和雷大山着急。
这年岁的汉子都有姑娘哥儿嫌老不愿嫁的,别说二十四岁的姑娘了,就催着她早早成家生子,能多个知冷知热的依靠,日后也有孩子养老。
雷惊笙知道两老是为自己好,她的年岁渐渐大了,同辈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她还没个定亲的对象。
有时被催着她也有点焦虑,而且她迟迟不嫁人,村里人的态度也从以前的热忱介绍变得模棱两可。
私底下有说她闲话,说她是故意赖在雷家不走,也有说她挑来挑去都不中意,以为自己是天仙还想嫁个将军不成。
也有惋惜的,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只是被辣椒园的工作耽误了,说女人就不该总在外头抛头露面,弄得脸粗手也粗了,那该是汉子干的。
但雷栗和周毅都是放养态度,既不催她也不过问,只说没喜欢的人就顺其自然,要是她喜欢姑娘或哥儿,阿哥就去上门提亲把人娶回来。
“反正阿哥阿嫂有银子养你,急什么,慢慢挑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汉子多的是。”
雷惊笙慢慢地就不那么着急焦虑了。
二十四岁了怎么了?二十四不嫁人会死吗?就算再大两岁,二十六、二十八,甚至三十岁再嫁人又咋了?
她住的是自家的房子,花的是自家的钱,吃的自家的米,谁爱说闲话就说呗,反正她也会说那个人闲话的,别人说的还不一定有她说的难听呢。
见自家几个孩子都这样,柳叶儿和雷大山也不好催急了,就偶尔提一嘴,问雷惊笙有没有中意的看顺眼的人。
“最近……”
雷惊笙想了想说,“是有个比较顺眼的,干活麻利手脚快,也不是偷奸耍滑那种,可以提成小队长”
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柳叶儿说的是那种中意,“我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单纯欣赏。而且他有媳妇了。”
柳叶儿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了回去,心里叹息面上带笑,
“不是也没什么,多个能干活的也是好事。园里若是有以次充好耍心眼的,不用瞧我和你爹的面子,直接不收就是。”
辣椒园和番茄园不同,不是雷家承包土地雇佣村里人干活,而是单纯收购辣椒,不过为了保证辣椒的质量,从种植到采收都要受雷惊笙统一管理。
一开始还好,大家感念雷家给了一条发财生计,都兢兢业业地种辣椒。
时间长了,有人仗着跟柳叶儿和雷大山关系好,或是有亲戚辈分在,就懈怠了,不那么关心辣椒了。
这辣椒质量就下降了。
而质量不好,雷惊笙是不会要的,辣椒厂也不会用,他们也买不了给别人,县城的辣椒生意都被雷家垄断了,辣椒自然就只能烂在地里了。
这是很得罪人的活。
但雷惊笙每一次都铁面无私,而管番茄园的桂夫郎比他还冷酷无情,不好好干活的说开就马上开了,压根不怕得不得罪人。
所以雷惊笙和桂夫郎成了村里两大铁板,村里的汉子见雷惊笙这么强势,雷家也不好惹,更没那个胆子喜欢她了。
雷惊笙乐得自在。
雷栗听着阿妹和阿娘说话,觉得很有意思,闷闷地笑了起来。
自家一个迟迟没定下来,一个早早就定了巴不得明天就成亲,还有一个小豆丁,都不晓得成亲和喜欢是什么意思,真成亲那得十几二十几年后了。
不过,虽然雷惊笙没有喜欢的汉子,但其实她是有喜欢的人的,就是不太好意思跟柳叶儿说。
她跟雷栗说了。
“一个小倌?”
雷栗大为震惊,“你什么时候逛的小倌馆,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不带我?”
“……?”
周毅倏然看向了雷栗,目光幽幽带着一丝惊诧哀怨,仿佛在说,你都有我了还想逛什么小倌馆?!
“我去见识一下不行?”
雷栗眉头一挑,周毅就不敢吱声了,唯唯诺诺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才继续问雷惊笙,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去的,谁带你去的,几个人去的?”
“就是……前几个月在县城认识了一个贵妇姐姐,我俩一见如故,年龄差也不是很大,就认了姐妹。”
雷惊笙眼神飘忽,“她是个寡妇,相公死十几年了,平时也有那种……需求嘛,见我独身就说带我去个好玩的地方,我没想到会是小倌馆。”
小倌馆在大佑朝又叫楚馆,里面揽客的都是哥儿哥儿,青楼里则是女子,勾栏瓦肆多是卖酒唱曲供人享乐,但也做那方面的生意。
雷惊笙去的就是清米县最大的楚馆,遇见了一个清倌人。
第229章 228.人家十八岁就跟了你
红倌人卖艺又卖身。
清倌人处境略微好一点点,卖艺不卖身,但若是名气大了,老鸨待价而沽,也可能会逼迫清倌人卖身变成红倌。
雷惊笙也是几个月前跟着贵妇姐姐去了楚馆,才知道的。
清倌要有一技之长,唱曲弹琴或是念戏,下得一手好棋也行,没有就在楚馆里很难混下去,很容易沦落为红倌人。
红倌人是什么下场都不必多说。
去那儿的人大多是汉子。
大楚馆里大腹便便的商贾、穿金戴玉的富家老爷、年轻花心的公子哥到处都是,还有自诩风流实则精虫上脑不堪入目的书生文人接伴而去。
小楚馆里更是鱼龙混杂,车夫、力工、摊贩、店小二,混混、恶霸、穷酸秀才,上到白发老头下到十几岁小子。
像贵妇和雷惊笙这样的女子也有去的。
不过多是避人耳目暗通款曲,着面衣或戴帽纱遮掩面容,自楚馆的侧门而进,直接通到二三楼包厢。
闻弦知意的老鸨早就准备好了数位哥儿在包厢等待,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供贵妇和雷惊笙挑选。
贵妇人轻车熟路。
雷惊笙拘谨青涩。
贵妇姐姐打趣着雷惊笙,边给她指了一名文静可人的小倌人。
那名叫青栀的小倌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坐在了她身边,身姿微倾,半贴半靠,清幽淡雅的香气丝丝缕缕,宛如一双柔荑轻轻挑逗雷惊笙的鼻。
而那修长的指尖泛着粉色,捧着青色瓷的茶杯,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腕坠着细银镯子,端起茶杯时,银环叮当。
一双灵动的眼含羞带怯地睨向她,声音也轻轻柔柔的,
“请、请喝茶……”
雷惊笙的脸和脖子霎时间红了。
“那小倌人身世可怜,爹娘早逝,叔叔婶婶把他卖给了楚馆,凭一手好茶艺又会吹长萧才在馆里立住。”
雷惊笙双手绞着手帕,俏脸微红,“且他才十八,年纪这么小,我一想到家里的周周弟弟,就不忍心把他留在那儿了……”
“真的?”
雷栗笑眯眯地轻睨她,狐狸似的狡黠,“怕不只是看他可怜吧?你俩是不是还做了什么,脸才这么红?”
“……”
雷惊笙赧然地移开了眼。
手上的手帕绞了几圈,才轻轻地点头,飘忽地说,“贵枝姐姐说来都来了,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
他俩就那个了。
哥儿和女子不是不能交合,只是不能使女子有孕,这在某些情形反而是个优势,体力和持久方面平均也逊色于汉子。
但哥儿心思大多细致缜密,性格温顺善解人意,身上还香香的,惹得不少有钱独身的女子更偏爱豢养哥儿情人。
比如那位叫贵枝的贵夫人。
贵枝夫人是那家楚馆的老常客了,每回来都要点人服侍,那家的老鸨自然知情识趣,给贵夫人准备好她喜欢的美人。
那批小倌人进包厢前都受了老鸨的威逼利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如何做。
青栀在楚馆里呆了近十年,耳濡目染,也早有这种觉悟了,第一次给好看温柔不讨厌的姐姐,总好过被那些大腹便便又秃头的老男人糟蹋作践。
那一夜,青栀使出了浑身解数,青涩地讨好雷惊笙,像只稚气的才会使爪子的小兽,温柔而羞涩地一点点用力。
雷惊笙初尝鱼水之欢。
体验感绝佳。
她看着俊秀乖巧的小倌儿,垂着眼给她穿衣服鞋子,对上视线还会羞赧轻笑,就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或者说色心?
这小倌人这夜破了身子,日后就当不成清倌沦为红倌了,她要是不赎他出来,他只能去服侍其他来寻欢作乐的女子,或者也去接待那些男人。
“所以你把他赎出来了?”
雷栗笑意玩味,一只手支起下巴,慵懒又带点不正经,“没带回来,那就是养在外面了,让我猜猜……你之前在县城买了座宅子对吧?”
“这几个月还总往县城跑,西贵东富,南平北集,还要清净些的,应该是在南边老桂花巷子一带买的宅子?
“哥,这你也能猜出来?”
雷惊笙目瞪口呆。
雷栗哈哈大笑,轻快道,“骗你的,是三六子去那边送川菜馆的吃食,有几回正巧看见你往那边去,他就跟我提了一嘴。”
说着,故作伤心打趣道,“我还以为是妹妹大了,嫌阿哥家孩子多吵闹,不乐意跟阿哥阿嫂待一块呢。”
“怎么会?”
雷惊笙连忙挽住雷栗的胳膊,笑着亲亲热热.地撒娇说,“我最喜欢阿哥阿嫂了,才不要出去住呢。就是阿哥阿嫂嫌我想赶我出去,我也要赖着不走!”
“谁赶你阿哥就打他。”
雷栗噗嗤一笑,乐呵呵道,“哪成想是小姑娘长大了,知道在外头藏人了,学会金屋藏娇那一套了?”
“哎呀……”
雷惊笙难为情地红了脸,轻轻锤了雷栗两下,才说,“我是在老桂花街买了个一进院子,把青栀养在里头,两三天,有时五六天才去一回。”
“贵枝姐养的那些眷宠可娇气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什么都跟她要。青栀就很乖,什么都不跟我要。”
“嗯?”
雷栗挑眉带笑,“那你就真什么都不给人家?人家可是十八岁就跟了你,水灵灵嫩生生的好年纪。”
“那哪儿能啊?”
雷惊笙俏皮地轻哼了哼,带点儿神气又害臊说,“就也给他买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呗,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每次去看着也高兴啊~”
“就你会享受。”
雷栗捏了一下雷惊笙的鼻子,引来雷惊笙的轻哼不满,“我不是生姜和小周周,哥你还跟捏小孩似的捏我鼻子……”
“刚刚谁还跟哥撒娇来着?”
雷栗好笑道,“有事就学小孩子撒娇,没事了就装大人不要阿哥捏了,雷惊笙,你学坏了啊……”
雷惊笙嘿嘿一笑,摇了摇雷栗的胳膊,“青栀的事我还不敢跟爹娘说,哥你找个空帮我说说呗?”
“让爹娘知道我去楚馆,还赎了个小倌儿出来偷偷养……”
柳叶儿和雷大山的性格朴实善良,知道雷惊笙偷摸去楚馆,肯定不会像别人那样觉得她不检点,堕落了不守妇道,但会担心她。
楚馆到底是风尘地,会去那儿的多半不是正经人,雷惊笙一个姑娘家,万一碰上坏人被药倒迷.奸拐卖……
两老不得日日心惊胆战的?
不能让他俩知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以后也不能再去楚馆那种地方了。”
雷栗道,“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贵枝姐你注意点,别单独跟她出去,万一她是跟那些青楼楚馆一伙的,把你迷晕了卖到别的地方,阿哥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
“我知道的。”
雷惊笙赶紧点头,“我就跟贵枝姐去过一次,她再叫我我都没有去过了。后面跟她喝茶也是约了其他人一起的,她是外地来的商贾,不知底细,我会多多注意的。”
“知道就好。”
雷栗又说了几句,答应雷惊笙会帮她跟爹娘说青栀的事,就把她放走了。
但他事后跟周毅说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让当了县令的蒙三哥查一查那些青楼楚馆到底有没有做拐卖人口的事。
至于被强迫卖入青楼楚馆的哥儿姑娘,也要想点办法限制一下,起码明面上不能让县内百姓想卖就卖,随意处置未成年的小孩子。
而已经被卖入那种地方的,即便是官府也不能插手了。
因为大佑朝的律法不完善,父母对子女、长辈对晚辈,也就是监护人对被监护人有代为实行权利的权利,加之承认卖身契的存在,所以这类事情是不可能被禁止的。
周毅也为青栀的事叹息。
青栀是这里头处境相对好一些的了,他有一技之长傍身,因而成了清倌人,没有小小年纪就遭毒手。
后来遇见了雷惊笙,雷惊笙心肠软将他赎了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日后雷惊笙变心不喜欢青栀了,他们雷家也不会亏待青栀,还了他卖身契给足够的补偿,放他回归良籍离去。
他有技艺,即使不依靠别人,应该也会过得不错。
再差也比在楚馆里好。
他曾是人民子弟兵,抗过洪抢过险,活在一个人人相对平等的法制社会,法律上绝对不允许人口买卖。
但这里是大佑朝。
即使他很想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消失,不希望存在人口拐卖买卖现象,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这个社会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意愿而改变。
除非他是皇帝。
“除非皇帝修改律法,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上行下效。”
周毅说,“一开始肯定会遇到重重阻难,但只要掌握绝对权利的皇帝坚持,加上一些舆论造势,假以时日,这买卖风气肯定会被消磨殆尽。”
“确实是。”
雷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些书生文人不是自诩品德高尚,最喜欢救风尘吗?嘴巴子也最厉害,要是能鼓动这些读书人,再由他们鼓动整个天下人……”
“官府顺势而为,民心所向,自然而然就能废除人口买卖的律法。”
第230章 229.小情侣见家长
雷栗隔天就将青栀的事情说了。
隐去雷惊笙去楚馆的过程,只说青栀是个苦命的哥儿,父母双亡,艰难求生,日子过得很不好。
因一个意外雷惊笙认识了他,一见钟情,两厢情愿,同入爱河,然后私定终身,怕两老不同意才一直没敢说。
“你这孩子……”
柳叶儿嗔了一眼雷惊笙,拍拍她的手说,“我和你爹又不是那种不开化的人,有什么不敢说的?”
“青栀是哥儿……”
不是汉子,更不是传统意义上清白人家的汉子,这要是把人迎回来,村里都不知道会怎么编排雷家的闲话,连累柳叶儿和雷大山跟她一样被指指点点。
雷惊笙当然不敢说。
“哥儿又有什么?”
柳叶儿说,“只要是个好哥儿,没有害人的坏心思,就是有点小毛病,比如喜欢躲懒、爱碎嘴、人小气些,那也是正常的。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再且你把人说得这么好,会泡茶,棋下得好,还会做饭,对你又好,这么好的哥儿我和你爹怎么会不喜欢?”
“是吧她爹?”
“是这个理儿。”
雷大山点头,手里仔细地雕琢一支桃木簪,边道,“你喜欢人家,人家也喜欢你,你俩把日子过好,我和你娘就放心了。”
雷惊笙又小声说,“我和青栀生不了孩子。”
“生不了那就不生了。”
柳叶儿说了,拉过雷惊笙的手,语重心长道,“青栀那孩子命苦,十八岁就跟了你,你可别提这个惹人家伤心。”
“你要是真想要个孩子,我托人寻个,这十里八乡有的是孩子多养不起的人家,养一个两个小孩子,日子也热闹。”
雷大山也接了一嘴道,“你俩养了孩子,要起名字,爹帮你们起。”
小生姜的名字是抽签抽到的,小周周的名字是雷栗和周毅商量好的,雷大山毫无用武之地,颇有些遗憾。
他觉得自己起的那个名字和悦,是左看右看都好,男孩女孩哥儿都能用,一直想着雷惊笙有了孩子安一个呢。
不喜欢和悦这名字,他还有其他的,现想也成啊。
“我知道的。”
雷惊笙笑嘻嘻地依在柳叶儿怀里,惹得柳叶儿笑嗔她这么大姑娘了,还窝娘怀里撒娇不害臊,刚好没看见雷惊笙眼底那点湿意。
她有这样的娘和爹。
真好。
阿哥阿嫂也好。
大家都好。
没两日。
雷惊笙将青栀接到了雷家。
青栀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衫,模样气质俨然是哥儿,没有可以着男装扮成汉子,被雷惊笙大大方方地拉进家门,带他见爹娘哥嫂。
青栀很是拘谨,恭恭敬敬地对雷家各人福礼。
膝盖还没屈下去一半,雷惊笙就一把扶他起来了,笑嘻嘻道,“我们家不讲究这些虚礼,不用局促,你跟我喊爹娘和阿哥阿嫂就好了。”
“是。”
青栀顺从颔首,眉眼由低垂,到目光轻轻地抬睨向柳叶儿和雷大山,镇静地叫道,
“爹、娘。”
又对雷栗和周毅道,“阿哥,阿嫂。”
“哎。”
各人都温和带笑地应了,每个人都给了青栀一个大红礼包,看上去薄薄的,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青栀先看了雷惊笙一眼,见她笑着说快接啊,才双手恭敬地接住,温声细气地一一道谢。
柳叶儿让人快坐,青栀又先看了雷惊笙一眼,见她坐了,自己才跟着坐在她下边,身姿端正,眉首微微低垂。
“生姜,周周。”
雷栗笑眯眯地轻推了推小生姜,对他和小周周道,“爹爹教过你们的,应该叫什么?”
“小姨父。”
小生姜笑弯弯脆生生地说,“我是生姜,雷生姜,小姨父叫我生姜就好了,平时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生姜说哦。这是我弟弟周周,周周叫人。”
“人。”
小周周奶声奶气道。
这一下瞬间惹得众人都发笑,拘谨的青栀也抿唇笑了一下。
“?”
小周周板着小脸,大大的眼睛里有点疑惑,不理解大家为什么会笑。
“是叫姨父啦。”
小生姜笑着耐心教弟弟,“跟阿哥说,小姨父好。”
“小姨父好。”
小周周马上照做。
奶声奶气的话,严肃的小脸蛋,让青栀心里热乎乎的,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明显的笑,轻快道,“周周也好。”
“嗯。”
小周周点点小脑袋,依然严肃地看着青栀,看得青栀不明所以微微紧张,小哥儿才奶声正气道,
“点心。”
“……?”
青栀没听懂。
周毅一秒就懂自家小哥儿在说什么,解释道,“周周是说,桌子上有点心,这点心很好吃的,你若是想吃可以吃。”
“是……是。”
青栀连忙颔首道谢,同小周周也认真地道了谢。
“周周过来。”
雷栗招了招手,小哥儿就跟小炮弹似的冲向爹爹怀里,被爹爹稳稳接住,然后坐在爹爹的腿上吃好吃的点心。
“喝点水。”
雷栗喂小周周喝了水,才接着对青栀笑眯眯地说,“你旁边桌上的点心是周周最喜欢吃的那几样,他让你吃点心,是喜欢你的意思。”
“这小家伙随他阿爹,话少脸臭,心地是很好的。”
“……?”
他什么时候脸臭了?
周毅沉默地看了自家夫郎一眼,不敢吱声,只是用手帕擦了擦小周周嘴边的水渍,又把他的围兜往上提了提。
刚才小周周跑来跑去地玩,围兜被松了。
“我晓得的。”
青栀轻轻点头。
他在楚馆里察言观色仰人鼻息这么多年,自然是看得出来别人对他的好坏。
有些人看似和善温良,实则眼底透着对他的轻蔑鄙夷;有些人看似大大咧咧没心眼,其实最是心狠毒辣,转头就能出卖他;而有些人看着冷硬蛮横很不好惹,却最讲道义心地正直。
而雷家人释放的善意这么明显,他还感受不到那就是不识抬举。
简单的认人后,柳叶儿就拉着青栀唠家常,问他跟惊笙处得怎么样,对他好不好,若是有不好的就跟她说。
雷惊笙就哼哼了,“我哪有对青栀不好,我跟青栀可好了,你说是不是?”
青栀自然说是。
柳叶儿又说,“你别学你哥,整天就会指使周毅干活,小两口要互相扶持过日子,有什么毛病说开了磨合磨合,慢慢地就好了知道么?”
“我知道的。”
雷惊笙乖乖点头。
雷大山不大说话,就在旁边默默喝茶听着,偶尔才说一嘴接一句话。
小生姜在陪小周周玩,周毅去做饭了,雷栗则跟着去灶房捣乱哦不,是帮忙打下手做饭。
一顿丰盛的午饭。
饭后雷惊笙带青栀去村里逛,消消食认认路见见人。
昨天雷栗和雷惊笙已经敲打过村里的人,让他们不该说的别说,让雷家人听见一句闲话,保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村里人就瞧见了雷惊笙和她旁边陌生的哥儿,青栀的孕痣不算明显,在耳根后,但也不难被发现。
他们一问,知道竟然是雷惊笙的……这些叔婶伯姨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算雷惊笙的夫郎、相公,还是媳妇儿。
反正他们大为震惊。
清米县并没有哥儿和女子在一起的,或者说明面上没有,这对三里河村人无异于六月飞雪,闻所未闻。
炸裂程度相当于雷栗当年从山里捡了个来历不明的汉子入赘当相公。
大伙迫于雷家的淫威,都笑脸相迎纷纷夸赞,溢美之词连绵不绝,连雷惊笙这种脸皮厚的听了都要脸红。
青栀反倒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对他们福身道谢。
等雷惊笙和青栀走远了,这些叔婶伯姨对视一眼,不一而同低声蛐蛐起来,神色各异,或是震惊,或是狂热,或是难以理解皱眉不喜。
狂热的那几个是对这个瓜的新鲜程度和炸裂程度,就这事,他们能嚼上几天几夜不嫌烦的。
没几天。
村里人就把青栀全家都摸清了。
当然。
这些都是雷家人希望他们知道的东西,至于那些不希望被传播的,是一个字也没透露出来,就算是那几个常去青楼楚馆的汉子也没认出来青栀。
一是青栀在馆里属于清倌人,露面的时候少,只是泡茶下棋,多数是陪来这里的文人书生的。
二是那家楚馆属于比较高档的,没有一定门槛进不去,就算进去了,照村里人的尿性也不会去点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清倌人。
但就这样,这个瓜依然让他们百嚼不厌。
二十四岁都没嫁的老姑娘。
一个汉子都不要,跟一个哥儿在一块了,还是一个十八岁嫩生生水灵灵,又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哥儿,对雷惊笙那是一个言听计从。
这就跟现代,你的身边人突然成了男同女同公开出柜了一样,还见了父母过了明路,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转悠,很难不去关注一下。
何况这是一个娱乐比较少的古代。
但是别人家的事再炸裂也是别人家的,只要不落到自己家,管他是和哥儿还是和汉子姑娘,自家的日子照样过。
村里人私下里嘀咕一段时间,见雷家人有条不紊,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就觉没趣儿,干自家的活儿了。
第231章 230.洞房花烛夜
青栀在雷家安顿了。
青栀生在一个富裕之家,幼年丧父丧母,被叔婶卖去楚馆,因为模样好,有技艺,还听话,没吃过什么苦。
在楚馆的日子就是给客人泡茶,给舞娘吹箫伴乐,小有名气,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那也是没做过什么家务活的,偶尔做饭只是讨好雷惊笙的情趣。
但他到了村里也没什么不适应的,早上起来跟柳叶儿去给菜地浇水,帮忙扫地、择菜、洗菜,早饭后自觉收拾桌子洗家里人的碗。
勤快得柳叶儿都要拦一拦。
“惊笙在家都不做这些,哪能让你做?”
柳叶儿慈和笑道,“你这手这么白嫩漂亮,别洗糙了。家里有人忙这些,给了工钱的,你要把这些全做了,人家不就没活干没工了么?”
在县城的雷宅有不少的丫鬟小厮,在村里的雷家自然也有。
两个日常打扫的哥儿都是村里的,手脚麻利做事干净,雷家人厚道,给的工钱也高,这在村里可是香饽饽,多少双眼睛盯着想顶他俩的位置。
早上看见青栀扫地择菜,他俩也劝过,除了青栀是主人之一,还有点怕他把活都做了,雷家人觉得不需要这么多下人,把他俩给辞了。
这时听见柳叶儿这样说,更是连连道,“是啊青栀夫人,这些都是我们下人做的,哪能让你做啊……”
雷栗是雷家的老爷,周毅是二老爷。雷惊笙是雷家的大小姐,她娶了一个哥儿又不是嫁出去,叫姑爷也不合适,那就叫夫人吧!
青汁闻言自然顺从点头。
他是会做家务活,但学术有专攻,到底不如专业的人好。他也是觉得自己到了雷家,不能自持身份一点活都不干,真当自己是来享福了养尊处优的。
周毅阿嫂都每天做饭洗被单,他自然也不能懒了。
不过青栀不知道,周毅是因为自己喜欢做饭,而且雷栗喜欢吃他做的饭,才每天做饭做点心的,而洗被单……他不好意思让别人洗。
被单上的东西不好让人看见。
青栀来雷家有一段时间了,慢慢熟悉了雷家人的作息和风格。
阿哥雷栗总是笑眯眯的,喜欢开玩笑,人不坏,最爱干的事情是调戏阿嫂和逗孩子,几乎每天都会睡到日上三竿,下午有时会去县城看门店账本。
阿嫂早上会打两套拳,然后做早餐,送孩子上学,接着进山里采野菜,中午做饭。若是阿哥没醒就会去叫醒他,在房间耽搁好一会儿才出来,一般情况脖子上会多一两个印子。
好像阿嫂脖子上的印子就没断过,反倒是阿哥皮肤白,偶尔才瞧见衣领旁边一点红紫痕迹。
阿爹和阿娘早上也喜欢打拳,打的太极,然后阿爹喜欢出去逛两圈,阿娘起得比阿嫂早一点,她就会去浇菜,然后回家做早餐,一般是煮粥炒个小菜,有时候也会煮面。
生姜早上去上学,中午有时回家吃饭,有时不回家而是在小宝家吃饭,下午去上学,放学后自觉完成当天作业,然后跟周周弟弟玩。
周周起床时间不定,有时早有时晚,取决于前一天玩得兴不兴奋睡得晚不晚,精力充沛很爱跑,话少严肃,小脸奶乎乎的,很有反差感很可爱。
雷家有很多狗。
最大的狗叫黑煞白煞,地位相当于生姜和周周的哥哥,是雷家的一份子,其他的狗是它俩的媳妇儿或孩子。
总而言之。
雷家人都很好相处。
而雷家人也熟悉了青栀的性子,确实太柔太软了,基本跟他说什么都点头说好,没有一次拒绝的。
雷栗觉得这样不太好,私下跟雷惊笙说了一下,提醒她注意青栀这个问题,而且要循序渐进慢慢改变。
“你和青栀是要成家的,两个人要互相扶持互相包容理解,不能一直都是一个包容另一个人。”
“我知道了。”
雷惊笙点点头,她确实没有注意到,她只知道青栀善解人意温柔贤惠,脸蛋漂亮身子香软,那方面……跟她也融洽得很,所以她很喜欢青栀。
也是青栀很包容她,对她百依百顺,他俩没有一点摩擦,她才根本没想过磨合的问题。
“爹娘挑了个好日子,在八月。”
雷栗又说,“虽然你俩该干的不该干的已经都干了,该有的还是得有,你这是成亲不是纳小妾养外室,随随便便带回家就成,不能轻待了人家。”
“我知道的……”
雷惊笙脸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也没有想到成亲办婚礼。
毕竟她和青栀不是传统那样,先双方父母打听,纳采,纳吉,找好日子,然后成亲宴请入洞房。
她和青栀要是有一个是汉子,可能这会儿孩子都怀上了。
青栀也没想到雷家会给他和雷惊笙办婚礼,他出身楚馆,雷惊笙能把他赎出来,带回家过明路,他就觉得很好了。
楚馆里多少哥儿一辈子出不了那道门,多少哥儿出了门又进不了汉子的家门,就算进去了也只是一个妾,大多时候连妾都不是,只是一个外室。
戏园给哥儿姑娘喂药,是为了让他们保持少年时的好身段和好嗓音,延长巅峰状态。
而楚馆的哥儿是不会被喂不孕药的,因为孩子也是他们傍上有钱人的筹码,馆里的老鸨靠赎身钱也能狠狠坑一笔。
所以很多哥儿在馆里或者成了外室,都幻想着怀上某人的孩子,前挑万选给自己傍一条相对安稳的路。
而他和雷惊笙是不可能会有孩子的。
所以在青栀看来,雷惊笙根本没必要跟他成亲,不值得花这个钱摆这个宴,而雷家人会并且是主动提议让他俩成亲,青栀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难道他们就不觉得自家女儿跟一个楚馆哥儿搞上很丢脸么?
他可是出身楚馆那种脏地,就算雷家二老不知道,雷惊笙的阿哥阿嫂肯定清楚,因为雷惊笙说过,她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们的。
而且
不说周毅,雷栗那双仿佛时刻笑眯眯的桃花眼,像是能看透人心,青栀只觉得自己任何时刻在他面前,任何心思都无处遁形。
他会选择雷惊笙,仅仅这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罢了。
换了张惊笙、许惊笙,他照样会想办法牢牢抓住她,千方百计让她赎自己出来,至于下场如何总比再楚馆里枯死强。
青栀甚至有些胆颤。
他不明白雷家人为什么会这么好,他甚至疑心所谓的成亲只是一场针对他的局,他在尔虞我诈的楚馆呆太久了,异于平常的好只会引起他的不安和警惕。
雷栗察觉到了青栀努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状态,像一只竭力紧缩自己的兔子,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惊慌失措。
雷栗有点无奈。
但也知道青栀这样是环境所致,所以明面上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去跟梅与清谈了谈,让梅与清开导开导青栀。
也不知道梅与清跟青栀说了什么,总之青栀身上那种紧绷的状态,慢慢地松懈了一些,人也更放松了点。
八月很快就到。
雷家要办喜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雷惊笙成亲那天,是热闹非凡。
不仅外阿公家,和雷家相熟的苗夫郎家、朱珠儿家、柳小草家,还有蒙络和梅与清来了,连清米县的知县蒙三哥和已成他夫郎的玉哥儿也来了。
知县一来,县内的乡绅商贾们也坐不住了。
他们纷纷带着礼物前来祝贺,全然不管自己之前在私下里是如何谴责怒骂雷家不懂管教,竟然养出这么一个离经叛道不知羞耻的女儿。
村里人热情殷勤地到雷家来帮忙,场面热闹而盛大。
青栀前一天住到了苗夫郎家,迎亲也是从苗夫郎家迎出来,绕着村里走了一圈,才来到了雷家。
本来是新郎官要背着新娘下来的,但雷惊笙是姑娘,青栀是哥儿,就想省了这一步,直接把人牵下来。
“不成!”
雷惊笙脸色红晕兴奋道,“既然是成亲那自然要按成亲的规矩来,今儿是我娶青栀,那我当然要把青栀背下来!”
说着,雷惊笙就伸手轻轻撩开花轿的帘子,牵着那双修长漂亮的手,等人露出带了盖头的身影,就半蹲在他跟前。
“青栀上来!”
身着大红嫁衣的青栀微顿了一下,心里比较了自己的体重,见雷惊笙依然坚持,才轻轻伏在了她的背上。
“走喽!”
雷惊笙把人背起来,还颠了一颠,大笑着背着人稳稳走进了家门,进了早已被布置好的大红喜房里。
床上的床单被褥都换成了红色,撒了许多红枣和百合花瓣,取佳偶早成百年好合之意。
雷惊笙把人放在了床上,就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头,瞧着目光盈盈俏脸羞红的青栀,她心跳如鼓,眼神发直。
直到青栀轻推了推她,雷惊笙才倏然反应过来,然后搂住青栀的腰,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乖乖!”
雷惊笙忍不住道,“不愧是我的青栀,这么漂亮!要不是还要招待宾客,真想跟你滚床榻上不出去了。”
“……”
青栀登时臊红了脸。
第232章 231.把屋顶拆了看星星
青栀和雷惊笙成亲后不久,清米县也多了一条律令
清米县内不得交易买卖人口。
此令一出,县内哗然。
县内乡镇持反对的声音非常之大,有甚者当街辱骂起知县蒙尧,认为他不知民间疾苦,太理想主义,还有百姓抗议,围堵在县衙门口扔菜叶子臭鸡蛋,群情激奋要废除该律令。
蒙尧这段时间连家门都没敢出,县衙也不敢去了,差人把政务送到家里,居家办公。
蒙络听闻后气得食不下咽,在家坐不住,和梅与清直奔雷家。
“岂有此理!”
蒙络义愤填膺,“我三哥做的分明是好事,这些百姓竟如此蠢钝,不去骂那些强卖强买人口的,反而骂我三哥!”
“我这几天上街出门,都听见有好些人在骂三哥,说他是何不食肉糜。”
“放宽心。”
雷栗淡定喝茶,轻描淡写道,“新律令动了人家的蛋糕,被骂一骂很正常,只是要委屈蒙三哥和玉哥儿几天了。”
“我想不明白。”
蒙络皱着一张包子脸,“为什么这分明好事,却有这么多人不同意。”
“我也想不通。”
雷惊笙长眉蹙起,“按理说不该是牙行和商贾最反对么?怎么他们一声不吭,都是普通老百姓在县衙闹……”
“借刀杀人呗。”
雷栗轻笑了一声,“外族来犯,皇帝生气,大将军指挥,实际去打仗厮杀的不也是士兵?”
“何况这声势浩大的,背后推波助澜的可不只是一个小小外族,还有万夷国、塔金国煽风点火呢。”
律令出了,第一个急的是谁?是牙行。牙行就是靠人口买卖为生,新律如同断了他们的财路。”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牙行明面上是充当中介,给做活找工作的老百姓提供平台,可实际很多人都是被家人卖入、或被用作抵债、或走投无路,把自己卖给牙行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牙行挟持卖身契,可随意拿捏他们的性命,决定他们的生死去留,实质就是一个人口贸易中心。
其次是县里的富贵人家反对。
很多富贵人家都喜欢到牙行挑选家奴,尤其爱买十岁以下的孩子,给自家少爷小姐当贴身丫鬟或小厮,从小训养,用着更放心。
“而很多技艺人被豢养在这些朱门大户手中,木匠、瓷匠、绣娘……”
雷栗道,“他们制作的手工艺品会变成木器店、瓷器铺、丝绸庄子的商品,为主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慢慢地就形成垄断。”
“若是不能买卖人口,店铺庄子就难以扩.张,因为从外雇来的伙计学了手艺,有跑路或被挖墙脚的风险。”
“若是上一辈技艺人死了,下一代继承者的手艺退步,不如师,质量就会下降,那些商贾自然不乐意。”
再次是青楼楚馆和瓦肆。
青楼楚馆的小倌儿,除了一部分是被家里长辈卖进去的,也有一部分是在牙行买了,再带回楼里馆内从小调教,教授技艺的。
这些自小在老鸨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小倌儿,不易逃跑也不敢逃跑,长大后会更用心接客赚钱。
其身价也更贵,很难靠自己攒够赎身钱,如果没有奇遇碰上贵人,几乎一辈子都会被困死在楼里。
所以很多小倌儿都会把自己当成楼里的一部分,成为老鸨的伥鬼,企图讨好老鸨求得一丝出楼机会,或过得更好些,不被穿小鞋挤兑。
“可为什么楼里有些倌伶也不同意这条律令?”
雷惊笙不太明白。
这明明是一件好事,没有人口买卖,就会少一些像他们一样的惨剧,就会少一些苦命人。
“哪有这么简单。”
雷栗轻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
“……”
青栀微垂眼睫,轻声道,“因为他们觉得不公平。”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眉眼低垂,轻声道,“对已经被卖入青楼楚馆的倌儿来说,凭什么他们要被困死在那种脏地方,而别人就那么好命可以不进来?”
“况且,若没有足够的新人进来,楼馆难以维持,老鸨定不会轻易放他们这些老人走,会将他们磨磋至死,剥皮抽筋,榨干最后一滴血肉。”
“……”
雷惊笙神色怔怔。
周毅这时又说,“不止,瓦肆也不会轻易点头。”
“技艺人?”
雷惊笙灵光乍现,“瓦肆也需要一些技艺人充当门面,譬如琴娘、舞娘,譬如茶艺师、棋手,从外招聘的即便有契书,也容易跑掉或被对家挖走。”
“若有卖身契,那他们就逃不出瓦肆老板的五指山。”
“对。”
雷栗眼中闪过冷笑,“瓦肆老板甚至可以一份工钱不给,鞭笞他们为自己日夜干活,他们生养的子女也会成为下一代被奴役的琴娘、舞娘和茶艺师,世世代代都被压迫剥削。”
“这真是……”
雷惊笙之前只觉得瓦肆热闹,那里的技艺人手真是巧,居然能做出那般精致的东西,却没想过他们也会是被任人买卖的货品。
“那普通的人家怎么也不同意?
“对普通人家来说,不能交易人口自然也有好有坏。”
雷栗神色不变,淡淡道,“有些人家孩子多的会企图通过卖孩子来获得银钱,提高家里经济。”
比如青栀,就是被卖掉的。
“有些小孩子父母双亡或被遗弃,没人会雇佣他们,也只能通过卖掉自己来获得生存机会。”
如果雷惊笙当年从家里跑了,躲开了被她爹拿聘金换彩礼的命运,也很可能会因为不能养活自己,而主动或被动地进入牙行。
“有些人因为被卖掉而命运悲惨,也有些人因为被买走而得到接触上一层的机会,从而咸鱼翻身。”
“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总会对一些人有利。”
“那……”
雷惊笙有些迷茫了,“那不让人口买卖,到底是好还是坏的?县城里这么多人都不乐意,蒙知县不会真的取消新律令吧?”
“明明交易人口害了那么多人,像青栀、梅阿哥,还有青楼楚馆里的那些姑娘哥儿,他们分明都不是自己愿意的。”
青栀眉眼低垂,没有说话。
他知道雷家人和蒙知县之所以会颁布这条律令,是因为他。
雷惊笙跟他说时,握着他的手,双眼笑意璀璨,轻快地邀功似的语调,说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被卖入楚馆了,阿栀开不开心?
他自然开心。
他恨透了那种肮脏的地方,打心里觉得从那里出来的自己,也是肮脏污秽的,即使他在雷惊笙之前并没有被人碰过,可他的心灵并不单纯。
他总是以很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揣度别人对他好是不是图谋什么,是不是在拿他打赌取笑。
可雷惊笙是不同的。
她小时候也受了很多苦,但有街坊邻居的帮助,并没有见过多少龌龊事,后来有雷栗和周毅的收养,有雷家撑腰,更是在蜜罐里长大。
所以雷惊笙如今二十四岁,还带着一些少女的天真烂漫。
雷惊笙对他的好,他知道,也有些感动,但他更知道,这条律令根本不可能实行,早晚会废除。
梅与清也没有说话。
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瞧见蒙络依然愤愤不平,有点失笑,伸手顺了顺蒙络的头发,安抚他。
“肯定会取消。”
雷栗反而轻松地笑起来,带着狐狸似的狡黠,“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想让这条律令通过。”
“啊?”
雷惊笙几人都震惊不解。
“天窗效应。”
周毅说,“如果你想在屋顶上开一个天窗看星星,有很多人跳出来反对你,说院子里也可以看星星,没必要开天窗,有天窗还可能下雨漏水。”
“这时,你就很可能会迫于压力,放弃开天窗。”
“但若你先提议把屋顶拆了,他们就会觉得惊世骇俗,坚决反对,而这时,你退而求其次说那开一个天窗。”
“比起整个屋顶都拆了,他们酒会觉得还是开天窗更好,而且你让步了,他们自以为胜利,更容易接受你的提议,开一个天窗。”
“所以……”
雷惊笙立时懂了,两眼发亮,“我们现在是在拆屋顶?”
“对。”
雷栗目光意味深长,“只是还需要一点炒作,让舆论达到最高峰,才更有退而求其次的效果。”
不日,蒙知县“迫于压力”,将新律令废除并重新发布了一条
【清米县内凡十岁以下儿童不得入牙行,不得入奴籍,不得被买卖交易;青楼楚馆凡十五岁以下楼倌不得行皮肉生意,不得为红倌】
这条新律令针对的是小孩子。
人们对孩子总是更包容,将一个小孩子卖掉,让其离开父母,对讲究“家族和睦”“缺一不可”的大佑朝人来说,是要被口诛笔伐戳脊梁的。
而有雷栗和蒙知县的暗中导向,县城老百姓的口风也慢慢转变,变为认同该律令赞扬知县仁德。
趁热打铁。
知县蒙尧又颁布了一条新律令
【县内新生儿在三月龄内必须到县衙上户籍,逾期则罚钱坐牢】
及时上户籍还有新生儿补贴金领。
虽然一个婴儿只能领一两百文钱,但这也是钱啊。
反正早晚都要上户籍,早上有钱,晚上罚钱,那当然是早上了。
第233章 232.礼尚往来私相授受
清米县内是存在黑户的。
还不少。
这时候的人们避孕措施不多,文娱活动少,特别是为了剩油灯,很多人家一天黑就睡了,睡不着,造人运动就兴起了。
这就导致有些人家孩子生得多,但又穷困,负担不起这么多孩子的养育,或是侥幸心理不想纳人口税,就会不上户籍逃避官府的税收和检查。
这是犯法的。
一经发现轻则罚款罚短期徭役,重则坐牢处刑流放,甚至砍头。
于是那些多子又不富裕的人家为了逃税、逃脱检查,每逢官差来时,就会将多余的孩子藏到山里,等风头过了再让孩子回来。
有些人家不想担风险,就会把孩子过继给亲戚,这种过继有时也是一种买卖,把孩子卖给不能生育、子嗣少的人家当儿女。
有些人家心狠,把孩子养到几岁大,懂事了,就马上卖到牙行或青楼里去,这样又不用缴税坐牢,又能得银钱,甚有以此为营生不断卖儿卖女的。
蒙尧知县的第二条律令一出,那些没有逃税心思,或着胆子小摇摆不定的人家,就会积极地去给新生儿登户籍,但敢于逃脱法网卖子的,纹丝不动。
于此,蒙尧又颁布了第三条律令
【今年内登记户籍之黑户,以往逃脱税收罪责不予追究。明年起,凡逃脱官府户籍登记、逾期不补者,罚纹银百两,并关入大牢服十年劳役】
蒙尧给了那些黑户过明路的机会,并且担心偏远的村镇不知道这些律令,而导致逾期耽误了上户籍,还差人去到各个村镇敲锣打鼓地宣传。
一个月内,来县衙登记户籍的人数暴增,几乎是以往一年登记的人数。
甚至有些黑户的孩子都娶妻生子了,有好几个孙子了,一家老小都是黑户,也不知道是怎么逃过每年的税检。
“也有好些还是小孩子,几岁到十几岁都有,懵懂未开化,大字不识说话木讷,甚至都不知还有户籍这个东西。”
蒙尧有些叹息。
他是真心想为县内的百姓做实事的,前一任知县徐兴哲在职时好的政策,他都延续保留了,而不好的地方,和雷栗周毅商量后,也都一一废除改进了。
特别是那些学堂,包括富家子弟就读的四方学堂和普通民众子弟优惠的万家学堂,他都有好好继承和经营,还增大了县拨给教育方面的银钱。
实在不能动的繁规败政,他就尽量削弱,让其影响最低,只要不动民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县衙内的小官吏官差收受贿赂,在职内给人行方便,只要不是大事,不会出大茬子,蒙尧就不会去管。
而对底下人和商贾送上来的冰敬炭敬,还有其他一些红包礼物,只要不是太贵重,蒙尧也会收。
他原本也是那种正直到有些迂腐的读书人,不说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也清高,觉得自己当官肯定和那些贪官污吏不同,不会收百姓的一针一线。
但雷栗说这样不行。
“水至清则无鱼。”
雷栗当时说,“你不收礼不要他们的孝敬,你是清高了,自觉品德高尚,与众不同,但底下的人会怎么想你?他们会觉得你是个好官吗?”
“不。”
“他们会觉得你是想狮子大开口,不要他们的孝敬是因为你嫌弃、你看不上,而不是你不想收。”
“他们会一边背地里骂你,一边想方设法地打听你的喜好,揣测你喜欢什么,送什么东西给你,最后你就会被他们架在火上烤,想不想要他们的礼,恐怕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为什么?”
蒙尧当时也很困惑,难道他不想收礼,别人还能强塞给他不成?
“譬如你喜爱某一位书法大家的字帖,人家费大功夫弄来了,却不直接送给你,而是迂回地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你。”
雷栗道,“你当时不知道,欢天喜地地买了,后来知道了,你又要把字帖还回去或是想花原价买回来”
“但是人家就是不要你的银子也不要字帖,只要你帮他办一件事,一件小事,小到你动动嘴就能办成的小事。”
“这时你是给他办还是不给他办?”
蒙尧闻言先是愣神,而后思索片刻,犹豫地问道,“多小的事情?”
“譬如让他家孩子进四方学堂念书。”
雷栗笑眯眯地说,“这对堂堂知县大人来说,是不是一件小事?”
四方学堂有钱就能念,就算是外地来的商贾也能花钱,让自家孩子进去念书,而学费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种别人花钱就能办到,而知县动一句嘴就能办到的,甚至合理合规不违法的,当然算是小事。
“可他图什么呢?”
蒙尧不明白。
他一个一心圣贤书的读书人,当然想不通商贾的弯弯绕绕,人家图的就是这个“简单”,图的就是知县这份“轻松”,图的就是蒙尧这种“愧疚”。
“这样,你就进了圈套,欠了人家的人情,下回人家再约你出去吃饭不谈事,单单只是吃饭你去不去?”
雷栗斩钉截铁道,“你会去。而你只要去了一次就会去二次,只要收了他的字帖,就会吃他这顿饭,只要吃了他的饭,扯上了这道关系”
“不管是你主观愿意还是不愿意来往的关系,人家都可以扯你的大旗,用你的名号做事。”
“因为在外人看来,人家送了礼,知县安排其孩子念书,两者又一块吃饭,这叫有来有回关系匪浅。”
“!”
蒙尧登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片刻后,他对蒙络恭敬地作了个揖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蒙尧受教了。”
因此,蒙尧学会了入乡随俗,也学会了做人做事都留一线。
给自己和别人都留一个旋回的余地,不彻底拒绝也不全盘接受,而在给人判罪惩处之前,要先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一错再错死不悔改的再定罪。
但给人机会不代表坐以待毙。
在推行新律令的同时,蒙尧也让手下官差暗中调查,盯紧牙行瓦肆和青楼楚馆等地,在村镇宣传新律令时,也要多方打听观察。
一有发现买卖幼儿的,马上实行抓捕,抓回县衙就论功行赏。
若是有和人贩子串通一气私相授受的,从重判处,并且可以举报,举报后调查属实也有奖励。
这充分地调动了官差的积极性,发动他们的机动性和自主性。
这也是雷栗和周毅提议的。
他俩料想到会有人顶风作案,会趁早脱手“货物”,但没想到有这么多,也没有想到牵连会这么大。
清米县内十数个镇子数百村落,买卖人口者各不相同,连同作为黑户的孩子加起来竟有两三百人,甚至有了产业链的雏形。
而县衙内果然有人参与其中。
户籍主薄和几个最大的人贩子都有来往,收取贿赂,而其底下的几个小官吏,都是从犯帮凶。
大佑朝在孩子五岁前不收人口税,在五岁后才每年收税。
户主薄就钻空子,先是真的登记,赶在收取人口税前就在户籍上划去名字,做成早夭的假象,那些孩子就自然而然成为了黑户。
之后孩子被牙行收买,户主薄就伪造假证明,显示这些孩子是合法合规的奴籍,由此逃脱税收又有盖章证书。
蒙尧知道后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将户主薄杖责三十大板,而后打入大牢。
县衙和牙行内涉事人员,全部入狱从重判刑,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甚至都没有留到秋后,三日后就行刑。
县内哗然一片。
彼时正在“一家川菜馆”看账本的雷栗知晓此事,立刻赶到了县衙,见了蒙尧,开门见山道,
“你这样做不妥……”
“哪里不妥?”
蒙尧正在气头上,一听登时拍案而起,痛斥道,“那些都是人贩子!将活生生的孩子养得瘦骨嶙峋,还要拿他们去卖钱,让他们被打骂作践,这还是人吗?!”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这些人就不配为人父为人母!合该将他们抽筋剥皮千刀万剐!”
蒙尧是读书人。
是个脾气好到有点软和的读书人。
他能说出抽筋剥皮这种词,可见是真的被人贩子气到了。
“他们是不配。”
雷栗冷静地看着他,“但你也先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你说。”
蒙尧几个深呼吸后,冷静了许多,但依然义愤填膺。
“我不是说你的处罚不对,而是你的方式不妥。”
雷栗目光冷静锐利,甚至有些刻薄,“你要将这些人的罪行公布宣扬,让百姓知道他们有多丧心病狂,让百姓知道你这个知县有多气愤。”
“你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在为百姓、为正义做事,以此在县城内立威……”
“我不需要!”
蒙尧斩钉截铁,目光如炬,“我不需要立威,人贩子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都不够,他们罊竹难书罪无可恕!”
“你需要。”
雷栗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要让整个县城明白,什么叫法有情,更有绝对权威。”
第234章 233.什么淫,什么舌
阳光明媚的黄道吉日。
庄严的法场。
知县蒙尧正容亢色,凛不可犯,向百姓通告户籍主薄、牙行老板等涉及本买卖人口案件的所有涉事人员的犯罪事实。
法场哗然。
百姓俱是惊怒后怕。
“以上”
蒙尧看向跪在行刑台上之上的数十位罪犯,严声厉色道,
“谁可有异议?”
“我有!”
行刑台上一个老汉愤愤不平,“我家里穷养不起娃娃,卖掉几个娃娃有啥子错?我卖的是自家娃娃又不是别家的,凭什么要砍我脑袋?!”
“他们的命都是我和他娘给的,凭什么不能卖?!”
“我不卖娃娃,我和他娘能活?他们阿弟阿妹能活?你这个昏官是要娃娃看着他老子娘饿死看他弟妹饿死不成?!”
老汉声嘶力竭,仿佛真是过不下去了走投无路,只能含泪卖掉一两个孩子才能勉强生存。
可他不像一般农家汉那般面容黝黑,手脸沟壑,而是相当白净,大腹便便,仿佛金食玉养的富家老爷。
蒙尧冷冷觑他。
法场之下还真有一些百姓动摇,认为这老汉虽然狠心了点,但到底是他家的娃娃,没偷没抢别人家的,还好好地养到了五六岁,卖掉换钱也能理解。
那些养到了十五六岁的姑娘哥儿,随便哪家彩礼高,就嫁给哪家,这也是用自家孩子换钱啊。
这算不算买卖人口呢?
怎么说都是他爹娘!
卖几个孩子就砍头是不是太过了,爹娘死了剩下的娃娃咋办?
更多的是觉得这些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自家娃娃都能一个个地卖,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要是他们不能生了,是不是会偷别家的娃娃去卖?
不行!
一定得砍头!
行刑台下议论纷纷人言沸腾,行刑台上有人垂死挣扎,有人垂头丧气。
户籍主薄早就认命,牙行老板已经被揍老实了不敢吱声,几个人贩头子自知死罪,早就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还互相指认,只求少受点罪。
雷栗和周毅站在法场不远处,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碰!”
蒙尧猛一拍醒木,整个法场都安静下来,他冷言厉色直接做出处罚:
“户籍主薄、牙行老板、李老汉在内的数位人贩头子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根据我朝及我县律法,判处极刑
“即刻行刑!”
“碰!”
醒木判案之巨震,掷地有声之字字,赤红铁锈之满地!
十数个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四溅,一瞬的死寂之后,惊恐的尖叫倏然划破了天空,大快人心的欢呼和惊哭惧泣混作一片。
周毅下意识捂住雷栗的眼睛,对上他微挑而带笑的眼时,才后知后觉这人当年徒手抓大蛇,肢解一头野猪都面不改色,压根不会怕这种小场面。
……如果这也算小场面的话。
雷栗嘴角噙着笑,目光投向行刑台上,贴近周毅一边的右手却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摩挲他无名指上的银色素戒。
在一片血腥喝泣之中。
他漫不经心地想,无名指,无名,套上了他的戒指,刻了他的名字,那就跟其他手指一样有名字了。
大拇指,食指,中指,小拇指。
雷栗指。
雷栗松开周毅的手,对上他略微疑惑又乖乖的眼神,狡黠的桃花眼弯了弯,那只带着婚戒的左手探过来,轻轻握住他的左手,无名指交握贴近。
两只银戒。
熠熠闪光。
周毅的眼睛也弯了弯,某个角度看过来,跟他夫郎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相似,宛如小狐狸吃到肉时笑眯眯的。
他原本因为那些人贩子而义愤凛然的心,也因为这些小举动温热起来,握紧了那只特意绕过来牵他的手。
而高台之上,蒙尧没有因为那些反对的声音而动摇,依然肃穆冷酷,有条不紊地通告剩余涉案人员的处罚。
罪责重者或黥面,在面容刺上墨字,贬为役籍,一辈子服徭役;或抄家,所有家产充公,男女服徭役十数年到数十年不等。
罪责轻者或入狱服徭役数年,视劳动改造程度缩减年限;或抄家;或罚款数百两到数千两不等。
罪责轻而有悔改之心的,在服刑完毕之后可以回家,孩子依然跟从其生活,但会进行为期三年的观察期。
“在此案之中,被压迫的无辜妇人和夫郎,本官勒令其与其丈夫和离,户籍独立,房产田地除罚款外皆归其所有,孩子跟从母姓,上其母户籍。”
“若其原丈夫被抄家,或房产充公,则妇孺入救济院,由县衙进行救济抚养。”
话音未落,法场上的百姓争长论短沸沸扬扬,对这些判刑褒贬不一。
“碰!”
蒙尧冷哼一声,重重一拍醒木,法场倏然寂静无声,他横眉冷目,慢慢地环视一圈,而后道,
“本案到此结束。”
“有异议者,可到县衙击鼓升堂,为免有人故意扰乱公堂胡搅蛮缠,一律先杖二十大板,本官再行理会。”
“……”
底下百姓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二十大板?
打完人都站不起来,说不出话了吧,这谁敢去击鼓啊?
“蒙尧这演得不错啊。”
雷栗笑眯眯的,轻声对周毅道,“让他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他这几下……啧啧,都快把我震到了。”
“还以为他会临场心软呢。”
“那底下的妇人拉着孩子声泪俱下,哭着求他不要杀她家汉子,抱着滚地的脑袋丝毫不怕,拉着孩子痛哭流涕……”
雷栗摇头晃脑,感慨道,“多么可怜的一幕啊!”
“……确实。”
周毅沉默两秒后,点点头,用同样的语调感慨道,
“多么可怜的一幕啊!”
“嗯?”
雷栗笑眯眯的桃花眼睨向他,轻佻道,“这时候你不应该讲些大道理么?怎么学我说话了?”
“怎么学我说话了?”
周毅学雷栗笑眯眯地睨着他,学不来他那种轻佻的语气,但带笑的语调也有些调侃意味,惹得雷栗眉头上挑。
“好像有一种鸟,会学人说话来着。难不成……就是我家相公这种鸟?”
雷栗眉目轻佻,似笑非笑,目光轻飘飘地扫向他下面某个地方,说的是什么鸟……不言而喻。
“……”
周毅耳根微红,挪开了目光,“光天化日的,不要说这种不正经的。”
“哪里不正经?”
“……哪里都不正经。”
“欸?”
雷栗装作疑惑不解,“到底哪一句不正经?就是有种会学人说话的鸟啊,相公跟我说过的……什么淫,什么舌,跟舌头有关的。”
“就是这种正经的舌头。”
说着,他伸出一段殷红的舌头,舌尖轻轻翘起,宛如一条张扬的蛇。
“……”
周毅余光一睨见他伸舌头出来,耳根更热,下意识就捂住他的嘴巴,防止他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但他捂嘴时,雷栗的舌头还没有收回去,他的掌心登时湿了一块,被那条殷红柔软的蛇舔蹭。
周毅倏然把手收了回来,那人睨着他,笑嘻嘻的,一点儿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调戏勾引人的羞耻。
“……”
周毅自顾自脸红,试图把话题引回正轨,“会学人说话的鸟是鹦鹉和八哥,那个词是鹦鹉学舌。”
不是什么淫什么舌。
还装作发音不准故意调侃他。
“喔……”
雷栗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嬉皮笑脸地朝他作了个揖,
“周夫子,学生受教了。”
“……”
周毅哑然注视着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怕雷栗又把话头扯向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
静视两秒,他低声求饶般的,“……回家再玩。”
“好吧。”
雷栗好似也正经起来,语气却带笑,“都听我们周夫子的,回了家,学生再好好听夫子的教导。”
“……嗯。”
周毅感觉脸更热了,慢半拍才想起刚才要说什么,“我不是调侃才学你说话,我的确是这么觉得的。忽略她抱着的头是一个人贩子的,确实很可怜。”
“她的生活环境造成了她的蒙昧,只知道把自己和孩子的未来依托在丈夫身上,以夫为天。”
“即使这个丈夫一直在压迫她,剥削她,她也相信她的丈夫会变好,相信丈夫活着比死了强。”
“她不愿意改变,或者说不知道怎么改变,不相信自己能改变能给自己和孩子创造更好的未来。”
“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吧。”
雷栗叹息地说。
作为知县的蒙尧已经离开,人贩子的事告一段落,百姓议论纷纷地离开了,雷栗和周毅也往外走。
“蒙尧这次肯定不好受,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他?”
“看他做什么?”
雷栗撇了撇嘴道,“他是一县父母官,他要立威要服众,只给大枣不给大棒怎么行?徐兴哲留给他的不只是学堂和官道,还有一个烂摊子。”
“我们县虽是鱼米之乡,实际也是靠商人富兴起来的。就说税收,贡献最大的莫过于商税,县衙拨给学堂的钱也多从商税里来。”
“徐兴哲在任十年,为了提升功绩,他可是在税面上下了大功夫。不仅提高县城内商人的地位,平日也和商贾乡绅来往众多,关系密切。”
第235章 234.大庭广众,老夫老妻请注意
“没想到他除了收受贿赂,竟然敢把手伸到买卖幼童上。”
雷栗冷笑一声,“我就说,光靠一个小小的户籍主薄,两个牙行老板,还有几个不成气候的村镇人贩子,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在堂堂知县眼皮子底下搞鬼?”
“徐兴哲又不像蒙尧。”
“蒙尧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白,若不是运气好,受新帝重视,来了咱们这民风还算淳朴的清米县,不是那穷乡僻壤出刁民之地。”
“加上有我俩帮衬,又有蒙家财大气粗的底气,恐怕早被那些地头蛇架空了。”
这倒是。
周毅赞同地点点头。
他不是认为自己和雷栗有多聪明,也没觉得蒙尧是因为有他俩的帮助,才能这么快站稳脚跟。
而是蒙尧确实没什么心机。
在当官前,他在蒙家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平日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明事理,都没见过什么人性阴暗面,自然单纯。
要不是有蒙络作衬托,恐怕被雷栗叫傻白甜的就是蒙尧了。
“而他徐兴哲呢?”
雷栗冷色道,“寒门出身,在清米县十年任期之前,就在别的县城当了五年知县,小心谨慎摸爬打滚十数载,自然明白金银权势如何重要。”
“不往怀里多捞点,怎么往上送金递银?怎么疏通关系去大府城往上爬?”
“好笑的是他机关算尽,却被关系户半路截胡了,换一般人不说就此一蹶不振,也得消沉恼恨一段时间。”
“徐兴哲往上爬时不动声色,爬不成了也谁都没说,袖子一撸又干起了民生教化,升迁文书一下来马不停蹄就走了。”
说着,雷栗又笑了一声,轻蔑冷峻,“要不是他得意忘形走得太快,只敲打了户籍主薄和牙行老板,手尾收拾不干净,也不会被我们顺藤摸瓜查出来。”
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同情青栀,怜屋及乌,所以才想尽自所能,帮一帮那些青楼楚馆的姑娘和哥儿。
他们只是两个有点小钱的老百姓,就算很同情那些被卖掉的女子哥儿,看不惯那些人卖儿卖女的行径,也不可能推翻这座约定俗成又没有律法管制的大山。
毕竟大佑朝律法里,遵循“自愿原则”的人口买卖,并不犯法。
徐兴哲勾连户籍主薄、牙行老板等人私下贩卖无知幼童,给了他们机会,能让他们解救那些幼童妇女和夫郎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约束青楼楚馆。
至于那些被通过不法渠径卖掉的孩子,后续县衙会尽可能解救他们,帮他们恢复良籍,正常生活。
“想升官发财是人之常情,但君子爱财应取之有道。”
周毅摇头叹息道,“以前只是以为徐兴哲这人唯利是图了点,没想到这么不择手段,在买卖幼童这事上也掺了一手……恐怕他为了往上爬,没什么底线。”
“在其位谋其政。”
“作为百姓的父母官却利诱百姓买卖子女,本该是捉虫子保护树木的鸟,最后成了最大的蠡虫……可恨可叹。”
“有什么好叹的?”
雷栗白了一眼,哼哼道,“功不抵过,这种人当了官也是个祸害,当了大官就是个大祸害……哎?”
他忽然灵关一闪,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说项宠将军在蒙家呆了那么久,新帝那么看重蒙家,蒙络他爹那儿会不会有什么路数能给上边儿递消息?”
“可能有。”
周毅和他对视一眼,超十年的夫夫,一瞬他就懂了雷栗的意思,“你想打徐兴哲的小报告?”
“这怎么能叫打小报告?”
雷栗横眉轻哼,一双桃花眼似恼却笑,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和鹰似的锐利,“我只是想让朝里知道,咱这位徐大人是多么呕心沥血,兢兢业业。”
“你说的对。”
周毅睨着他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脑袋,被他哼笑地躲过,反过来摸了一把胸口,使坏的手差点伸进周毅衣领里。
周毅脸热心跳,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这事可以让蒙尧办,破获一个非法买卖人口的大案,对蒙尧的仕途也有利,蒙家应该会尽心往上传。”
“那户籍主薄也是老奸巨猾,跟徐兴哲说都处理干净了,却偷偷留了一本账本,那牙行老板为了将功抵过,也把保留的证据全数上交了。”
这两人犯的是大罪,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只是坦白举证,不足以抵消掉自己的罪行,所以并没有奢求逃过死罪,而是用这些罪证换取妻儿老小的安全。
他们是主犯,属于人贩头子上的头子,他们的妻儿老小不管是不知情,还是知情但隐瞒不报,都不可能在清米县内呆下去了。
众口铄金。
光是闲言碎语就能杀死他们。
蒙尧给他们办了通关符印,把户籍主薄等人的妻儿老小送出县,至于是去其他县城,还是去府城就随他们选择了。
县城里的救济工作还在继续,三里河村的日子依旧平淡。
时间很快进入九月底。
小生姜欢欢喜喜地过了八岁生日,紧接着就是地官大帝的生辰日,雷家人人手拿着稻穗或果子,去县城里地官大帝庙里祭拜。
一路上,百姓们携家带口。
有的背了半背篓稻穗,有的拿了一篮子大红薯,有的人家囊中比较羞涩,只拎了两个鸡蛋鸭蛋或是果子。
还有的家里富裕,直接拉了一车粮食到地官庙里捐供,香火钱也捐得多,在庙里供了一盏为家人祈福的长明灯。
雷栗和周毅也供了一盏。
金红的烛火,在小小的灯盏上招摇,拖曳出一点儿深色的烟火气,仿佛在步入深邃的夜幕中的炊烟。
平淡。
而踏实。
地官大帝庙外很热闹。
去庙的路上小摊小贩也比平常多许多,卖吃食的、卖玩用的、卖香的,还有一些跟三位大帝相关的木雕陶瓷字画等文创品。
雷栗一家人说说笑笑,走走逛逛,碰上大人小孩喜欢的,又买了不少好看的小玩意儿,家里的摆件再增增增加。
十一月。
三里河村秋收,村学放假,村庆举办,都赶在一块了,一整个月都是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
之前是徐兴哲来参加村庆,今年是蒙尧。
同样是知县,前者只是走个过场,目的是参观村学推广基础教育,而蒙尧是真的参与进来了。
村庆的前期准备繁琐,包括制作比赛顺序表、参赛人员名单、划分各个比赛的场地、准备庆日期间的瓜果和获奖礼品、找好各个比赛的评委……
蒙尧兴致勃勃,能帮上的毫不含糊,不能帮上忙的就在旁边看着不添乱,最后他还做了好几个比赛的评委,书法比赛、诗唱比赛、乐器比赛等等。
蒙尧在。
玉哥儿自然也在。
他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这小胖妞脸圆胳膊粗,藕节似的,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糕点,吮着手指口水哗哗地流。
“这娃娃养得真好,跟年画似的。”
雷栗捏捏这胖娃娃的脸蛋,又戳一戳,这小胖妞不为所动,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糕点瞧,那专注劲儿跟她阿爹碰见书一样。
“我还愁呢。”
玉哥儿眼里带着笑,秀眉却微蹙,高兴自家孩子好看被夸了,又忧愁她的体重,“我俩听了你的话,怀雪娘时不敢多补,怕孩子太大不好生。”
“只是雪娘在胎里养得就好,出生后体格子就健壮,胃口好,吃奶时就比别家娃娃吃得多一些。”
“现在半岁大了,能吃一点辅食,这孩子就更馋了,见什么都想吃。不论是糕点果子,还是青菜鱼肉,没一个她不爱的。”
玉哥儿成亲不久就怀上了娃娃,蒙尧高兴极了,本就宝贝玉哥儿,这下更是呵护备至甚至有点过头。
不过玉哥儿怀娃娃不像雷栗那般顺遂,前三个月孕吐严重,食欲消退,到了中期才慢慢好了,一点点补回来。
雷栗还把方嬷嬷借过去了,一知县府的人都围着玉哥儿转,每月两次还有平安脉,这胎儿养得不好才怪了。
“孩子能吃是福。”
雷栗笑了笑,又捏捏雪娘肉肉的小胳膊,说,“不过也确实要控制一些,小孩子不知道饱只知道馋,不能她想吃什么就给什么,也不能她想吃就一直给。”
“周毅说,人太胖或是太瘦都容易得病,要胖瘦适中才好。”
“雪娘要是胃口太好,你们注意着点,少吃多餐,再经常动动她的小手小脚给她多运动,等她会走会跑了,让我们生姜带她踢球玩,肯定胖不了。”
“这好。”
玉哥儿莞尔笑起来,左手抱雪娘抱的酸了,换了右手抱她,
“你家生姜和周周养得都好,小病都没生过几回,我家雪娘就跟着你养,指定是个漂亮健康的小姑娘。”
“雪娘随你,指定漂亮。”
雷栗笑着说,见他又想换手,就把雪娘抱了过来,贴了贴这小胖妞的小脸蛋,“等雪娘长大,栗阿叔带雪娘去踢球好不好呀?栗阿叔可会踢球了。”
“踢完了球,栗阿叔带雪娘去吃点心。”
点心!
小胖妞马上扭过头来,两眼放光,咿咿呀呀。
第236章 235.吃醋
“啊啊……”
小胖妞咿咿呀呀,扒着雷栗的手,小胖脸上都是对糕点的心动热切。
“小姑娘劲儿挺大。”
雷栗失笑,捉住小胖妞的手,想把手指给他抓着,这小胖妞挺机灵,一见不是糕点就撒手不抓了。
小胖妞哼哼唧唧,皱着小脸不高兴了,觉得这个阿叔真坏,说话不算数,说雪娘给糕糕又不给。
“啊啊……”
小胖妞朝她爹爹张开手,要爹爹抱,玉哥儿才抱酸的胳膊还没好,这会儿可没力气再抱她了。
“让阿叔抱好不好?”
“啊!”
小胖妞摇摇头,一双眼瞪圆看着爹爹,加上奶膘满满的脸蛋也圆乎乎的,像只生气要露爪子的小猫。
“脾气也大。”
雷栗忍俊不禁,故意往旁边退了两步,拉开小胖妞和玉哥儿的距离,惹得小胖妞横眉怒目,气鼓鼓地瞪他。
“不气不气喔,气坏了,等会儿就吃不下糕糕咯~”
“啊!”
小胖妞眼睛瞪得更圆了,啊啊呀呀地说话,小手挥舞,颇有些张牙舞爪的意思,像是在说:你这个叔叔坏得很!我能吃糕糕的,能吃好多糕糕!
“好好好,能吃能吃~”
雷栗笑吟吟的,不逗她生气了,“你爹爹抱了你这么久,手还酸着呢,阿叔力气大,再抱一会儿我们雪娘,等爹爹手不酸了再要爹爹抱好吧?”
小胖妞扭头看了一眼爹爹,见爹爹也点头笑说自己没力气,才肯让雷栗继续抱,还哼哼唧唧的,很勉为其难的样子。
这让雷栗乐得不行。
雷栗抱着雪娘小胖妞去看比赛,玉哥儿不用看顾孩子,正想去找蒙尧,就被半路遇上的小宝给截胡了。
“玉师哥!”
小宝笑容莞尔,拉着玉哥儿的手,“玉师哥在就好了,琴夫子这两天抱恙,我正愁评委不够呢。”
“你这哥儿……”
玉哥儿好笑地摇了摇头,点了点他的鼻尖道,“我刚放下雪娘能松口气,你就拉我干活,倒是会找时候。”
小宝半撒娇地笑了笑,“那师哥来不来?知县大人都来了,师哥也来当评委吧,书法、诗唱、乐曲,都是师哥擅长的。”
玉哥儿出身富裕,自是从小请了女夫子在家教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说样样精通,也耳熟能详。
他来村学只是来玩的,多交朋友。
也是因为他学识相对丰富,阿肆夫子挑的第一批小夫子里就有他,小宝后来也做了小夫子,同是阿肆带,自然就是师兄弟了。
“玉师弟叫我,那自然是去了。”
玉哥儿莞尔地笑。
小宝的大名是苗玉蕤,玉哥儿听他叫自己玉师哥,就叫他玉师弟,说别人一听就知道他俩师出同门关系好。
师兄弟手挽着手,聊起近况,小宝说了在村学教学生的烦恼和趣事,玉哥儿则说了一些雪娘好玩的事。
说到孩子和家庭,玉哥儿就自然想到小宝和小生姜,不免有点替他忧虑。
小宝如今十六岁,正是说亲谈人家的好年纪,要是等小生姜长大……就算生姜十五和小宝成亲,那小宝也二十三岁了。
……栗阿哥二十成亲,雷惊笙也是二十四岁才成亲,雷家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年岁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思忖了会儿,玉哥儿干脆不提这事了,他相信小宝心里有数。
那头雷栗抱小雪娘去看比赛,他觉得都挺有意思的,但小雪娘兴致缺缺都不感兴趣。
直到她看见有个比赛的奖品是一包点心,两只眼睛登时一亮,咿咿呀呀地叫着,手脚并用地扑腾,像条鱼似的差点从雷栗怀里跳出来。
“这么激动干嘛呀?”
雷栗抱紧这有劲儿的小姑娘,防止她掉摔下去,“喔……看见了点心呀?你不能吃,那是别人的奖品。”
“啊!”
这小胖妞听了就不高兴了,挣扎着要从雷栗怀里下来,但被雷栗双手抱举了起来,她这一挣扎就像只扑腾的小乌龟,把雷栗逗得哈哈大笑。
“爹爹!”
生姜的声音。
雷栗闻声,低头扫过去,就瞧见小生姜拉着周周小哥儿的手,一对上他的眼,就眼弯弯地笑起来。
“爹爹!”
生姜拉着周周,小跑过来,另一手拎着两包点心,刚跑到雷栗跟前,就仰着小脸,带着点小骄傲道,
“这是我刚才赢的奖品!跑步和跳远我都是第一喔!”
“这么厉害呀?”
雷栗一只手把挣扎着要点心的小雪娘夹在胳膊底下,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小生姜的肩膀,还不吝啬地夸赞他,“我们生姜真厉害!连续两年拿第一,还是两个第一!”
“嘿嘿~”
生姜有点不好意思,小脸微红,“我还参加了书法比赛和讲故事比赛呢,等比赛完了应该还能拿奖。”
“书法比赛第一名是一套文房四宝,我想送给弟弟,给弟弟练字。”
“那好呀。”
雷栗笑了笑肯定他,又看向周周,“周周想不想学练字呀?”
“……”
周周小哥儿没说话。
他盯着雷栗胳膊底下的小胖妞,目光端详,表情严肃,好几秒后才说,“不给。”
“什么不给?”
这话没头没脑的,雷栗一时没能理解,“周周,你是在跟爹爹说话么?还是和雪娘阿妹说话么?”
“她。”
小周周伸出肉肉的小手,指着小胖妞,依然严肃说,“想要点心。周周不给。哥哥,给周周的。”
作为同款吃货,小周周对小胖妞那嘴馋眼亮的表情可谓是无比熟悉,他瞧见喜欢的食物也是这样,只是没有小胖妞这么明显。
小周周爱吃好吃的。
但很有度,不会像其他小孩那样贪吃,还很听话,只要他答应了不会偷吃,再嘴馋也一定不会偷吃。
而且只要爹爹阿爹和哥哥说不能吃的,他再想吃也不会去吃。
因为吃坏肚子了会生病,就像他上回不信邪,跟爹爹要了一块辣子鸡丁吃,辣得他马上咳嗽起来,后头还发了热。
打那以后小周周再也不吃辣了,有一点点辣也不吃。
若是说只能吃一块点心,他吃完了一块,也不会碰第二块,因为肚子撑着涨涨的会很难受,一难受就吃不下东西了,他还想吃其他好吃的呢。
而这次,难得哥哥把两包点心都给他了,那当然就是他的东西,只能他吃,别人都不可以吃他的点心。
小周周板着小脸,严肃地盯着小胖妞,仿佛要靠凶凶的表情让小胖妞知难而退,好守护他的点心。
可小雪娘还不到一岁,一看见点心就满心满眼都是点心了,半点儿听不到看不到别人说什么怎么样。
“两包都是周周的啊?”
雷栗笑了笑,蹲下来跟周周平视,“周周还小呢,可不能吃这么多点心,会积食难受的,吃了两块就不能吃了喔。”
“嗯。”
小周周严肃地点头。
雷栗看着可乐,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说,“板个小脸,跟你阿爹一个样……周周还在这里玩么?爹爹帮周周把点心放好?”
“嗯。”
小周周又点点头。
但看见雷栗一手拎着两包点心,另一只手还抱着小胖妞,似乎要一直抱着不离小胖妞的模样。
这小哥儿严肃地盯了爹爹一秒,然后松开了生姜哥哥的手,朝爹爹张开了小手,“抱,周周也抱。”
“周周也要抱?”
雷栗先是想说爹爹没有手了,抱不了周周,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周周吃醋啦?不喜欢爹爹抱其他小朋友啊?”
“嗯。”
小周毅认真地点头,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他,小手还抬了抬,一副爹爹不抱他就不放下手的架势。
“那好吧。”
雷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带了点夸张地宠溺笑道,“谁叫爹爹是周周的爹爹呢,自然最疼我们周周了。我们周周要抱,爹爹肯定要抱啦。”
“嗯!”
小周周抿出一个很小的笑,应的那声干脆响亮,显然高兴了。
“不过这个小妹妹还不会走路呢,爹爹不能放她下来去抱周周,要把妹妹交给另一个人,爹爹才有空手抱周周。”
雷栗轻声细语道,“周周能不能等爹爹一会儿,让爹爹把雪娘妹妹还给他爹爹,再回来抱周周呀?”
“……”
小周周目光转向那胖乎乎的妹妹,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秒,沉稳地点头,“就一会儿。爹爹快点。”
“好哒。”
雷栗忍俊不禁,答应他,“爹爹会快去快回的,周周和哥哥在这里等爹爹喔。点心先给生姜拿着吧。”
“好。”
生姜点点头,接回两包点心,看着爹爹抱雪娘妹妹离开,牵过周周的小手带他找了一个空长椅,坐着等爹爹回来。
没多久。
雷栗果然一个人回来了,遵守承诺将小周周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胳膊上,然后一把将小生姜也抱了起来。
抱着他们转了好几个圈,逗得两个孩子咯咯笑,“好不好玩?爹爹抱着高不高?”
“好玩!”
小生姜咧嘴笑得开心,抱着爹爹的脖子说,“爹爹抱得好高呀!生姜想快点长爹爹这么高!”
雷栗听了就笑,“说不定比爹爹比阿爹还高呢……”
第237章 236.论周毅被“家暴”的这些年……
雷栗抱着两个崽子不嫌重,倒是小生姜不好意思了。
村庆集会上好多小朋友都认识生姜,要么是他的同学和朋友,要么是学弟学妹或者学哥学姐,再大一点的就是学堂的小夫子。
生姜自觉是大孩子了,不能像阿弟那样总要爹爹抱,爹爹抱久了手也会酸,所以在爹爹怀里呆了一会儿就下来了。
“真不要爹爹抱了呀?”
雷栗还笑,逗他,“爹爹有的是力气,再抱两个生姜都没问题,还是生姜嫌爹爹抱着太热了,不喜欢黏着爹爹呀?”
清米县的十一月份算不上燥热,但也不冷,村庆还特地挑了个晴天,小生姜刚刚参加了跑步比赛,出了一头汗,这时候被抱着确实有点热。
“不是呀。”
小生姜摇了摇头,小脸微红说,“生姜是大孩子啦,不能总要爹爹抱着,被其他小朋友看到了会笑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
雷栗笑眯眯地说,“爹爹抱宝宝不是天经地义,他们想抱还没人抱呢,宝宝说是不是?”
“哎呀……”
小生姜的脸蛋涨红明显,小手急忙想捂爹爹的嘴,“爹爹不要叫我宝宝啦,我都长大了,不是宝宝了,弟弟才是宝宝。”
“长大了也是宝宝呀。”
雷栗故意逗他,“生姜的小名就是宝宝呀,阿爹想了很久给生姜取的,多可爱呀,生姜宝宝不觉得可爱么?生姜不是喜欢爹爹叫宝宝么?”
“喜欢呀……”
小生姜有点难为情,眼睛却亮亮的,“可是听了会害羞嘛,阿爹听见爹爹叫他宝贝也会害羞呀,爹爹不会害羞嘛?”
“爹爹会呀。”
雷栗眉开眼笑,继续逗他,“可是爹爹想叫生姜宝宝,生姜害羞就不让爹爹叫了呀?阿爹害羞但可喜欢爹爹叫宝贝呢,每次叫他就脸红,还是让爹爹叫。”
“嗯……”
小生姜思考了一下下,很快就开心地说,“好吧,那爹爹继续叫生姜宝宝吧,生姜是大宝宝,阿弟是小宝宝!”
“好的!”
雷栗也笑着点头,“生姜大宝宝,和周周小宝宝。”
说着,他揉了一把小周周的脑袋,小哥儿的头发柔软顺滑,特别好摸。
“……”
小周周没笑。
他板着小脸,看看爹爹又看看哥哥,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名字笑,而且他才不是宝宝,他已经两岁了!
小生姜和小周周还要继续在村庆玩。
雷栗拎着两包奖品点心,哼着小曲儿回家,刚把点心放在桌上,就见周毅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甜点出来。
“这是生姜比赛赢的?”
周毅睨了眼那熟悉的包装,就是他今早让人去县城买的,属于雷家对本次村庆比赛的赞助之一。
因为三里河村村庆的火热,还接连有知县大人光临,所以在清米县内知名度很高,每逢村庆日都会有摊贩来这摆摊。
县城里的大商贾为了讨个好,在知县大人跟前刷个存在感,也会赞助一些奖品,譬如书法比赛的奖品文房四宝,诗唱比赛的奖品布匹,讲故事比赛的奖品书籍。
“是啊。”
雷栗笑时眼尾上挑,目光含情,带着几分风流轻佻,“生姜赢的送给周周,这两天周周的点心份额要延后一点了。”
“我知道。”
周毅点点头。
怕生姜和周周吃点心多了闹肚子,他们就规定了一天只能吃多少点心,有时两只崽子想吃糖,就要把点心的份额扣掉,不然又吃点心又吃糖容易坏牙。
不过像现在这样,额外的点心是生姜赢的,送给了周周,那自然不能把周周原本的份额扣掉,这样不公平。
那就往后延一延,等周周把这两包点心吃完了,再把他原本的点心份额一点点加回来,这样不会就生病了。
而周毅现在做的甜点,是雷栗想吃的红糖桂花冻,上层透金,下层绯红,宛如琉璃。
雷栗用小竹叉叉起一块吃了一口,眉头皱了一下,不高兴地轻哼,“一点都不甜。你是不是又没放糖?”
“放了。”
周毅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吃了一半的桂花冻吃掉,清淡的甜味和桂花香,道,“是甜的。”
“胡说。”
雷栗哼哼,“一点甜味都没有,底下的红色也薄薄的。”
“你要控制摄糖量。”
周毅睨他,“你忘了之前糖吃多了牙疼?说好不吃多太甜的东西,你不听,不给你吃还偷偷吃。等牙坏了看你怎么……”
他顿了顿,目光在雷栗唇上停留了一瞬,才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看你还怎么跟我接吻。”
“牙坏了也能接啊。”
雷栗笑意愉悦,伸出那条灵活的舌头,舌尖微翘,“要不要跟我试试?我可会接吻了,就是老了牙都掉光了,我也能把你亲爽了。”
“……”
周毅耳根烧红,装不了面不改色了。
雷栗倏然拽他到跟前,见他差点跌到自己怀里,还戏谑地笑,“真的不试试?我有多会接吻你又不是不知道。”
“……”
周毅闻言,下意识抿了嘴唇,他自然知道雷栗的嘴唇有多软,舌头有多灵活,接吻感觉有多好。
只是雷栗亲嘴时很不老实,总会在他身上乱摸乱蹭,把事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拽。
“真不亲?”
雷栗微歪头,笑意狡黠,“不亲我找别人亲了?”
“不行。”
周毅嘴比脑子快,目光略带幽怨地睨着他,“答应过我不能开这种玩笑的,你还开,要是我说我找别人亲……”
“去呗。”
雷栗笑得跋扈张扬,有恃无恐,“你想找谁亲就找呗,我又不会拦着你。”
“你明知道我不会。”
周毅目光更幽怨,雷栗便笑得狡黠,“谁叫你喜欢我,我这么霸道,还不是你纵出来的?”
“又是我的锅了……”
周毅嘟囔到一半,就被雷栗堵住了嘴,那柔软的嘴唇,灵活的舌头,他又仔仔细细地品味了一遍。
“甜食是戒不了了。”
雷栗舔着嘴唇,笑意深长,“吃过这么多东西,就属相公最甜了。我真是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吃着,时时刻刻都含着……哪儿戒得了”
这话十分有暗示性。
周毅秒懂,因接吻而涨红的脸更红,赧热一片,即使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他还是有点不习惯雷栗这过于直白和下流的说话方式。
“爹娘出去了,生姜和周周在村庆,家里的丫鬟小厮我也放了假,家里就剩我们俩了……”
雷栗轻声细语,眼底欲色翻涌,带着燎人的热度。
他拉着周毅的手往自己衣摆下钻,衣带在接吻时就被他解开了,轻而易举就能钻进去,触摸到他细腻雪白的皮肤,觑到那白肤上深色红紫的吻痕。
“爹不是新做了一个吊椅秋千?在后院刚绑上,绳子很结实,我们去那儿做……不会有人看见的。”
“……在院子里?”
周毅略微迟疑,就被雷栗拉到了后院,映入眼中的是晾着衣服的没人的院子,和高大树枝上挂着的秋千。
这树是生姜刚出生没多久移植过来的,已经是二十多年的老树,枝繁叶茂,树枝粗壮,吊着的秋千是椅式的,可容纳两个成年人坐进去。
正方便了夫夫俩。
或者说方便了雷栗。
周毅有点担心秋千的绳子不够粗实,他刚看了几眼,就被雷栗一拽,坐进了秋千里,那漂亮而急性子的人也坐在了他的腰上。
雷栗的身量挺拔,腰细腿长,蜷曲地伏在周毅身上,衣服底下是紧实劲瘦的肌肉,充满了成年雄鹿般的矫健的力量感和流畅优雅的美感。
“吱”
“吱”
在秋千摇摆的外力支持下,比在其他地方更省力,轻轻一动就晃起来,但也累得大汗淋漓。
周毅面红耳热,嘴唇抿紧,目光从雷栗身上移不开,羞耻心又让他时刻注意着四周,听到一点像是有人回来的风吹草动,他就紧张得绷起来。
雷栗就笑。
“怕什么?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夫,在自家闹一会儿有什么。”
“会被人看见……”
周毅低声微喘粗气说,双手扶着雷栗的腰,不让他因为没力气而不小心摔落下去,也帮他省一些力。
“这样才刺激啊。”
雷栗俯下身子亲他的唇角,又撬开他的嘴唇深吻,好一会儿,才轻轻喘息着说,“瞧,你比以往兴奋许多,掐我腰的力气都大了,掐得我好疼……”
“疼?”
周毅连松了手,紧张得瞧雷栗的腰上,没瞧见明显的印子才松了口气,他一向很控制小心的,不会弄出过多痕迹。
但雷栗喜欢的偏偏相反,总会故意引诱刺激周毅,让他力气不小心使大了掐紫了皮肤,或者要他亲咬自己的肩头胸膛,和其他不为人知的地方。
周毅内敛,容易害臊,却不易过激,可也经不住心上人一直闹,最后弄得雷栗一身颜色,他自己也一身印子。
雷栗爱亲人也咬人。
即使周毅肤色最深最不明显那几年,雷栗留下的印记也鲜明清晰,同一个地方被咬抓得多了,牙印和抓痕结了一次又一次血痂,留下一道道疤。
新旧交错。
密密麻麻。
仿佛被家暴虐待了。
第238章 237.雷栗他温柔又善良
只做了两次。
周毅身上又添新伤,他习惯了也不觉得疼,懒得抹药,收拾好秋千,给雷栗洗澡换了衣服,就去做饭了。
堂屋的椅子铺了软垫。
雷栗懒洋洋地倚躺在宽大的椅子上,叉起周毅做的桂花冻慢慢地吃,一边不徐不疾地翻过书页。
这书是周毅最近看的,写的是大佑朝开朝以来的名人传记,夹杂着一些有趣的传闻,小部分或真或假的风流韵事。
周毅不爱看那些绯闻,只看前头的从正史上摘抄下来,做了注解翻译成大白话的个传,碰到喜欢的诗句才做个标记。
而雷栗直接略过正史个传。
他只看后头的杂事小记,时不时批判几句,不赞同有些人的愚忠或愚孝,还用笔在旁边打个叉,画个乌龟。
看得正兴头,他耳朵一动,听见大门打开。
他抬眼一瞧就见小宝牵着生姜进来,生姜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痕,可怜又委屈的小模样。
“这是怎么了?”
雷栗正色,把书合上放在桌子,去迎小生姜,“怎么哭了?谁欺负我们生姜了,爹爹去狠狠揍他。”
“不是欺负生姜……”
小生姜在外面还倔强忍着,一听爹爹这么说就抽抽噎噎,小珍珠扑簌簌地掉,“是、是有人想抢小宝哥哥……还说小宝哥哥不会喜欢生姜,说生姜毛没长齐,是小屁孩。”
“生姜才不是小屁孩,生姜八岁了!”
说着,他的小脸又倔起来,小眉头横着眼睛也怒圆了,
“小宝哥哥才不会喜欢他,哥哥最喜欢生姜了,才不会跟他成亲!生姜长大很快的,很快就能和小宝哥哥成亲了!”
小宝表情也带着怒气,更多是对生姜的心疼和愧疚,三两句说了事情经过,是一个喜欢小宝的少年跟他表白,被生姜撞见了。
那少年姓刘,十八岁,是隔壁四里河村学的小夫子,有时会跟随曹夫子来三里河村学,因此认识小宝。
他去年考上了童生,成绩不错,秀才应该是板上钉钉,很可能会中举。
刘姓少年早就喜欢小宝,但家境不如雷家,就一直藏着,等自己有了功名成绩,觉得板上钉钉了才来表白。
“玉蕤,我真心喜欢你,明天我到你家提亲吧?”
刘姓少年脸上微红,语气却自信,“明年我考中秀才,玉蕤你就是秀才夫郎,等我中了举人,你就是三里河村第一个举人夫郎了。”
三里河村的村学办了多年,秀才出过几个,但没有举人。
中举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清米县的举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刘少年要真考中了,必是万众瞩目。
“我去了县学,县衙每年补贴十两银子,年关还有年礼。”
刘少年说,“我家在县城有两个门面,一年能赚几百两银子,店里有掌柜伙计,不必玉蕤你抛头露面维持生计。”
“我们还能一块教书,能一起吟诗作对,还能生几个孩子,哥儿像你,汉子像我……多好啊。”
“抱歉。”
小宝温和礼貌,却语气坚定,“我还不想成亲,对你也只有同事情谊,你是个好人,肯定有别的好哥儿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一个!等我中了秀才、中了举,腾黄发达,我也只娶你一个,终身不纳妾。”
见小宝依然不为所动,少年想伸手去握小宝的手。
被小宝下意识躲开,他有些气恼,但依然好声好气,“若是日后我当了官,你就是官夫郎,别人做梦都当不成的,只要你嫁于我……”
小宝还是拒绝,礼貌而疏离,“抱歉,我不喜欢你,不会嫁给你的,也不稀罕当官夫郎。”
小生姜那时正躲在树后。
他来找小宝玩,正巧碰见有人对小宝表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生姜下意识地躲了起来没有出去,而是不远不近地听他们说话。
听见小宝哥哥接连拒绝,小生姜心里美滋滋的,还偷笑。
心想哼哼,小宝哥哥只喜欢生姜,才不会喜欢你呢。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哎?
小生姜忽然有点困惑,为什么小宝哥哥说没有呢?他明明喜欢生姜呀……他知道了,小宝哥哥是害羞啦!
阿爹有时候害羞了也会说不喜欢,爹爹却笑得更厉害,说阿爹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得不得了还害羞说不喜欢。
小生姜挺起小胸膛,特别骄傲自己这么了解小宝哥哥,不用哥哥说,他就知道哥哥想什么。
“那你为何拒绝我?”
刘少年又被拒绝了很是羞恼。
在喜欢苗玉蕤的一杆人里,他自觉条件最好,而苗玉蕤平时见了他都会笑,定是喜欢他的,不该拒绝他才对。
“难不成你真想嫁进雷家?”
“不关你的事。”
小宝被一而再地纠缠,有点不虞,秀眉轻皱起来,碍于他是曹夫子的得意门生,才没怫然离开。
“为何不正面答我?你心虚了?”
“不关你事。”
小宝没耐心应付他了,说完便想走,刘少年却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好言好语地哀求小宝,动作却强硬,欲抱住小宝亲他。
小生姜看着和气绵软,实则犟得很,脾气也很冲。
见状登时不干了,冲出来狠狠撞开刘少年,挡在小宝跟前护住他,横眉瞪目怒气冲冲,
“你想干什么?!”
“滚开,这是我和苗玉蕤的事,与你何干?”
刘少年也忿忿,雷生姜直直撞在他的腰上,痛得他弯腰直抽气。
小生姜也毫不退让,“小宝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准你欺负小宝哥哥,也不准你和小宝哥哥成亲!”
“你!”
刘少年恼羞成怒,指着生姜,质问小宝,“你真喜欢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你是不是疯了,他才八岁!难道你要等他七八年都不嫁?”
“还是你真像他们说的,贪图雷家的钱财才不肯嫁人?”
“我说了。”
小宝把生姜拉到身后,神色冷下来,“不关你的事。不管我嫁给谁和谁成亲,都不可能是你。”
“好啊!”
那少年愤然地指责小宝,“我还以为你是冰清玉洁的好哥儿,没想到是个攀炎附势的!能让雷少爷这么死心塌地,你早就勾他上榻了吧……”
小宝从没听过这等污言秽语,气得发抖脸色发白,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一个字回击。
小生姜听不懂这些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他气极了,抓住刘姓少年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准准咬断那人的手指。
“啊!”
少年只感觉手指一阵剧痛,紧接着鲜血直流,他倏然惊瞪大了眼,尖叫一声,急忙捂住手指不让它流血。
他惊恐愤恨地看向生姜,恨声道,“你真以为苗雨蕤会喜欢你这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他只不过是贪你家的钱,等苗玉蕤碰上比你有钱的指定踹了你!”
“你骗人!”
“我骗没骗人你心里有数!你如今几岁他几岁?真以为苗雨蕤会守着身子等你七八年?别做梦了!”
小宝素养再好也忍不住了,他刚张口想骂回去,而气上心头的小生姜比他直接得多,捡了石头砸他,追着他砸。
“别得意!苗玉蕤不跟我,也不可能跟你成亲的!”
“啊!”
“别砸了!”
那人被小生姜砸跑了,但小生姜也被气哭了。
“……事情就是这样。”
小宝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雷栗,“是他说话太难听了,生姜气极了才咬他砸他的,不能怪生姜。”
“我知道。”
雷栗点点头,轻拍生姜的背安抚他,“不怪生姜,生姜打得好,就该打,狠狠地打,打得他再不敢乱说话。”
“小宝也受委屈了。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那些话也不必放在心上,栗爹爹知道小宝是什么人。”
雷栗嘴里轻声细语的,目光却冷,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家两个孩子,真是活腻歪了。
想考秀才?
他要让他考不了秀才。
雷栗好好地安抚了生姜和小宝,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加上周毅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又有一家人心疼哄着,俩人都放下这事了。
饭后,雷栗翻出了一根上好的革质马鞭。
雷家养有马,骑马自然离不开马鞭,雷栗这根马鞭长一米多,是专门用来调教马匹的,打人自然也足够疼。
雷栗没有避着周毅。
周毅睨见他手上的家伙,又见他笑眯眯的,眼里却俱是冷色,就知道那刘姓少年要遭殃了,不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了。
“你在家陪生姜。”
雷栗攥着鞭子抵住周毅的胸膛,把他停在门槛之内,又抬头交换了一个吻,温柔地轻声笑道,
“我很快就回来。”
这笑温柔得周毅毛骨悚然。
他看着雷栗骑马离开,束成高马尾的头发在风中摇摆,被腰带紧紧束缚的腰肢修瘦,月光中朦胧又分明。
周毅哄了生姜和周周睡了,夜半三更,才等到雷栗回来。
革质的马鞭上都是鲜红的血。
雷栗随手扔掉马鞭,笑意涟涟地抱住周毅,亲昵地吻他,轻声温柔道,“猜猜我打了他多少鞭?”
“一百零八鞭。”
“我见他差点被打死,就收手不打了,我是不是很心善?”
第239章 238.定、定亲?!
这一百多鞭子当然不是往死里打。
虽然雷栗真有这个意图。
鞭鞭到肉。
每一辫子都狠狠打在了那刘家人身上,刘家爹娘教子无方,雷栗都找上门了,说明了原委要求他家儿子道歉,还敢袒护儿子反而讹诈雷栗。
雷栗二话不说直接开抽。
上到刘家爷奶,下到来护主的仆人,中间刘家爹娘挨了三十鞭子,连刘家那条狂吠不止的恶犬都挨了两鞭子。
刘姓少年出言不逊,恶意生非,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拿周毅和知县压他,说他是悍夫,周毅必定会休了他,说他动用私刑,知县大人定会秉公执法为他讨公道。
“哼。”
雷栗冷笑一声,近两米长的马鞭一挥,凌厉的破风声如同一道闪电,一百零八鞭有六十六鞭子都抽在了刘姓少年身上。
大大小小的血痕。
远远一瞧活像人身上长了红鱼鳞片,定睛一看却是皮开肉绽。
雷栗抽到心里郁气消了,才不徐不疾地卷回长鞭,冷声道,“管好你们的儿子,再有下次我扒他一层皮。”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好久没有抽人了,这一顿打得我神清气爽,通体舒坦。”
雷栗抽爽了,到家就搂着周毅进了卧房,把人推上了床榻又爽了一番,才在周毅的怀里餍足地睡去。
而刘家兵荒马乱。
那刘姓少年被猫戏老鼠似的一顿抽,惊骇交加,怒上心头,当夜就发了高热。
刘家两老急火攻心,也一下子病倒了。而下人被打得四散而逃,早跑回了家不敢再来煞神触霉头。
刘家爹娘又是惊哭怒骂又是请大夫,忙活到了早上见儿子开始退热了,才终于松下一口气,而后想起昨夜的事,两人更是一阵后怕震怒。
告!
上县衙去告他!
然后雷栗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告到知县蒙尧面前,上了公堂。
蒙尧虽觉得雷栗行事太过冲动,但也不喜刘家人的作风,就各打五十大板,让刘家人给雷生姜和苗玉蕤道歉,雷栗赔偿刘家人的伤药钱。
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但谁是轻轻打,谁是重重打,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雷栗打了刘家上上下下一百多鞭,就只是赔点钱,刘家挨了打还得忍气吞声地道歉,连躺在床上的儿子也得拉来说对不起。
知县大人这是有意偏袒雷家。
县城人人心知肚明。
商贾里那些原本不服雷栗的老顽固,为了能继续在清米县带下去,讨好知县大人蒙尧,只能捏着鼻子给雷家让路俯首。
清米县的地头蛇改朝换代了。
从盘踞在此几十年至上百年的旧商贾和乡绅地主一派,变成了雷家独大。
不管是雷家同行还是不沾边的行业,对雷家都礼让三分捧上优惠。
书肆不敢再偷偷摸摸地抄袭盗版雷惊笙的漫画小店,雷家停靠在港口的船有了专属停船位,连县衙办事的官差也对雷家产业的相关人员客气几分。
雷家名下门面的掌柜伙计、雷家跟沾亲带故的亲戚,还没还来得及扯大旗耀武扬威,就被雷栗镇压了。
“杀鸡儆猴就好了。”
雷栗笑眯眯的,语气算得上温柔,“不管是谁,只要有一点违反员工守则,通通从重处罚,再犯直接开除。”
“他不干,有的是人想干。”
“至于那些沾亲带故,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的……犯了罪就抓,重的判刑,轻的关去山里开荒几个月就老实了。”
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是雷栗一向恪守的传统美德。
他抽人没事,是因为他有本事有关系,亲戚犯罪,关他什么事?就是小生姜无故犯法都得挨他打。
抽人事件就此打住。
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以讹传讹的,说成是刘家少年向苗玉蕤告白,明目张胆地抢雷家大少爷未婚夫,雷生姜大发雷霆,向其父雷栗告状。
雷栗爱子心切,上门狠狠一顿抽,抽得那刘少年浑身是伤连连求饶,发誓不再喜欢苗玉蕤。
……虽然感觉跟事实差不多,但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而且经此一事,原本对小宝有些情愫的汉子都吓得不敢再对小宝有一点觊觎之心了,见到他恨不得避开三米远走,生怕被雷生姜误会,也被一顿抽。
本就没有媒婆上门的苗家更是门可罗雀。
苗夫郎其实还想给小宝寻摸夫家的,十六岁可是最好的年纪,他可不敢拿小宝的幸福赌生姜不会变心。
可这么一通宣传,苗夫郎砸给媒婆的钱都被退了回来,那些媒婆不敢得罪雷家,怕也被彪悍的雷栗一顿抽。
苗夫郎:“……”
他只能歇下给雪小宝相亲的心思了。
小生姜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只是刘姓少年私下纠缠小宝的事,还是给他造成了一些阴影,生怕小宝哥哥在自己不知道都时候又被坏人缠上,于是小家伙黏哥哥黏得越发紧了。
小生姜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小宝牌跟屁虫。
而小周周是生姜哥哥的跟屁虫,然后就变成了生姜跟着小宝,小周周跟着生姜,小宝身后一大一小两只跟屁虫。
一转眼。
小生姜抽条柳枝似的长大了。
长到十一岁,小生姜不是小生姜了,而是雷生姜了。
他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白面玉冠,眉目含笑,一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看狗都深情无比,惹得无数少女少哥儿的芳心。
也是去年,雷生姜中了童生,成为三里河村学年龄最小的童生,若是今年院试中了秀才,就是最年轻的小秀才了。
不过雷栗和周毅并不打算让雷生姜这么早就考秀才,院试三年两考,他们打算拖到后年再让生姜考,十三岁的秀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很小。
算是天才又不顶尖的水准。
雷生姜依然在村学念书,不过已经考上秀才专攻举人的曹夫子不再担任村学班级教学,而只给秀才班补弱攻坚。
两所村学,三里河村的和四里河村的村学中,已经考上童生的孩子就能进入秀才班,跟随曹夫子攻考秀才。
为了给自家崽子更好的教育,雷栗还挖来了另一个有名的秀才,和曹夫子一块教导秀才班的孩子。
双管齐下。
雷生姜在飞快地进步中。
今天,他写的文章又被曹夫子夸了,说他若是参加今年的院试,很可能会中,明年就能试试乡试。
雷生姜不准备今年考,但是听到曹夫子这么一说,还是很高兴。
他捧着自己写的文章回家,路上却遇到了急色匆匆的周周,他笑了笑道,“怎么了?跑这么快?”
“小宝哥哥!”
五岁的小周周口齿依然带着稚气,小脸板起脸却很严肃,“我听到爹爹说,小宝哥哥要定亲了!”
“什么?!”
雷生姜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急忙问周周道,“小宝哥哥和谁定亲?爹爹什么时候说的?小宝哥哥没有拒绝吗?”
“爹爹刚刚说的。”
小周周神色严峻道,“爹爹在堂屋说的,阿爹、苗爹爹和大强阿爹都在,小宝哥哥也在,我是偷听见的。”
“小宝哥哥没有说话。”
“我一听见就马上跑来找哥哥了,哥哥你快回家,小宝哥哥不能和别人定亲,哥哥是哥哥的!”
“怎么会……”
小宝哥哥为什没有拒绝?
爹爹阿爹和苗爹爹大强阿爹决定好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雷生姜抿紧了嘴唇,攥紧手里的文章,“我马上回去。”
他顾不上周周,着急忙慌地跑向家,路上没看见一块石头,他一脚踩下去,脚上一歪,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记得小时候他去村学找小宝哥哥,也是跑向小宝哥哥的时候踩到了石头,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
小宝哥哥特别紧张担心,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擦掉膝盖的泥土,温柔地吹吹,小宝哥哥说,吹吹就不疼了。
小宝哥哥以后也会这样给别人吹吹,对另一个喜欢的人说,吹吹就不疼了吗?
雷生姜眼眶一红。
却倔强地忍着没有掉眼泪,他很快爬起来,用力地朝家里奔去,冲进大开的家门,一眼就看见了在堂屋的爹爹阿爹和小宝哥哥。
“小宝哥哥……”
雷生姜本来不想哭的,他总是在小宝哥哥面前哭,哥哥笑着说他是个小哭包,他就会顺着杆子跟哥哥撒娇,说,生姜在哥哥面前才是哭包呢。
可他不想在这种时候也哭。
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
“生姜?”
小宝一见生姜便弯了眼,笑容刚起,就见这小少年眼眶红红,十分委屈地巴巴瞧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仿佛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小狗。
小宝心里一惊,连忙上去,用自己贴身的手帕给他擦眼泪,“怎么了?怎么哭了?在学堂受欺负了?”
“小宝哥哥……”
雷生姜哭得直打嗝,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也说不明白。
“怎么哭成这样……”
小宝心疼得要命。
他将这已经高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拥进怀里,轻轻安抚,“小宝哥哥在这儿呢,生姜不哭了,不哭了……跟小宝哥哥说是怎么了?”
第240章 239.周毅又被讨厌了
“周周、周周……”
雷生姜被小宝安抚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但想起周周说的话又想掉眼泪了。
他抽抽噎噎的,“周周说,小宝哥哥你要定亲了?”
“……”
小宝的脸霎时间红了。
他长相清秀白净,墨发玉冠,一身儒雅随和书卷气,如秀木修竹。然而一抹红晕,似白雪地上桃花潋滟,平添几分春色。
“哥哥……”
雷生姜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掉眼泪跟下雨似的稀里哗啦,手还攥着小宝的衣摆,像是撒娇,又像倔强地不想让他走。
“怎么了……”
小宝见雷生姜一点都不高兴,反而瓢泼大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而心慌意乱。
他微垂眼睫,揽着雷生姜轻声细语地哄,好不容易把人又哄回来了,从嚎哭变成了抽抽搭搭还打嗝。
他轻声而小心地问,“生姜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呀?”
“不、不是!”
雷生姜下意识摇头,边打嗝边坚定地说,“我只喜欢小宝哥哥!最喜欢哥哥!别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只喜欢我?”
“嗯!”
雷生姜重重点头,泪眼朦胧,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宝,小狗嘤咛一般,“哥哥能不能不要定亲?”
“……?”
小宝困惑了。
喜欢他又不想跟他定亲是为什么?是怕念书分心,想专心学业么?
小宝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还温柔地安抚雷生姜,“也不急,过几年等你再大一点,直接成亲也好。”
想了想,他微红着脸,轻轻地亲了一下雷生姜的额头。
雷生姜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盯着小宝,呆呆地捂住被亲的位置,呆呆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
“小宝哥哥……是和我定亲嘛?”
“嗯。”
小宝鼻音轻轻应他,明白了雷生姜为什么会这么反常,有些心疼又好笑,“要是和别人定亲,生姜就要哭成三里河了。”
“哪有这么能哭……”
雷生姜脸红地小声嘀咕,脸上红扑扑,双眼亮晶晶,开心的笑意藏不住一点,只差跟所有人宣布他的高兴了。
“小宝哥哥真是跟我定亲呀?”
“是呀。”
“我好开心呀~”
雷生姜嘿嘿傻乐,语气甜丝丝的,抱住小宝哥哥的腰,脑袋往他怀里拱,小狗似的奶乎乎地撒娇。
小宝忍俊不禁,伸手拍拍这只小狗的脑袋,心想,他家生姜确实还没长大呢,自然跟小狗一样可爱。
“不过,生姜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和别人定亲呢?”
“周周说的。”
雷生姜想起弟弟雷周周的传话,就忿忿道,“周周说,爹爹和苗爹爹他们要给小宝哥哥定亲,不知道是和谁定亲,叫我赶紧回家阻止你们。”
雷周周:“……”
他刚追上哥哥跑到家门口,脚才踏进来就听见这一句,心虚的同时,默默地把进门的脚收了回去。
他脚步一拐就悄悄地跑路了,装作自己还没有回家。
他边跑边心想,他还是等哥哥消气了再回来吧,哥哥还生气的话,他就把今天的点心给哥哥吃。
……明天的也给哥哥好了。
“周周应该是没听完,被吓到了才去找生姜的。”
小宝轻声细语,给周周小朋友说好话,“周周也是关心则乱,生姜别生周周的气了,好不好?”
“好吧。”
雷生姜勉为其难地点头。
“咳咳。”
雷栗一手支着脸颊,脸上笑眯眯的,恶趣味地看完了全程,才说话,“我说那边的小情侣,能不能注意一点我们的感受啊?”
“误会都解开了,某个哭包还赖在哥哥怀里撒娇呢?是谁一直说自己是大人,不能撒娇的?”
自从雷生姜考中了童生,就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是大孩子,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人,所以不能再跟爹爹阿爹撒娇了。
每当雷栗摸着雷生姜的脑袋瓜,装模作样地感叹生姜没有以前可爱,都不怎么跟爹爹撒娇了时,雷生姜就会不好意思,又一本正经地这样说。
“哎呀!”
雷生姜听到雷栗的声音,这才发现堂屋的长辈们都在盯着自己和小宝哥哥瞧,不是捂嘴笑就是哈哈大笑。
大强爹爹还给他竖大拇指,“生姜好样的!汉子就该这样,喜欢哪个哥儿就大胆争,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汉子!”
而他亲阿爹眉头皱起,似乎很纠结为难,欲言又止。
雷生姜没看懂阿爹的表情,不过被长辈看着不好意思,从小宝哥哥温暖的怀里起来,边挺起胸膛回答爹爹,
“生姜已经是童生了!童生就是大人!大人也可以在喜欢的人怀里撒娇的!”
雷生姜说得理直气壮,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曹夫子是童生的时候,就自己开了私塾教学生赚银子,后来又当上了学堂的夫子,能赚更多的钱养家了。
那他也行!
而且雷生姜觉得曹夫子能做得这么好,自己也能做得很好,成为比曹夫子还好赚得还多的大人。
他直接忽略了他和曹夫子的年龄,曹夫子考上童生时都娶亲了,他还是一个十一岁在学海里挣扎,连娃娃亲都没确定,厚脸皮地说小宝是他的未来夫郎的
也不能完全说是孩子。
大佑朝以十五岁为半成年,不论性别皆可进行婚配,属于家庭的主要劳动力之一,具有成年的民事权利。
其中哥儿和姑娘十五岁叫及笄,汉子十五岁称为束发,需要去官府服三个月的劳役,犯事与成年人一样罪责。
还有大儒言,“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
“可是生姜还没有束发呢。”
雷栗佯装苦恼,“没有束发怎么能算大人呢?律法规定只有十五岁以上才是大人,生姜才十一岁”
雷栗拉长了声音。
“十二岁!”
雷生姜一下子就急了,生怕爹爹说自己年龄太小,就不让他和小宝哥哥定亲了,“生姜十二岁了!”
“还没有过生日呢。”
“那也是十二岁!”
雷生姜理不直气也壮,掰着指头道,“阿爹说过,出生就算一岁,过年又算一岁,那我应该是……十三岁了!”
十三岁,离十五只有两年,在一些成亲早的村镇里都能成亲了,他这才是定亲呢!
周毅:“?”
他那是说虚岁的算法,而且三里河村顶多虚一岁,没有虚两岁的,雷生姜满打满算也才十一岁半啊!
他刚刚看见生姜和小宝抱在一起,表情很纠结犹豫,就是他觉得十一岁的生姜还是个小孩子,十九岁的小宝心性也没成熟
十九岁就比十八成年大一岁,在现代刚上大一,算什么成熟?!
所以周毅对给生姜和小宝定亲这事,持很大的反对意见,不过雷栗驳回了他的意见,兴致勃勃地和苗夫郎张大强商量两个孩子定亲的事。
而雷栗一向是持鼓励教育,听到雷生姜这么说,他失笑哄道,“确实,我们生姜已经是十三岁的大人了,可以跟小宝哥哥哦不对,这时候不能叫哥哥了。”
“应该说雷生姜可以和苗玉蕤定亲了,过几年挑个良辰吉日,把喜事给一办,就能嫁到玉蕤家去了。”
“……”
小宝闻言脸色赧红。
他知道栗爹爹是打他和生姜的趣儿,才说把生姜嫁到他家来。
生姜以后要科举当官,入赘了要被同窗笑话和考官不喜的,就是栗爹爹乐意,他也不能答应。
可他一瞧生姜,这小少年脸色红红目光灼灼,害羞又骄傲地抬头挺胸,仿佛嫁到苗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好事,一点都没有身为汉子的大主义。
“十五岁束发就能成亲了,我十五岁要和玉蕤成亲!”
雷生姜振振有词。
他还记得八岁那年刘姓那家伙一口一个玉蕤,要小宝哥哥嫁给他,呸,小宝哥哥才看不上他呢!
但是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暗戳戳的小心眼,让他嘴上一转,从小宝哥哥变成了玉蕤,信誓旦旦地要和玉蕤成亲。
小宝听见生姜叫他玉蕤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别扭和羞耻,仿佛名字一换,生姜就真的从竹马弟弟变成了他的小相公。
小相公。
小宝心里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
小他八岁,模样顶好、学识顶好,还对他一心一意的小相公。
他忽然心尖儿痒痒的,又轻又快地睨了一眼生姜,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耳朵和脸上臊热一片。
雷栗和自家两个爹的笑声更是让小宝手足无措,臊得恨不能马上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周毅:“……”
他一言难尽地盯着自家崽,瞧他扬起脸,仿佛要指天誓日,以证对小宝的坚定,他就觉得一阵失语和牙酸。
想了又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接受不了,就算大佑朝人平均五十岁就死,十五岁成家还是太早了。
生姜还是个孩子啊!
“不行。”
周毅幽幽地出声,“雷生姜,你十五岁不能和小宝成亲。”
“阿爹!”
雷生姜当即不干了,气冲冲地瞪他爹,要是他爹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不认这个讨厌的爹了。
周毅:“……”
又讨厌阿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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