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200.小生姜差点放火烧……
可爱不苦恼的小朋友谁都喜欢。
雷栗抱过小二华,在怀里逗了逗,还抓着二华的小手跟小生姜互动了下,把两个小朋友逗得咯咯笑。
蒙络撺掇三哥蒙尧去抱小二华。
蒙尧有点不好意思,略微生疏地抱起了这个白胖的小子,只觉得小二华结结实实的,像实心的肉汤圆,而他弟弟小时候则像是宣软的包子。
而旁边的婶子大娘见了,就笑着打趣起蒙尧,说抱抱这个大胖小子早早生个小子,还有问他有没有成亲定亲的,要给他介绍好哥儿好姑娘。
蒙尧一时臊得不行,一双眼却下意识地往玉哥儿那边瞟。
玉哥儿也正往他这边偷瞄,两厢对上了,就触电似的立马分开了,都没言语,只是耳朵脸上更红了。
雷栗在边上看得好笑。
不过他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也不禁琢磨自己能不能再怀一个。
他还是想要个小哥儿或小女儿,像小宝那样乖巧懂事的,或是像自己这样闹腾的都可以。要是随周毅那样……那他可要招赘了,不然嫁人了受欺负都不吭声。
他阿爹是个大猫,哥儿是只小猫,被人抓着揉肚子还会喵喵叫。
雷周周。
这名字真是哥儿女孩小汉子都适合,还带着他阿爹的姓呢。
雷栗想着,翘唇弯眼轻轻笑起来,被周毅瞧见了,虽然不知道他在乐什么,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乐。
柳小草给小儿子二华办的周岁宴可风光了,有肉有鱼有菜,还有一道菌子汤,搁以前那是过年才吃得上的好席面。
吃过丰盛的宴席后,就到了小二华抓周。
白胖厚实的小二华被放在大方桌上,明亮的眼睛瞅着散落四周的东西,有书本、毛笔、算盘、钱袋子、小木剑,还有钱串、印章、梳子、长命锁等等。
都是蕴含好寓意的东西。
小二华似乎搞不清楚要做什么,还想要他爹爹柳小草抱,但见不抱他,就歪着脑袋看他爹爹。
好一会儿。
他似乎听懂了试探性地拿起一样东西,瞅瞅爹爹的反应,放下,又拿起其他的东西,一连碰了好几样都没拿定。
雷栗抱起小生姜看二华弟弟抓周,低笑着跟他说,“生姜一岁的时候也抓周,桌子上放了二十几样东西,生姜还记得自己抓了什么么?”
“什么呀?”
四岁的小生姜早不记得一岁的事了,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瞧爹爹。
“抓了你小宝哥哥的手。”
雷栗好笑道,“一瞅见你小宝哥哥,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朝小宝爬过去,抓着小宝的手指就咯咯地笑。”
“阿爹好说歹说把小宝的手指抽出来了,把你抱远了继续抓周,你倒好,以为阿爹和哥哥陪你玩呢,又咯咯笑着往小宝哥哥那儿爬。”
“啊呀……”
小生姜听了眼睛亮亮,还有点害羞,扑在爹爹怀里咯咯笑,“我抓着小宝哥哥的手呀?抓了两回呢?”
“三回呢。”
周毅听见雷栗说起这事,也忍俊不禁,“爬到第三回,你倒是抓旁边的东西了,什么小毛笔小元宝一股脑抱怀里。”
“你爹爹还说你贪心呢,不记得了?”
“不记得啦……”
小生姜摇摇小脑袋,又想了想,“那我的小元宝在哪儿呀?”他怎么好像没见过阿爹说的那些东西?
“你都送给小宝哥哥了,哪儿还有什么小元宝呀?”
周毅闷闷笑着说,“那时你爹爹正笑话你,却见你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捧着一堆东西朝小宝走过去,手里的东西都给小宝哥哥了,一个没剩。”
“自己还站不稳一个屁墩坐桌子上,还朝小宝弯眼睛笑,最后连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都想抠下来送给你的小宝哥哥。”
“镯子……”
小生姜伸出小手,看看自己两个光秃秃的手腕,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有两个镯子呢,他都不记得了。
小家伙扭头朝小宝哥哥看去,看见小宝哥哥手上一只明亮银镯子,就咧开嘴笑起来,哥哥有戴着呢!
这时,小二华也抓完了,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这小胖墩一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嗷呜一口咬了一半,让他爹爹柳小草哭笑不得,笑骂一声微微叹气道,
“还想让你沾沾秀才相公的光,以后也考个秀才回来,你倒好,光顾着吃了……能吃也好,能吃是福。”
小二华以后要是长得跟他阿爹牛二树一样壮实,健健康康的,那也很不错。
抓周结束了。
周岁宴也就散了。
村里各人帮着收拾桌子碗筷,打包剩菜的、扫地擦桌子的、整理客人送的礼的,还有带着孩子回各家的。
同柳小草关系好的留了下来同他说话,雷栗自然也是。
说起自家小孩抓周时的事,尤其是雷栗家小生姜借花献佛这事,大家又哄笑起来。
每年有小孩抓周都让雷栗想起来,每次雷栗都笑着促狭小生姜,每回忘性大的小生姜都很惊奇,给大人们添了不少笑料。
幸亏小生姜刚刚拉着小宝哥哥去跟二华弟弟玩了,不然小宝留在这儿听到了,又得害羞难为情一番。
夫郎姑娘们在这头说着孩子趣事,那头周毅和蒙尧聊起儿童读物。
单纯的启蒙和上学启蒙是不一样的,上学之后就要系统一些,更有针对性,循序渐进地围绕科举学习。
这同样也是一种应试教育。
而周毅现在编的这套启蒙读物,则偏向兴趣教育,引导小孩子自己去学习摸索事物,自由度很大。
周毅还想让小生姜培养一项或几门兴趣爱好,看书下棋、蹴鞠打拳,或者插花画画弹琴吹笛子,就是喜欢发呆也可以。
像他就比较喜欢做饭、看书、照顾人,雷栗喜欢赚钱,还喜欢玩他……这项少儿不宜先屏蔽。
雷惊笙喜欢画画编小故事,娘柳叶儿喜欢做衣服,爹雷大山喜欢种地做木工活,而柳小草喜欢跟人聊天,苗夫郎喜欢采菌子和看小宝开心。
每个人都要有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然人生会多无聊啊。
不过这会儿要是问小生姜喜欢什么,他肯定会说喜欢小宝哥哥,或是喜欢跟小宝哥哥一起玩,还是等他长大点再说吧。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冬天的雪飘飘扬扬。蒙络和梅与清、蒙尧就要回中川了,而周毅编的那套儿童启蒙读物也告一段落。
《识字》、《嗷呜动物》、《吃吃与喝喝》等六本都定稿了,先出了几套样本,相熟的几家都送了一套。
村长家两套,柳小草家一套、他大嫂家俩孩子也一套。苗夫郎和朱珠儿各一套,外阿公家也是一套。
当然,第一套是给小生姜的。
小生姜对这套读物爱不释手,连上学也要放在小书包里背着去,但是六本太重了,周毅就让他挑一本。
小生姜最喜欢里面的《睡前故事》。
一开始是听爹爹、阿爹、小宝哥哥和惊笙姐姐念,后来就开始学着跟念。念着念着,就认识了不少字,也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于是小生姜一看见别人做的不对,特别是发生矛盾吵架时,跟故事书里讲的不一样,他就很疑惑,就出头阻止调和他们。
小生姜说:“他撞到你,是他不对,他应该道歉。你态度不好,凶他,你也不对,你也应该道歉。吵架是不好的,我们要像小象一样团结友爱。”
小生姜说:“夫子布置了作业,你贪玩没有做,还骗夫子,这是不对的。应该诚实地跟夫子说,向夫子道歉,然后把作业补上。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呢。”
而当有人被欺负了,小萝卜个头的小生姜也路见不平,勇敢去帮助被欺负的同学,但是他打不过那个欺负人的大孩子,还反而被推到了。
小生姜没有哭,他哒哒哒跑去找夫子,夫子一来,大孩子就落荒而逃了,之后还被通报批评并请家长,而勇敢的小生姜则是夫子夸了。
小生姜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就是故事里勇敢的勇士,打败了恶龙,放学后快快乐乐地跟爹爹阿爹说。
爹爹先是肯定了小生姜的勇敢行为,然后又教导小生姜,在一看就打不过恶龙的时候,勇士也可以寻找别人的帮助,比如夫子、比如爹爹和阿爹。
一开始就冲出去,很可能会受伤,这样,阿爹和爹爹、小宝哥哥都会担心的。
阿爹也说,能帮的忙就忙,帮不了的就拒绝,不喜欢的人让你帮忙也可以拒绝,让你不高兴的忙就立马拒绝。
小生姜似懂非懂,乖乖地点头,看见不合理的事情还是会出去帮忙,但能找大人的事就马上去找大人。
然后……
小生姜突然就有了个“小判官”的名头。
小生姜:“哎?”
他不知道这名头是什么意思,但是带个“官”字,那肯定是好东西。
他听村里婶婶伯伯说过,“官”都可厉害了,要是能当上官,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冒青烟……
小生姜穿着小棉袄,特地趁没下雪时跑去看太爷太奶的土包,歪着小脑袋,疑惑地想,他当官了呀,怎么没有烟呢?
疑惑的小生姜差点放火烧他太爷太奶的坟,因为有火就有烟了……
第202章 201.爆竹声中一岁除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
昨夜那场雪纷纷扬扬,一直下到了今天早上,雷栗一伸胳膊就被激起鸡皮疙瘩,赖了好一会儿床才慢吞吞地起了。
柳叶儿在做饭,雷大山正在敲屋檐上的冰棱,周毅扫院子的积雪清出一条通行的路,而小生姜和惊笙阿姐在院子里堆雪人。
眼睛和嘴巴是用黑色棋子戳的,腮边扑了脂粉似的,红扑扑的,鼻子是一根小树枝,两只手也是树枝。
两件不要了的旧衣围着圆滚滚的身子,围了条红色的围巾样长布,一只红灯笼还搭在雪人旁边。
瞧着还挺可爱的。
雷栗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心想,村里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都能堆雪人打雪仗了,难怪这么冷。
“冷不冷呀?”
见兴致勃勃的小生姜堆好了雪人,雷栗就招了招手,把小生姜招到跟前,边问边脱下他已经湿掉的手套,用温热的大手捂住他冰凉凉的小手。
“不冷!”
小生姜玩得兴奋,小脸也跟雪人似的,红扑扑的,“我和惊笙阿姐堆雪人呐!好大的雪人,堆了好久呢!”
“真的呀?”
雷栗笑着,毫不吝啬地夸他,“我们生姜这么厉害呀,都能堆大雪人了,堆得可真好。下回再和阿姐堆雪人,爹爹也来好不好?堆个更大的雪人。”
“好呀!”
小生姜兴奋点头,眼睛亮亮的,像藏了许多小星星。
说话间,雷惊笙也已经换下了自己湿掉的手套,戴了副干燥厚实的,给小生姜拿来了他新的小手套。
这手套是同兔皮做的。
雷家人手好几套。
只不过大人带着还好,手指长,不怎么影响做事,小生姜这种手指短短的小朋友,戴了毛手套就更短了,一攥紧就像一个毛团子。
小生姜戴着雪白的兔毛帽子,围着毛茸茸的兔毛领子,连小手也变成了圆乎乎的毛团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柔软暖和的、毛茸茸心痒痒的极度可爱里。
像黑煞没到一个月的小狗崽子。
黑煞白煞都是公犬,在雷家养了好几年,已经是成年许久的威风凛凛的大狗了,在村里有不少相好的异性犬呢。
没入冬时,黑煞就带回一只小白犬,雷家人还以为是这家伙刚交的小对象,没想到是已经有了孩子特地进门的。
到这会儿,小白犬已经生了五六只狗崽崽,除一只随黑煞的黑毛黑舌头外,其他的崽子全随了狗妈妈,一身漂亮的白毛和粉粉的鼻子小爪子。
毛绒嘤咛。
会蹭得人手心痒痒。
小生姜可喜欢这些狗崽崽了,每天都要去看上好几遍,偷偷摸一摸可爱的狗崽崽因为爹爹阿爹不让他摸。
小狗崽刚出生不久,天气又冷不能洗澡,狗妈妈身上和狗窝里也有不少细菌。
像大人免疫力强还好。
小生姜这四岁小朋友可要多注意,感染病菌生病了,或是不小心被狗子咬破皮了,那就不得了了。
喜欢摸小狗崽的小生姜,现在也跟只小狗崽似的蹭爹爹手心,雷栗被逗乐了,闷闷地笑起来。
“……?”
小生姜仰头看着爹爹笑,不明所以,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去吃早饭吧。”
雷栗拍拍小生姜的小脑袋,拉着他的小手去堂屋,而雷惊笙也笑嘻嘻地挽住阿哥的胳膊,半赖在他身上,蹦蹦跳跳地进堂屋。
此时周毅也扫完了雪放了大扫帚,拍拍身上的雪花,边道,
“爹,去吃早饭吧。”
“哎好。”
中午稍稍出了太阳。
雷家人到院子里晒太阳,村里许多人也到院子晒太阳,隔着篱笆就聊起来。不知是谁先提起的,说今年县城里的港口热闹了许多,跑商比去年回来得要早。
“今年天儿冷得早,可不得回来得早一点?”
“说的也是,咱这儿都这么冷了,北边那块指定要冷得早一点,说不定县城那条河会结冰哩。”
“我瞧着不会。那条大河都没结过几回冰,今年也没冷到这么寒碜,不会走不了人的……人家的船大着呢。”
“说起来,年货还没买呢,赶明儿一块去县城里瞅瞅?”
有好些人附和着。
一块去县城就能坐牛车去,单独一个两个的人,人家牛车也懒得走一趟赚这几个子儿,包车那就另说。
“哎”
有一个夫郎就朝雷家问了,“叶儿婶,你明天去县城不咯?一块去呗?人多了东西卖得多还能便宜点呢!”
“不了!”
柳叶儿也扬起声音答说,她手里在做小生姜的鞋子,小孩子爱在雪地里跑跑闹闹,鞋子湿得脏得快,她多做两双,不至于天冷鞋子不干。
“明儿我们家都要去呢,你们去吧!”
明天他们一家六口人都要去县城买年货,一辆马车正好够坐,人再多就不成了,没地儿放年货了。
“那成!”
“这风大雪大的,明儿上县城一块上去呗?到了县城咱再分开买东西,路上有个照应不是。”
柳叶儿想了想也是,就点头应了,说好明天辰时中一块上县城,又问雷栗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今天记下了明儿一块买齐了。
“应该不缺什么,多买些奶糖奶条之类,生姜爱吃。”
雷栗应着他娘,心里却在想,今年冬天又冷又早,草原外族那边不会日子过不好了,又来我朝烧杀抢掠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雷栗第二天去到县城港口,在那些从东原来的商人嘴里听到了。
入冬以来,外族确实来东原边塞骚扰过几次,但都是小打小闹,暂时没闹出太大的事来,起码不像之前屠杀了好几个村庄。
当然。
这是这些商人离开东原时的情况了,现在有没有变糟,他们也不知道。
虽然有点忧虑时局动荡影响做生意,但也没那么苦大仇深,毕竟也不是完全没得赚,大不了少跑两趟不去边陲县城了。
雷栗和周毅听了,也没言语什么,挑好了要买的年货就结账走人了。
回三里河村时大包小包的,马车都快塞满了,大都是些东原南江来的特色吃食,譬如粘牙又酥香的牛轧糖。
小生姜很喜欢吃这个。
小家伙人小小的,牙齿也小小粒的,但利着呢,咬一口牛轧糖就嚼嚼嚼,津津有味地能自己吃上半天,粘牙了还乐咯咯地笑。
一根牛轧糖小生姜能吃好久。
吃得年关将近,门窗都换上了新的对联和窗花,还有精巧的花灯笼,雷家里、村里过年的喜气更重了。
终于。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昨夜放了漂亮的烟花,早上又点噼里啪啦开花似的爆竹。
家里的狗崽崽都嘤咛呜咽地躲了起来,小生姜一点都不怕,小手捂着自己耳朵,眼睛新奇兴奋地瞧着。
小家伙看见村里有孩子去捡爆出来的单个鞭炮,也想去捡,但周毅觉得不安全,就哄着小生姜去别的地方玩了。
基于周毅故乡送压岁钱的风俗,雷家这几年也多了送压岁钱的习惯,但里头装的不一定是钱。
喜庆的红包里有时是一片金叶子,有时是一只小金元宝,有时是小玉坠,有时是只小荷包。
折合成银子有点小贵,但也到不了贵重的地步。
当然。
村里人是不舍得花这个银子给自家小孩的,有一个银镯子就是很疼爱了,哪儿能每年都来这么一遭啊。
不过雷栗和周毅给家里的孩子都发了,小生姜、小宝、桃哥儿、小二华,还有雷惊笙,小姑娘还没有成亲,当然也算孩子。
柳叶儿的大哥大嫂跟雷栗没熟那么好的地步,不过村长和村长婶子关照他家多年,所以牛金金和牛银银这对双胞胎,每年也都有一个红包。
牛大树人大大咧咧的,见自家孩子得了红包就是高兴,没想太多。
他媳妇儿牛小小倒是很不好意思,可自家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她就送雷家的孩子自己做的鞋子。
小生姜和雷惊笙都有的。
虽然图案变化不多,但她做得针脚很密实,很结实耐穿,有时候还搭一顶配套的虎帽,小生姜戴着特别可爱水灵。
村里的去他人家也来雷家串门口,带上自家种的菜啊、杀的猪的肉啊、几个鸡蛋,等等。
村里互相走动就是带这么几样,太多太贵重的送了自家心疼,人家也不敢收,要还回去的。
倒是桂夫郎,今年大方了一回,给小生姜送了只银镯子。
“托你们的福,今年我家虎娃能上私塾跟夫子了,这么大的好事,送个银镯子不值当什么!”
桂夫郎乐得都合不拢嘴。
那些私塾的夫子也不是什么孩子都收的,除了束脩,还要看孩子的资质,甚至看家世如何。
有些有真才实学又比较倔的,就是地主乡绅的孩子都不收,觉得傻、学不会、教不好,会败坏自己的名声。
但他家虎娃先是在村学里上了两年学,有了底子,夫子考校之后,觉得还不错起码比起那些啥也不会,被家里宠坏的孩子强,就收下了。
桂夫郎喜不自胜。
他几乎能想到自家虎娃日后高中的样子了,就算考不上举人老爷,考个秀才,当个夫子也一辈子不愁了!
第203章 202.春宵苦短日高起
既然桂夫郎都这么说了,雷栗就没有客气,但礼尚往来,他也给了桂夫郎家虎娃一个红包。
今年的红包是金线绸缎的荷包。
桂夫郎见了这荷包,连忙给虎娃收起来了,虎娃才十岁,调皮不懂事,万一勾坏了弄脏了,那可不好了。
他收起来日后再给虎娃用,他听说有钱人家的荷包都精细得很,他家虎娃日后要是考上秀才,能去县学,用这个荷包也不会被人小瞧了。
不然要是让他自己出钱买这么贵的小荷包,他是舍不得的,还不如用这个钱买头猪杀了吃。
桂夫郎欢天喜地地走了。
村里人知道了,也有羡慕眼红的,不过知道雷家人尤其是雷栗的性格,不敢巴巴地贴着要占便宜,就迂回作战,让自家孩子多跟雷家的小生姜玩。
按照村里的人的说法,刚出生就是一岁,每到过年就加一岁,这样算虚岁,小生姜就是六岁了。
这是故意说大岁数,为了蒙骗过路要害人的鬼怪。
传说小孩子体弱魂灯盛,容易被鬼怪占了身子吃掉魂魄,说大几岁显示这是大孩子是大人了,你要吃小孩就到别处去。
但雷家听周毅说周岁说习惯了,一直说小生姜是四周岁多。
因此小生姜看着跟自己一块玩的小朋友,就会很疑惑了
明明都是四岁,怎么这个小朋友比自己小那么多啊?明明我和他上同年出生,怎么他是六岁我是四岁呀?明明我是四岁,怎么这个姨姨说我是六岁呀?
不明所以的小生姜发挥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去问了阿爹。
周毅就说,“人有虚岁也有周岁,虚岁比周岁大,每一年过了生日,才是大一周岁,过年就是大一虚岁。”
小生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要分虚岁和周岁呢?”
“为了欺骗小鬼呀。”
周毅跟小生姜解释了当地的风俗,小生姜听得惊奇,“还有会吃人的鬼呀?太奶奶和太爷爷死了变成了鬼,那他们也会吃人嘛?”
“当然不会啦。”
周毅轻声细语地说,“太奶奶和太爷爷活着的时候是好人,死了也是好鬼啊,好鬼是不会吃人的,坏的鬼才会吃人。”
“那坏人死了变成坏鬼,也会吃人嘛?坏鬼还是人的时候,都是坏人啊?好人会变成坏鬼么?”
小生姜的小脑袋里都是疑问。
“那就不一定了。”
周毅说,“地官大帝管着鬼呢,他底下也有好多管着鬼的仙官。坏人变成的鬼会被仙官抓走重新投胎,就不能害人了,所以就不是坏鬼。”
“好人被坏人害死了,好人不甘心,也想害人,就变成了坏鬼。坏人死的时候良心发现,变成了鬼,这个鬼做了好事,也是好鬼。”
“好复杂……”
小生姜的小脑袋还不能理解那么多,他小小地叹了口气。
心想,他不懂的东西好多哦,阿爹就好厉害呀,懂的那么多,他什么时候才能像阿爹那么厉害呢?
“怎么还叹气呢?”
周毅见状有点忍俊不禁,摸了摸小生姜的小脸蛋,说,“人呢,是不能分成绝对的好与坏的,一个好人也可能做过坏事,一个坏人也可能做过好事。”
“所以我们生姜也不用每次遇到事情,都做好事。有时候一件事情,好的做法不一定正确,正确的做法不一定好。”
“比如阿爹要你把自己最喜欢的点心分一半给一个比你小的小朋友,小朋友很开心,这时候分享是一件好事吗?”
“是呀……”
小生姜点点脑袋,故事书里说的,分享是一件很好的事呢。
“可是我们生姜不开心,那对生姜来说就不是好事,所以生姜可以拒绝把点心分给小朋友,因为那是生姜的点心。”
周毅看小生姜惊奇懵懂的小脸蛋,又笑了笑说,“有一个人利用法律的漏洞做了坏事,害了别人,可是在法律上来说,他没有错,他是正确的。这是好事吗?”
“嗯……”
小生姜思索了一会儿,说,“不是,因为他害了别人,所以这不是好事?”
“是的。”
周毅点点头,“那如果家里很穷,生姜又生病了,阿爹为了治生姜的病偷了别人的银子,然后生姜的病好了,可是阿爹偷银子是犯法的,是不正确的。”
“这时候,阿爹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啊……”
小生姜的小脑袋快宕机了,他有点呆呆的,懵懂地问,“生姜生病了么?阿爹偷过银子呀?”
“不是……”
周毅有点哭笑不得,说,“这是假设,假设阿爹偷钱了。”
“喔……”
小生姜似懂非懂地点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阿爹是好人,阿爹是为了生姜才偷银子的,但是……但是对被偷的人来说,阿爹是坏人!”
“对法律来说,阿爹偷银子是不对的,所以是坏人,要被抓去坐牢。”
“是啊。”
周毅带点闷闷的笑,“你看,一个人他又可以是好人,又可以是坏人,所以好和坏不是绝对的。”
“我们生姜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觉得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管别人的眼光。当然了,也尽量不要危害到别人。”
“要是生姜遇见别人做了坏事,也不要急着批评别人,因为他可能是为了救人,也可能是被人欺骗才做的坏事。”
“好哒!”
小生姜虽然还是不怎么明白,但阿爹说的都是对的,他点点小脑袋,甜甜地露出一个笑,“生姜知道啦!”
他用小手捧住阿爹的脸,吧唧了一口,“阿爹生病了,生姜没有银子也会去偷银子救阿爹的,阿爹更重要!”
“……好的。”
周毅又有点哭笑不得了,摸摸小生姜的脑袋瓜,说,“那就谢谢生姜了。不过先自己努力赚银子,可以借别人的慢慢还,实在没办法了才能做不好的事。”
“生姜知道啦!”
小生姜脆生生应了,又快快乐乐地跑去跟小朋友们玩了。
“跑慢点哦!”
“好哒阿爹!”
过年这几天天气还算晴朗,没有大雪,还出了点太阳。
但没多久雪又沸沸扬扬地下了,刚扫好的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大人们出来扫雪,小孩子们在打雪仗堆雪人。
村里的三里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不能站人,会碎裂掉进河里,冰下不时有鱼游来游去,村里就有闲着没事的人开了个冰口子,支了根鱼竿钓鱼。
鱼儿从水下游到冰口子透气,钓鱼的人见了就用网兜子捞了上来,还捞了不少呢,一木桶都是。
冬天里鱼正肥,虽然多见,但也是一道美味,跟豆腐煮了,煮出白白的浓香的汤,喝进肚子里热乎乎的。
雷大山出来溜达,正巧见了这钓鱼人,跟他用几文钱买了两条大鱼回去,中午让哥婿做酸菜鱼、松鼠鱼。
小生姜见了这大鱼就开心地欢呼起来,说要吃清蒸鱼。
雷大山就乐呵呵地改了注意,说,“好好好,咱中午就吃清蒸鱼,让你阿爹蒸。我们生姜吃多多的。”
“好耶!”
小生姜笑弯弯眼,搂住阿爷的脖子,就吧唧一口,给他阿爷哄得眉开眼笑。
小生姜可爱吃鱼了。
特别是清蒸鱼。
别看小家伙人小牙齿小小,剔鱼刺可厉害着呢,自己就能把小鱼刺给吐出来,不用大人们操心。
不过他爱操心的阿爹每回给他都是鱼刺最少最嫩的鱼腹肉,给他爹爹鱼背他爹爹喜欢吃鱼背,连着背鳍那块。
但是这会儿,生姜他两爹还没起床呢,被屋子里闹着春宵苦短。
雷栗趴在周毅的身上,头发微湿,半张着嘴喘气,他闭着眼,感受身体里未褪的余韵,还坏心眼地夹弄对方。
“嗯……”
周毅闷哼一声。
却将被子往雷栗身上拢了拢,把他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都盖住,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安抚地顺气。
他轻轻问,“现在起床吗?”
“不……”
雷栗轻摇了摇头。
睁开眼,一双明亮熠熠的黑瞳注视着他的相公,带着狡黠,“要不要再来一回?我瞧你又兴奋了……”
“别了……”
周毅微抿了抿唇,耳根有点热,“已经来了一回了……现在时候也不早,应该起床了,你不饿吗?”
“饿啊。”
雷栗很光棍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再来一回啊,我还没吃饱呢,你这就饱了?”
“……不能太多。”
周毅克制地劝他道,“入冬以来已经做太多了,总是晚上要早上又要,这对身体不好,过犹不及。”
“可是我还想要。”
雷栗轻哼了哼,他动了动,微微支起上半身,周毅也因为他的动作而轻叠了叠眉,神色半是喜欢半是忍耐。
“真不要么?”
雷栗低眉亲吻他,从接吻到啄吻,发出一阵啾啾声,留下一连串脚印似的水色暧昧的痕迹。
尤其在周毅脸上疤痕的位置,雷栗亲了又亲,用手摸了摸,摸得周毅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当初救你时是我没用心,让你留了这被石头磕破的疤。”
雷栗又亲了亲这疤痕,低笑道,“不过我还挺喜欢的,看着又凶又硬,性子却这么软……”
第204章 203.我要穿你的里衣
冬日总是叫人懒怠。
雷栗压着周毅又闹了一回,餍足地轻砸巴嘴,慵懒地趴在床榻上,饶有兴致地看周毅穿衣裳穿鞋子。
周毅出去挑了热水回来,抱起已经主动张开手的夫郎,伺候他擦洗清理了,用干燥柔软的毯子将他整个裹住。
抱回床上时,身上的水珠被毯子吸干了,接着拿过衣裳来想给他穿。
那被惯得骄纵的人睨了眼他手里的衣裳,微歪了歪头,柔顺乌亮的发垂在他白脂玉般的肩颈上,稍稍遮住上面密密叠叠的玫红色痕迹。
“我要穿你的里衣。”
“……嗯。”
周毅微微点头,去换了一件自己的里衣。
雷栗最近不知是看了什么话本子,还是突发奇想,自己的衣服不爱穿了,爱穿周毅的,尤其是里衣。
周毅的体型比雷栗稍高而壮硕,他的里衣穿在雷栗身上,有些松垮,领口敞开露出一片春色,被采撷多次的地方若隐若现。
雷栗还用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瞧他,神色轻狂风流,将又勾人得很,把周毅看得总会稍稍心快耳热。
幸好今天雷栗吃饱了,轻哼着小调儿,穿了周毅的里衣就没有再作妖,配合地张开手让周毅给他穿衣服。
又给他穿鞋袜。
等雷栗坐到梳妆台前,周毅用梳子将那一头乌亮的发梳顺了,而后一根红色发带轻轻扎起来。
同时被雷栗勾住脖子接了个不长不短的吻。
雷栗舔了舔下唇,昨夜接吻太过火,下唇被咬破皮了,还有点肿,一舔就有点刺刺的酥麻的让人上瘾的疼。
收拾妥当了,雷栗才懒懒散散地出房门,瞧见小生姜就把小家伙搂过来亲了两口,轻笑道,“小脸这么凉,早上又堆雪人了?”
“不是呀。”
小生姜摇了摇小脑袋,笑弯弯地说,“生姜,和阿姐去找小宝哥哥玩啦!不过小宝哥哥要写字呢,不能出去玩,生姜就跟小宝哥哥写了好多字!”
“阿姐也写了好多字!”
“生姜真厉害,阿姐也厉害。”
雷栗想抱起小生姜,但腰上隐隐酸胀,就改成牵着小生姜的手。
小生姜一边牵着爹爹,一边牵着阿爹,让两个爹抓紧他,用爹的手玩起荡秋千,快快乐乐地笑咯咯。
“阿爷说中午让阿爹做清蒸鱼呢,生姜想吃清蒸鱼!”
“阿爹等会儿给生姜做。”
“好耶!”
小生姜高兴极了,笑得小脸红扑扑的,走到堂屋才松开两个爹,哒哒哒跑到阿奶旁边要吃点心。
柳叶儿给他掰了一小块点心,等会就能吃午饭了,饭前吃太多点心就不好好吃饭了,也不好克化要涨肚子。
她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我们生姜喜欢荡秋千,等春天回暖了,就在屋檐底下给生姜做个秋千吧。”
“真的嘛?”
小生姜一听眼睛就亮了,得到阿爷阿奶的答应,欢呼一声,撒娇地亲了亲阿奶的脸,又跑去吧唧一口阿爷,这水端得给两个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小生姜盼着的秋千在春天快来时,就悬在雷家屋檐下了。
说是秋千,其实是一个吊椅,小生姜坐在椅子上,小手抓着绳子,大人在后面一推,就能荡得好高好高。
小生姜咯咯笑个不停。
大人们也跟着笑。
雷家一片静好,与此同时的大佑朝另一座府城,东原,却在遭受草原外族的侵袭,不少边陲县城的百姓拖家带口逃亡,一路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朝廷里又争吵起来。
不过是老调重弹议和还是主战?派谁去打?出多少兵力?
吵得昏天黑地,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在外族兵临城下打到东原府城时,这群高高在上纸醉金迷的达官权贵终于慌了。
东原旁边就是中川,若是被外族打到中川,那就是大开北京都府的门户,任由外族拿捏宰割了。
东原不能丢。
中川不能失守。
终于定了派五皇子和镇南大将军去,带十万兵力,所需的辎重由南江和中川承担,随着大军一并运到前线去。
而雷栗得到蒙络传来的这个消息时,大军已经快到东原了。
只是情况很不妙的是,在武兴和文盛府城旁边的万夷国也在蠢蠢欲动,很有可能会趁火打劫。
“倘若外族和万夷都跟大佑朝对上,那么咱们在西岭边儿上的塔金国……”
雷栗皱了皱眉,“虽然塔金国同样被周边国家夹击,但在大佑朝疲于应付外族和万夷时,它趁机狠狠咬上一口,也够咱们受的了。”
“在塔金和外族之间的两个小国是墙头草,也很可能会倒戈一击。”
彼时,大佑朝就会陷入四面楚歌,毫无援手的境地。
只看大佑朝和外族这一战如何了。
“真是多事之秋。”
周毅叹了口气。
先有干旱蝗灾和雪灾,后有战乱,这里的百姓都没过几年太平日子,就又被迫流离失所了。
大佑朝和外族这一张打得很艰难。
外族全民皆武,又善骑射,骏马也比大佑朝更精良,游击骚扰却不正面进攻的战术就像一群吸你血又打不死的蚊子,让大佑朝的士兵苦不堪言。
拉扯鏖战数个月,才夺回了东原的府城,将外族赶到东原的边陲,但东原兵将也损伤惨重。
而且
说是大佑朝将东原抢了回来,倒不如说是外族吃完了肉把骨头吐出来,还在家门口蹦跶挑衅。
这群外族人也狡猾得很,竟然派出了一支精兵去拦截大佑朝的粮草辎重,烧毁了一批,使得南江不得不临时凑一批出来,赶紧送到东原去。
而在大佑朝加派人手护送路上的辎重时,外族人又混进军营里,烧了大佑朝的粮草仓库,还在粮营的水里下.药,害得大佑朝多营腹泻,严重脱水。
两方僵持不下,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月,又遭突变。
万夷国到底还是出兵了。
或是跟外族串通好,或是巧合,在外族进行主力进攻时,万夷国也开战了,大佑朝被两方夹击一时措手不及。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次次被送回朝廷里,而在五皇子中箭受重伤,生命垂危时,那位早年励精图治到老中庸守旧敏感多疑的安武帝终是撑不住了。
皇帝病危。
朝廷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此时,三里河村也嗅到了一些战乱的危险。
也正值十月秋收,加派了夜里巡逻的人手,由一队人变成两队,且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防止有人来偷稻谷番茄或者其他使坏。
今夜巡逻带队的刚好又是三六子。
他手里牵着的狗忽然狂吠,三六子一声暴喝,那在番茄园里鬼鬼祟祟的人拔腿就跑,一看竟有好几个人。
三六子带着狗追上去,和同伴把几个小偷制服了。
这几个小偷都是汉子,年轻的中年老年的都有,被抓住了被狗狠狠咬伤了腿,也死死抱住怀里的番茄。
“你们是什么人?”
三六子等几个巡逻的汉子见这几人面生,就厉声质问,其中最老的汉子畏畏怯怯出声,但他讲的是东原边陲的土话,三六子几个都听不懂。
“说的什么叽里咕噜的……”
三六子皱眉嘀咕了句,想起东原那边在打仗,这几人又穿的破破烂烂的,该不会是难民吧?
让一个巡逻的汉子去雷家叫人,他和剩下两人压着这几个难民,把他们带到村长家门口去。
跟上次抓李成才似的。
三里河村一下子被惊动了起来,听到番茄被偷了,桂夫郎比雷家人还要震怒,风风火火地跑到村长家。
雷栗和周毅到的时候,村里大半的人都到了在围观,而桂夫郎正在人群最中间骂人,骂的正是那几个偷番茄的难民。
那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都是汉子,被桂夫郎骂得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是桂夫郎一想把番茄拿回来,这几人就紧紧地抱着番茄,死也不撒手。
“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问是一个字不吭声,番茄倒是护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番茄是你的,我才是那该死的要挨千刀的贼呢!”
桂夫郎气得要死。
他这管事才干了多久?
上回李成才偷番茄他就小心警惕了,特地让人晚上守着番茄地,不过去年一整年都没人来偷,晚上又有村里的巡逻队,他才没有安排人手守番茄地了,没想到竟然又出了这种事!
偷东西偷到他的头上了!
“好了行了。”
雷栗出声制止了桂夫郎再骂,打量了下这几个难民,对周毅说,“相公你回家里拿点饭菜点心过来,他们应该是饿急了才偷的番茄。”
“好。”
周毅点点头,觉得也是这样,转身快步跑回了家。
那厢桂夫郎不服气了,“他们偷东西,还给他们饭菜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儿啊!该拉他们去见官才成!”
“见官也得先让人活下去。”
雷栗摆了摆手,桂夫郎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管事不力,就马上歇气不骂了,他骂这一遭就是为了推脱责任的。
很快。
周毅回来了。
家里已经没有饭了,但糕点还有不少,还有一些瓜果,他一并拿来了,给这几个难民吃。
第205章 204.感激不尽
那几个难民见了糕点和瓜果,眼里都忍不住露出渴望,虽然听不懂这里的人说的话,但那招呼他们吃的动作神情,他们是能看出来的。
村人能听到他们肚子饿得直叫和不断吞口水的声音,但几个人有些惴惴惶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吃。
那个年纪最大的汉子又怯怯开口,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饭菜,嘴里断断续续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几句。
“……”
周毅一句都没听懂,用普通话,也就是近似这里的官话道,“有没有会说官话的?或者西岭这边话的?”
“我会……”
难民里年纪最小的汉子,瞧着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声道,但他的官话说的不是很熟练,磕磕绊绊的。
“我、我会一点官话,就是说的不大好……”
“那你跟我说。”
周毅指了指篮子里的点心和瓜果,说,“这是给你们吃的,不要钱,这些番茄你们若是想要吃,就给你们了。”
“不过不能再来偷了,这些番茄我们是用来做生意的。”
“哎哎、谢谢谢谢……”
这青年感激地连连点头,扭头对他的同伴说了什么,其他人也都面露感激,咕噜说着话,推搡着怀里的番茄,似乎是要还给周毅他们。
那青年又说话了,有些憨厚又愧疚,“这个、番、番茄,还给你们,我们是饿极了才偷的,对不住对不住……”
“这话谁不会说……”
桂夫郎拍了下他相公,让他相公脱下衣服兜住那些番茄,听到这青年的话,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
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
那青年汉子听不懂桂夫郎的土话,但看神色也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词,他羞愧地涨红了脸,犹豫了下,还是小声地磕绊说:
“这些吃的……我们能拿回去吃么?这么好的东西,我们不舍得自己吃。”
“我媳妇儿好长时间都没吃什么正经的东西了,都是野菜,大青哥的爹娘、付大哥的媳妇孩子,和王二叔王二婶的孙子孙女也是……”
“这么多人?”
周毅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还有妇女孩子,又问,“他们都在哪儿?”
“在河对面。”
青年大概是说习惯了,或者周毅的语气温和,他的官话比刚才顺畅了不少。
“我们是从东原来的,那边打仗,家都被外族人占了,死了不少人,只好带着妻儿老小逃难。”
“南江不收我们这些难民,官老爷还下令把我们赶出城。听说中川那边也一样,不让外地人进城,那些村子的人也不准我们靠近。”
“我们只好一路走到这里,沿着河,吃些野菜抓点鱼倒也能过活……我们……在路上偷了人家一只锅,山里柴火多,能吃口热乎的。”
“只是我们大人还成,付大哥的孩子病了,我们身上的钱都就被人抢走了,身份符印也在路上丢了,进不了城,找不了活干。”
“这才想到村子里偷点东西去卖,看能不能凑钱给他家孩子治病。”
如果赚的钱多,他们还想买点盐,好长时间没有吃盐了,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再没有盐估计大人也要病了。
而且,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
东原的冬天来得很早很难熬,这群东原人不知道西岭的冬暖得多也迟得多,就想多挣点钱给孩子买件棉衣,好能熬过这个冬天。
雷栗闻言轻叹了口气,对这青年道,“你们商量个人,回去接媳妇孩子过来吧,光靠这点东西也不够吃。”
“我让人闷锅大米饭给你们先垫垫。”
这个青年一听激动不已,急忙跪下给雷栗磕了几个头,那后头跟着的几个汉子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下磕头。
“先起来先起来。”
雷栗吓了一跳,连忙和周毅扶他们起来,可一看,青年脸上挂着两行热泪,嘴里官话和土话混杂不断说着感谢。
另外几个汉子也听明白了,都是热泪盈眶,连学着青年生涩地用官话说谢谢,然后商量了几句,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回去接妇幼过来了。
雷栗带着这个几个汉子回雷家,村里其他人也跟着去,一是怕这几个外乡人说谎使坏,二也是去雷家搭把手,三就是想听听八卦了。
经过这青年的话,雷栗和周毅也才比较完整地了解东原的战事。
东原和外族的仗从去年年关时就开始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原的边陲县城,受灾的百姓只能背井离乡,往府城的方向逃亡迁徙。
可外族很快就打到府城,东原府城人人自危,不准难民进城怕混入外族奸细,而府城内的百姓也想方设法出来,往其他府城逃难。
中川达官权贵富人巨贾多,一向看不太起普通老百姓,更不会去接济东原来的难民,而南江这边也不许难民入城。
南江的知府是个胆小保守的。
南江跟东原接壤,外族攻打东原时也偶尔会去骚扰南江的边防军队,这知府担心外族会扭过头来攻打南江,来一招声东击西。
也担心夹在塔金和外族之间的两个小国掺和一脚,也跟着打南江,就封城肃严,不许百姓进也不许出。
这些东原的难民一路走一路停,最后竟然到了西岭的地界,应该也有些走到了松墉和文盛的。
不过文盛和武兴也在跟万夷打仗,虽然目前战事僵持,波及还小,但硬杠起来那边的难民应该不会少。
大佑朝现在被两方夹击,若是安顺帝病危的消息传到塔金、万夷和外族去,情况会更加危急。
趁你病要你病,很可能会面临三方围攻的场面。
这时候应该庆幸百洄那边是海域,京都府边上是高耸入云的群山,而不是又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国吗?
那个中年汉子带回了这些难民的家属,男女老少的,一共有十三个人,青年说还有两个更加年幼的孩子在路上病死了,而其他亲人没能逃出东原。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
但这时,雷家饭菜做好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端上来,还有简单的两个菜一个汤,这些难民却忽然痛哭起来,大概是想到了去世的亲人。
哭着边一个劲儿地感谢雷栗他们,还要拉着孩子下跪磕头,一通劝阻,才抹了泪开始填饱辘辘饥肠。
不过他们之前吃的都不太好,饱一顿饿一顿的,所以周毅让他们不要吃太多,别撑坏了肚子出意外。
这些难民都连连点头,听从他的话只是吃了七分饱左右。
那几个小孩子还是觉得饿,也可能是饿过头了,一看见吃的就下意识地往嘴里塞,可是爹娘都说不能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食物被收走。
有个孩子年纪很小,才四五岁的模样,看见吃的没了,惊慌地尖叫了一声,边抓着要着边哭得不行,含糊不清地说着东原的方言。
他娘抱着他也是抹泪,边跟雷栗他们道歉,边安抚孩子。
那青年看着也是心生不忍,抹了抹脸用官话道,“大人,您别怪这孩子哭闹,他爹就是被活活饿死的,最后一块馒头都给了孩子媳妇吃。”
“这孩子见了吃的就想要,是想给他爹留一点,觉着……有了这吃的他爹就不会死了吧。”
听到的人也是叹息一声。
雷栗刚才就看到这孩子抓了饭就往怀里藏,仿佛不知道烫,他娘怕孩子不懂规矩惹雷栗生气,拍了好几下他的手,这孩子才含着泪把饭拿出来。
这饭也没有浪费,他娘都吃了,给孩子喂些不烫的饭。
雷栗原以为是这孩子太饿了,被饿怕了才会藏饭的,没想到是想留给他爹。
他下意识看了眼他爹娘,果然都很是不忍,他娘还抹泪了,连给那几个孩子拿了奶糖吃。
这些难民是从东原来的,自然认得奶糖,而且奶糖在东原也很贵,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
这几个大人都不太敢要,连连推辞,柳叶儿直接给了几个小孩,让他们吃,奶糖就是买给孩子吃的。
“谢谢、谢谢……”
几个大人都忍不住哭腔,甚至又要给他们磕头了,被柳叶儿和雷大山扶了起来,连说不用不用。
孩子们得了糖都欢天喜地,想给自家的大人吃,但大人说自己不喜欢吃,看看兄弟姐妹也有了奶糖,才珍惜又小心地又吃回嘴里。
没多久,村里人都回去了。雷家地方够大,打地铺挤一挤还可以,就让这些难民先在雷家凑合凑合。
好在小生姜今夜在小宝那儿睡,没有惊醒他,不然知道别的地方还有小朋友吃不上饭没了爹娘,正义感十足的小家伙肯定要难过了。
雷栗和周毅回房后,也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些难民。
周毅说给他们办户籍。
虽说外地人,尤其是没有身份符印的外地人在西岭落户籍有些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比如落在当地人的户籍上,像周毅入赘到雷家,哥儿女孩嫁到西岭的人家。当地比较有地位名望的人做担保也成,保证这些人是良家民,不是通缉犯,再就是出银子打点。
雷栗和周毅跟徐大人关系好,这个自然是不难。生病的孩子他们也能出钱,帮一帮。
第206章 205.童.养.媳?
逃到清米县的难民并不多。
起码没有之前南江发生旱灾蝗灾时,逃来的那么多。
因为东原和西岭实际并不接壤,中间隔着一个南江和松墉,而清米县也不在三府交界处,只是有河从清米县流淌至东原。
相比之下,清米县跟塔金国还更近些。
所以若是塔金国也横插一脚战事,那么清米县就是遭殃的第二批,第一批自然是兹邻塔金的边陲县城。
路远。
难民自然大多逃不到清米县。
有些在路上饿死病死了,有的随便在一处县城村镇边儿上偷生,或是躲进深山野林里,好歹能借山洞或搭树窝棚遮风挡雨,也有野菜树根能吃。
只要能停下来歇脚喘口气,有点东西吃饿不死,他们就会在此落脚。时间一长,这些东原人就会被融入进去,变成南江人、松墉人、西岭人。
从外地人变成当地人。
他们就像卷柏,一时遭遇了逆境,几近枯萎死亡,但只要有风吹动他们,去到有水有养分的地方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水、一点点的养分,他们也能坚韧地活下去。
当然。
也有卖儿卖女的。
有些是狠心为了拿银子自己逍遥快活,不顾子女死活;有些是为了能让孩子活下去,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起码还有口饭吃有件衣裳穿,总好过跟着爹娘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衣难蔽体。
虽然灾难源头不同,一个天灾一个人祸,但这人间炼狱的模样跟之前南江旱灾蝗灾的时候,简直大同小异。
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三里河村的人大多都很同情这王二叔几些难民,所以当知道雷栗要给他们落户在村里时,也没什么意见。
只有爱说闲话的暗里嘀咕了两句,不敢在明面上说,怕遭村里戳脊梁骨,也怕惹雷家人不高兴。
那个青年,就是难民里会说官话的,叫王晟,知道雷栗帮他们弄户籍,八尺高的汉子又呜咽地哭起来,恨不得当牛做马报答雷家人的恩情。
“我们路上丢了身份符印,知道难落户,都在想去牙行碰运气,看有没有哪户人家愿意买走我们,多少有口饭吃。”
“只是我们人多,就是被人买走也很难在一块了。”
“尤其是王二叔家,他三个孙儿年纪小被买走的机会大,但人家有银子也不算傻的,哪会要两个老的跟着?”
“别说付大哥家的孩子还生了病,指不定牙行都不要……”
“可除了落奴籍,我们也没其他办法,连城都进不去,做不了活养家糊口,幸好遇上了大人您……”
王晟边说边抹脸哭,他的媳妇挨着他,也是感激又伤怀地垂头抹泪。
他们在路上原本怀有孩子的,但是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孩子流了,媳妇身体也亏空了不少,这下有了户籍就能慢慢地挣银子,把亏空的慢慢补回来了。
他们日后再有孩子也不会流离失所了。
其他几家就更不必说。
不是有老的就是有少的却没有银子,凭自己落户籍那是难如登天,得牛大夫给孩子治病的付姓汉子一家,更是对雷家和牛大夫感激涕零。
雷栗见状也是一声叹息。
力所能及,他也只能帮王晟这几个,再说通知县徐兴哲给其他逃难的百姓而来行个方便,起码不要驱赶他们。
之后如何他就鞭长莫及了。
王晟几个在三里河村落了户。
但是没有住的地方,雷栗和村长及村里的族老商量了下,把村边的那所老祠庙暂借给他们住。
那所老祠庙以前是供奉村里的祖宗先辈的,所以修建得很大。
后来雷栗和周毅给村里建学堂,顺道重建了祠堂,建得跟学堂一般大,恢宏宽敞得很,别说祖宗们的灵位,就是再过两百年这祠堂都够用。
重建的时候,雷栗还加了一条规定:村里的妇人夫郎死后以及早幺的哥儿姑娘,都能把灵位迁进新祠堂里,受后人子孙的香火供奉。
村里的老规矩。
妇人夫郎死后灵位是不能进祖宗祠堂的,只能埋在自家汉子旁边,更别提早幺的哥儿姑娘,这年头生了“赔钱”的哥儿姑娘,故意溺死掐死的都有。
但现在三里河村基本是雷栗做主。
他定的规矩连村长和族老都没吭声,也不敢吭声,毕竟自家孩子都在为雷家干活做工,一家老小的口粮都在雷栗的手里攥着,哪儿敢逆着雷栗来?
村里不少的妇人夫郎还觉得很扬眉吐气,他们在家里劳碌了一辈子,生了孩子延续香火,凭什么自己不能进祠堂享受祭拜?
迁灵位的那天,全村人都喜气洋洋的。
雷栗特地挑了个好地儿留着,爹娘百年之后就能放这儿,然后放自己和周毅的,一家人整整齐齐。
而有了宽敞亮堂的新祠堂,这老祠庙就荒废了。
砌个灶房茅房,修一修屋顶不漏水,再打扫打扫蜘蛛网地面上,木板子搭床稻草一铺,就能住人了。
几家人一起住挤是挤了点,但怎么说能遮风挡雨,还能烧火做饭,足以让他们心生感激满怀希望了。
三里河村正值秋收。
王晟等人都很有眼力见,会帮村里人割稻谷,雷家没有种田,吃租户交的米就够了,而村长家的田地是最多的,就先从村长家开始割。
一家家地帮下去。
都是老实肯干没有偷奸耍滑的,那主家自然也要包一顿饭食,让人家吃好了才有力气继续割。
以前雇佣人割稻谷,除了包一顿饭,还要给钱呢。一天最少也得给个二十文钱,而这几人只要一两斤稻米。
西岭米价便宜。
一斤米在县城也才六文钱,村里人自然乐意让他们割。
而经过这么一通,村里人对这些外来人态度也更好了,有时王晟他们到自家割稻谷,家里煮了放了糖的绿豆汤,还会给他们带上一碗。
王晟他们这么卖力,除了是想跟村里人打好关系,也是想把自家娃娃送到村学里去。
那可是学堂!
有三个夫子的学堂!
三个夫子里还有一个还是童生,这再进一步就是秀才相公了!
他们家的娃娃要是能进学堂去,小汉子读书识字好找差事,哥儿姑娘也好嫁个好人家,这是他们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听村里人说这是雷家的雷老板和周老板建的,夫子也是他们请来的,王晟等人更是崇拜尊敬雷家人了。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自家娃娃跟生姜小少爷玩得可好呢!
小生姜天性良善,正义感十足,知道村里新来的几个孩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家乡还遭了灾祸,对他们很是同情。
小家伙自觉是“官”“小判官”,又是村里朋友最多的人,有带新朋友去玩的义务,于是天天去找那些新朋友,带他们下河抓鱼上山采野菜。
王二叔几家人的孩子年纪都比小生姜大,十二岁到五岁不等,有哥儿有女孩有小汉子。
那天抓饭往怀里藏的小孩子就是个小姑娘,才六岁,有些孤僻怕生,平常就跟在娘亲身边,跟别的孩子不怎么接触。
唯独爱跟小生姜在一起玩。
小姑娘很清秀漂亮,在路上逃亡时被阿爹把脸摸黑了,才没有遭别人毒手,被抢了偷了去卖。
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在村里同龄的孩子里挺受欢迎的,因为大家都喜欢脸好看的人,小孩子就更是喜欢漂亮的。
小生姜也喜欢漂亮的人,而且这个姐姐没了阿爹,受了很多苦,他阿爹和爹爹说了,要照顾点他们。
生姜是大孩子了!
生姜可会照顾人了!
小生姜把新朋友带得妥妥帖帖的,跟村里的孩子玩得特别好,小生姜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这个“官”当得特别棒。
而小姑娘的娘亲见生姜小少爷喜欢自家孩子,就思量起来。
她一个丧了夫的女人,自立门户拉扯孩子艰难不说,日后也难给闺女找一门好亲,要是……能把她家闺女给小少爷当童养媳。
她也不奢求小少爷日后娶自家闺女做正夫人,能当个良妾就成,只要生姜小少爷念着从小长大的情分,会待她家闺女好一点。
但做小到底不是正经人家做的,她就问了自家闺女的意思。
小姑娘才六岁,哪知道什么童养媳什么成亲的,她只知道生姜少爷的爹爹救了她和娘亲,她就要报恩。
生姜少爷喜欢玩游戏,她就玩游戏,让少爷玩得开心;生姜少爷喜欢抓鱼,她就学抓鱼,抓大鱼送给少爷;生姜少爷要是想让她当童养媳,她就当。
她要报恩的。
妇人见闺女点头,就寻了个机会跟雷栗说了。
雷栗一听,当场乐不可支,他没想到自家小生姜桃花运这么好,这么小小年纪就有小姑娘惦记了。
他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先问过我们家生姜。若是俩孩子同意日后也有情意,这自然是门好事。”
“不过小孩子心性不定,估计不知道童养媳的意思,也不懂什么成亲嫁娶的,日后若是你家姑娘反悔了,我们家也不会强求,各有各的命嘛。”
“是是。”
妇人连连点头说,见他没有立即点头,反而松了口气,更觉得雷家是好人了,“是这个理儿……”
第207章 206.生姜要有两个阿爹了?
不过就他家生姜那性子……和这小姑娘的事估计成不了。
雷栗闷闷笑了声。
这小家伙一门心思都是他的小宝哥哥,连上学都是想跟小宝哥哥在一块,才每天高高兴兴去上学的。
每天做功课算数背书也不觉得枯燥烦闷,做完了背全了,得了小宝哥哥的表扬,小家伙就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
而村里的孩子呢?
他们的家里人期盼自家娃娃读好书出人头地,就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这些孩子以前没上过学,对有钱人家才能读的书也很是新奇向往。
真给他们上学了,又觉得枯燥乏味一个头两个大了。
开学之后偷跑去玩,又被家里人追着骂赶着去上学的孩子,那真是没有一百也能凑一个班了。
村学有四个月的寒暑假,每月月底有两天的月假,但平常是没有周六日可以休息的。
所以难得放一回假或早一点放学,孩子们就纷纷欢呼雀跃喜不自胜;一听到布置作业,尤其是厚厚的寒暑假作业,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
当然。
爱读书的孩子也有。
尤其是哥儿女孩,大多都很珍惜能在村学的读书机会。
因为搁往常,只有他们的汉子兄弟才能念书上学,也才能在村学毕业后,还能让家里出银子供他们上私塾考科举。
不过能识字,能在雷家底下找一份活养活自己,他们就很满足了。
这些哥儿女孩都很感激雷家人,尤其是雷栗,甚至有以雷栗为榜样偶像的。
期盼自己以后也能立起来赚大钱,再找个喜欢的汉子入赘,让生的孩子随自个儿姓,百年之后再把灵位迁入祠堂。
这样一想,就觉得浑身是劲儿。
雷栗知道自己很受村里的哥儿女孩们喜欢,但不知道他们会想这么多,此时,他正和那妇人去找小生姜呢。
小生姜正在村口大树底下,和小伙伴玩蒙眼抓人。他是蒙眼的那个,小伙伴们在规定的范围里躲藏,为了不被抓到是花样百出。
妇人家的小姑娘也在此列。
她腿脚灵便,个子小,跑得非常快,往往在小生姜刚靠近她的时候就蹿走了,泥鳅一般滑溜溜的。
因为小生姜喜欢游戏玩得厉害的人,还夸过她跑得快,说明年学堂运动会,她要是报名跑步肯定能拿第一。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叫运动会,也不知道“报名跑步”是什么意思,但是小少爷让她去,那她就去。
妇人见自家闺女跟小少爷玩得好,心里轻快起来,又略微有点忧愁,不知道让闺女给小少爷做童养媳会不会害了她,也担心小少爷看不上闺女。
“金锁。”
妇人招了招手,小姑娘就抿起笑,乳燕投林似的轻巧飞快地跑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娘,又叫了一声栗阿叔。
小姑娘叫金锁。
金子做的长命平安锁。
是她的爹娘期盼她能平平安安,吃穿不愁,长命百岁。
“生姜,过来。”
雷栗也招了招小生姜。
小生姜脱下蒙眼的黑布条,瞧见爹爹就眉眼弯弯,扑进爹爹怀里,撒娇地叫他,“爹爹怎么来了呀?阿爹做好饭啦?”
小家伙是以为自己贪玩,过了饭点,爹爹来叫他回家吃饭呢。
“阿爹还没做好呢。”
雷栗笑了笑,用手帕给生姜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小家伙玩得满头大汗,还喘着气,小脸也红扑扑的。
“爹爹来是有一件事,要问问生姜的意见,跟小金锁有关。”
边说,他牵着小生姜的手,远离村口大树,不让其他孩子听见,怕事情传出去有孩子瞎起哄,对俩孩子尤其是小姑娘名声不好。
妇人也带着金锁小姑娘紧随其后,闻言略紧张拘谨地看着小生姜,但没敢先开口。
“什么事呀?”
小生姜好奇地扬起小脸,想了想说,“是金锁姐姐明年要跟生姜一块上学堂么?金锁姐姐才上学,要念一年级,有不会的地方可以问生姜。”
他看向金锁,笑弯弯的眼睛里,矜持又有点臭屁,欢快地说,“生姜明年是三年级啦!可厉害了!”
“金锁姐姐碰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生姜哦,生姜不会的,还可以问小宝哥哥。”
说到小宝哥哥,小生姜的眼睛更亮了,挺着小胸膛还叽叽喳喳的,恨不得每个人都知道小宝哥哥有多好。
“小宝哥哥是五年级,好厉害的!他从来没有考试不及格过!写字也是特别漂亮,夫子夸了好多次呢!”
“我知道了。”
金锁抿起一个小小的笑,轻轻地说,“谢谢生姜小少爷。”
“不客气的!”
小生姜摆了摆手,一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的样子,小大人似的,又忍不住笑十分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又帮助了一个人。
而金锁她娘听见小少爷要让自家闺女去上学,而雷老爷也没反对,一时间心情激荡近乎落泪。
没想到她家金锁也有能上学堂念书的一天!金锁她爹要是能看到,该多高兴啊!
同时心下大定,对小少爷同意童养媳的把握更大了。
“生姜真厉害。”
雷栗笑着摸了摸小生姜的脑袋瓜,蹲下来跟他平视,说,“不过爹爹要跟生姜说的是另一件事。爹爹想知道,生姜喜欢金锁姐姐么?”
“喜欢呀!”
小生姜不假思索地点头,“金锁姐姐跑得可快了,玩抓人游戏别人总抓不到她呢!要是我也能跑这么快就好了。”
他能跑得快快的,每次课间就能早一点找小宝哥哥玩了。
爹爹说他抓到过山里的兔子,还抓过两只大野猪。
小生姜很佩服爹爹,也想跟爹爹一样厉害。可是猪好大一只,生姜觉得自己太小了,应该是抓不到野猪的,兔子小小的,说不定能抓到。
他上回采野菜就碰见一只大兔子,但是让它给跑掉了。
要是他跑得很快,应该就能追上兔子抓住它了,村里的小伙伴就会佩服地看着他,小宝哥哥和爹爹也会夸他厉害。
小生姜光是想想,心里就美滋滋的。
知子莫若爹。
小生姜的小脑瓜在想什么好事,雷栗一眼就瞧出来了,忍俊不禁,又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才说,
“既然小生姜喜欢金锁姐姐,那要不要让金锁姐姐做生姜的童养媳呀?”
“童……养媳?”
小生姜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呀?”
“就是跟娃娃亲差不多呀。”
雷栗笑眯眯地说,“金锁和生姜现在还小呢,就先定下来,让金锁姐姐留在我们家,等你们俩长大了再成亲。生姜觉得好不好呀?”
“欸?”
小生姜又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说,“可是生姜长大了,要跟小宝哥哥成亲呀,怎么能跟金锁姐姐成亲啊?”
金锁她娘一听,心里就揪紧了,又有点懊悔脸热。
她先前不知道生姜小少爷已然有了“小宝”,要是知道,她就不会也不敢开这个口,奢想让金锁当童养媳了。
人家都有青梅竹马了,又是过了家里明路的,论情分论身份,她家金锁哪儿比得过?
但又听生姜少爷问,
“一个人可以和两个人成亲嘛?”
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难不成……生姜少爷也钟意金锁,想两个都要?
她是在大户人家做过工的,知道有些少爷身边从小就有好几个漂亮丫鬟和哥儿,十五六岁时就受用为通房。
通房做得好了,就能被抬成妾。主母看在和相公从小长大的情分,也会对这个妾高看几分。
“事实上来说是可以的。”
雷栗说,“有些人三心二意,喜欢了这个人又喜欢那个人,所以会和好几个人成亲。你不能说他是对还是不对,因为很多人都这么做,法律也允许这么做。”
“啊……”
小生姜张大了嘴巴。
他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就是像他爹爹和阿爹这样住在一块,天天在一起,爹爹赚银子阿爹做饭。还会生可爱的小娃娃,像小生姜这样。
但是他不知道还能跟好几个人成亲,村里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是只跟一个人成亲啊,他爹爹也是只和阿爹成亲……
小生姜忽然愣了一下,慢慢地睁大眼睛,十分震惊地说,“爹爹也会和别人成亲么?生姜要有两个阿爹么?”
雷栗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乐不可支,忍着笑说,“这话可不能让你阿爹听到,不然阿爹要吃醋伤心了。”
他语气正经起来,“爹爹不会和除了阿爹以外的人成亲,阿爹也不会和别人成亲。因为爹爹和阿爹是天下第一好,和生姜是天下第二好。”
“生姜是第二好呀?”
“对呀,爹爹先认识阿爹的嘛,比生姜的岁数要多好多呢。”
雷栗又笑起来,“所以生姜想想,如果小宝哥哥喜欢别的朋友,总是跟别的朋友玩不跟生姜玩,生姜不是小宝哥哥的第一好了。”
“那生姜是不是会很伤心啊?”
“是呀。”
小生姜点点头,“生姜会很伤心的。生姜不想要小宝哥哥只和别人玩,不和生姜玩,生姜也不会只和别人玩,让小宝哥哥伤心。”
说着,小家伙仰着小脸脆生生道,“生姜和小宝哥哥永远是第一好!小宝哥哥和生姜也是第一好!”
第208章 207.周毅还是多担心他的肾吧
最后
小生姜下了定论,“所以和好多人成亲是不好的,生姜不要和好多人成亲,也不要小宝哥哥和好多人成亲。”
“也不要爹爹和阿爹同别人成亲,生姜只要一个爹爹和一个阿爹就够了!”
不对。
小生姜忽然想起来,他还有苗爹爹和大强阿爹呢!小宝哥哥的爹爹和阿爹也是他的爹爹和阿爹的!
啊,还有朱珠儿爹爹!
爹爹说过小硕弟弟的爹爹是他的干爹爹,硕弟弟的阿爹也是他的干阿爹,朱大户阿爷是他的干阿爷。
欸?
这样算……
他好像有好多爹爹和阿爹啊……
“决定好了?”
雷栗笑眯眯地说,“生姜长大后是要跟小宝哥哥成亲么?”
“是的!”
小生姜点点小脑袋,自信满满地说,“小宝哥哥最喜欢生姜了,等生姜长大了,就会跟生姜成亲啦!”
“那现在怎么办呢?”
雷栗循循善诱,笑着说,“金锁姐姐的阿娘想要金锁跟生姜成亲,金锁姐姐也愿意,我们生姜不愿意但不想伤害金锁姐姐,对不对?”
“对的!”
“那应该怎么跟金锁姐姐说呢?”
“嗯……”
小生姜想了想,走到金锁面前,很认真地跟她说,“金锁姐姐对不起,生姜不能和你成亲的,生姜和小宝哥哥是第一好,以后要成亲天天在一起。”
“虽然生姜和金锁姐姐不是第一好,但我们还是好朋友的,以后还可以找生姜玩,生姜也会去找金锁姐姐玩的。”
“我们拉钩钩?”
小家伙伸出弯弯的小拇指,乌亮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金锁。
“好呀!”
金锁轻快地点头,抿着一个笑,跟小生姜拉了钩钩。
她不懂成亲是什么,也不期盼生姜小少爷跟自己是第一好,只要小少爷愿意跟她玩,她就觉得非常非常好了。
小少爷的爹爹和阿爹是她和娘亲的恩人,那小少爷也是恩人。
阿爹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她要报答小少爷,小少爷喜欢小宝哥哥,那她也要报答小宝哥哥。
金锁她娘听见小少爷拒绝了自家闺女,一阵失落又是担忧,怕金锁伤心,此时见她在笑而两个孩子还是那么好,就慢慢地放下了心来。
这样也好。
她家金锁模样不差,又跟小少爷关系好,日后寻摸个金锁喜欢又老实肯干的汉子,应该不难,应该不难……
小宝是第二天才知道童养媳这事的。
不是小生姜说的。
这小家伙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压根没放在心上,快快乐乐地吃了一大碗饭一个大鸡腿,又开开心心地找小宝哥哥,跟哥哥一块看故事书睡觉觉。
一大早又活力四射地跑去学堂了,上课、念书、写字、和小伙伴玩,找小宝哥哥玩,满满当当不亦乐乎。
这是金锁说的。
她娘担心这事儿会影响到小少爷和小宝之间的情谊,让小宝和他家里人不高兴,对金锁不喜,进而影响到金锁和小少爷的关系。
她还盼着沾雷家的光,让金锁嫁个好人家呢,就让金锁寻个机会,跟小宝主动提起认个错。
小宝倒没在意。
原本他和小生姜就是家里大人开玩笑,调侃他俩才随口说的娃娃亲,只有小生姜当真了,一门心思认为日后肯定要和他成亲。
不过小宝觉得,这多半是小生姜年纪太小,不懂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俩是天下第一好,就把友谊误当成夫夫间的情谊。
小家伙又爱黏他,觉得能天天在一块真好,才想跟他成亲。
小生姜才四五岁呢!
真要谈论婚嫁那也得等生姜十四五岁吧,那也是十年后了。
他长到现在也才十二岁,十年后那真是非常非常遥远了,而那时候他都二十二岁了。他比生姜整整大了八岁。
也因此,小宝其实不太觉得生姜会和自己成亲。
他那么小,应该找一个岁数差不多的,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好姑娘或好哥儿。比如金锁妹妹。
小宝心底是这样想的。
他也只跟爹爹和栗爹爹说过。
爹爹轻轻地抱住他,想了很久很久,说,他栗爹爹和毅阿爹对他们家有恩,生姜也是个好孩子。
然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小宝知道,爹爹想的其实跟金锁她阿娘差不多,但爹爹更在意他愿不愿意,过得好不好,所以如果他不开口,爹爹是不会让自己嫁给生姜的。
而栗爹爹也捏了捏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小孩子家家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凡事都有你爹爹和栗爹爹给你撑腰呢,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小宝先是小宝,是苗玉蕤,才是爹爹的孩子,生姜的朋友。”
小宝其实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想,他是小宝,也是爹爹的孩子生姜的朋友呀,怎么还有先来后到呢?
但他懂了栗爹爹的意思。
要是他去问毅阿爹,毅阿爹肯定也是这么说的,问大强阿爹也是,问叶儿阿奶、大山阿爷肯定都是。
他有这么多人疼呢!
小宝在日记里写下这一句,抿唇翘起,又开心起来了。
雷栗不知道小宝这孩子想了这么多,对于小宝和小生姜成不成,他也压根没有在意,这有啥好在意的?
成了那就备聘礼办酒席呗,不成那就备嫁妆办酒席咯,不就是办一门喜事和两门的差别?
办两门还能收两回份子钱呢……
比起这没影儿的事,还是研究怎么怀上二胎更靠谱。
最好一举得哥儿!
至于周毅……
他还是多担心担心他的肾吧。
村学的秋季学期是十一月初放寒假,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场冬季运动会要举办,还是两个村学联合办的。
三里河村村学和四里河村村学。
这是今年夏天,小生姜和村里孩子在比谁跑得快,小生姜发现有好多人比他快,兴奋地跟阿爹说的时候,好奇了一句,不知道谁才是跑得最快的。
其实也是他还小,才跑不过那些大孩子,要是跟年岁差不多的小朋友比,生姜跑得也非常快。
而周毅忽然想到,可以在学堂办个运动会,趣味性大于比赛的那种,长跑、短跑、接力赛、跳高、跳远,抛实心球和抛绣球之类,还能比抓鱼插秧等等。
还能办一些文娱活动。
比如唱歌比赛、跳舞比赛、书法比赛,还有绣花,比谁写字又快又好、谁记性最好背得最多……
总之什么都能热闹一下。
周毅之前起建村学的念头时,没有想这么多,弄个地方,给村里小孩子识字启蒙、交朋友玩耍,这就可以了。
他离读书时代都过了十多年。
在现代又没老婆没孩子,朋友们要经历的给孩子做手工作业和废物利用活动的痛,他都没经历过,当时他还笑话朋友呢,自然想不起来要搞点文娱项目。
雷栗也没经历过活动五花八门的现代教育,更想不到。
而雷栗听了周毅的话,就说干脆办大一点,搞个村庆好了,从十一月中开始,一连七八天十天都成。
反正过了秋收,村里人也没什么事干。
听说学堂要办“运动会”,每一项“运动”的前三名还有彩头拿,村里人就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鼓动自家孩子去参加,哥儿姑娘也被撺掇着报名。
曹夫子来三里河村村学上课,听闻了村庆的事,也十分期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跟四里河村一块办?两个村子隔得也不远,中间还有一大块空地正好够办。”
如此。
就变成两个村的联谊庆日了。
而其他临近的村子,甚至镇上的人听说了,庆日当天也纷纷来看热闹,最后竟是人山人海。
像跳远、长跑、接力赛这运动类的比赛,是按年级比的,分成一二年级、三四年级、五六年级三栏。
而像唱歌、跳舞、绣花这艺术类的比赛,就不拘年龄大小了,谁最好谁就是第一名,而评委就是学堂的三个夫子、雷栗和周毅和两村村长。
其中夫子一人占两票。
也不是太正规,所以大差不差就成了。
王晟那几个从东原来的人,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活动,他们也不是府城人,府城关于三官的生辰办得很隆重很大,但他们都没有见过。
所以一个个的都睁大了眼睛,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而这活动本来是给学堂的孩子办的,默认只有学堂的孩子可以参加。
但后来雷栗和周毅看见从外地来的人这么多,里头有不少的孩子也想参加,就改了参赛规则,变成年龄符合的孩子就可参与。
这可让孩子们高兴坏了。
尤其是王晟他们,也有好几个孩子,原本以为自家娃娃只能看着村里孩子玩,没想到也能去。
村里大人有点不高兴,因为加上外地的孩子,自家孩子拿彩头的概率就变小了,但也没有说什么。
小生姜自然也参加了好些活动,长跑啊、跳远啊。
他还帮小宝哥哥报名了好多活动,比如写字、背书,小宝哥哥记性好,写字也漂亮,肯定会拿奖的!
庆日到最后一连办了六天。
到最后一日,竟是连知县徐兴哲大人也带着妻子孩子来看热闹了,还让孩子去参加了两个活动。
第209章 208.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村庆日办得热闹。
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比赛和游戏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给了这些没有什么娱乐的老百姓很大的冲击力。
但最让他们震惊的是,这村学竟同时招收汉子、哥儿和女孩念书,还同在一个教室,只分年纪不分性别。
西岭人虽然比中川、文盛和北京都要开放一些,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但也没有在一块念书上学的。
而这村学里三位夫子,就有两位女夫子,只一位男夫子。
这让镇上乡里一些守旧迂腐的乡绅、读书人很是不满,更别提县城里,那些自诩高门大户规矩体面的富贵人家,听闻之后对这三里河的村学很是不屑。
但这风向在知县徐兴哲大人去往村庆,还携妻带子,尤是在知县大人家的少爷千金都参与到其中来后,就大为转变了。
有夸这村学是开创先河,一视同仁有教无类的;有夸这村学的哥儿女孩精神饱满,真真水灵秀敏的。
有夸这三里河村人杰地灵,出了雷栗和周毅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还有夸知县大人慧眼识珠的……
雷栗在县城的名气原本就不小,这下更是成了风头上的人物了。
他的“一家”系列门店都成了县城贵人的心头好,再者知县大人的青眼有加,又同中川蒙家交情匪浅,这名气能不大才怪呢。
但雷栗到底是乡下村里泥腿子出身,还是个哥儿当家,县城那些自觉有头有脸身份尊贵,又不是做商贾的人家,就对他不是那么看得上眼。
早几年知道雷栗和周毅在村里搞了个四不像的村学,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私底下还甚是轻蔑,说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有一点规矩。
只有三里河村周边的小老百姓是真心敬佩雷栗和周毅,羡慕村里孩子能念书,哥儿女孩还是免费上学。
甚至有托关系想让自家孩子来村学念的。
村里人谁没有几个亲戚?亲戚求上门了,带着孩子又抹泪又诉苦又威逼的,这村学是让他们进还是不让?
当然不让。
村学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自己村里的孩子,别的村孩子也收了,那镇上的呢?从县城过来的孩子呢?
村学可是汉子学生只用一半的学费,这学费还特别低,而哥儿女孩是免费上学的,收的孩子多了那这部分开销呢?谁出?难不成还要雷家出?
雷栗又不是专干慈善的!
而且这村学就三个夫子那么点大地方,哪儿容不下那么多孩子?别到时候外人的孩子没有教好,自家的孩子也学不好。
就都给或婉拒或强硬拒绝了。
这当然也让雷栗遭受了一些骂名,说他冷血自私两面三刀,但雷栗又不在乎,被骂两句又不会掉两块银子。
而现在知县大人一来,一夸这村学办得好,这些老百姓也跟着连连夸了,风评一下扭转,全是赞誉。
而雷栗
依然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你倒是豁达。”
知县徐兴哲大人瞧见雷栗那洒脱样子,摇摇头失笑道,“来都来了,不请我瞧瞧你们办的这鼎鼎大名的村学是什么样子?”
“称不上鼎鼎大名,只是这地界学堂少学费又便宜,便有点名气罢了。”
雷栗笑道,“县尊大人大驾光临,雷某自然是扫榻相迎欢欣鼓舞。不过乡野村陋,有不足之处,还望大人多多指教。”
“哪里话。”
徐兴哲摆了摆手道,“不瞒你们说,这两所村学我早有耳闻,我这次也正是为这村学来的。”
“哦?”
雷栗面上微微挑眉,但心里却是不意外。
徐兴哲贵为知县大人,一声招呼不打就大老远跑一趟,还特地拖家带口的,说只是休闲游玩那谁都不信啊。
“听闻这村学开课启蒙,不拘泥于性别而均有收招,教学内容新颖有趣,与一般私塾学堂大有不同。”
徐兴哲正色说,“正巧这两年县衙的账面上还算好看,我打算先观摩一番,与你们摸个底儿,看能否在县内各地开设这类学堂。”
“自然。现今若是要开,也只能先在县城试试,虽做不到免费,不过这费用倒是可以再降一降,起码做到大多数百姓都担得起。”
徐兴哲很有野心,也很有头脑和手段,但苦于没有门路。
他在来清米县之前就在别县做过五年知县,也是做出了政绩,又恰好得一位致仕隐居的大人青眼,才能来到这富庶的清米县当知县。
而之前利用县内的富人雇佣南江难民修路一事,为他添了很大的政绩。刚好当时五年任期已到,可以调任去更富庶的县城或者往上走动一两级。
徐兴哲也递了帖子疏通好了关系,但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盯上的位置被别人给抢了,听说是跟府城那边有关系,是某个同知大人的侄子。
徐兴哲只能继续窝在清米县又当五年知县,把他气得半死。
但木已成舟,骂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徐兴哲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一次不成那就接着来,总有一次他能成功往上爬。
而这次他打算在教化启蒙上下功夫。
“这学堂若是办好了,那就是立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而最为领头羊,也是村学典范,雷老板和周老板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徐兴哲笑眯眯地说。
“不敢不敢。”
雷栗笑着摆了摆手,道,“只是看村里的孩子苦于穷困,没有书念,思及自己日后也孩子,为人父母,才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大人是知县,是老百姓的父母官,才是真的心系子民功德深厚,必定能平步青云如日中天。”
“少来了。”
徐兴哲笑骂了声,“也别说什么互相恭维的话了,这事若是办成了,我能升官,你也少不了好处。”
“那就合作愉快了。”
雷栗笑了笑,心里却腹诽,不是你先客套的吗?不恭维几句你能这么乐呵?
几人边聊边往三里河村的村学去。
因为雷栗是投资商,周毅是学堂创始人,阿肆姑娘才是村学的学堂长,而其他两位是一线教师,就将三人都请了过来与之同行。
阿肆三人都有点拘谨。
不过阿肆到底是去过西岭府城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的,在短暂的几句闲聊之后,就恢复了平淡从容。
琴娘和曹夫子是局促拘谨,又带着激动和喜不自胜,尤其是后者,更明白从万千读书人中杀出来又当上知县有多不容易,所以更敬佩徐兴哲。
“学堂内设有六个年级,六岁便可就读一年级,一年有两个学期分为春季和秋季学期,有寒暑两次假期。”
“每月有月考,学期末设有考试,两次考试不及格者,留级一年,最多每年级留一次,六年级考试及格即可毕业……”
阿肆学堂长不紧不慢地给徐兴哲介绍村学内的基本构成和规章制度,还有教学内容和基础设施等等。
“教学科目设有语文、算数、音乐、美术、体育、劳作、刺绣、基本常识……”
“这是村学的体育场,用来上体育课的。这跑道是为跑步而设,有几条并行跑道。这是单杠和双杠可做引体向上,这是沙地可以跳远,这是用来抛绣球的,绣球通过板上小洞即可得分……”
“村学有三位夫子,分别教授不同的内容,有些科目我们会聘请村里人做夫子,比如插秧课就是雷老板的阿爹,辨别野生菌是村里的苗夫郎……”
阿肆姑娘做大体解释,琴娘和曹夫子做补充,有些地方雷栗和周毅也会解释一二,比如某些科目的意义和目的。
徐兴哲是正统读书人。
从小就是在私塾中接受的正统教育,所以有些东西,比如算数课、插秧课、基本常识课,在他看来多少有点无用或者不正经。
哪有插秧还专门开一门课的?教怎么采菌子做什么?这不是带学生进山里玩么?而且菌子不是那几样么还需要认?
但经过雷栗和周毅的解释,徐兴哲恍然大悟并给予了高度肯定。
“我们要开的这村学,是面向普通老百姓的。他们的生活离不开吃穿住行,而教授他们的孩子如何去科举考试,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周毅说,“教孩子如何插秧种田,其日后就能靠种田养活自己。教他们刺绣缝补,就可以靠卖手帕、帮人缝补衣服赚钱。”
“而自家衣服破了也能缝补,多少能省下几文。”
“对。”
雷栗点头道,“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有很多东西看似是无用的,实则有些能吃有些能入药,野菜野果可以果腹,药草治病救人。”
“譬如我村里有几个东原来的难民,他们一路颠沛流离,却因为不太认得我们西岭的野菜,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命大才来到了我们村里。”
雷栗笑了笑,道,“我相公有一句话,我很喜欢,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教他们怎么生活、有一技之长,比直接给他们银财米粮还好。”
“银子可以救急,但不能救穷。”
“说得好!”
徐兴哲大为高兴,拍手道,“是我眼高手低了,只看得道远方看不到跟前。”
第210章 209.没做坏事
除了这些科目和学堂的设施之外,最得徐兴哲心意的,就是周毅编的那套儿童启蒙绘本。
这套绘本简单易懂,学龄前即1-6岁的小孩子都可以看,甚至可以作为幼儿教育,而不单单是读书启蒙。
不过,这套绘本的内容都带着绘画,想要大量制作成册比较费时费力,不能一下子就推广开来。
徐兴哲翻开一本《识字》慢慢瞧,又翻看其他的几本,脸上绕有兴味。
“这套书真不错。我家那小子今年五岁,正巧适合他,简单明了没有丝毫晦涩,图案也生动活泼。”
“毕竟是给小孩子看的书。”
雷栗笑了笑,翻开一本《识字》露出扉页,“因为是给小孩子们使用的课本,在书扉上,我们还留了两栏书写姓名班别的地方,方便孩子辨认自己的课本。”
“这套绘本原先是定为一年级孩子的课本,但后来其他年级的孩子也想要,就两个村学的全年级都发了,连同已经毕业的孩子,人手一份。”
村里小孩多的人家还想多要几份,让已经读书的哥姐来教弟妹。
这本不算什么。
村学使用的绘本是雷大山雕刻木头模板,然后由雷惊笙小店里的哥儿姑娘们印在纸张上,再缝制成册。
都是一个村的,印都印了,多印几份给他们倒无所谓。
但是这家想要几本给小孩子,那家又想要几本用来送亲戚,还有想用来送礼走关系的,雷惊笙小店的人印死都不够他们霍霍的。
雷栗就拍板了。
除了供应村学的学生,一本不送,而是把这套绘本放在雷惊笙的小店里售卖,谁想要就去店里买,买多少套都行。
雷惊笙有好几家小店。
一家玩偶店、一家漫画店,还有一家绣品成衣店。
这套绘本就放在漫画店里卖,因为是启蒙益智书籍,不是奔着赚钱的,就定了个白菜价,赚个辛苦费。
“到我妹妹店里买漫画书的,哦,也就是市井上说的连环画书,多半是家里有点银钱的小孩子和少年。”
雷栗笑着道,“瞧见这新颖的绘本,一问店员,买上一本几本,或是不买,单单知道有这本专门给幼儿的书看,回去当趣头跟朋友家人聊起。”
“那慢慢的,知道这本书的人越来越多,家里有小孩子的会买上一套几套,这书也就能推广开了。”
“你这定价确实便宜。”
徐兴哲也笑了笑,打趣道,“倒是一点都不像商人做派。商人重利。若是画漂亮点包装精巧些,拿去送人,譬如我这个知县大人……”
“哦,我这官位倒是小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雷栗一眼,似乎意有所指,“不如送给中川蒙家,蒙老爷肯定有路子再往上递一递,接着跟哪位大人卖个好,可比单单卖书赚多了。”
“若是我自己,倒是想这么干。”
雷栗也笑眯眯地接话,像是促狭自己,“只是这套绘本是我相公编纂的,费了不少心血,还跟村学几位夫子、蒙家三公子探讨再三。”
“一次次完善改进,才成今天徐大人面前这模样。”
“我相公本心是为了孩子和百姓,我若是拿去曲奉承迎上,满身铜臭味,怎么对得起我相公的呕心沥血赤子之心?”
“……”
周毅一直待在旁边不怎么说话,此时听到雷栗这几句,抿了抿唇,耳根却热了一点。
“这确实是。”
徐兴哲瞧了周毅一眼,哈哈大笑打趣道,“雷老板和周老板感情甚笃,情比金坚,真是让人羡慕啊。”
“徐大人同徐夫人相敬如宾,情深谊长,也让人敬佩。”
雷栗也笑了起来。
两只老狐狸一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而阿阿肆姑娘不动声色,心里若有所思,只有周毅、琴娘和曹夫子真以为他俩相谈甚欢。
等徐兴哲借故离开之后,雷栗和周毅也出了村学。
村里人大多在村庆那边的场地,村学又已经放了寒假,附近没有什么人,雷栗慢慢走着边压低声音道,
“徐兴哲这狐狸野心不小。刚刚还在试探我们,会不会把这套绘本进献给蒙家。”
“……啊?”
周毅愣了愣,回想刚刚他们说的话才明了,“我说徐兴哲怎么突然提到蒙家,原来他是在试探我们?”
“蒙家财大气粗,虽然是商贾但势力不容小觑。不但跟中川府城有关系,二公子又刚娶了西岭知府的小姐,都比徐兴哲有分量,难怪他会担心。”
“是啊。”
雷栗点点头,道,“如果是为了更好地推动这套绘本,换取更大的利益,那自然是跟蒙家合作更好。而且我们和蒙家的关联已经如此紧密,怎么都比徐兴哲值得信任。”
“但是蒙家明知道我们已经在村学里推行了这套绘本,蒙络却没有写信过来,说要跟我们合作。”
“这是为什么?”
“确实……”
周毅微微一愣,思索道,“是因为蒙家不好出面?”
“我猜是的。”
雷栗点点头,瞧见路边有几颗开的正好的野菊花,紫色花瓣金色花蕊,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
他随手摘了一朵把玩,边道,“可能是蒙家现在的势力太大,树大招风,又正是战时,所以不想,也不能出这个风头,以免引来烧身之祸。”
“或者是这件事太大,蒙家自己吃不下,就顺水推舟,让徐兴哲来做,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官,报到朝廷那儿,大头肯定还是西岭知府拿。”
“而西岭知府是蒙家的亲家,怎么做蒙家都能占利,没必要跳过徐兴哲犯他的忌讳,怎么说他也是地头蛇。”
“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是徐兴哲针对我们,针对蒙家,也有的是法子。”
“确实是。”
周毅慢慢地点头。
他睨着雷栗指尖转的那朵紫色野菊,忽然想到以前,他们去县城开快餐店赚了第一笔大钱后,村里人想挖雷栗墙角,塞人给他做妾。
偏偏他比较迟钝,不明所以,不知怎么惹了雷栗生气,被他阴阳怪气好一段时间,就绞尽脑汁哄雷栗开心,给他做了一顿大餐又送了一束野花。
那野花里就有这紫色野雏菊。
他偷偷摘下一朵,趁雷栗往前走时,轻轻别在他的发间。
蔚蓝的发带。
乌黑的长发。
紫色的花。
意气风发的青年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转过头来,轻轻瞧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熠熠生辉。
“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也莞尔笑道,“没做坏事。”
雷栗轻哼了一声,叫周毅凑近来,然后将手里的小紫花别在他的发髻上,低笑道,
“好了,这下咱俩一样了。”
周毅刚穿越时是现代的寸头,看着很有威慑力,大佑朝也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规矩,他嫌扎头发麻烦,一开始也没有留长。
后来他给雷栗扎头发束发髻多了,熟练了,就入乡随俗留长了头发,也给自己束了个高马尾。
此时他和雷栗穿着款式相差不多的衣裳,束着发,戴着同款的小花,还真有几分夫夫装的意思。
虽然那小花跟周毅不太搭。
雷栗看着那微微摆动花瓣的小花,闷闷笑了两声,
“再摘一朵,等会给生姜也别上……摘两朵吧,生姜的小宝哥哥也要一朵。”
“好。”
村庆日结束后,清米县很快也迎来了冬季,下了第一场雪。
徐兴哲野心勃勃想要建的百家学堂,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再动工,不过可以先将启蒙课本赶制出来。
而且,他打算在县城同时建两座学堂,一座是给有钱人的四方学堂,一座是给老百姓的百家学堂,而这两所学堂的制度规章,自然会有所不同。
县城里的只有私塾,县学是为考上秀才的读书人建立,提高中举率的,受朝廷直接任免,属于有编制吃朝廷饭的,不受知县的管辖,两者相互独立。
有钱人家的孩子要读书只能上私塾或者请夫子到家里教导,没有一个专门的学堂,而徐兴哲就是要开这个先例。
本质上,四方学堂相当于私立贵族学校,不单是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念书学习,也是给他们交际人脉的。
而那一座百家学堂算是公立学校,是真正用来开蒙教化的,使用的课本也是普通的雕版印刷,而不是前者用的人工绘制上色的精致版。
这么大的事,作为合作伙伴,徐兴哲自然递了消息给雷栗和周毅,言辞透露自家孩子也会去四方学堂,邀请他家生姜同去。
不过夫夫俩都不打算送。
“这都不是诚心去念书学习的,送我们生姜去干什么?”
雷栗撇了撇嘴,“我们生姜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上学不过是顺带的,认识那么多人脉做什么?他爹爹我不就是他最大的人脉?”
周毅点点头赞同。
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就行了,童年过得多快啊,他可不能让生姜去一个可能都攀比刷心机的地方。
“不过这徐兴哲还有点本事,居然能请动一个进士去四方学堂教书,还有两个当年排名不后的举人。”
雷栗轻啧了声,“教书的功力不知道怎么样,面子肯定是有了,能哄得城里那些人高高兴兴地送钱了。”
第211章 210.皇帝驾崩了?
战事没波及到清米县,三里河村人过了个还算顺遂的好年。
只是从东原南江那边过来的年货少了,物价也稍稍上涨了一点,尤其是米价,人可以几天不吃肉,但不能不吃米,这让西岭百姓小有怨念。
三里河村人也有点微词。
因为十月底卖稻米时,县城的米商收的是老价,四文钱一斤,他们还要费大力气运到县城去。不然直接在村里卖,就会被压到三文半一斤,黑心的甚至会压到三文钱。
米铺里的卖价却上涨了半文钱一斤,卖到了六文半,连陈米也涨了一点。但做工挣到的钱还是那么少。
“听说府城那边的米价涨得更高,七八文一斤的都有!”
“那我可不敢吃米了,都跟猪肉一个价了!”
“府城的猪肉卖得也贵啊!又不像我们村里养猪的人多,自己村里卖得便宜,听说中川那边的猪肉要二十文一斤呢!”
“嚯!这么贵?”
“可不是?十月底蒙家船队收稻米,我听船队上的人说的,中川府城的米卖得也贵,今年兴许会涨到十文钱一斤!”
“十文钱!”
几个婶子夫郎闲聊着,其中一个夫郎家有牛车,他能跟丈夫赶牛车拉稻米去县城港口卖,就顺耳听了一嘴。
听到的村人都惊叹不已,有个婶子边择菜边感叹地说,
“我家要是能把稻米运到中川去卖,那不得赚得盆满锅满?怪不得蒙小公子家那么有钱呢,还供得起秀才念书……”
“过两年你家攒出银子了,不也供得起么?曹夫子说你家小子学得不错哩,可惜我家是个哥儿不能考秀才。”
“哪儿比得上栗哥儿家?他家生姜那念书才叫好呢……”
这择菜的婶子说着,余光瞧见雷栗了,就咧着笑热情地招呼他道,“栗哥儿,到哪儿去啊?吃了没?婶子刚摘的小青菜嫩着呢,给你捎一把回家吃?”
“不用了婶子……”
雷栗只是出来闲逛,刚好路过,听了几句闲聊又被塞了一怀的小青菜嫩韭菜,都是婶子阿叔们送的。
村里受他家恩惠颇多,尤其是去年十一月时办的那个村庆,让十里八乡都见识到了他们三里河村有多好多阔气。
光是瞧见那些羡慕嫉妒的表情,都够村人显摆炫耀好久了,进到县城里都昂首挺胸不生怯了,别人要是问是哪里人,每个村人都会自豪地说是三里河村的。
县城人又怎么样?
他们有免费的便宜的学可以念吗?他们有自己的学堂吗?有热闹的村庆吗?知县老爷有夸他们的孩子水灵吗?
没有吧?
他们村可是独一份的!
好吧,四里河村的也有,不过兄弟村那不就是一家人么?分什么你我啊?
自然而然的,两个村的关系愈发紧密了,而三里河村人也对雷家人更好了,生怕他们“想不开”又回县城住,久而久之就定居县城不回村里了。
村里跟金山银山有关系,哪有金山银山就在村里踏实啊?
这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因此……
大年初一那天,村里人来雷家走动送的那些青菜鸡蛋,雷栗家吃到正月都过了,都没有吃完。
而雷家人每次一出门,在村里走一圈又能收到一兜农家菜,甚至有时村里人去县城买猪肉都会给雷家买一份。不过事后雷家自然也给钱了。
雷栗此时看着怀里的小青菜嫩韭菜,都有点哭笑不得。
行吧。
让周毅用蒜米炒个青菜,再做个韭菜汤,生姜喜欢韭菜馅饺子,今晚就做饺子吃,纯肉馅儿也做一份。
雷栗边慢悠悠地回家,面上看着心情还挺好的,但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他之所以出来闲逛散步,就是方才接到蒙络的消息,说过年时东原和文盛的战事吃紧,战况不太好,去了边关前线的五皇子都没能回京过年。
跟他家关系好的朝廷的某个大官去年透出消息,说皇帝病重,今年他爹隐晦地问了一下,那位大人讳莫若深避而不谈,应该是还不太好了。
要是皇帝突然驾崩了,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肯定会朝廷动荡军心不安,引起百姓惶恐。
若是这时候,几个皇子还来一场帝位之争,那不知道动荡多久才能安定下来。
最坏的结果就是相争的皇子势均力敌,谁也不服谁,然后明争暗斗,接着反目成仇分裂成王,那最后上位的不是个残忍的暴君就是个好运的蠢货……
不怪雷栗想这么多。
他听的戏文和周毅讲的一些历史故事就是这样的,朝廷里的暗潮涌动和皇位之争的残酷那是他们老百姓想都想象不到的。
周毅还说,有个国家的历史上,还曾经出现过五代十国大分裂时期……
他可不想大佑朝也分裂成这样,自己人打来
打去的,血流成河,最后却让外朝人占便宜看笑话。
不管是五皇子还是二皇子、三皇子,还是个年幼的小皇子继位,甚至皇子都死了,让贵君登基、太后临朝干政也成,别是四皇子那种又蠢又坏的就行。
雷栗心事重重地回了家,瞧见自家可爱的小生姜扬起笑脸,甜甜地说爹爹回来啦,心情才好那么一点。
“是呀,爹爹回来啦!”
雷栗也笑起来,蹲下来给生姜看自己怀里的韭菜,“快看,有韭菜哦!今晚做韭菜肉沫饺子好不好?”
“好呀!好呀!”
小生姜开心地点头。
其实小家伙喜欢吃韭菜,也喜欢吃鸡蛋,可以做韭菜鸡蛋饺子,但他一吃韭菜鸡蛋就过敏起红疹,只能拌肉馅了。
雷栗摸摸小生姜的脑袋,挥挥手让小生姜继续写作业
嗯,小生姜的寒假作业,他阿爹不仅弄出了启蒙绘本,还把现代的《寒假天天练》也弄出来了。
还叮嘱学堂的夫子,发作业的时候,让孩子们回去告诉家长盯着孩子们写昨天,一天写一页……
这导致村里有些孩子特别讨厌周毅,如果不是他,他们就不用放假了还天天写作业,也不会因为忘了写,被家里爹娘揪耳朵追着打了。
而周毅已经在琢磨《暑假天天练》要编什么题目了,甚至还想来场开学考,编几套卷子……
周毅对编书编卷子这项活动乐此不疲,除了做饭看书和被雷栗压着怀二胎,他终于有别的事情干了!
这也是现实所迫。
他对蒙络传来的那些消息也很揪心,但他只是一个小商人的入赘丈夫,没有很多的钱也没有很大的智慧,更没什么权势。
他平定不了战事,也救不了东原流离失所的百姓,只能编书做点自己觉得有用的事,发发余热了。
甚至因为最近不太平,雷栗都有所收敛,不闹着周毅要二胎了,就怕孩子出生了,也要颠沛流离。
而这事雷栗和周毅都没跟别人说,蒙络捎来的书信,只要是涉及朝廷有关皇宫的,看完后夫夫俩都会烧毁。
古人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时间进入二月。
春天的小雨淅淅沥沥。
村里热热闹闹的,要春耕培育秧苗了,辣椒种子、番茄籽也撒下了。山里的菌子发了起来,春笋也在一声声雷鸣中拔尖。
村学开学了。
周毅真的给学堂的孩子们来了一场开学考,让这些幼小的心灵破碎一地,好在是不改卷不批分数的,让某些贪玩忘事的小孩子免于家长的藤条炒肉。
像小生姜这类勤勤恳恳学习,每天按时完成作业的乖小孩,就算不用看分数,都知道自己都答对了。
一放学就开开心心地告诉爹爹,自己开学考试了,考得很不错呢!
“有一百分哦!”
小生姜挥舞着小手说。
他哪儿知道一定是一百啊?
不过是卷子满分是一百,小家伙觉得自己写得老好了,可厉害了,所以信誓旦旦得意洋洋地说了一百!
“哇哦!”
雷栗很配合地摸摸生姜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表扬他,“考了这么多啊?生姜好厉害哦!回了家让阿爹给生姜煮大鸡翅吃,吃两个,好不好?”
“好耶!”
小生姜欢呼雀跃。
小家伙比起鸡腿更喜欢吃鸡翅,因为夫子说过,展翅高飞,就是跟小鸟一样飞得高高的,有大出息。
他也要飞得高高的,有出息!
虽然他不太明白什么才叫有出息,应该就是像爹爹那样赚很多银子,像阿爹那样读过很多书、会做好吃的饭吧?
小生姜拉着爹爹的手,快快乐乐地回家,等着吃大鸡翅。
在他们旁边经过的,也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或者蹦蹦跳跳自己回家的学生,放学了,真是值得高兴。
与此同时。
安武帝真的驾崩了。
国丧。
要举国哀悼。
但这时候的消息传得没有那么快,等到新皇都登基继位,大赦天下了,天下百姓才后知后觉上一个皇帝没了。
有些村镇离县城远的,县城里人人都穿上了素麻衣,通报的小官吏才跑到他们村,说先帝驾崩了要着素服一月,三月内不可婚嫁办酒宴,不可高声作乐等等。
清米县的路是修过的,马儿跑得快,所以徐兴哲上午知道这事,下午雷栗和周毅也知道了。
先帝崩了。
他们有心理准备。
但登基的居然是三皇子?!
第212章 211.将军项宠,性行淑均
怎么会是三皇子?
不是说三皇子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还是个温吞中庸的烂好人吗?不是说他母家势力不大吗,怎么就当上皇帝了?
四皇子不是皇后嫡出的皇子?不是说皇后母家的势力很大?怎么就让三皇子登基了,四皇子死了?
五皇子虽然不在宫里,但他的母家呢?他的谋士呢?他那一党的朝廷官员就眼睁睁地看着三皇子继位?
七皇子虽然年幼,可母家背靠户部,也有一争之力。
二皇子足智多谋,自己当不成皇帝也可投靠其他皇子,捞个从龙之功,而不论是五皇子还是四皇子都比三皇子强吧?
雷栗实在想不通。
自从当年在县城港口,三皇子忽然笑着投来那一瞥,他就觉得三皇子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但三皇子的继位未免太利落迅速了些。
先帝才死了半个月,新帝都大赦天下了!
这未免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但也没必要没事找事,雷栗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谁坐皇位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新皇一心为民生,不是昏庸无能那一挂就行。
事实证明。
三皇子现在是新帝了,确实不是走了狗屎运才登基的。
刚坐上皇位,就针对目前的国情,利落下达了一条条法令措施。
先是封了一位早已致仕的老将做镇北大将军,率领大军前去支援武兴,又封了一个名叫项宠的伐东大将军,领数万精兵前往东原,且均有先斩后奏之权。
就是西岭边儿上的塔金国暂时还没有任何攻打大佑朝的迹象,新帝也派了一位大将军过来镇守。
与此同时,大开国库,命二皇子为钦差大臣前往东原赈灾,还带了一批御医和数十车草药,免费为百姓诊脉治病。
在此之前,一道圣旨并一块亲笔御赐的匾额先飞往了中川蒙家,命蒙家为第一皇商,匾上题名【济世通达人家】。而后蒙家所有米粮发出,一部分作为军饷,一部分为赈灾粮,发往东原、文盛和武兴三座前线府城。
之前那些政策,虽让雷栗和周虽有些惊讶于新帝的雷厉风行,但是这道圣旨才让夫夫俩觉出一些不同的意味来,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蒙家作为米商,虽然是中川数一数二的那一批,但并不是最有钱、底蕴最深厚的,为什么偏偏是蒙家?
且只有蒙家?
但不管新帝如何打算,蒙家已经收拢了自家生意,纷纷关门,将一船船一车车米粮运往三条前线。
新帝撑腰,粮草充足,前线大军精神大震,一鼓作气打服了草原外族,万夷国也是节节败退。
终于。
在今年秋末,大佑朝大胜,外族俯首称臣。
出人意料的是,新帝拒绝草原外族称臣上供,杀了外族使臣和外族的王,并派官员前往外族进行接管。
外族共有三十六部族,部族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之前是其中一个大族统治了三十六部,成为了王族,其首领也成了共同的王。
此时,王被杀了。
大佑朝还想趁火打劫,收归他们,三十六族就分裂了。
有的部族想要归顺大佑朝,不想继续打仗让族人死伤,而有的部族不服大佑朝,还想继续反抗大佑朝。
所以虽大体上已拿下外族,但还需要很多的磨合,估计外族真正信服并融合为大佑朝的一份子,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光阴才行。
而另一边,万夷国同样兵败想要派出使者和谈,但同样被大佑朝新帝拒绝,老将军和项大将军乘胜追击,在今年年冬,杀到了万夷国首都。
万夷国的皇帝抛下首都,带着一众皇室落荒而逃,一直逃到了万夷国的西边,而大佑朝成功地占领了万夷国原先国土的三分之一,版图再度扩大。
这些消息,有些是蒙络写信告诉雷栗和周毅的,而有些是他们自己听来的。
清米县的水运发达,不少商人来来往往,特别是在战乱这种关键时候,看准时机进行倒卖,很可能就能大赚一笔。
因此市坊间小道消息如大雪般纷纷扬扬。
“项宠大将军知道不?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幸而皇帝陛下慧眼识珠,将他从一个小侍卫提拔成了大将军!”
“这可真是平步青云了!”
“这也是项大将军自己厉害!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项大将军犹如杀神在世,单枪匹马就直直杀入敌营里,一路上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那小小外族根本就抵抗不住!”
“镇北大将军也厉害!布阵如神,料敌先机,一路打到了万夷国国都!”
“一个是英雄宝刀未老,一个是英雄出少年!听说项大将军才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呢……”
“不知道哪位千金天仙这么有福气,能嫁给项大将军……”
老百姓谈论纷纷,还有人将之编成了说书段子、戏折子,说那项大将军怎样英姿神武智勇双全,打得那外族嗷嗷叫连连投降。
但雷栗敏锐地察觉到有点不对,他皱眉思索道,“感觉……像是有人在故意捧杀给项将军,造出一副功高震主的假象,好让新帝……卸磨杀驴?”
这不是雷栗想太多。
而是竟有人说,新帝是得到了项将军的助力,才能继位以来一帆风顺,大佑朝军队才能势不可挡。
还有人说这项将军是地官大帝之下的武神降世,见大佑朝百姓受外族之苦流离失所,特来帮新帝平定天下。
反正越说越离谱。
“我感觉也有点。”
周毅皱了皱眉,道,“希望新帝不要因为这些谣传,对这位护国有功的大将军心生嫌隙。”
“希望吧。”
雷栗点点头,就把这些国家大事抛到脑后了,道,“过年我们是在县城住还是在村里住?今年打了胜仗,又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县城的烟花会想必会格外盛大热闹。
“那去县城住吧?”
周毅点点头,道,“也好久没有在县城里住了,等生姜开学再回村吧,若是安稳了,去西岭府城逛逛也好。”
“好。”
雷栗也赞同。
在这些国家大事接连不断发生时,清米县三里河村的日子依然平淡,已经到了腊月里,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过个好年了。
雷家也不例外。
因为今年年关要去县城住,在腊月中旬,雷家人已经离村,坐马车去县城的二进宅子里了,因为小生姜很黏小宝,所以将苗夫郎一家也打包上去。
外阿公家这两年赚了不少银子,已经能够在县城买一处房产。
是一处中等一进宅院,请个粗使婆子就够了,且离雷家很近,有什么事要找或平时来往都方便。
小生姜就经常拉着小宝哥哥,去找花儿姐姐和小木哥哥出去玩。
家里的大人们,雷惊笙、柳叶儿、雷大山或者外阿公外阿婆、舅舅他们就会跟几个小孩子一同出去。
快年关了,县城里越发人多热闹,就可能会有人贩子浑水摸鱼偷孩子。
除了看账本,雷栗在家也没什么事干,就总拉着周毅出去走走逛逛,只是不带小生姜,夫夫俩过二人世界。
去城外的娘娘庙上香,去爬城外的高山看风景,去跑温泉,在庄子里骑马打猎还有烤兔子野鸡。
县城的有钱人爱玩也会玩,就有人在县城外造了大庄子,圈养一些兔子鸡鸭和鹿之类,供他们打猎骑马和玩乐。
这庄子里有温泉可以泡,所以在冬天还蛮受欢迎的,到了要排队预约的程度,雷栗和周毅就排了三天才泡上。
这让周毅有点新奇。
他想到大佑朝这个世界也有比较完善的钱庄可以兑换银票或白银,虽然大佑朝明面上禁止海运,但百洄府城的海商非常之多,海上贸易也十分发达。
就是还没有物流。
也就是镖局。
周毅有点可惜。
大佑朝的商人尤其是跑商,他们南来北往地倒卖货物,其实是有一定危险的,陆路可能有土匪而水路也有水匪,所以商人们总是接伴出行,像玉哥儿他爹就总和蒙家船队同行。
有能耐的大商人还会组建自己的商队,走固定的商路互通南北。
之前大佑朝战乱,导致东原、和南江发生多伙水匪,而松墉、文盛和武兴则是土匪较多,官府衙门也抽不出人手和空闲来治他们。
比较正在打仗呢。
这土匪水匪又是一小伙一小伙的,官兵一来就蹿得飞快,哪里是想抓就能抓住的?
只要不闹大了,变成一伙大势力,官府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仗打赢了,天下太平了,大多数匪徒都会选择回去种田,剩下那小部分,等新帝和官府回过神来,肯定会把他们都收拾了。
周毅想了没一会儿,唇上一热,是雷栗贴过来亲他。
“在想什么?”
雷栗笑眯眯地睨他,“我靠过来都没察觉到?”
“我在想那些匪患。”
周毅把想的事情都说了,“这位新帝雷厉风行,要是想要治理这些匪患,估计不出一个月就没了。”
“不过五皇子也要从东原回京了,不知道会不会又生什么事端……”
第213章 212.没有被听床角吧?
在县城的日子闲散又快乐。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又到了开学春耕的时候,雷栗几家人就从县城回了三里河村。
村里又忙碌起来。
稻苗青青。
螺蛳怯怯。
雷栗和周毅摸了一桶螺蛳,准备回家做酸笋炒螺蛳,忽然就听到有人叫他俩,抬头一看是牛二树边跑过来边道,
“雷栗!周毅!蒙络少爷现在在你们家,说有事找你们,让你们快回去。”
“蒙络来了?”
雷栗有点疑惑,“他有没有说找我们是什么事?”
“这倒没有。 ”
牛二树喘了口气道,“不过他带了两个公子来,有一个以前来过我们村的,是蒙络少爷的表哥,另一个公子就不认识了,不过人长得特别好看。”
想了想,他又说,“就是看起来跟我们村人很不一样,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有种……知县大人的那种当官儿的气势……?”
“当官儿的气势?”
雷栗有些意外,思忖着,蒙络这是带了个官儿来?带官儿来找他和周毅做什么?地方官还是朝廷的官?
牛二树挠了挠头,憨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雷栗点点头,“我们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
“没事没事。”
牛二树摆了摆手说,“我就是正好路过村口,看见了蒙络少爷的马车。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成。”
雷栗应了声,边走回家,边和周毅嘀咕蒙络这回来是为的什么。
家门口果然有两辆大马车停着,屋子里传来几道声音,其中一道很是陌生又略微熟悉,听着又不像是蒙络表哥的,让雷栗有点奇怪。
周毅提着螺蛳到灶房里,放油盐让螺蛳吐出泥沙。
雷栗则进堂屋,边笑着抱拳道,“贵客前来有失远迎,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堂屋里,他娘柳叶儿、爹雷大山都在,面上都带着轻快的笑,像是刚刚被逗乐了。蒙络也乐呵呵的,旁边坐着梅与清,此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气势深沉,宛如一把暂时封鞘而一出必杀的利剑,是蒙络的表哥向冲。
与上次来在村里考察辣椒时气势截然不同,仿佛经历了什么惊涛骇浪。
而另一个面生得很,一双丹凤眼笑意浅浅,很是温和识礼地看向雷栗,气质暖煦,犹如三月春阳,让人顿生好感毫不设防。
青衣玉冠。
君子温润。
雷栗却瞳孔微缩,心脏都猛猛跳了一拍,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说话,惊疑不定,不知道他来是做什么。
雷栗余光偷偷暼向蒙络,见他一脸傻白甜样儿,依然笑呵呵地吃着糕点,跟他娘柳叶儿说话,就知道蒙络并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
只是……
他想到去年那道传到中川的圣旨,让蒙家一跃成为大佑朝最尊贵的商贾,连亲家西岭知府也水涨船高,不久就高升回了北京都,变成了新帝身边的红人。
蒙家跟新帝的关系不简单。
但他不知道这种不简单到底深到哪种程度,以至于新帝居然在蒙络的陪同下,亲临清米县,来到这小小的三里河村,特地为了见他和周毅?
雷栗思绪百转千回,除了一开始一闪而过的震惊狐疑,又变回了笑眯眯好脾气的生意人,笑着作揖道,
“鄙人姓雷,雷栗,板栗的栗。还不知道这位贵客……”
“这位是我表哥拉来的大商人!”
蒙络兴冲冲地说,“非常大,比我们家还大呢!这位万公子想跟我们合伙做辣椒和番茄的生意,我爹还让我好好招待,不要得罪人家……”
“做生意……”
雷栗心里若有所思。
他可不信贵为九五之尊的新帝,千里迢迢跑这一趟,真是想跟他谈辣椒和番茄的生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但他不太想蹚这趟浑水,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说的。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那位卓雅风姿的公子轻笑开口,一双丹凤眼看不出深浅。
“……别来无恙。”
雷栗略微被惊到了,他以为新帝不告诉蒙络,是要把身份装下去,没想到他倒是主动表明了身份。
“哎?”蒙络有点惊讶,“你们以前认识啊?”
“有过一面之缘。”
雷栗含糊道,多说多错,没有解释什么时候见过。
“是一面之缘,不过我对雷老板印象很深,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家业了,着实让人佩服。”
万公子笑着道,温和可亲中还带着一丝熟稔,好似跟雷栗一见如故,听在雷栗耳朵里却更摸不清他意思,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雷老板怎么不坐?”
万公子微微挑眉,似是疑惑,“雷老板怎么见了我就如此拘谨?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是啊!”
蒙络连连点头道,“万公子可好说话了……雷栗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话都变少了,跟周毅吵架了?”
“……没有。”
雷栗面上笑眯眯地坐好,心里恨不得敲晕蒙络,不由腹诽道,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万公子没有在意,笑着道,“怎么不见周老板?我听闻,雷老板和周老板情比金坚形影不离,真是让人羡慕。”
说着,他余光似乎睨了一眼左后侧的向冲,而向冲面不改色,仿佛没有注意到那一眼。
“我相公……”
雷栗正要接话,周毅就大步流星进了堂屋,因为下田摸螺蛳,他的裤腿和袖子都沾着不少的泥点。
“有人找我?”
周毅先说话了才看向堂屋里多出来的两个面生人,其中一个他记得,是蒙络的表哥向冲,另一个……虽然是张陌生的脸,但莫名有点眼熟?
他眯了眯眼。
向冲察觉到他的打量,微微皱眉,似乎觉得他失礼冒犯,但碍于什么,又隐下了没有出言。
而周毅也想起这人是谁了,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帝!
他心里一惊,紧接着,出于直觉地发现新帝和向冲之间有点不同寻常,新帝安稳坐着,而向冲没有坐,站在新帝后面左下一点的位置。
……像是主仆?
蒙家的表公子是知道新帝的身份,所以不敢坐?
周毅心里转了一下,同时警铃大作,不明白为什么新帝会到三里河村,到他家里来。
而万公子仿佛真的是来合作做生意的,他提出想看看村里的辣椒地和番茄园,作为东道主的雷栗和周毅自然陪同。
蒙络被留在了堂屋,而向冲跟随在万公子身后,一副忠犬护卫模样。
但一行人并没有往村里去,而是往山里走,雷栗和周毅用余光交换眼神,两人都感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我早就知道你们二人。”
万公子突然开口,依然带着温和似乎友善的笑意,“蒙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在为我效力,是我一手扶持起来,才有今天的光景。”
“六年前,蒙福光注意到你们二人绝非池中之物,就递了密报。但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拉你们入局吗?”
“
“……”
雷栗和周毅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他们哪儿能猜到为什么?就是猜到了也不敢说啊,一个能从夺龙之争中杀出来的笑面虎,能是什么好相与的?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万公子轻笑了一声,“彼时我需要韬光养晦,不宜暴露太多,一个蒙福光已足够替我办这些事。”
“不过,你们给我的惊喜真是颇多。”
“我竟不知道一个人如何才能有这些奇思妙想,不管是做菜的巧思,还是趋光治理蝗灾的才智,甚至打仗,都能想出专门克制外族的铁蒺藜……”
万公子目光忽然投向周毅,似冷酷,似审视,似欣赏,似喜爱,完全上位者性质的俯视。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无异于如虎添翼,若是为他人所指……倒不如杀了干净省事。”
雷栗心里一颤。
他忽然想到他们跟蒙络的通信,肯定都是在新帝的眼皮子底下,被新帝的人审查过了才寄来。
难怪蒙家消息那么灵通,能知道那么多朝廷和宫里的秘事,知道朝廷的风向,除了明面上替还是三皇子新帝敛财,很可能也有搜罗情报的作用。
或者这些内容就是三皇子通过蒙福光,再由蒙络故意透露给他俩的,又用话去引导他们给出解决方案。
而他们还傻乎乎的绞尽脑汁。
怎么防治蝗灾、怎么针对外族善骑射的特点、怎么有效地赈灾……估计很多方法都被新帝拿去了,所以才能这么快平定下来。
其中利用蝗虫的趋光性火烧治理蝗灾的方法,最后却到了五皇子的手上,现在想想,却是引人深思。
雷栗一想到自家这几年都在被新帝的人监视,就一阵后怕,他好像记得自己……说了不少宫里皇子的坏话,新帝不会秋后算账吧?
而周毅沉默了几秒,压低声音,“……我和雷栗办事儿的时候,你的人也在我家附近吗?”
被监视他有心里准备,但是!不能!听床角!
这也太不道德了!
万公子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轻笑道,“这倒没有,我的人还不至于这么……无耻。”
那周毅放心了。
有几个人形摄像头没什么,没有被听床角看春宫图就好,他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被围观,反正他不喜欢,雷栗肯定也不喜欢。
第214章 213.雷栗又有喜了!
好似昙花一现。
那位不请自来的万公子并没有停留太久,一顿不算精致的粗茶淡饭之后,便和向冲离开了三里河村。
临上马车时,那位笑意温和的年轻公子还打趣似的说,“放心,日后也不会有人趴你家屋檐上听墙角了。”
这是把人撤了不再监视雷家的意思。
雷栗和周毅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是周毅不了解“武功”这回事,三皇子的暗卫确实善于隐匿气息,轻功了得,但也不至于一连数年日夜监视他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这又不是有着种种神通功法的江湖话本子,暗卫武功再高也是人,不是电子摄像头。
而且,周毅有种近似于兽类的直觉,对别人带着恶意或窥探的视线,有着异常的敏锐。
在现代时,他就因为这种直觉而阻止了不少违法犯罪事件。
虽然大多是偷东西或偷拍这种“小事”,也不是偷他的东西偷拍他,但他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然后该出手时就出手。
而他有一个朋友对气味十分敏感,就有其他的朋友打趣笑他俩,说他们一个是智能监视器,一个是优秀军犬,都有国家饭碗。
所以新帝口中的监视并不是派人日夜盯梢,而是监控雷家人以及亲近的人的书信往来、出门交际。
相当于周毅一上网,不管是聊天还是订票,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就会被新帝掌握,但如果周毅不上网,新帝也就不能实时得知周毅的动态。
这算是新帝对周毅两人的小小尊重?
当然。
也是怕太过慧敏的两人发现蛛丝马迹,然后抽丝剥茧猜到他身上,毕竟他之前只是一个韬光养晦,需要扮猪吃老虎的三皇子。
他的五皇子弟弟和四皇子背后的皇后,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留下的破绽自然是越少越好。
而新帝虽没有好心到把来龙去脉都掰碎了跟雷栗和周毅讲,但夫夫俩事后,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我说呢,我们和蒙家的辣椒番茄生意怎么这么快就在各府城铺张开来,这背后肯定是三皇……万公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雷栗不知道万公子说的没人监视了是真是假,但小心能使万年船,他从大大咧咧不以为意变得收敛了点。
还带了一个夸夸彩虹屁。
“蒙络的表哥,那位向冲向公子,应该是万公子的人。”
周毅思忖道,“你还记得吗?他第一次来我们村的时候也是和蒙络来的,但是蒙络明显对这个外家亲戚的表哥不熟,还有几分怕他。”
“而他来我们村,一确实是为了考察辣椒,看辣椒适不适合全国推广,二可能就是试探我们俩。”
说着,周毅又想起了一些细节,“他一开始并没有跟我们说几句话,问的也几乎都是跟辣椒的问题,但后面却突然提出要到我们家来做客。”
“对我们家院子种的牛角子树和五色椒,向冲还问为什么不也种这些。”
“我们说了牛角子树种植周期长结果慢,五色椒的实用价值比较低后,他表面上没有什么。”
“后面吃过了这些东西做的菜,他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讨论的时候,却说可以作为稀罕事物送到中川和京都城,赚权贵的银子。”
“而面包的价值想必他已经预见,所以他又说银子不是问题,重点是可以钱生钱,希望辣椒、面包等等可以能合作。”
雷栗闻言也点头,道,“而且在清米县推出了川菜馆外,又接连推出了面包店、家常菜、甜品铺子等等,还一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所以十分雷厉风行的样子。”
“在清米县和中川两处大受欢迎之后,蒙家又要推广到南江和百洄,再是其他府城,当时我们俩就觉得,这蒙家未免也太心急了,竟然想要一口吃成大胖子。”
“只不过蒙家和我们是利益关系居多,而且亏损不计入我们的账,赚的利润却是进我们的口袋……”
听到这话时,周毅下意识睨了眼雷栗腰间的钱袋,心里嘀咕道,哪儿我们的口袋,不是你的口袋么?
周毅现在的私房钱拢共都没有十两,他的私房钱攒了又花,花了又攒,但偏偏花的还是给雷栗买东西。
雷栗腰间的那只钱袋、坠着的玉佩、头上的发带,还有卧室里梳妆台上的香脂香膏,桌上那只小匣子里装的香囊、玉冠、簪子、发带、手镯……
几乎都是他买的。
“……当时我们就跟蒙络说了一下,见蒙家执意要扩.张生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雷栗忽然眯起眼睛。
一只手摸向周毅的心口,一只手故作要解下那只钱袋,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睨着他,低声道,
“现在突然想管钱了?还是又想跟我滚床被赚私房钱?”
夫夫俩的小情趣。
每次雷栗拉着周毅滚了床榻,心满意足了就支起绵软的身体,从小钱袋里拿出一颗银锭,笑眯眯地放到周毅的手里。
带着喘息低笑的嘴唇,还贴在周毅耳边促狭软语,
“相公这回真厉害……”
有时候淫词艳语说多了,故意把周毅闹得羞恼,就会按着磨人的夫郎再来一回。
直直把他最后一丝精神力也耗没了,餍足地睡过去,周毅又抿着唇,任劳任怨把人抱起来去洗澡清理。
也不知道到底是罚还是奖。
话回到现在,见雷栗又拿这件事笑闹自己,周毅耳根略微热了热,抿唇不说话,只是注视着他。
而雷栗也难得不得寸进床了,继续道,“蒙家以前是做米铺生意的,就算人脉再广财力再大,想要一口气把手伸到九个府城去,当地的商贾官府能让蒙家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
“几个府城的生意都遇到了或大或小的麻烦,但向冲一出马,就差不多化险为夷了,估计就是三皇子在背后出力。”
“而蒙家之所以这么着急搂钱,就是为了给三皇子攒银子,蒙家的米粮在这时候也用上了,又是军饷又是赈灾的。”
“不但蒙家出了一个大风头,三皇子也一下子抓住了军心和民心。一石二鸟,皆大欢喜啊。”
雷栗说着说着,都差点忘了三皇子的人可能还在这事了,想要啧啧两声,到底没啧出来。
还有那一件治理蝗灾的法子到了五皇子手上,说不定就是三皇子跟五皇子做的交易,或者是故意透露给五皇子,让他在民间和朝廷更得人心。
但彼时已经人到老年的安武帝可不是好说话的,他虽然心态平缓了,没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但因为儿子们一个个长大,他也变得有点多疑摇摆。
安武帝一边贪恋着皇帝的无上权势,一边又有父子天性的温和可亲,这就导致他有时信任五皇子,有时又怀疑五皇子是不是想早早推他下位自己登基。
毕竟这些儿子里,明面上最有可能的就是五皇子,而在安武帝眼里,这个儿子也是最有野心最可能谋反的。
所以三皇子这一招是捧杀。
不仅是蝗灾这一件,就连五皇子和四皇子一同去治理瘟疫,而四皇子围城困民,五皇子却能顺利解决瘟疫,这让他在南江的声势又变大。
五皇子运送粮草前往边境军中,运作好了,也可以拉拢军心。
而大佑朝一直没有立太子。
朝廷里上书提议立五皇子为太子的声音是最大的。只是五皇子并非嫡出,四皇子才是,守旧一脉站位后者,可能安武帝就不会摇摆不定,而是顺着大臣们立五皇子了。
但几乎没人能想到摘得桂冠的,竟是三皇子。彼时远在前线的五皇子,真是一回京天都塌了。
所以说,谁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
不过不管是谁当皇帝,雷栗和周毅的日子还是平平淡淡,做生意、带孩子、滚床榻,有事没事拌个嘴。
不过,在今年蝉鸣喧嚣的夏天,雷家迎来一件大喜事,雷大山要过五十岁大寿了。
雷家非常财大气粗地摆了流水席,十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虾,不管是村里的还是外村的,只要来了就能坐上吃一顿饱饱的。
知县徐兴哲、蒙络和县城里的乡绅士族都来了,送了备好的礼。其中,蒙络送的是一尊金子做的松鹤雕座,而徐兴哲送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而当夜,喝了点小酒兴致盎然的雷栗拉着相公深入交流后,周毅收拾床榻的时候,竟发现床单上有一点血迹。
他和雷栗磨合已久,又隔三差五就闹一回,有时连软膏软脂都不必用,怎么可能会撕裂出血呢?
周毅隔天就带雷栗去看牛大夫了,然后就惊喜地发现
雷栗有喜了!
就是不小心动了点胎气,才流了点血,日后禁房事好好养着,过了头三月胎儿就安稳了。
雷家人喜出望外,雷大山还兴冲冲地想再摆一场宴,但雷栗嫌太兴师动众了,没同意。
不过村里人知道后也很高兴,这时候的人讲究多子多福,子孙多了村子兴旺当然是大好事。
而一道圣旨在秋初时分忽然来到三里河村。
第215章 214.爹爹肚子里是小哥儿弟弟
颁圣旨的,是个贵气却慈眉善目的白眉公公,应是新帝的心腹。
而圣旨上满是咬文嚼字溢美之词,大体意思就是夸雷栗和周毅智勇多谋,为国为民,劳苦功高。
圣旨封雷家为“福善之家大义之士”,并一块亲笔御赐的“福义之家”匾额,赐纹银千两、玉如意一对,特赦雷氏及子孙后代可见官不跪。
“若是雷先生和周先生到愿意京城去,皇上更是会擢升雷先生为长宁侯爵,超一品,可世袭罔替。”
这位身份尊贵的老太监笑着道,“周先生为一品诰命,从长宁候品级。而长宁侯的长子为世子,可入宫学与皇室子嗣受太傅教导。”
周毅知道大佑朝的爵位和继承制。
大佑朝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而前三等一般依次为一品、次一品、二品的品阶,且是普通世袭,适用于册立皇室宗亲,或者受宠的、贵君给自家驸马子嗣请立爵位。
只有极其受宠的或贵君,或者驸马有足够的才学功绩,才能有世袭罔替不削爵的待遇。
普通世袭,即现任爵位所有者死后,世子继承,需要削一个等级的爵。
譬如父是侯爵,子继承后就是伯爵,孙即子爵,直尽于男爵后,依然没有足够的功绩运气保住爵位,就变成无爵之家,不受朝廷的供养。
其中,世子一般是亲王的子嗣,被就能确立,需要上书请示皇帝,皇帝点头之后才能立为世子。当然,皇帝一般会尊重上一任爵位继承的意愿。
但大佑朝皇帝特封时,公侯伯的继承人也可被立为世子,远比一般小公爷、小侯爷要尊贵。
而爵位的品阶也不是固定的。得看当时册封的皇帝的意思,若特意提及是什么品阶,那就是品阶,像此时雷栗这个“长宁候爵”就是超一品。
超一品。
从品阶上就比当朝宰相还高出一阶,又是从一介白身提拔上来的,相当于小鲤鱼跃天龙门,说明雷栗两人十分得新帝的心意,自然是煊赫无匹。
常理来说,给了超然的地位若又给殊大的实权,别说那些贵族宗亲不会善罢甘休,就是朝野上下都要震荡反对。
但这位谋划多年,敢于弑杀亲父、囚禁手足的新帝,可不再是那个韬光养晦的软柿子。
若雷栗和周毅愿意到京都城,为新帝开疆辟土,不管是加官进爵大权在握,还是世世代代无上荣华,全都唾手可得轻而易举。
但雷栗和周毅都没在意这个“长宁候爵”的虚名,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颇为警惕地猜测新帝的意思。
“大佑百废俱兴,陛下身边正缺人,尤其是您二位这样的能人智士。”
那位笑容和善的老公公微微揖手,笑呵呵地说话了。
但不知道是敲打,还是真的只是做个解释利诱一下,雷栗和周毅对视一眼,都没有要去北京都蹚浑水的想法,所以片刻后委婉地拒绝了。
“若日后雷先生改变主意,长宁候府恭候两位的大驾。”
老公公笑眯眯地行了礼,雷栗和周毅连忙作揖回礼。
虽然夫夫俩已经有钱好几年了,但都没有学过大佑朝的礼法,并不知道怎么行礼,只是回了个读书人的揖礼。
而那位老公公也没有在意,十分和善地又和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知道他们的局促和警惕,没有久留。
像那位新帝的不请自来昙花一现一般,这位大概率位高权重的老太监,也是匆匆而来匆匆地去了。
那一队护送老太监的精兵悍马也离开了三里河村,让惊魂未定的村人都松了口气。
这种原本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人物,往常只有在话本子戏折子上才能见,突然来到三里河村,那一身贵气逼人,让村里人都不知所措两股战战。
但人一走,他们回过神来,又热闹惊奇而显摆地谈论起来了。
“我刚都不敢抬头瞧,生怕惊扰了贵人,要治我们那个什么……哦!对了,大不敬之罪!可怕死我了!”
“可不是!嗳,你们说,这位传圣旨的大公公肯定见过皇帝老爷和太后娘娘吧?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敢瞧啊!那可是皇帝老爷!”
“雷家真是走大运撞大福了!竟然能得皇帝老爷的圣旨!这下不止蒙络公子他们家有,我们村也有了,这可是十里八乡头一份!”
“还有一块匾额呢!”
“快让你家姑娘看看上头写的什么,刚我光顾着慌了都没听着……”
其实不只是一道圣旨一块匾额,老太监临走前,还给了雷栗两人一块死金牌,和新帝的一个承诺。
只要两人愿去京都,必是千辈万卑也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天子之诺。
重若千金而一言九鼎。
新帝自然是为了安抚他们表达善意,表示他不会卸磨杀驴。
日后若生出什么变故,君臣离了心,或是雷家闹出什么差池,那块金牌就可免雷家一次杀头灾祸。无论夫夫俩是要继续留在京都,还是离开,新帝都绝不会有半点计较。
但雷栗和周毅把那块金牌用布裹了起来,放进一只小匣子里,再在卧室一只床脚下挖一个小坑,把匣子埋进去,大床脚稳稳压着。
除非搬开这床榻,否则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埋了东西。
而后,夫夫俩就把金牌和承诺的事抛在脑后,当做没有发生过,依旧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可能也没有那么平淡。
因为三里河村人孜孜不倦的宣传,十里八乡、整个县城都知道雷家得了一道圣旨和一面匾额,让这些老百姓上至知县大为震惊,一片哗然。
老太监走后那几天,慕名而来的人简络绎不绝,雷家门前人满为患,几乎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想看看那道圣旨、那面匾额,想听听当时宫里来的大人物是什么样,说了什么话什么神情。
三里河村人哪里记得那么多?
实际上他们连雷家为什么会得这匾额都不知道,只是猜测跟蒙家有关。
雷栗周毅在跟蒙家合作,生意又做得这么大,没道理蒙家有圣旨匾额,他们三里河村雷家没有的!
匾额就算了,能挂出来给人看,但那道圣旨,是要好好供起来的,哪儿能随便来一个人想看想摸,就拿出来往桌子上摊开,大嚷一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圣旨!新鲜的圣旨!谁要摸一摸瞧一瞧就赶紧喽!”
雷栗就干脆把圣旨放在村祠堂里,跟祖宗先辈的牌位们一起供着,那块御赐的匾额也挂在了宗祠上头。
这一下,就给人感觉,是把雷家宽容大度把自家的荣耀福分分给村里了!
三里河村人都心怀感激,村长和一些老人甚至热泪盈眶。村长这五十多岁的人了,直跟雷栗拍胸口说万事包在他身上,他一定看好圣旨。
迷信的妇人汉子还带着自家孩子,日日去祠堂烧香磕头,求沾一沾那圣旨和匾额的灵气,让自家孩子以后也有大出息。
最好是跟雷家一样的大出息!
到后面,村里不知道怎么就传起来,说周毅是山里的神仙不小心受伤了,恰好被雷栗救了,于是报恩,装作普通汉子入赘雷家帮雷家发迹。
但又有人说,雷栗才是那个有大福气大造化的,先是捡到个好相公周毅,又结识了富商公子蒙络,靠着聪明才智和大福缘,才有了今天。
还有人信誓旦旦,说雷栗和周毅前世是一对神仙眷侣,下凡来做夫夫不过是小情侣的把戏,等百年之后就会回到天上变回比翼**神仙了。
众说纷纭。
而其中大半是三里河村的人吹牛,尤其是桂夫郎拍的马屁,被人以讹传讹传成了这样。
不过雷栗和周毅都没有在意,反倒是小生姜听多了村里叔婶的话,学堂里的小朋友也这么说,于是坚定地认为自家爹爹和阿爹是神仙。
“生姜是神仙的孩子呢!”
小家伙两手叉腰,抬头挺胸,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生姜有一个神仙爹爹,还有一个神仙阿爹!小鸡生小鸡,神仙生神仙,生姜也是神仙啦!”
“啊呀!”
雷栗看得有趣可乐,捏了捏生姜的小鼻子,憋着笑道,“我们生姜是小神仙啊?这么厉害啊?”
“是呀!”
小生姜认真又得意地点头,兴高采烈道,“还有一个神仙弟弟呢!生姜的弟弟!在爹爹的肚子里,还小小的呢!”
雷栗听得更可乐了,闷闷笑道,“生姜怎么知道是弟弟?万一是神仙妹妹呢?生姜不喜欢妹妹?”
“可是……”
小生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小手摸了摸爹爹略微圆润的肚子,说,“里面就是弟弟呀!一个小哥儿弟弟!弟弟晚上还来找生姜玩呢!”
雷栗眨了眨眼,“弟弟怎么找生姜玩的呀?”
“来梦里呀!”
小生姜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生姜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弟弟经常来找生姜玩呢!弟弟小小的,脸蛋圆圆的,还叫生姜哥哥,生姜是大哥哥啦!”
小生姜说到最后一句,有些自豪又十分期待,他也是有弟弟的大哥哥了!
第216章 215.你爹爹阿爹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你了
爹爹肚子里怀的是个小哥儿弟弟。
小生姜深信不疑,而且非常喜欢这个小弟弟,弟弟的出生八字还没一撇呢,作为哥哥的小生姜就开始准备给弟弟的礼物了。
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小木马和小木剑都想要送给弟弟,自己珍藏的东西,在河里捡的洁白圆润的鹅卵石、秋天做的五彩斑斓的落叶书签、五颜六色的蝴蝶和甲虫标本也要送给弟弟。
连阿爹送他的绘本,生姜最喜欢的那本《童话故事》,也想送给可爱的小弟弟。
小生姜还想等弟弟出生了,跟弟弟睡一张小床,给弟弟念故事,就想爹爹和阿爹还有小宝哥哥给他念的那样。
晚上吃饭时,小生姜吃着自己爱吃的红烧肉,忽然又想到了弟弟,哒哒哒跑去灶房拿了一个小碗过来,夹了两块最大的肉进去。
周毅见了就有点疑惑好笑,问他,“怎么不放在自己的碗里,要放在小碗里啊?”
“因为要留给弟弟吃!”
小生姜笑弯弯眼,兴冲冲地说,“红烧肉可好吃了,生姜想让弟弟也吃。”
“这样呀。”
周毅闷闷笑了一下,摸摸小生姜的脑袋瓜,带着夸奖说,“生姜真是个好哥哥,等弟弟出生了,肯定很喜欢小生姜。”
“嘿嘿~”
小生姜不好意思地一笑,期待地说,“生姜也喜欢弟弟的!”
“阿爹知道。”
周毅笑了笑道,“不过弟弟还有好久才出生呢,要到明年春天呢,红烧肉容易坏掉,放不了这么久,生姜先帮弟弟吃掉吧?”
“那么久啊!”
生姜很是惊讶。
“是呀!”
周毅也学小生姜露出惊讶表情,然后又觉得自己幼稚,心里失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雷栗了。
“弟弟在爹爹肚子里睡觉呢,要睡差不多九个月才能醒,生姜以前在爹爹肚子里时,也是睡了这么久才跟爹爹和阿爹见面呢。”
“生姜也有睡这么久的时候呀?”
小生姜不可思议,他现在最多只能睡五个时辰了,很多时候睡四个多时辰就醒了,没有以前厉害了呀。
但一直睡觉就不能去学堂上课,不能跟小宝哥哥、跟小伙伴们玩了,也不能吃到好吃的红烧肉了。
小生姜又觉得不能睡太久好了,有点同情弟弟,说,“弟弟在睡觉,那只能生姜哥哥帮弟弟吃红烧肉了,弟弟你快点醒来,醒了就能吃肉了!”
“醒了也还不能吃肉呢。”
雷栗凑过来,打趣说,“弟弟刚出生还没有牙齿呢,嘴里光秃秃的,头发也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
“小生姜会不会不喜欢光秃秃的弟弟呀?”
“当然不会呀!”
小生姜坚定地摇摇小脑袋,正气凛然地说,“夫子说了,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不能因为别人不好看就不喜欢他。如果一个人很好看,但做了坏事,也不能因为他好看就原谅他。”
“哇!”
雷栗表情惊讶夸张,笑着夸奖小生姜,“小生姜这么棒呀?”
“那当然!”
小生姜害羞地嘿嘿一笑,又带了点自矜,“生姜上课可认真了,学了好多道理,念了好多书呢!”
雷栗把小生姜夸了又夸,夸得小生姜实在不好意思,脸蛋笑得红扑扑的,才又说,“小生姜刚出生的时候,也没有牙齿,头发也光秃秃的,是个小光头呢。”
“生姜也没有牙齿和头发啊?”
小生姜一脸震惊,摸摸自己的脑袋,又摸摸嘴里的牙齿,“可是生姜现在有头发和牙齿呀……是生姜长大了,才慢慢有牙齿和头发的嘛?跟二华弟弟一样?”
二华就是柳小草的小儿子,桃哥儿的弟弟。
“对啊。”
柳叶儿也笑了笑,“小娃娃都是这样的,刚出生没有,等慢慢长大就有了。等生姜再长大一点也要换牙齿了。”
“还要换牙齿?”
小生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
“每个人到了一定年岁都要换牙齿。”
周毅解释了乳牙和恒齿,而小生姜的注意点却偏了,皱着小眉头愁眉苦脸的,“那生姜换牙的时候是不是也有缺口呀?跟班里的二牛一样。”
小生姜快五岁了。
两岁多就跟小宝哥哥去上学,因为年纪太小,上课跟去玩儿差不多,啥也没记住,三岁就重新读了一年级,四岁顺利升上了二年级。
因为村学是偏启蒙识字性质,课程并不算难,考试考的都是课本原原本本的内容,所以五岁的小生姜,也顺利地读到三年级了。
三年级换牙的小朋友不算少,但是大家觉得换牙了不好看,很少有小朋友大喇喇说自己豁牙的,有些小朋友还会故意遮住,笑起来也不敢露牙齿了。
二牛换的刚好是门牙,一眼就被小生姜发现了。
二牛要面子,就说是自己跑太快了,不小心摔倒了才磕破牙齿的,小生姜听说后,那几天都不敢跑太快了,怕自己也磕破牙齿不好看。
小生姜可注意自己的外表了,因为小宝哥哥好看,小生姜想跟小宝哥哥一样好看,有时候穿了新衣服,自己还要照镜子臭美半天,才跑去给小宝哥哥看,听哥哥夸他。
“是啊。”
周毅安慰小生姜,“不过很快就长出来了,新长的牙比现在的小牙结实漂亮,到时候小生姜就更好看了。”
“真的呀?”
小生姜又眼弯弯笑起来,“那生姜要快快换牙,快快长牙!长新牙后生姜都不吃糖了,阿爹说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
但小家伙实在喜欢吃甜食,说完叠起小眉毛,想了想又改口了,“生姜吃一点点糖就好了,吃完糖马上去刷牙,这样新牙就不会坏了。”
小家伙觉得自己可聪明了,眉开眼笑带点得意,把几个大人逗得忍俊不禁。
小生姜十分期待小哥儿弟弟的到来,心心念念的,还开始学念故事了,争取念得跟小宝哥哥一样绘声绘色,让弟弟一听就喜欢他这个哥哥。
不过这种时候,总有那种讨嫌的人爱说风凉话,惹小孩子哭。
小生姜现在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放学不用阿爹他们来接,可以跟小宝哥哥回家,今天自然也是。
而二牛是他爹爹来接他的。
小生姜很有礼貌,见了二牛他爹爹,还问了一声阿叔好。
“是生姜啊。”
二牛他爹爹皮笑肉不笑,拉着自家二牛,眼珠子一转,就道,“听说你爹爹要生弟弟了?生姜啊,你可不知道,等你爹爹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你了。”
“才不会呢!”
小生姜抬起小下巴,自信地说,“爹爹和阿爹喜欢生姜,就算有了弟弟也喜欢生姜的。而且生姜也喜欢弟弟,弟弟肯定也会喜欢生姜哥哥。”
“哎哟!”
二牛他爹爹又说了,“阿叔说的都是真的哩,那小娃娃出生那么可爱,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的,就跟生姜你家那几只小狗崽似的,多讨人喜欢啊。”
“小娃娃不会说话,黏人得很,到时候你爹爹阿爹要整天陪着弟弟,给你阿弟喂奶穿衣裳,还把你的玩具给弟弟玩。”
“你阿弟一哭,你爹爹阿爹眼里都是弟弟了,哪儿还能顾得上你啊?”
“你骗人!”
小生姜才不相信,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道,“阿叔,我们夫子说了,你这叫挑拨离间,也叫无中生有,都是不好的。你应该跟我道歉。”
“嘿你这孩子!”
二牛他爹爹没读过书,不知道挑拨离间是什么意思,只听到了那个“间”字,还以为生姜说的是“贱”,就不高兴了。
“说真话还不爱听了,你就等着吧,看你阿弟出生了,是不是一哭你爹爹阿爹就去哄了,是不是嘴上三句都离不开你阿弟了!”
“等日后你阿弟念书比你还好,你看你爹是把家产给你还是你阿弟!”
二牛他爹爹重重哼了一声,拽着二牛扭着腰走了。
二牛他爹爹不喜欢雷生姜,因为他觉得雷栗做事偏心眼,明明说了娃六岁才能上学堂,偏偏他家雷生姜两岁多就开始上了。
害他家二牛两三岁只能光着屁股在外边玩,不能上学,错过了开蒙的最佳机会,现在才比雷家的雷生姜笨那么多。
凭什么他家二牛上回考试才拿了四十多分,而雷生姜考了八十多?
肯定是雷生姜读书早,还有学堂的夫子开小灶,才能那么好。
他可是知道的,学堂几个夫子跟雷家关系都好,有时还会去雷家吃饭,要不是雷家人塞银子开小灶了,干嘛去雷家不去他家?
升米恩斗米仇。
有些人就是这样蠢坏。
你办了一件好事,受益者一开始感恩戴德,但时间长了,有一点不合他心意,不顺着他来,他就记仇了计较了,觉得你哪里都是错了。
而退一万步讲,就算雷家,就算雷栗和周毅真让学堂夫子给生姜开小灶了,真的是特意让生姜早上学,好超过其他孩子的,那又怎么样?
夫子是雷家出钱请的,学堂是雷家出钱建的,完全就是亏本让村里孩子读书的,给自家一点特例怎么了?
有本事就让自家也这么牛气冲天,单独请夫子回家教啊!
第217章 216.一块金灿灿的金砖
小生姜不信爹爹和阿爹会偏心。
但二牛他爹爹说的那些话,小生姜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开心,回家后就跟爹爹阿爹说了,哼哼道,
“我才不信二牛阿叔呢,他总是说别人家坏话,小草阿叔生了二华弟弟之后,桃阿哥也被二牛阿叔说过,说小草阿叔以后只疼二华不疼桃阿哥了。”
“桃阿哥听了后伤心了好几天。”
“但是小草阿叔知道了,可生气了,追着二牛阿叔骂了好几天,还给桃阿哥打了一个好看的银镯子,桃阿哥一下就不伤心了。”
“哦哟~”
雷栗笑着摸摸小生姜的小脸蛋,打趣他说,“我们生姜也想要好看的银镯子啊?明儿爹爹就带生姜去县城里挑,挑个最大最漂亮的,好不好呀?”
“哎呀……”
小生姜拧着小眉毛,对爹爹的注意点歪了有点生气,“生姜不想要银镯子,生姜是想说相信爹爹和阿爹,爹爹和阿爹这么好,有了弟弟肯定也不会偏心的。”
“爹爹和阿爹比小草阿叔还好!”
小草阿叔有时候急了,还会骂桃阿哥呢,但是爹爹和阿爹从来不会骂生姜,只是阿爹会板起脸来,跟生姜说道理,让生姜知道自己的错误然后抄书。
不过有时候,生姜觉得板起脸的阿爹比会骂人的小草阿叔凶多了,他都不敢说话,因为他确实做错了事情所以很心虚。
可是桃阿哥都被小草阿叔骂哭了,还敢扯着小草阿叔的袖子说,爹爹,你记得下午给我带头花,上回去县城你就忘了。
说着,桃阿哥也有点生气了,就跟小草阿叔吵架。
好奇怪啊。
小生姜有时候想,为什么有些人自己明明做错了事情,但是比没有错的人,吵起架来还要凶呢?
然后小生姜总会想到他阿爹,他阿爹跟爹爹从来没有吵过架,因为阿爹一对上爹爹的眼睛,就闷声不敢说话了,就跟他做错事情时对上阿爹一样。
可是阿爹很多时候明明没有错,阿爹也这么心虚。
小生姜以前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此时,他被二牛他爹爹说了那一通话后,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人就是很奇怪的,就是不一样的,有人讲正经道理,有人乱讲道理,而有人完全不讲道理。
就像山上的花。
有的花比他的手掌还大,有的花比针尖还小,有的花缺了一块,有的花一头长一头短,有的花天生就只是个花苞不会开。
而有的花又圆润漂亮整整齐齐,让他看了就想采来送给小宝哥哥。
小生姜忽然就觉得不生气了,二牛阿叔乱讲道理,他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没道理的话,就生气就不信爹爹和阿爹呢?
他才不生气呢!
他爹爹和阿爹比小草阿叔还好!比学堂的夫子还好!
小生姜笑眼弯弯,拉着爹爹的手,踮起小脚,轻轻地摸了摸爹爹的肚子,跟里头睡觉的弟弟打招呼。
“好想见到弟弟呀!”
好想见到他可爱小小的弟弟呀!
虽然他不为二牛阿叔的话生气了,但他还是想跟二牛阿叔证明,他的弟弟可好了,可喜欢他了,爹爹和阿爹也可好了,对他和弟弟一样好。
小生姜想着,就兀自开心了起来,眉开眼笑地跟阿爹撒起娇,“阿爹阿爹,生姜晚上想吃红烧肉!还要吃青菜!”
“好……的?”
周毅愣了一下才点头,小生姜已经快乐地欢呼一声,仰着小脸说阿爹真好,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写作业了。
“……?”
雷栗和周毅对视一眼,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就又高兴了,刚刚还带点儿委屈地来告状呢。
虽然小家伙觉得自己只是在阐述事实,但是那小脸板的,乌黑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家伙不高兴了,受委屈了,还倔强地装作一点也不在意呢。
周毅听了小生姜说的话,都有点生气不满,对乱嚼舌根的二牛他爹爹生气,对小生姜则是心疼。
也有些自责。
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有点忽视了小生姜,太过注意怀着二胎的雷栗,因为雷栗现在已经二十九岁,在大佑朝算大龄产夫了,就让他格外地忧虑小心。
可能也是因此让小家伙胡思乱想了。
周毅反省着自己,心想,顾着雷栗的同时也一定要多多留意小生姜,不能让小家伙觉得他们冷落他,只关心弟弟不喜欢他了。
唉。
周毅叹了口气。
要是在现代就好了,生了生姜之后,他就去结扎,或者平时做好安全措施,应该就不会有二胎三胎了。
端水真是一门学问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衡好,雷栗就像一个大孩子,生姜和弟弟是两个小孩子,一个都不能偏心了,愁啊……
雷栗倒是没有周毅想地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小家伙鼓着一张包子脸,小大人似的讲道理又像告状,很有些好玩。
雷栗还想再逗逗小家伙,逗他多露出点其他有趣的小表情,再把小家伙搂进怀里,好好亲几口揉一揉搓一搓。
然后跟小家伙说,“爹爹和阿爹肯定不会偏心的,爹爹两个都不偏,阿爹两个都偏,这样好不好呀?”
这种哄孩子的正事,雷栗不会这么没正经的。
他会认认真真地跟小生姜说,“生姜是爹爹和阿爹的大宝,弟弟是爹爹和阿爹的小宝,都是宝贝。”
“不过,爹爹和阿爹先和生姜认识的,对不对?所以爹爹阿爹和生姜是第二好,和弟弟是第三好。”
如果小生姜听到雷栗爹爹这样说,那他的小脑袋瓜想了想,肯定会说,
“生姜和小宝哥哥是第一好,和弟弟就是第二好!这样生姜和弟弟都有第二好了,生姜是不是很聪明?”
小家伙肯定会觉得自己老聪明了。
爹爹和阿爹要是第一聪明,小宝哥哥是第二聪明,他就是第三聪明!他的弟弟以后就是第四聪明!
然后就会把雷栗乐得不行,笑话这个小家伙说,“生姜才不是第三聪明,生姜是大聪明,最聪明了。”
但小家伙没给他坏心眼的爹爹这个笑话他的机会。
不过没等雷栗和周毅安慰,小生姜自己就想通了,然后快快乐乐地去写作业了,写完作业就能吃好吃的红烧肉和青菜!
小家伙劲头十足!
雷栗见小家伙跑得这么快,嘀咕了一句,真是随了老周家了,这么喜欢写作业,板着小脸也像,就那张漂亮脸蛋随他。
又有点叹息,心想,就是小生姜年纪小了点,不然帮他抄书多好啊。
他都快三十岁了,孩子都快生两个了,却碰一下自个儿相公都不成!
他一有点扒拉周毅上床榻的念头,周毅就说他心不静,让他抄书,说多抄几行心就静了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雷栗一脸幽怨。
抄抄抄,多抄几行书他都睡着了,心静个鬼。他是他夫郎,又不是荒郊野岭的艳鬼,至于跟个和尚似的躲成那样?
虽然雷栗知道,周毅是因为之前那次动了胎气,不小心流血了才这么小心翼翼,不敢碰他的,但他想要啊!
不进去蹭蹭总行吧?
摸摸都不行?!
要是周毅听见这话,肯定会比雷栗还幽怨委屈地看着他。
雷栗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吗?
亲个嘴都能滚到床上的人,还摸摸蹭蹭呢,要不是有个肚子隔着,搁以前早就大战三百回合,周毅的私房钱都能翻两倍不止了。
以防万一。
不能做的事情就干脆不要开始,不然周毅总会心软。
而且给雷栗解决,解决不到位挨骂的是自己,解决到位了这人一闭眼就睡了,周毅还得憋着欲火收拾床榻,受苦的又是他自己,而雷栗顶多第二天口头奖励一颗甜枣。
雷栗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么干有什么问题,他只觉得自己要是忍到二娃出生,再被周毅按着养好身体,才能翻云覆雨鱼水之欢的话,他可不能忍住不强来。
感受到某夫郎饱含某种意味的视线,周毅心里一顿,默默地偏过了脸,道,“我先去做饭了。”
“哦。”
雷栗故作冷漠地应了一声。
心想,天天就知道做饭,一点都不会做人。
在弟弟出生之前,先到来的是小生姜的五岁生日,九月二十三日。
周毅早早跟学堂夫子请了这天的假,跟雷栗带小生姜和小宝去县城里玩,因为小生姜想要小宝陪在一起。
而雷栗说了,只要是小生姜喜欢的,看上哪个能买回来的都给他买回来,十件二十件都买。
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就算了,太为难他爹爹和阿爹了。
给小生姜做个星星月亮的花灯还成,就是他爹爹雷栗不会做,阿爹周毅的手艺不咋样,小生姜大概率不会嫌弃,但周毅不太想丢这个脸……
毕竟上一次他给雷栗做萤火虫花灯,就被雷栗笑话了好几年,现在偶尔还要被调侃一下。
当然了。
小生姜也不是那种会为难他阿爹的孩子。
这小家伙非常朴实,就是喜欢金灿灿的贵的东西,所以最后雷栗带小生姜去了钱庄,给小生姜买了一块金灿灿的金砖。
六斤八两。
小生姜出生时的体重。
第218章 217.真心话大冒险
在县城快快乐乐地玩了一天,到了家里,还有一个生日聚会。
这是周毅向他已婚的朋友学来的。
他还在现代时,听朋友说过给家里孩子怎么过生日,蛋糕是必须有的,礼物也要有,白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带孩子去玩,晚上办个小点的生日聚会,请孩子的朋友过来热闹热闹。
大佑朝的习俗,是生辰日当天吃长寿面和水煮蛋,若是有银钱的人家,也会宴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不过孩子十岁前都不会大办,因为小孩体弱火气旺,怕惹来路过的小鬼精怪盯上。而老人若不是逢十逢五的大寿,也不会大办,怕让地官大帝记住,早早招了老人家仙去。
周毅、雷栗和爹娘商量,决定办个小朋友的聚会,即不太招眼也热闹喜气,重要的是小生姜也很喜欢。
这一办就办了四年。
周岁宴要抓周是大日子,所以办得格外大,不能是小聚会。
小生姜每年都很期盼生日这一天,一早穿了新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爹爹阿爹和小宝哥哥去县城玩。
回家后又换了另一身新衣裳,让阿爹给自己梳最好看的发型,戴上白天新买的小玉冠,腰上的小玉佩、小绣袋、彩络子,也是新的五彩斑斓。
脸上手上都擦得香香的,要不是小家伙脸蛋雪润,唇色朱红,十分有气色,还要沾一点爹爹的唇脂呢。
小生姜照着镜子臭美了好一会儿,又到小宝哥哥跟前,问好不好看。
“好看。”
小宝莞尔笑着,“小生姜最好看了,是最漂亮的小寿星。”
“嘿嘿~”
小生姜捧着小脸眉开眼笑,又有点羞涩,脸蛋上泛出点桃粉,更衬得这小家伙是个粉面桃腮的小仙童了。
雷家布置得异常漂亮。
屋檐下,走廊上挂满了各式花灯,一入夜就星星点点亮起来。烁烁莹莹的萤火虫从山里飘飘摇摇,不小心闯入雷家,添上几分神秘梦幻。
一张超大方桌摆在雷家院子里。
桌上是饕鬄盛宴。
红烧肉、糖醋小排、蜂窝玉米、小酥肉、香辣.鸡翅、炸鸡块、炸鸡腿、炸鱼片……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菜肴。
还有绿豆糕、白云糕、豌豆黄、冰柠檬水、紫苏饮、荔枝膏水、白醪凉水……各式各样的糕点和糖水,自然也少不了小生姜喜欢吃的面包。
此外还有一些当季水果。
因为是小生姜的生日,所以来的都是小生姜的朋友,小宝、桃哥儿、阿秀……连柳小草家不到两岁的二华都来了,小崽子看着桌上的大餐直流口水。
二牛他爹爹虽然嘴坏,但二牛是个仗义憨厚心眼不错的小孩,偶尔有点好面子,是小生姜在班里的好朋友之一。
小生姜也给二牛发了邀请帖。
学堂的夫子也来了。
几位夫子并非严厉不近人情的人,跟学生们关系很好,聚会上的小朋友遇到了夫子,说了夫子好之后还会打趣夫子,问夫子给生姜带了什么礼物。
要是带的是跟学习有关的书本,那小寿星雷生姜可要垮起小脸了。
即使是如小生姜一般的尖子生,也不喜欢在生日学习。玩的时候就要痛痛快快地玩,学习就认认真真地学,这是阿爹说的,小生姜深有同感。
小朋友们送的礼物和夫子的礼物都放在了小生姜房间里,没有着急拆,而当着来客的面拆礼物也不礼貌。
大家伙都围着院子里的桌子坐。
小寿星在最瞩目的中心位置,左边是小宝哥哥,小宝旁边是夫子和小朋友们,右边空着留给爹爹和阿爹,再右是阿爷阿奶和外阿祖家。
雷栗和周毅端着长寿面和剥好的水煮蛋出来,大家给小寿星唱了生日歌,小寿星吃了长寿面和鸡蛋,生日聚会就正式开始了。
院子里除了放满了食物的大方桌,桌边摆了凳子之外,其他地方也放了一些小桌子和凳子,方便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
小生姜一开始还矜持,端着像个高冷的小公子。
他觉得今天穿了漂亮的新衣服和戴了新发冠,不宜多动,但没一会儿,小家伙就跟朋友们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荡秋千、捉迷藏、123木头人、蒙眼抓人、老鹰捉小鸡……
边玩边吃吃喝喝。
雷栗和周毅这些大人没有打扰小朋友们,留在堂屋吃另一桌,然后聊天儿,聊学堂的孩子们,聊田地里的庄稼,聊桌上这菜怎么做,东南西北的。
“阿爹。”
玩得一头汗的小寿星突然跑进来,扑进周毅的怀里,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灿灿一笑,又乐呵呵地跑出去了。
把周毅和堂屋里的大人们闹得一头雾水,有些好笑。
过了没多久,小宝也进来了,对苗夫郎叫了声爹爹,又朝周毅叫了一声毅阿爹,抿着唇笑得有点腼腆。
“毅阿爹,你的钱袋。”
小宝说着伸出手,手上是一个浅蓝色的钱袋,绣着一只像大猫的毛茸茸老虎,正是周毅原本腰上挂着的,小宝以前绣的送了一人一个的那只。
“……欸?”
周毅微愣了下,手一摸腰上,钱袋确实没了,也倏然明白了方才那小家伙突然跑进来,扑他那一下是怎么回事了。
他失笑地接过钱袋子,说,“等会儿不会还来吧?”
小宝抿唇笑了笑。
堂屋里的其他大人柳叶儿、雷大山、外阿公、外阿婆、舅舅和几位夫子等等,都没明白是如何。
雷栗乐得弯了眼,“真心话大冒险?你们在玩这个?”
“是呀。”
小宝轻轻点头,腼腆的小少年,微弯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狡黠的光,跟那只五岁的小家伙一模一样。
似乎是被带坏了。
“刚才生姜选了大冒险,拿到毅阿爹的钱袋子,而毅阿爹没有发现就算成功。我的大冒险是把钱袋送回来,然后……”
小少年顿了顿,脸上又红了点,很不好意思,“……大冒险是让毅阿爹同意把生姜弟弟入赘到我们家,才能还钱袋,都是他们开玩笑的。”
他其实有点尴尬。
还不是桃哥儿和二牛这两个家伙,桃哥儿早知道他和生姜的娃娃亲,一直调侃小宝,说生姜是他的童养夫,过几年就会嫁到雷家了,真好。
桃哥儿调侃里带了点羡慕。
雷生姜多好啊,念书好,人和气,家世清白富裕,家里人也和善,嫁过去肯定不会受苦。
他于烟与否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嫁谁呢!
而二牛呢,他才九岁,不明白什么入赘嫁娶的,就是小孩子心性.爱起哄,爱学大人说喜欢谁娶谁的。
生姜喜欢黏着小宝人尽皆知,就连几位夫子都知道这桩“娃娃亲”,俩孩子岁数差大也没什么,早点成亲就是了。
村里也有家里殷实成亲早的,曾有新郎官才十一岁,字都没认几个,就有媳妇了,可把那些三四十还没有媳妇夫郎的老单身汉羡慕死。
但周毅一向不赞成成亲太早,这不就是小孩生小孩吗?
此时,堂屋里的大人们听了小宝的话,都没当回事儿地笑起来,柳叶儿还笑说,“这还要什么以后啊,生姜天天往你那儿跑,不是早入赘过去了?”
阿肆夫子也打趣说,“干脆啊,等生姜长到十三四岁,就给你俩成亲,夫子还能教你们的孩子小孙子呢!”
大人们哈哈笑起来。
雷栗更是乐不可支倒在周毅怀里,笑得他肚子疼,又缓气不敢再笑了。
周毅一手给雷栗顺气,也难得开起玩笑来,“行啊,以后生姜就交给小宝了,这也算是我们老周家的传统了……”
雷栗促狭或者嘀咕周毅时,就会说你们老周家,随你老周家了,这时被周毅用了,又惹得雷栗笑起来。
雷栗笑得肚子又痛了,就装作迁怒地锤起周毅,周某人也不敢吱声。
“大冒险完成了吧?”
雷栗笑眯眯地看着小宝,带着几分促狭,把小宝笑得脸更红,轻轻嗯了声就连忙跑出去了。
外头的小孩子们笑闹一团。
“都怪你……”
“哎呦,脸这么红还怪我呢?哈哈……不是娃娃亲么,你嫁过去雷生姜嫁过来都一样啦,反正你们两家这么近。”
“你别说了,丢死人了……”
“大冒险哪儿有不丢人的,上回我大冒险还去跟曹夫子家那谁要了他的手帕,把人家都吓结巴了,我都不嫌丢人。你跟雷生姜可是娃娃亲娃娃亲……”
“别说了……”
小宝满脸通红,想捂住桃哥儿的嘴,桃哥儿先一步跑开了还哈哈大笑,“苗玉蕤害羞了!”
“生姜你都有媳妇了,你说我啥时候也有媳妇啊?”
“要好久吧?”
“好久啊?”
二牛一下唉声叹气,又忽然异想天开,“你说我能不能娶桃阿哥啊?我觉得桃阿哥比小宝哥好看……”
“不知道。”
小生姜摇了摇头,说,“桃阿哥好看,小宝哥哥更好看。”
“好吧,都好看。”
二牛皱了皱鼻子,“我爹爹好像不喜欢桃阿哥,说小草阿叔没有哥儿样,桃阿哥也没有哥儿样……什么是哥儿样啊?”
“不知道。”
小生姜又摇头。
他想,哥儿就是哥儿啊,一定要有什么样吗?就像花儿,大花小花缺了的花完整的花,都是花儿呀。
第219章 218.相公难不成对自家夫郎过敏?
过了小生姜的生日,一转眼就到了秋收,接着学堂考了期末也放了寒假,一场鹅毛大雪昭示着腊月来临。
清米县今年冬天格外热闹喜庆。
东来北往的货物,鲜见珍稀的宝贝,南音海地的商人,都攒聚在清米县的港口街巷,星罗棋布目不暇接。
雷栗一家人到港口买年货,小生姜牵着阿奶的手,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瞧右瞧,只觉什么都新奇什么都好看。
雷栗的肚子已经七个月。
戴着兔毛帽,披着厚厚的狐皮大氅,依然能看出圆滚隆起的肚子。
周毅一只手支撑雷栗的腰背,一只手在雷栗肚子前护着,不让人冲撞到他动胎气,也尽量不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动。
不过雷栗觉得周毅有点关心过度。
他昨天才给大夫把了脉,大夫说他的脉象平稳有力,气色十足,孕体健壮得不行。反倒是周毅神色有点萎靡多虑,大夫嘱咐他多休息放宽心。
但周毅可能是天生劳碌命。
大夫说的他听是听了,一个字儿都没进他耳朵里。
雷栗瞅着周毅那神色,嘴唇紧抿,目光微沉,活像一尊黑面神,别说有人挤到冲撞到他了,就周毅这生人勿近人高马大的,别人都给他吓远了。
好在肚子里的小哥儿很乖,没有让他爹爹受罪让阿爹担心。
雷栗基本没有孕吐,也不怎么挑食,鱼和肉都能吃,酸的甜的咸的都爱,因为雷栗天天出门走动适当运动,周毅还给他按摩,腿上也没什么浮肿。
就算他偶尔脾气暴躁,反复无常,全家人也都顺着他,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连他大半夜的突然想吃烤面包,周毅都二话不说给他去揉面起火。
烤完面包了他不想吃了,突然又说想吃烤鱼,可家里没有鱼,雷栗感觉不顺心耍性子,周毅好脾气地哄好他就出门去抓鱼了。
但等周毅把鱼抓回来,雷栗已经上床睡着了,桌上的面包每个都被他啃了一口几口,跟松鼠偷吃红薯似的。
周毅也没火气。
放好了鱼,吃完了雷栗剩下的面包,就搂着雷栗继续睡觉了。
有时候柳叶儿和雷大山都觉得雷栗闹腾,雷栗偶尔也心虚,觉得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看月亮,看不到月亮还生气锤人,属实有点不可理喻。
周毅也好声好气地哄他,隔天就给他做了个月亮形状的花灯,让雷栗有点嫌弃,又被哄得眉开眼笑。
因为那花灯确实有点丑。
但要是周毅从街上买个精巧的回来,雷栗可能又觉得他敷衍,又不高兴不喜欢了。
被自己这么折腾着,雷栗有时也担心周毅的精神状态,怕他得上他说的那什么孕期抑郁症。
不过周毅自我感觉还好,并不觉得雷栗多麻烦磨人,雷栗以前也很磨人,只要雷栗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就谢天谢地万事大吉了。
而像港口这种人多拥挤的地方,以稳重为主的周毅心里,其实不太想让雷栗来,要买什么年货让他买就好了。
但在家里闷着对孕夫的心情不好,也只能顺着雷栗,自己多顾着点,要是雷栗花钱太猛了事后后悔,他也能当出气筒。
不知道是雷栗早年穷过头,太节省了现在反弹,还是被周毅潜移默化地影响,反而矫枉过正了,雷栗现在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了。
看什么都想买。
这个好看,买;那个感觉有用,买;这个家里有了刚好能凑一对,买;那个还没有买过,也买。
小生姜多看了一眼一对彩色陶俑,雷栗大手一挥,买了,惊到了小生姜,小家伙连忙阻止他爹爹。
这种彩色小陶俑家里都有一排了,再买能组一个班了!
雷栗有些可惜。
这对小陶俑是吹笛子和长萧的,家里那一排不是弹琴就是琵琶,或者跳舞画画的,没有这两种。
“……”
周毅睨着那对窈窕彩陶,跟家里那排如出一辙的美貌仕女,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示意身后的小厮把它们买了。
反正也不贵,凑一个班就一个班吧。
雷栗这才笑眯眯起来,手上轻轻地握了一下周毅的手,若不是人多周毅会害臊,他还想亲一下他相公。
周毅出门时早有远见。
他带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出来,这会儿这些小厮手上怀里都大包小包,全是雷家,尤其是雷栗买的东西。
要不是在县城买的那座二进宅子够大,生了二胎也够住,雷栗还想再买一座宅子,买座更漂亮精致雕梁画栋的,最好有亭台水榭花池曲廊。
这种宅子清米县不是没有。
只是比较小巧,占地面积没有这座二进宅子大,自然也不如这里宽敞,而且需要维缮保养的地方多,需要更多的家丁下人,更严格完善的规矩。
而雷家人都不怎么喜欢家里外人太多,也不太习惯时时处处都有人伺候,让小生姜生活在一个规矩太多,尊卑太分明的地方,也不是周毅和雷栗的初衷。
宅子太小太精致,也不适合家里的狗狗们玩耍。
雷家一开始只有黑煞白煞两只狗子,后头雷惊笙一个人在村里雷家住,又养了两只狗,大狗生小狗,送出去一些留了一些,就变成一个狗狗大家庭了。
本来雷栗还想养猫的,看家里这么多狗,再多来几只猫那不是鸡飞狗跳的?
就没养。
幸好也没养。
小生姜对韭菜鸡蛋过敏,对猫毛也有点轻微过敏,还是他之前去柳小草家摸猫猫,边摸边流眼泪咳嗽,才发现的。
雷栗那时还嘀咕,“还有人一碰猫就生病的,难不成也有人一碰别人就生病?”
“……”
周毅听到后不禁想到,他姑妈家的小表妹之前看的小说,里面的男主好像对女人过敏,只对女主不过敏。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对别人过敏,不过他知道有狗对狗毛过敏,包括它自己身上的狗毛……
过敏这个概念。
让雷栗知道了有时候也不好。
因为雷栗想碰周毅,拐他上床榻时,周毅一拒绝,雷栗就挑着眉毛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调侃地说,
“我家相公也对人过敏啊?还是单单只对自家夫郎过敏?”
闹得周毅说不出话。
实在说不过他,半推半就地从了雷栗,给人吸得一身红紫印子,在羊脂玉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雷栗又有话说了,“原来真有人对人过敏啊,你瞧,我身上都是红疹子了,相公身上也是红疹子……”
“今晚干脆以毒攻毒?”
“……”
周毅下回不怎么嘬印子了。
头发黏湿在鬓角的雷栗趴在他胸膛,懒洋洋地睨着他,轻声调笑,“我说以毒攻毒有用吧?明晚再来一回,我瞧瞧,这过敏能不能根治……”
“……”
周毅耳热抿唇。
买了年货,不久就到了年,今年的新年也特别热闹。
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
弘武二年。
天下太平,边关安定,百姓安居,比起去年的风雨飘摇动荡不安,是一派祥和繁荣歌舞升平。
清米县去年经过徐兴哲的大动工,在各乡镇都建了万家学堂,不如三里河村学教的那么丰富多彩,只教识字和简单的算数。
所以学费很低。
而学堂的夫子也不需要有功名,只要识字会算数就成了,又有知县老爷的面子在,还是蛮容易招到的。
清米县的老百姓识字的不多,有途径有银子去念书的就更少了,大多都是家里有长辈,爷爷、阿爹或者阿娘会的,就教给孩子孙子。
有学堂可以识字,就算达不到考科举的程度,日后当个账房先生、替人写信抄书总比去港口扛木头大包强,因此万家学堂的学生很多。
当然。
因为大环境的问题,学堂里绝大部分都是汉子,哥儿姑娘几乎没有。
万家学堂所用的课本就是周毅那套绘本里面的《识字》,因为学费低,是大众教育,课本比三里河村学的要简陋许多,但课本费也低啊。
一本只要十文钱。
县城里的书铺寻常一本书就要一两几两的银子了,老百姓自然很乐意出这个钱,送孩子来上学堂。
而雷惊笙小店里的启蒙绘本,因为有徐兴哲的推崇,卖得还不错,其他书铺看在知县大人的面子也不太敢直接盗版,就跟风制作类似绘本。
原版卖得便宜,那些跟风版自然也便宜了。
一时之间,县城里人家都以家里有几本教孩子启蒙事理的绘本为荣,而各乡镇喜欢跟风县城,城里人有的,乡镇的人也会买。
清米县的读书风气就这么起来了。
作为一把手又是推行人的知县徐兴哲,这次没有再遇到拦路虎程咬金,顺利升迁到了府城,冬前就启程,拖家带口坐船去了西岭。
雷栗和周毅本来还担心新来的知县不好相处,但一看来人
豁然就是蒙家三哥蒙尧!
蒙尧考中了举人,之后因战事、先帝驾崩秋闱延后,今年春新帝开设了恩科,蒙尧荣登进士二甲,光耀门楣。
蒙尧就到了清米县任知县。
清米县是一个富裕大县,能来到这里作为当官第一站,即说明蒙尧十分受新帝重用,蒙家的地位也不容小觑。
第220章 219.哥儿小宝宝要来了
雷栗和周毅都很意外。
不过,对于蒙三哥蒙尧在清米县任职,还是玉哥儿最高兴。
蒙家和玉哥儿家早有商谈婚期,但前两年打仗动乱,又遇先帝驾崩,这婚事就跟蒙尧的秋闱一般一拖再拖。
今年倒是恰好。
“不出正月我爹娘就会从中川来西岭,小弟和弟妹也回来,届时我们就能聚在一块饮酒作诗……”
已是知县的蒙尧愣了一下,意识到跟前这俩人都不是读书人,不爱吟诗作对那一套,随即失笑。
“在中川待久了,又在京城和好友同僚喝酒吟诗,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忘了如今已在西岭,是清米县父母官了。”
“是哩。”
雷栗笑眯眯地打趣道,“还是读书人时,出去喝酒吟诗,寻欢作乐可容易了。这成了一县父母官,前脚刚进勾栏,后脚嘛……一县城的百姓都知道喽。”
“哎哎这话可不能乱说……”
蒙尧一听,连连告饶揖手,“蒙某是跟好友去喝过酒,但不是花酒,也没进过勾……勾栏那些地方……”
蒙尧满脸带耳朵都红了。
瞧一眼玉哥儿都面红耳赤的读书人,以前只知整日苦读,连中川的千舫河都没去听过曲儿,勾栏青楼就更不曾去过了。
见蒙尧求助地看向自己,周毅清咳了声,打圆场道,“别逗蒙大人了,让玉哥儿听见要误会。”
蒙尧连连点头。
雷栗瞧见这两人眼里相似的怂样,哈哈笑了笑,没有再为难这依然书生气的父母官,转而聊起蒙尧在京都考恩科。
他家生姜日后说不准也会去京都城,登上那大殿,搏个一甲二甲的进士回来,可不得提前了解一下。
“一般都是秋日乡试,称秋闱,是三年一次,翌年春日会试,又称春闱,中者即为贡士,榜上第一者称会元。”
蒙尧道,“乡试三年一次。原先前年就该乡试了,遇上战乱天下动荡就往后延了延,去年先帝……又延了一延。”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今年陛下就开设了恩科,在春日乡试,秋日会试,会试后几日便进行殿试,而后分派诸位进士同进士到各府城县城为朝廷效力。”
“这乡试是在各府城内,会试是在北京都城,有些举子家偏路远,又家境贫寒,得走上数月才能到京,偏生水土不服或是未调节好心态……就误了会试。”
“这倒是。”
雷栗赞同地点点头,“像是东原去到北京都,中间隔着松墉和中川两座府城,靠两条腿走路着实不易。”
“若是坐船去,不说船费如何,那在船上摇摇晃晃和脚踏实地可不同,再是晕船的体质就有的罪受了。”
“是啊。”
蒙尧叹了口气,“我提前一月进了北京都,和同中举人的同窗租了个二进的宅子专心读书,有时苦闷便出去饮酒喝茶。”
“结识了几个天南地北的好友,时常在一块策论吟诗,心情舒缓了许多,会试成绩还算不错,在二甲偏上。”
“我好友认识的一个颇有才气的举人,便是由于家贫住得简陋,又是西岭人士,不知那京都秋深夜冷,衣物没有带够就染了风寒误了会试。”
“这会试的地方虽没有乡试那般简陋,但也并不算好,只是不漏风漏雨罢了。”
“以前还是举子自带衣物被褥,还有吃食干饼进去,现如今陛下开恩,还给热粥热水食用给碳火厚棉被取暖,不少举子感激不已大赞陛下圣明。”
“确实挺好。”
周毅闻言点点头。
雷栗面上附和地笑了笑,心里则撇嘴,这点小恩小惠就把这些读书人给收买了,也不知道是他们太单纯,还是之前的皇帝做得太差劲了。
人家寒窗苦读几十载,千里迢迢跑来你这里考试,庙破就算了,连热水热粥热碳火都不供应,真是缺德。
活该早死。
……不对,安武帝死的时候都六十多了,比很多皇帝都活得长了,不算早死。
好在雷栗是在心里嘀咕这些话,这要是给蒙三哥这三纲五常的书生朝官听见了,不得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恨不得一双耳朵都聋了没听见。
蒙三哥蒙尧在雷家吃了一顿饭。
期间玉哥儿也来了雷家,借着来找雷惊笙做绣活的幌子,吃过了午饭也没走,一边绣着绣袋,一边用余光暼蒙尧。
蒙尧面上在跟雷栗周毅说话,半数心思也飘到了玉哥儿身上。
偶然间两人目光对上了,微微一黏,又似烫到了马上移开。
雷栗在一旁看着俩年轻人含蓄又大胆地眉来眼去,看得津津有味。
送蒙尧出门时,看他依依不舍地往宅子里瞅,还打趣他是不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娶佳人入门红袖添香了。
蒙三哥闹了一个大红脸,支支吾吾,最后臊得脚步匆匆走了。
玉哥儿那头也恋恋不舍,绣袋都不绣了,一双杏眼直直瞧向大门,把雷惊笙笑得前仰后合,直说玉哥儿是春天到了。
还没出正月。
蒙家双亲和蒙络夫夫就到了清米县,去拜访了雷家,和雷栗周毅相谈甚欢,又同玉哥儿家定下了三月初三上巳节,作为两个年轻人成亲的好日子。
在西岭呆了小半月,蒙家二老就回了中川督办聘礼,蒙络和梅与清留了下来,还有他们的小女儿。
之前蒙络说跟他大哥要一个孩子,不是一时兴起,他真要了。
原本想要一个小汉子,好让自己和梅与清身后有人摔盆上香,但梅与清一眼相中了一个女孩,那是蒙大哥的四女儿,一个才六岁怯生生的小姑娘。
蒙家大哥随了他爹风流的性子,妻妾成群,子嗣也多,汉子女孩和哥儿一共有七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一岁,最小的才满月。
他的四女儿,蒙恬,是一个妾室所生,但那妾室早年一场大病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瘦弱安静的女孩。
小蒙恬在这么多孩子里算是最不受宠的,性子又不活泼外向,不讨喜,只能说不缺吃穿。
梅与清觉得小姑娘可怜,与他在戏园里相熟却嫁人早死的那位姐姐有几分相似,就动了恻隐之心。
蒙络自然是梅与清说什么就什么好,跟大哥要了小恬儿过来,当成亲闺女养,而小恬儿在两个爹的偏宠之下,性子也活泼了一些,不像以前那般局促沉默。
“蒙家人多规矩也多,小清是想带小恬儿来咱村里,上村学多认识几个朋友,心里也爽快舒服些。”
蒙络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爹娘疼我,大哥大嫂也疼我,但我大哥也就三个小汉子孩子,两个都是大嫂的亲生孩子,还有一个虽是庶出但念书好。”
“要是我真从里头挑个小汉子,作为我和小清的孩子,大嫂的指定是不成,那个念书好的我大哥也喜欢。”
“倒不如挑个不受宠、阿娘也没了的,不让人家亲母女受骨肉分离之痛,小姑娘有我和小清仗着,日子也好过。”
“等小恬儿长大了,嫁出去,我和小清就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不跟那些兄弟争家产,蒙家当家人也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帮衬小恬儿一二。”
蒙络之前想的简单。
没有孩子跟大哥大嫂要一个就成了,哥嫂和爹娘那么疼他,肯定会同意的,但梅与清跟他理清了,讲透了,他才发现没有那么容易。
大嫂是疼他这个小叔子,但是更疼自家孩子啊,要她孩子不是硬生生剜她的肉吗?
要那个念书好的孩子也不成,没读出名堂还好,要是搏出个好功名,譬如蒙家祖坟冒青烟,让这孩子考上状元有大出息了,这亲爹分明是蒙大哥却要叫蒙络爹。
难免不会起嫌隙。
蒙络知道梅与清的话是真的,不是挑拨离间,现在是好了,日后怎么样到底难说。
不如要个女孩,让蒙家爹娘和兄长们继续这份对蒙络的心疼愧疚,以后蒙络这一房也好过些。
重要的是蒙络以后老了也能好过些。
梅与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五十,他也不能给蒙络生孩子,也舍不得蒙络去跟别人生儿育女,只能这样为他打算了。
日后如何暂且不提。
三里河村学二月初开学,蒙络家的小恬儿也去读一年级了,有雷家小生姜和苗家小宝带着,小恬儿很快就适应了村学生活,交到了好多好朋友。
小姑娘每天扎着小辫子,蹦蹦跳跳地背着小书包去上学,放学之后还有两个爹爹疼爱,觉得日子真是快活极了。
她能念书识字,能上山采蘑菇,能听夫子弹琴,能听爹爹讲故事,还能去雷家找生姜和小宝哥哥玩,吃到周叔叔做的好吃的饭菜,雷栗阿叔也喜欢她,还让她摸有小宝宝的肚子。
真好。
要是娘亲知道了,肯定开心。
小雨淅淅沥沥的二月。
春风潮湿。
雷栗的预产期要到了。
这一胎有了经验,怀得比上一次小生姜时轻松。
雷家人的准备也更充分了,几乎是雷栗肚子刚有点痛意,没感觉要生呢,就被周毅抱进了产房。
房里的床单被褥都是刚洗的,被太阳晒得干燥绵软,而热水剪刀之类的也准备好了。
接生姥姥、牛大夫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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