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0.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揉揉?


    清米县的冬日冰天雪地,雪花纷飞,好似除了聚众烤火,就没什么事干。


    但其实有很多。


    比如逛街、投壶、下棋、玩牌、喝茶、听书、看杂耍、听口技,还有听曲儿、看戏等等。


    雷家今天就要去戏院看戏。


    戏院这两天从西岭府城来了个名角儿,最拿手的是《牡丹缘》,唱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哥儿少爷与一个穷书生相恋,但家里人嫌书生穷困,要把少爷嫁与知县当妾,少爷与书生连夜私奔,最后双死在牡丹亭下的故事。


    这名角儿名气大。


    不只是一张脸灵巧生动,还因为一张好嗓子,唱起戏来,一腔轻吟软语,婉转空灵,时怨时慕,时泣时诉,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


    这名角儿只停留三天,一票难抢,但雷栗有钱消息还灵光,一下子就抢了十几张,全家都去听。


    雷家人都没有去戏院听过戏,顶多听听街上的散曲小调儿,难得人齐全又是正式地去听一场,大家都兴高采烈的,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裳。


    女眷们个顶个的漂亮。


    就是外阿婆,不好意思地说人老了来俏被人笑话,也被大家劝着,让方嬷嬷给她梳妆,梳了一个现下最时兴的老夫人发式。


    柳叶儿也是这些年来,打扮得最精致娇俏的一次,成熟婉约的妇人风韵,比十几岁的姑娘还惹眼。


    看得雷大山眼睛都直了,被小叔子笑话了才回过神来,但一瞧自家娘子,晒得黢黑的脸上又透出一股臊羞,像回到了刚成亲的毛头小子时候。


    花儿姐头上也不是羊角辫了,小花给她扎了漂亮的发髻,挽了好看的头饰,是银雕的簪花,精致又俏皮。


    小花头上是差不多的发饰,跟花儿姐就像亲姐妹花。


    小柳木是小汉子,没怎么做发型,但束头发的发带是精致昂贵的丝绸,看上去就像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


    只是这小公子有些腼腆害羞,被雷栗夸了逗了一下,就红扑小脸,躲到爹爹柳果身后去。


    雷栗看得乐不可支。


    但他不知道,在周毅眼里,他才是最惹眼最招人的。


    乌黑的头发是他亲手挽的,缀着的是他亲手绣的朱红发带,身上穿的朱青色华服也是周毅一件件给他穿上的,连同鞋袜。


    穿时还被雷栗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心口,笑得肆意又狡黠,问周毅,“重不重,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揉揉?”


    周毅心想。


    他哪是真心想给他揉的,就是知道早上他欲气大,想调戏捉弄他罢了。


    雷栗惯常这样闹。


    没乱踩其他地方就不错了。


    “啊啊……”


    怀里的宝宝叫了两声,乌溜溜的眼睛张望着爹爹,小手探着,一张一合,像是想抓雷栗的红色发带。


    周毅思绪回到现在,轻拍了拍宝宝的背,将绒边的老虎帽子给他戴好了,擦了擦宝宝嘴边的口水


    小宝宝喜欢吐口水泡泡,还喜欢咿咿啊啊地叫人和哼哼,所以嘴边总是有点口水。


    一家人坐上马车出门。


    人比较多,算上木奶娘和方嬷嬷,一共有十一个大人,四个小孩子,所以又请了一辆马车,分成两车坐。


    冬天天冷。


    一个街上往来叫卖的小贩却没少,店铺也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


    马车驶到戏院。


    雷栗和周毅抱着宝宝下车时,苗夫郎和小宝、张大强也刚到。


    雷栗票抢的多,给了苗夫郎几张,蒙络倒不用他给。


    蒙络爱热闹人缘好,不用买票就有人送给他,昨天他就去看了,回来还去雷家一个劲儿地雷栗说确实好看。


    蒙络说这话时脸红眉笑,不知道是说人好看,还是戏好看。


    “呀呀!”


    宝宝一见到小宝,乌溜溜的眼就亮晶晶水光光的,小手小脚挥舞着,差点把老虎帽子都蹭掉了。


    “生姜弟弟!”


    小宝看见宝宝也高兴,小脸和鼻子嫣红可爱,一半是被冷风吹的,一半是因为兴奋。


    他也是第一次看戏呢!还是跟生姜弟弟一起看!


    小宝眉弯眼笑,被自家爹爹抱着,也要探出身子去握宝宝的小手,“生姜弟弟也来看戏呀,生姜弟弟这么小,也能听懂戏么?”


    这话一半也是问周毅。


    “他还听不懂呢。”


    周毅笑了笑,说,“但是留弟弟一个人在家也不好,就抱出来一起听,听不懂词听听曲调也好啊。”


    小宝觉得对,留弟弟一个人在家,弟弟听不到戏也见不到爹爹和阿爹,该多难过和无聊呀。


    他摸摸弟弟的小手,轻声笑语地安抚弟弟,“等以后弟弟能听懂了,小宝哥哥再带弟弟来听,好不好呀?”


    “啊啊!”


    宝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被小宝拉着小手,很欢快地应他,还吐了口水泡泡。


    雷栗此时也在跟苗夫郎说话,让雷家其他人先进去。


    他睨见了苗夫郎发髻上的银簪子,是张大强前年就打好了的,被苗夫明里暗里地拒绝好几次,现今出现在苗夫郎头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雷栗促狭道,“明年有喜事了?”


    “嗯。”


    苗夫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头,“等开了春就去县衙,不过我不想大办,到时候请些亲近的在家里吃个饭,知道这事便好。”


    “我都听阿苗的。”


    张大强才得了美人的心,现下正陷入热恋,一双眼都黏在了苗夫郎身上,一副唯苗夫郎是从的样子。


    “也好。”


    雷栗点点头,笑道,“倒时记着请我,我可算是你俩的红娘呢。”


    “这是自然!”


    张大强满口答应,要不是雷栗撮合,他和阿苗还不能这么快就在一起呢,自然是要请雷栗和周毅的。


    他也有些心急。


    阿苗人腼腆又慢热,张大强温水煮青蛙这么久,才有些松动了愿意跟他在一块,他怕苗夫郎突然后悔了,不愿意了,毕竟头婚确实伤到了。


    张大强一边心疼阿苗,不想给他压力,一边又恨不得明天就落户籍办酒,名正言顺地结成夫夫,所以他也正纠结得不行。


    “对了。”


    苗夫郎看了眼张大强,才说,“我打算把小宝的姓名改了,跟我姓苗,再起个好听的大名,想让你相公帮小宝起一个,他文采好。”


    “姓苗好,苗字好听。”


    张大强连忙说,“我这个张也是跟一个老乞丐姓的,随便起了个顺口的名儿,让周毅起个好的。”


    “那成。”


    雷栗应下了,这是小事,“我跟周毅说一声,保准给小宝起个好听又好意头的名字。”


    说着,他又乐了起了,“我家宝宝的名儿是小宝起的,小宝的名儿是周毅起的,说不准以后我家真是亲家呢!”


    “小宝,宝宝,多称啊!”


    苗夫郎也觉得有点妙,抿唇笑着说,“这还得看两个孩子呢,要是真喜欢上了,亲上加亲也好,就是小宝年岁比宝宝大了些。”


    “这在一起了才妙呢。”


    雷栗不以为意,“夫郎大三抱金砖,真曲到小宝了,是生姜的福气,他要敢欺负小宝,看我不揍扁他。”


    小生姜要是敢学小宝他爹牛大力,搞家暴渣男那套,雷栗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去父留子”。


    去“小生姜”这个父。


    戏开场了。


    唱得确实好。


    两叶长眉含山弄黛,一点朱唇欲语还休,伊人摆袖,嘴里咿咿呀呀地唱喏,纤腰转身,一双含情眼哀怨婉转,从台上慢慢流转至台下。


    真是闻者伤心,看者落泪,不少夫人夫郎都抽噎。


    雷栗心肠硬。


    知道这戏是假的,没什么触动,倒是盯着台上的美人,饶有兴味地瞧,瞧他的含情眼和纤细的腰身。


    还用手比划了下,觉得自己一个胳膊就能圈起来,着实是纤细清瘦。


    周毅哄着宝宝睡觉。


    宝宝不到四个月,挂机时间长,跟小宝玩了会儿,又吃了奶就困倦了,偏偏还不太会自己入睡,得哄着才能睡着。


    周毅就没能听太多戏,刚哄完宝宝睡着,抬头就瞧见雷栗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美人,手里比划人家的腰。


    周毅:“……?”


    周毅幽幽地盯着他瞧,盯了半天,雷栗才若有所觉地,偏过头来对他笑,伸手过来逗小狗似的挠他的下巴。


    轻声道,“怎么了?不听戏么?盯着我看什么?想亲我了?”


    “……”


    周毅停了两秒,才幽幽道,“看你听戏都听入迷了,很喜欢听?”


    “还好。”


    雷栗笑眯眯的,知道周毅醋了,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觉得这角儿确实好看,难怪蒙络一见他就念念不忘,昨天都听过一回了,今天还跑来听戏。”


    说着,下巴抬了抬,示意二楼,“喏,在楼上看得正入迷呢,直勾勾的,估计等会儿人家唱完了,就跑到后台找人了。”


    周毅轻飘飘睨他,“蒙络喜欢人家,你看那么紧做什么?”


    雷栗挑眉,很轻佻地笑道,“怎么?相公吃醋了?”


    第122章 121.被狐狸精采补的周毅


    “有一点。”


    周毅顿了顿,眉头微皱,“是我有点敏感了,看你盯着别人瞧,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往常会这样乱吃飞醋,阴阳怪气的,都是雷栗,他还只许州官烽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会欣赏美人,但周毅瞟一眼他就醋。


    虽然周毅没有那种意思,但雷栗觉得他看了,就故意醋,故意促狭捉弄周毅,听他叹气又耐心地哄和解释。


    周毅性格也比较和平慢热,这么明确有醋意的,还是第一次。


    “最近累着了?”


    雷栗也意识到不对劲,贴近周毅,摸了摸他的脸,“照顾宝宝太累了吧,虽然宝宝还小,但也挺磨人的,你又不放心他,总要自己照顾,人都瘦了一点。”


    “瘦了吗?”


    周毅倒是没注意自己,他一心都扑在雷栗和宝宝身上了,连酒楼都少去,全靠陈祥让和蒙络盯着。


    “瘦了一圈。”


    雷栗有些心疼。


    不特意提起还不觉得,仔细一瞧,周毅的脸色都差了些,除去那抹令雷栗心痒的人夫感,能看出他的疲惫。


    “家里有木奶娘和方嬷嬷守着,还有爹娘看着。”


    雷栗说,“你也多歇歇,多顾着自己,别总操心宝宝,夜里也别总起来去瞧宝宝了,木奶娘一直陪在宝宝房间里,会照顾好他的。”


    “我知道。”


    周毅嘴上这样说,但一见怀里小小软软没有骨头似的,热乎乎的小宝宝,他的心口就热烫柔软起来。


    “他的呼吸这么轻,人这么小,这么脆弱,一小阵风都能把他吹病了,我怎么放心得下来。”


    这里也不是现代,


    这是风寒都能死人的年代,小孩子更难养活。


    很多百姓没钱治,孩子生了病基本只能靠天意,熬得过去就活,熬不过去就死,反正多生几个总有一个能活下来。


    虽然他和雷栗是有些家底,但银子不是万能的,一个不小心,一个疏忽,也能要了宝宝的命。


    特别是现在宝宝大了点,喜欢抬头,又学会了翻身。


    周毅总怕宝宝抬头时,纤细脆弱的小脖子撑不住脑袋,又怕宝宝翻身时没有人注意,趴着睡觉被自己给闷死了。


    小婴儿实在是太脆弱了。


    周毅活到三十岁,才接触到这么脆弱的小生命,在此之前,他连只小猫小狗都没有正经养过。


    黑煞白煞也是被狗妈妈带到满月,都能跑能跳了,才从村长家接回来,大壮到家时也一岁了,一岁的牛牛已经是青少年了。


    小猪崽不算。


    小猪崽基本是柳叶儿和雷大山在养,况且养来吃的,跟当宠物家人的、跟自己亲儿子能一样吗?


    为了这个小宝宝能每天顺顺利利的,周毅是操碎了心。


    连宝宝吃的奶突然少了、拉粑粑不规律了、突然吃脚丫子、啃小手了,周毅都要仔细问过方嬷嬷,知道是正常情况才放心。


    雷栗心大得很。


    知道周毅和爹娘他们在照顾,就不管了,每天顶多在宝宝醒的时候逗逗他,教宝宝翻身叫爹爹,连给宝宝换尿布都不怎么会。


    奶也没有喂过宝宝一次。


    因为生之前,周毅听方嬷嬷说,小孩子咬合力很大,会咬痛甚至咬破咬伤咬出血,手上力气也没有轻重,指甲又薄,抓伤捏淤血也很常见。


    周毅就不舍得让雷栗给宝宝喂奶,毕竟他心里雷栗才是第一位的。


    所以就请了位奶娘专职喂奶,开了高薪水,吃食住宿又好,就算伤了也是工伤,有补贴的。


    木奶娘高高兴兴。


    雷栗就心安理得了,专心养身体,心情舒畅,饮食健康,完全按照他的口味调配,生了孩子不但没有伤气血,还比生之前生龙活虎、红光满面。


    胸口因为泌乳素出现的胀痛,也被周毅解决了,虽然前三个月,周毅一直说他身体没恢复好推脱他,但不妨碍雷栗用其他方法。


    现在夜里又能欺负周毅了,狐狸精一样抓着周毅采补身体,人不好才怪,倒是周毅给折腾虚了。


    周毅这么疲惫有一半是雷栗的锅。


    “把宝宝给我吧。”


    雷栗亲了亲周毅的脸,轻声道,“你放松下来看会戏,或者你靠着我睡会儿,这些天你也没有睡好吧?”


    说到这里,雷栗有点心虚。


    他睡眠一向是很好的,心里又没有压着事,压榨完周毅,酣畅淋漓一场就睡了,连洗澡清理都是周毅抱着他做的,早上起得也比周毅晚。


    所以雷栗压根就不知道周毅睡得好不好。


    应该是不好的。


    周毅以前白天晚上都被雷栗压榨,不是干活就是淦,依旧精神奕奕的,没现在半分疲惫。


    “你……”


    周毅有点迟疑,“你会抱宝宝吗?”不会把宝宝摔了吧?


    “我会,我真会。”


    雷栗小心把熟睡的宝宝抱在怀里,想了想,又把宝宝给旁边的娘抱,腾出手来圈住周毅的肩。


    “成了,现下不会弄到宝宝了,你靠着我睡会儿吧。”


    “……嗯。”


    周毅余光跟着宝宝,见他被柳叶儿小心仔细地抱在怀里,还用手捂着宝宝的耳朵,不让他被吵到,心下才略松快了点。


    但这么大庭广众地依在雷栗肩头睡觉,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困,我陪你听戏吧,刚刚我都没怎么听,他唱了什么?”


    “唱了书生和少爷认识,现在才唱到私定终生,估计好一会儿才结束呢。”


    见周毅不靠自己,雷栗脸皮厚,靠到周毅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蒙络昨儿听了说是唱了两个时辰,下午还有两折,得唱到晚上去。”


    “听到中午,我们吃了午饭,干脆不听了,回家睡觉怎么样?”


    “这不好吧。”


    周毅轻摇了摇头,“大家兴头正好,戏也没听完,还是等晚上一起回去吧,有宝宝在,爹娘睡得又早,估计逛不了多久就回家了,花儿姐和七树他们应该逛久点。”


    “你总想着别人。”


    雷栗抬头在周毅耳根亲了一下,见他耳朵红了,就坏笑起来,“就说我们俩不喜欢听戏,想自己去玩,爹娘他们不会说什么的,舅舅许还笑咱黏糊呢。”


    “宝宝有好几个人看着,不会有事的,也不能总要你照顾,我还需要你呢,你不也需要我么?”


    “你说的对。”


    周毅轻快地笑了笑,借着大家地注意力都在戏台上,贴过去偷偷和雷栗接了一个吻,温热潮湿。


    “我们好像还没有正经约会过,下午我们去约会吧。”


    吃了戏院备的午饭,把宝宝扔给娘,雷栗和周毅就跑了。


    天气很冷。


    还飘着零星雪花。


    但街上的热闹冲淡了冬日的寒气,雕梁画栋的酒楼,张灯结彩的屋檐,到处都是小贩小摊子的叫卖。


    画糖人的,做花灯的,卖鲜花的,卖新鲜出炉香喷喷的热包子,或汤里撒了葱花的小馄饨。


    街头杂耍艺人在抛碗喷火,书生在写红底黑墨的对联,从北边来的商人在卖奶糖奶条,还有不知是哪里的特产。


    周毅买了一包奶糖,拆开一颗给雷栗吃,嘴里也被雷栗塞了一颗,接了一个吻,就变成了两颗奶糖。


    雷栗对这些热闹兴致勃勃。


    不管是什么都要挤进去瞧一瞧,见杂耍好看,就打赏上几文钱,见糖人可爱,就买了一只小狗的,见有人在猜灯谜,也拉着周毅去。


    他不会猜,就让周毅上。


    【三人一日去观景】


    “春。”


    【十个豆豆入口】


    “喜。”


    【秀才进门把门关】


    “闭。”


    【一边绿,一边红;一边喜雨,一边喜风;喜风的怕水,喜雨的怕虫】


    “秋。”


    【有水能养鱼,有土能种菜,有人不是你,有马跑得快】


    “也。”


    幸好周毅看的乱七八糟点书够多,挑着自己会的猜了,一连中了十几个,围着猜字谜的也侧目看了他一眼。


    字谜老板是个和蔼的老头,笑呵呵的很和气,“很少有人能中这么多个了,您是秀才还是举人老爷?”


    “只是念过一些。”


    周毅摇了摇头。


    这些字谜出的都很简单,应该只是快过年了图个乐呵,要是难的,他也猜不对,这里的有些字跟汉字相差确实有点大。


    “这年头念过书,识字明理,就已经不得了了。”


    字谜老头乐呵呵的,又指了指灯笼,“你猜中了字谜,挑一个灯笼吧,……是给你家夫郎挑的吧?”


    “是。”


    周毅应了,侧头让雷栗挑一个,雷栗一下就拿了个最大的。


    “还挺贪心。”


    字谜老头笑起来。


    雷栗笑着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能力之内的贪心就不叫贪心。”


    “你这小孩牙尖嘴利的。”


    字谜老头哈哈大笑,觉得雷栗很有趣,就又送了他一个小灯笼,说给他家小孩子玩。


    “我家孩子多,一个灯笼可不够,不然要闹了。”


    雷栗笑着,但没占老头便宜,而是买了好几个,这灯笼里没有装蜡烛油灯,可以压缩叠着放。


    周毅和雷栗又逛去其他摊子,看还有没有什么字谜灯谜猜,套圈投壶的也玩了会儿,占占小便宜,图那点不花钱的小快乐。


    两个人吃吃逛逛,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河上有许多人在放河灯,明明烁烁的一盏盏。


    第123章 122.有恃无恐、恃宠而骄、肆无忌惮


    河岸边有人卖河灯。


    多是莲花。


    一朵朵复瓣或重瓣,还能自己描绘颜色写上祝福字样,轻轻漂浮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栩栩如生。


    也有其他形状的河灯,鲤鱼形、方体、小船、荷叶、月亮和珍珠,五彩缤纷,五光十色。


    雷栗和周毅也买了一盏河灯放,是月白色的珍珠。


    点上烛火放在深色的河面上,轻荡一荡河水,珍珠河灯就飘远了,同其他河灯相映,像星火耿耿,明灭烁烁。


    乍一眼瞧见,仿佛闯进了谁朦胧的梦,雷栗和周毅在这朦胧的梦里接吻,惊了一同在这梦里放灯的人。


    周毅听见有小孩子的惊呼,奶声奶气地问爹爹阿娘,


    “阿娘,你看他们在亲亲!他们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娃娃了呀?”


    “别说话……”


    “可是,可是跟爹爹说,和阿娘亲亲了就有弟弟了呀?”


    “哎呀……”


    小孩子刨根问底的。


    紧接着,似乎是被他阿娘捂住了嘴,问不出来了,但他这么一叫唤,其他小姑娘汉子也瞧见他俩接吻了。


    “好恩爱呀……”


    “是相公被夫郎按着亲吧?好强势的夫郎啊……”


    “高个的也许是夫郎呢?”


    “不会吧?”


    “我舅舅的娘子就比他高哩,我娘说高的阿娘生的娃娃个子也高……”


    “那相公害羞了……”


    周毅本来就很内敛容易害臊,尤其是人多的地方,更臊得慌,微推了推雷栗,想说停下回家再亲。


    但雷栗不听。


    雷栗一向脸皮厚,对周边的声音听若无闻,按着周毅结实接了一个深吻,亲得满意愉悦了,才将人松开。


    瞧见周毅脸红耳热,还抿嘴唇似回味又臊讷的样子,又凑上去亲了两口,弯眼低笑,


    “都成亲几年了,宝宝都有了,亲个嘴还臊成这样子?昨夜闹的时候,不是还按着我的颈唔……”


    周毅捂住雷栗的嘴。


    被说得耳根更红,还一本正经的,“别闹,家里和外面怎么一样,在家里……怎么样都随你,在外面还是注意点,这里还有小孩子在。”


    说着,又想起雷栗在村里也是这样,还被小花撞见了好几次。


    眉头就拧起来,张了张嘴,想讲道理但雷栗又不是个会听道理的,一时词穷也不知道说什么。


    雷栗绕有兴味地盯着他瞧,还支起一只手撑着右腮,观赏他皱眉思索的样子,边猜他这次会说出什么来。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捉住周毅捂他嘴巴的手,“啾”地啄亲了一下,见他没反应过来,又“啾啾啾”地亲了好几下。


    周毅瞬间臊赧,像开了冒蒸汽的水壶,想把手收回去,又抽不回去,反被雷栗咬了一口虎口。


    耳朵里听见小姑娘的哄笑,周毅赧赧讷讷的,“你怎么又……又这样,不是说了回家里再……”


    “回家里我就不只是咬这里了。”


    雷栗笑得轻佻暧昧。


    但见河边来放河灯的人确实多了,就拉着他臊赧的相公跑了,跑到没人的昏暗角落,又重新吻住周毅。


    比刚才更加细致绵长。


    周毅也没有推开他,而是揽住雷栗的腰身,闭上眼投入到这个深吻里,带上一丝叹息宠惯的意味。


    刚刚河边人多。


    他一半心思都在那些哄笑声里了,又是雷栗主导,接吻接得囫囵吞枣,此时慢下来,却觉得更刺激动人。


    心跳如火。


    像河灯的烛火摇曳。


    又像夏夜里,雷栗烤红薯时生起的篝火,木柴与火焰噼啪出烫红的火星,蹦到身体的其他地方,就跟着燃起来。


    雷栗接吻很不老实。


    仗着有周毅扶着腰,摔不了,一只手攀着周毅的肩膀,另一只就到处点火,惹得周毅心动情动。


    热度蔓延到周毅的耳根和颈项,连着呼出的气都灼热急促起来,催使周毅将手按到雷栗颈后。


    但他抱住了雷栗。


    热气打在雷栗的耳边,低沉克制的嗓音听起来尤为性感,“你乖一点,还在外面呢……”


    “这里没人。”


    雷栗亲着周毅的耳朵,手不老实地勾住他的腰带,但被周毅抓住了手,“那我们去小巷子里?那里更黑,也没人经过,就是有人也瞧不清咱们。”


    “你都说是成亲的夫夫了,怎么有家不回要露天席地的?”


    周毅不太理解雷栗的脑回路,被雷栗大胆的话说得脸臊心跳的,又觉得太出格,太不正端了。


    “在外头好玩呀。”


    雷栗笑眯眯的,墨色的眼瞳里微光熠熠,都是狡黠促狭,像只做了坏事又趾高气昂的猫。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听到一点动静就惊得全身都绷紧。”


    “上回娘来敲我们房门叫吃饭,你就大气不敢出……”


    “别说了……”


    周毅又捂住了雷栗的嘴巴,有点恼,又有些羞耻,“你是故意的,总故意在人前那样,有时候去宝宝房间,仗着没有人在你也动手动脚的,没一点做爹爹的样子……”


    “做爹爹什么样子?”


    雷栗故意反问他,食指抵在周毅心口,轻轻地挠,猫爪子逗弄小雀儿一样,坏心眼又笑得生辉,


    “做了爹爹,就不是亲亲相公的夫郎了?不能这么跟亲亲相公玩了?我见相公也挺喜欢的呀?”


    周毅耳朵又红透了,抓住雷栗那只做坏的手,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不管说什么雷栗都有话逗弄他。


    雷栗是很坏,性格很恶劣的,偏偏又遇上周毅这么个能包容的,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问题,基本都顺着雷栗。


    雷栗就理直气壮、有恃无恐、恃宠而骄、肆无忌惮了,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捉弄打趣周毅。


    也不是做什么大事。


    就是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雷栗在桌下的手就忽然摸上周毅的腿,或者用脚尖轻蹭轻踢周毅的小腿。


    在有人在时,故意在周毅耳边说些臊人逗弄的话,或者用手勾周毅的小拇指,在他的手心轻勾挠痒。


    故意咬周毅不太能注意到,别人又容易看到的位置,比如手和后颈。


    周毅剪的寸头没有蓄发,后颈就总是露出来,被雷栗咬了一次又一次,留的印子都深了紫了,有时咬出了血,红的就更明显了。


    还有故意在周毅做其他事时贴上去亲他,吻他的耳垂,舔他脸上的疤,硬生生把那道疤吻成了周毅的敏感点。


    还会用刚刚洗了澡冒着热气的身体从后面抱他,也不穿衣服,用脸蹭他,交颈相吻,吻到周毅再做不下去其他的事,看不下去一页书。


    在周毅要早起工作时,拉住他的手将人骗到被窝里,美美吃完一顿,才餍足地松开人,指挥他给自己穿衣服端早餐。


    还有因为激素而胀痛的胸口。


    雷栗分明是可以自己揉自己解决的,但他装不会,要周毅来,也不是老老实实地坐着,而会故意按住周毅,让他猝不及防地贴上来,然后调笑他。


    虽然有时候闹得周毅也有些恼,但板着脸训雷栗也不行,这反而戳到了雷栗的点,引得雷栗笑。


    笑得眉开眼弯,顾盼生辉,又乖巧应好,一脸听话顺从的样子。


    明知道雷栗是装乖的,周毅也训不下去了,只能周而复始地被调笑捉弄,然后又无奈地让他收敛点。


    但是雷栗几乎是不听的。


    就像这一次。


    周毅说在外头野战不好,拉着雷栗想往有人流的地方走,但雷栗直接跳到他背上,手脚都缠着他,一个劲儿地亲他,亲他的脸和脖子。


    亲得啧啧作响。


    周毅就臊得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了。


    但他也绝不同意在外头,雷栗只好折中,拉着周毅去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上房。


    被推进门,抵在墙上亲的时候,周毅恍惚地想,这好像跟去酒店开房没什么区别……都成亲了为什么还要开房?又不是偷情。


    幸好。


    古代没有扫黄。


    不然雷栗这么急躁地在门口就扒了周毅的衣服,直奔主题,肯定会被帽子叔叔认为是不正当交易。


    周毅可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撞见他的帽子朋友。


    他会被笑好几年的。


    上房的床果然够结实够大。


    被雷栗翻来覆去地折腾,最后也没有散架,但床上的被褥就不堪入目了,皱乱成了破抹布。


    事后。


    周毅在床边捡散落的衣服,穿回自己的,将舒坦了已经睡着的人抱起来,穿好衣服放在软榻上,才叫店小二抱一床新的被褥进来。


    店小二见多识广,对床上的凌乱目不斜视,放下被子,很会来事地问要不要给周毅搬热水。


    客栈里的热水是二十四小时备着的。


    “再来点清淡的粥和小菜。”


    “得嘞!”


    店小二麻利地叫人把一桶热水搬上来,又端了白粥和小菜,拿着小费,利落地滚了。


    周毅给雷栗洗澡清理干净了,又给他喂了些粥,才将人抱回床上,想了想,又叫来店小二。


    给了跑腿费,让他去雷宅捎个口信报平安。


    第124章 123.主打的就是骗色


    雷栗一连赖到了中午。


    他以前是不赖床的。


    每天鸡刚叫,天蒙蒙亮就起了,迅速洗漱完,然后做饭、洗衣服、捡鸡圈里的鸡蛋,背背篓去山里找药草、挖野淮山、采野菜,忙得脚不沾地。


    即使刮风下雨或者风热生病,雷栗都不会在家里闲着,更别提赖床,这对农家人来说是很难得的东西。


    地里的庄稼不会等你睡够了再喝水,田里的杂草不会等你起床就不长,暴雨大风不会等你有空了才来,银子也不会跑到脚边等你弯腰去捡。


    什么事都要赶着。


    什么东西都要抢。


    忙忙碌碌的那些日子像是赶鸭上架,雷栗被催着跑,用力跑,努力地跑,直到翻了个坡撞到周毅怀里,才有时间歇下来。


    凡事都有周毅兜着,慢一点没关系,懒散一点也没关系,事出有因没关系,无理取闹也没关系。


    雷栗就自然而然地躺下了。


    像今天。


    雷栗不但躺下了,还理直气壮地赖了很久的床,赖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周毅来叫了他才装作睡眼朦胧。


    “相公……”


    雷栗拉住周毅的手腕,猛地把人带得坐到床边,脑袋就枕上了周毅的腿,两只手臂圈抱住周毅的腰。


    脸还蹭了蹭。


    蹭得周毅的耳根瞬间热了。


    周毅不自在地动了动,想推开一点雷栗拉开距离,没推动反而被他抱得更紧,贴得更近,还故意又蹭了蹭。


    “怎么了?”


    雷栗没睁眼睛,翘起的唇角却狡黠,似示弱又促狭,“相公不喜欢我这么抱你么?”


    “也不是……”


    周毅一向说不过他,说喜欢他也要调笑两句,说不喜欢他就装生气,于是转移话题,“该起床吃早餐了,吃完早餐再睡?有瘦肉粥和蒜蓉青菜,还有昨晚你说喜欢吃的两道小菜和酱猪肉。”


    “酱猪肉是胡子巷那家的?”


    “是。”


    周毅摸了摸他的脸,见他被自己养得多了点肉,心里有些高兴,“你不是那家吗?估计你今天起得晚,我就去买了回来,还有酒楼的酱花生。”


    酒楼的酱花生是新菜,还有酱肘子、酱鸭子和酱鸡,但周毅的方子多香料和酱料,酱肉味重而厚。


    雷栗生完宝宝,饮食就回归清淡了,更喜欢胡子巷那家老方子的酱猪肉,比较清甜,当零嘴吃也不咸嘴。


    但也爱吃肉。


    早饭也当中晚饭吃,有肉有菜,在家里还有甜汤糕点,能提供充足的营养和能量为一天的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雷栗现在在养身体不大去酒楼了,但酒楼的工作还是干的。


    看账簿子,算支出收成,出了什么新菜样要定价、药材价格浮动、食材供应出问题以次充好要换哪一家,都是他拿主意的。


    特别是临近年关,酒楼的生意更盛,招的一批临时工出了些小岔子。


    里头有些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故意把后厨的食盐换成糖、把陈醋放在酱油瓶子,故意和客人起争执影响酒楼声誉,还有和后厨师傅混近了探听菜方的。


    现实的商战总是这么离谱而下三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好的东家也难防人家用银子收买底下的小鬼作祟,雷栗又不能盯到每一个人。


    有点头痛。


    但也不多。


    竞争对头会搞小动作打舆论战,雷栗和陈祥让也会,他们有蒙家靠背,甚至比那些对手更财大气粗。


    把搞事的员工辞退了,用同样的手段还施彼身,给知县徐兴哲送点礼让他敲打敲打,再把他们请出来吃顿饭,蜜枣加大棒不吃就敲死。


    这些雷栗做了,都跟周毅说了,然后故意哼哼地说自己脑袋痛,要周毅揉揉抱抱哄哄。


    仿佛痛得生活不能自理。


    但下一秒就把周毅推到床上,将周毅当成大白菜啃啃啃吃吃吃,吃到心满意足了才卷被子睡觉,第二天起床还要周毅哄着起床。


    主打的就是骗色。


    但谁叫周毅惯他?


    雷栗心里想着,手上也不老实,往周毅的衣服里钻,被周毅抓住了,就挠他的手心勾他的小拇指。


    “现在起床吗?”


    周毅攥紧了雷栗的手,不让他在自己手心作祟也不让他乱摸,不然惹出事来,雷栗可不一定给他解决的。


    给他解决也不行。


    雷栗总是贪心,要了又要,哄着骗着,有时候还伸出三根指头发誓,说下次一定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不然


    就被周毅亲死。


    都不知道是惩罚谁的。


    “亲个嘴我就起。”


    雷栗仰起脸,感觉到脸上湿了一下,又撇了撇嘴,“不是说亲嘴么?只亲脸算什么?再亲一遍。”


    周毅只好跟他接吻。


    他的嘴唇昨晚又被雷栗咬破皮了,舌尖抵到,有点刺刺的疼,而雷栗的唇角裂了一点,还有颗小血痂。


    但雷栗一点也不在意。


    按住周毅的后颈,将人压下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接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带着些味铁锈味的吻。


    才睁开眼,墨色的眼瞳波光流转,狡黠带笑,“疼么?”


    周毅又被雷栗咬了一口。


    咬在原先破皮的地方,淡色的嘴唇都红了一小块,洇着血色,稍一舔到,微微刺痛的感觉就更明显。


    “不疼。”


    周毅摇了摇头。


    这都算不上是伤口,也不能算疼,可雷栗就是仗着他皮糙肉厚又耐疼,就左咬咬右嘬嘬,非要找到一个周毅会疼的地方似的。


    “真不疼?”


    “不疼。”


    “我有点疼。”


    雷栗故意伸出舌头,舌尖微翘,像蛇头翘起欲进攻的蛇,语气却是放低了弱了故意磨周毅,


    “能给我吹吹么,好相公?”


    “……”


    周毅捂住他的嘴巴,手心被舔了,耳根热了点,也坚定意志,“别闹了,快些起床吃早饭吧,虽然昨晚给家里捎了信,但今天也要早点回去,免得爹娘他们担心。”


    “都这么大人了担心什么?”


    雷栗嘴被捂着,说话有点含糊,“难得只有我俩出来,你就不想再跟我多待一会儿再回去?”


    “我们有好些地方眉逛过,我听蒙络说县东有个姻缘庙,供的姻缘娘娘可灵了,我们去拜拜?”


    “拜姻缘庙做什么?”


    “谢她赐我们一段好姻缘,再给宝宝求一段好姻缘,现下人多了,得提前预订才好,姻缘娘娘就能早早给宝宝相看了。”


    “这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


    雷栗从床上顾涌起来,坐到周毅怀里亲他,边调笑道,“我俩就是拜得晚了,才这么迟才遇着,若是拜早了,早早成亲,相公就能尝到十六七岁……”


    “……不了。”


    十六七岁那不是犯法吗?


    周毅真的不想被他的帽子朋友抓,也不想被笑好几年。


    不过雷栗十六七岁的时候,处境已经很难过吧?生病的爹,体弱的娘,没钱的家和被风言风语围绕的雷栗,小小年纪就要撑起一个家了。


    “要是我遇见十六七岁的你,我会夸他特别勇敢,非常棒,努力地做自己,挣自己想要的人生。”


    “……”


    雷栗挑了挑眉,自动忽略掉这段煽情的话,拉着周毅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坚持不懈地调戏他,


    “若是我十六岁……”


    “起床吧。”


    周毅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了,连忙把手抽出来,把人放回床上,然后离床三米,“下午去庙里拜一拜,晚饭时候再回家。”


    “……喔。”


    木头脑袋。


    一点风情都没有。


    雷栗起时已经日上三竿。


    吃过已经不算早饭的早饭,给家里捎了口信,又请了辆马车去清米县东的姻缘娘娘庙。


    姻缘娘娘庙还挺多人的。


    庙里的菩提树不知是几百年的了,几人合抱的粗壮,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长带,风吹来就飘飘扬扬的。


    雷栗和周毅买了香,跟着人群流进庙里,虔诚得给姻缘娘娘拜了拜插上香,又投了不少的香火钱。


    “抽一支签罢。”


    庙里的主持慈眉善目,白了的长眉垂到了嘴边,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他只主动对香火钱给得多的人解签。


    “这个吧。”


    雷栗随手抽了一只。


    白眉毛主持接过来看了一眼,和善地笑眯眯道,“是上上签,命里有时终须有,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什么意思?”


    说得雷栗一头雾水。


    “虽然有一点波折,但结果的好的,夫郎不必太过心焦,等时机到了时,好姻缘就回来了。”


    白毛主持越说,雷栗越糊涂,感觉他是骗钱的,想了想刚刚投的银子,觉得有点不值,就又抽了一只签。


    “这个怎么解?给我家娃娃抽的。”


    “多大的娃娃?”


    “四。”


    雷栗伸出四根指头。


    “四岁?”


    “四个月。”


    白毛主持听到都笑了,“我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心急的阿爹,好吧,我瞧你有缘,就再给你解一只。”


    “这只也是上上签。”


    第125章 124.你就别欺负宝宝了


    “上上签?”


    雷栗一挑眉,质疑这白眉毛,“这竹筒里不会都是上上签吧?”


    “心诚则灵。”


    白眉毛主持和蔼一笑,变相地承认了雷栗的话,但没一丝被拆穿的尴尬,不是脸皮厚就是不是第一次了。


    雷栗也笑得盈盈灿烂,但毫不客气地回他,“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有龙……”


    白眉毛主持先是一愣,接着开怀笑起来,听他质疑庙里的姻缘娘娘,反而觉得很有眼缘。


    “你这娃娃倒是有趣,在庙娘娘像跟前还这样说话,若是在别的庙里,怕是要被轰出去了。”


    “怎么?”


    雷栗笑眯眯地反唇相讥,“姻缘娘娘收了银子不办事?这若是别的人听了,怕是要砸了这娘娘庙了。”


    “这是一点便宜也不让……”


    白眉毛摇头笑了笑,将雷栗抽出来的两根签放回竹筒里,再从一个藤织袋子里拿出一枚大铜钱,递给雷栗。


    “香火钱都捐了,娘娘若是不给些表示,怕是要被你砸了庙了……这铜钱是在娘娘跟前开过光的,带在身上可保逢凶化吉。”


    “什么凶都能化?”


    雷栗见这铜钱有半个手心大,正面写“天赐良缘”,反面是“逢凶化吉”,铜钱身重而边缘光滑熠熠,倒有些像是真的。


    “自然不是。”


    白眉毛瞪他一眼,“这是化大凶保命用的,让你相公日日佩戴在身上,时机到了,它用处就显现了。”


    “又是时机。”


    雷栗有点嫌弃,又顺道问,“带了它能三年抱俩么?”


    “不能。”


    白眉毛主持吹眉毛瞪眼,“我这又不是送子娘娘庙。”


    “嘁。”


    这大概是唬人的。


    但不要白不要。


    雷栗刚把大铜钱揣进了口袋里,就见白眉毛主持朝他伸出了手,手心朝上,端得老神在在仙风道骨,却一点不害臊,“不是白给你的,十文钱。”


    “……”


    雷栗差点拿出来砸到白眉毛头上,但周毅阻止了他,掏了十文钱给主持,就拉着雷栗出了庙。


    “蒙络这介绍的什么庙……”


    雷栗五分虔诚的心变成了零分,就差发誓再也不来了。


    不过庙门口摆的祈福红带,雷栗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心态,领了两条发现这也要钱买,顿时更想骂蒙络了。


    给了钱,写上字留了名,扔到了庙里的菩提树上最高的那一枝,雷栗皮笑肉不笑,“它最好有用。”


    周毅看得好笑。


    没笑两秒,那枚铜钱就被雷栗系在了他的腰带上,还妥帖地拍拍,“戴好了,十个铜钱……不对,十两并十个铜钱买的呢,那两只签抽了都不给我,又放回去了。”


    说着,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他是骗人的,抽个签都这么小气。”


    “没事。”


    周毅抱抱他安抚,“求个心安好了,娘娘庙这么多人,想来也是有点灵的……拜了娘娘庙,接着我们去哪?”


    “去吃饭吧。”


    雷栗拉着周毅往山下走,这娘娘庙是建在一座不高不低的山上,石梯被人踩踏多了,上面的雪都化完了。


    山上松树多,松树尖上一点小雪,山间雾气缭绕,浓绿浅青绕着白,偶尔听到山里传来一声空灵的鸟叫,再看络绎进香的行人,也别有趣味。


    山下摊贩多。


    以娘娘庙有关的居多,像什么开过光的香囊木剑、姻缘娘娘像、玉坠玉镯、经幡之类,还有冒充山上和尚抽签解签的。


    除此之外,唱木偶戏的,卖青松青柏的,镂空木雕并木头机关玩具的,稀奇古怪的摆件,目不暇接的绣帕,还有一些素斋店。


    雷栗进了一家人最多的,等了好一会儿,菜才上来。


    滋味确实不错。


    雷栗和周毅吃完又逛了逛,见着喜欢的有趣的都买了,快日落了才坐马车回县城雷宅。


    这马车是包了一天的。


    终于回了家。


    周毅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宝宝。


    宝宝两天没见到爹爹了,不提不见时还好,没想起来要哭,这一见就瘪嘴巴掉小珍珠了。


    “宝宝乖……”


    周毅熟练地把宝宝抱起来哄,看到他哭得撕心裂肺、抽抽噎噎的,也很有些心疼。


    雷栗见宝宝哭了,却坏心眼起来,逗弄宝宝哭得泛红的小脸蛋,还学宝宝嗷嗷地哭,哭得小宝宝都忘了节奏了,呆呆地看着自家爹爹。


    看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要哭。


    但宝宝哭一下,雷栗就学一下,学得宝宝手足无措,又有点生气,鼓着腮帮子瞪这个坏爹。


    “你就别欺负宝宝了……”


    周毅语塞又无奈,一手抱着热乎乎的小宝宝,一手拉了拉雷栗的手,示意他收敛一点。


    “好吧好吧。”


    雷栗从善如流,乖巧闭嘴。


    周毅又哄气呼呼的小宝宝,变走来走去地轻晃,边轻声软气道,“爹爹不欺负宝宝了,宝宝不气了,嗯?跟阿爹说今天有没有听阿爷阿奶的话,好好吃奶,好好睡觉……”


    “啊啊……”


    小宝宝见阿爹认错态度良好,就原谅了他,咿咿啊啊地跟他说今天做了什么,手舞足蹈的配上动作。


    “阿爹知道了,宝宝有好好吃奶,也有好好睡觉……”


    “啊呀呀!”


    “嗯嗯,睡了好久呢。”


    “啊啊呀呀!”


    “阿爷还夸你乖是不是啊?”


    “呀!”


    周毅一句,宝宝一句,好像真的听懂了在对话。


    雷栗只听到了咿咿啊啊,一个字都没有听懂,怀疑周毅只是在唬宝宝的,但这样软着声音哄宝宝的周毅,也让他心痒痒的。


    宝宝房间里没人。


    他们回来之前,宝宝已经吃过奶了在玩小绣球,陪着宝宝的木奶娘见他们回来了,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房间门也关上了。


    冬天风大风多,不能吹进来冷了宝宝,倒方便了雷栗。


    周毅抱着宝宝,雷栗就从周毅背后抱住他,脸亲昵暧昧地蹭着周毅的耳侧,又细碎地吻他的颈项。


    “你在做什么……”


    周毅有点臊。


    他想躲开雷栗的吻,但怀里抱着宝宝,自己也被雷栗箍住,就怎么也躲不开,不是被亲左颈就是被亲右耳朵,拆东墙补西墙似的。


    “亲我相公啊,还能做什么?”


    雷栗亲着周毅的一只耳垂,边嗓音含糊地调笑他,“不然你想我还做什么?做昨夜里的事情么?”


    “别说这种事,宝宝还在呢。”


    周毅臊讷不禁训他,不轻不重的,听在雷栗耳朵里像调情,轻笑一声,就掰过周毅的脸接吻。


    “捂……”


    周毅下意识捂住宝宝的眼睛,不让他被带坏。


    但宝宝也不是个听话的,见两个爹爹背着自己在玩,就抓住了阿爹的手使劲挪开,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啊啊?”


    你们在做什么?


    婴语四级的周毅听懂了宝宝的话,脸热耳臊地哄他,“没什么,宝宝先在小床里自己玩一会儿,阿爹再来跟宝宝说话好不好?”


    “啊啊!”


    宝宝觉得不太好,但他人小言微,周毅哄着直接把他放在了小床上,雷栗用今天买的镂空小木球逗他,宝宝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而周毅被雷栗吻住。


    背对着宝宝,吻得脸红耳赤,体热心燥。


    雷栗墨色的眼瞳含着水色,灿灿发亮,如星子熠熠,嗓音却放低了逗弄他,“刚刚怎么哄宝宝的?也那样哄一哄我,好不好相公?”


    “不要……”


    周毅臊赧地拒绝了。


    哄小孩子就算了,雷栗都多少岁了,还要那样子哄,一点也不害臊。


    雷栗以前听见他那样哄宝宝,还笑他,说他像小奶猫叫,小奶猫也没有他那么软和的,是好捏搓的白面团捏的奶猫,一蒸就宣软极了。


    如果雷栗生在现代,又会上网,他就知道周毅那是夹子,肯定会说哄宝宝的周毅是一块巧克力小蛋糕。


    甜甜软软的。


    不是小蛋糕是什么?


    雷栗尤爱甜食,像周毅这种脸红害臊香香软软,又容易被欺负的小蛋糕,他能一口气吃十个。


    “怎么不要?”


    雷栗摸着周毅的脸调笑他,故作可怜,“刚刚不是很会哄宝宝么?现在哄一哄我就不会了?你哄宝宝可比哄我甜多了……你也叫我宝宝不就会了?”


    “太肉麻了……”


    周毅实在叫不出口。


    “怎么对宝宝又说得出口?”


    “宝宝本来就是小宝宝,你又不是,怎么能像哄孩子一样……”


    “我比你小八岁,怎么不算孩子了?”


    可是你二十二了啊。


    哪有二十二岁的小孩子,都大学毕业能进社会找工作了。


    周毅心想,叫不出口。


    但雷栗不依不饶的,硬是要周毅这样哄他,闹得周毅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又肉麻又有点尴尬。


    “那你说点好听的,好听的会说吧?”


    雷栗也不知道是给他下台阶,还是给他挖陷阱。


    周毅不知道什么叫好听的,在脑子里搜索了好几个昵称,最后勉强选了一个不太肉麻的。


    “乖乖?”


    第126章 125.周毅超大声:“宝贝!乖宝贝!”


    “乖乖?”


    “就这个?”


    “……乖、乖宝?”


    “换一个。”


    “……好夫郎?”


    “这算什么好听的?还没有我叫你亲亲相公这么亲。”


    雷栗张眉斜眼,不依不饶,势要从周毅这里听到比宝宝更哄人的,“你哄宝宝那么会,怎么我就不行了?你若想听我叫你宝宝,天天叫我应你。”


    “相公宝宝、亲亲宝宝、亲亲阿毅、阿毅宝宝……”


    “……行了行了。”


    周毅臊得头皮都发麻了,连忙捂住雷栗的嘴巴,“你、你别这么叫我,叫我名字就成了,这实在……”


    实在太肉麻了。


    他听得浑身上下虫子爬一样。


    雷栗乜斜他,微挑眉,意思是他不叫了,换周毅叫。


    反正他今天、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听周毅出个满意的昵称!周毅叫不出来今天晚上就死定了!


    死床上那种!


    周毅窘迫万分。


    他都三十岁的人了,碰上雷栗之前恋爱都没有谈过,也没跟谁说过情话,要他情意绵绵地叫着昵称哄雷栗,实在是太刁难人了。


    叫乖宝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雷栗盯着他。


    面面相觑,虎视眈眈的。


    周毅只好赧着脸,很难为情地低声念了两个音,


    “……”


    “……?”


    这么近的距离,雷栗都没听清,一时都给逗笑了,


    “那平时说话挺大声的,怎么这时候这么小声?我是要你哄,又不是做什么,一副被我轻薄的样子。”


    说着,雷栗捏住周毅的下巴,离他更近,带着笑哄他道,“乖乖,就说点什么好听的哄我一下,嗯?”


    “除了床榻上,你还没怎么哄过我呢……”


    就是在床榻上,周毅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翻来覆去就几句:


    “哪里疼?”


    “我给你揉揉。”


    “乖,先别睡,我抱你去洗一洗。”


    “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


    “对不起,我下回控制一点……”


    最后这类雷栗还不喜欢。


    费了这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把人勾到床榻上了,还说要控制要克制,去他的,这不就是给钓不给吃吗?


    还有一条。


    大佑朝叫伴侣不是夫郎就是娘子,但“夫郎”的涵义就跟“夫人”差不多,特别官方,连旁人叫起来都是“栗夫郎”“苗夫郎”,像现代的“栗夫人”“苗太太”。


    结婚夫妻更亲密正式一点的叫法应该是“老公”“老婆”,但周毅一次都没有叫过,也没有让雷栗叫过他老公。


    太肉麻尴尬了。


    周毅叫不出口。


    说实话,雷栗每次叫他亲亲相公,他都觉得有股电流从尾椎到头顶,有种又爽又尴尬又难为情的感觉。


    不过雷栗叫得自然大方水到渠成,连故意撒娇卖软时都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到周毅觉得不自在都是错的。


    他也就不好意思纠回雷栗。


    不然被雷栗发现他对这种亲昵词反应大,肯定会坏心眼地,用脱敏作借口,故意一遍遍叫他、逗弄他、调戏他。


    要让柳叶儿这些长辈或小宝这些小孩子听到雷栗这样叫,周毅指定臊得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但他要逃跑了,雷栗反而会更兴奋,更喜欢这样叫他。


    可以死。


    但不能这样社死。


    周毅心想着,脸上臊讷更甚,被雷栗目光炯炯地盯着,抿了抿唇,尽力提高了点声量,“……宝、宝贝。”


    “我听不清。”


    “……宝贝。”


    “太小声了相公。”


    “……”


    周毅看见雷栗笑盈盈狡黠的眼,难为情又憋了点气,顿时恶从胆边生,捧住雷栗的脸亲了一个超响的啵儿,中气十足道,“宝贝!乖宝贝!”


    现在行了吧?


    够大声够响了吧?


    他还亲嘴了,还叫了两次,这算正儿八经地哄雷栗了吧!


    “……”


    雷栗没说行或不行,促狭的目光忽然瓢向了周毅后面,短促地低笑了一声,“被别人听到了哦。”


    “……”


    周毅慢半拍地扭头看去,顿时卡住了,蚌住了。


    是外阿公和外阿婆。


    还有花儿姐和小柳木。


    长辈和小孩。


    这下凑齐了。


    周毅想扯出一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花儿姐嘴快得很,捂住嘴巴偷笑,声音却大极了十分招摇。


    “表婶婶在跟表阿叔说羞羞话呢!这么大人了还叫乖宝贝,爹爹都不会这么叫小木呢!表婶婶羞羞!”


    “……”


    外阿公和外阿婆也有点讪讪和好笑,显然没想到周毅私底下和雷栗会这样,还在宝宝房间里腻歪得这么大声。


    花儿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呀”了一声,连忙招呼小柳木,“小木快关门!表婶婶和表阿叔要给宝宝生小妹妹呢!”


    门“啪”地关上了。


    “……”


    表婶婶周毅这下是真的要羞死了。


    而始作俑者雷栗


    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连串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叫你早不叫现在知道错了吧哈哈哈哈!”


    “……”


    现在知道了。


    真是面子与泪的教训。


    这事似乎十分戳雷栗的笑点,他笑出眼泪乐不可支,伏在周毅怀里,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喘着气停下来,笑得周毅都差点自闭。


    “乖宝贝。”


    雷栗眼里促狭的笑意烁烁,很可怜似的摸着周毅的脸,轻声似哄实逗道,


    “被花儿姐知道这事,全家都会知道了,宝贝不止被我笑,还得被舅舅他们笑好几天了,真可怜……”


    “……”


    死了算了。


    周毅真的要自闭了,突然小床里传来一声惊哭,他就立马忘了刚才的窘况,奔到小床看宝宝。


    “怎么了怎么了?”


    “呀呀……”


    宝宝嘴巴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蓄满了晶莹的眼泪,眨巴一下小珍珠就掉了下来,小可怜似的。


    委屈地举起小手给阿爹瞧,又“呀呀”地叫了两声。


    是宝宝的一个小手指头卡在木球的缝隙里了。


    木球是镂空的,有很多空隙,他的手指太小又有肉,很容易就被卡住,他想拔出来,但越拔手指越痛,就忍不住委屈哭了。


    镂空木球……


    周毅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雷栗买的,但这么小的球给宝宝玩不合适,不说会卡手指,小孩子力气大,又没轻没重的,乱扔乱挥的时候很容易砸到自己。


    宝宝这时候正处于摸索好奇阶段。


    刚注意自己的小手时,都要动一动、咬一咬小手,别说这新奇的小木球,给咬伤嘴巴,咬伤牙龈影响出牙就不好了。


    所以他给宝宝的玩具都是布的棉的,连小宝送给宝宝的小木马也套上了棉布套子,玉器金器也是不给宝宝的。


    他就刚刚一眼没注意,雷栗就把小木球给宝宝玩了,圆圆的,他还以为是宝宝刚才玩的小绣球。


    边想,周毅边小心帮宝宝把手指弄出来,再把哭泣的小宝宝抱起来哄,“宝宝乖,不哭不哭了,阿爹吹一吹就不痛了……”


    说着,偷偷将那只被咬玩得满是口水的木球拿出来藏好。


    不然让宝宝看见,说不定又引起他的注意和喜欢了,不给他玩拿出来放好,宝宝就又要委屈哭了。


    “呜呜……”


    小宝宝哭得小脸都红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朋友忽然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也不明白手指为什么痛,就是觉得很委屈很伤心。


    雷栗看着哭唧唧的小宝宝,有点讪讪,想了想,掏出一块奶条,在宝宝嘴里沾了一下。


    “!”


    这是什么!


    好好吃!


    小宝宝惊得眼睛都睁圆了,像两颗亮晶晶的黑曜石,目不转睛盯着爹爹手里的白色东东,舔了舔小嘴巴,朝爹爹探出身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啊啊……”


    这是什么呀爹爹?


    “宝宝想吃么?”


    雷栗坏笑了下,将奶条在小宝宝面前慢悠悠地晃了晃,见小宝宝眼巴巴的,挥舞小手写满了很想要。


    “啊呀……”


    爹爹,想要……


    “吃了就不能哭了喔。”


    “啊啊!”


    好的!


    小宝宝快乐地挥舞小手,眼亮亮地看着爹爹拆开白东东的油纸。


    “他还不能吃奶条。”


    周毅出声阻止这一大一小的交易。


    奶条是牛奶做的,因为不易保存,只有冬天才会用过船运从其他地方流通到清米县,但小婴儿不能吃牛奶,自然也不能吃牛奶做的奶制品。


    羊奶倒是可以喝一点。


    “怎么办?”


    雷栗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很可惜的样子,“阿爹不给宝宝吃,爹爹也要听阿爹的,不然阿爹不给爹爹上床了……”


    “你又乱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不给雷栗上床了?


    他有过这种权利吗?!


    周毅羞恼地捂住雷栗的嘴,横着眉瞪他,但只换来雷栗笑意涟涟的眼。


    “啊啊!”


    小宝宝似乎听懂了,回过头来,皱着小眉毛瞪自家阿爹,气呼呼的,像块蓬松的奶油小面包。


    “啊呀呀!”


    想吃!


    小宝宝力争口粮。


    周毅坚定拒绝,“不可以吃。”


    “呀!”


    小宝宝用力点点头。


    周毅又摇了摇头,“真的不可以吃,会吃坏小肚子的。”


    小宝宝泫然欲泣。


    小宝宝气急败坏。


    抛弃了哄他抱他的阿爹,投入了坏爹爹的怀抱。


    “啊啊!”


    不要阿爹了!


    第127章 126.宝宝他爹爹就没那么好哄了


    小宝宝比他爹爹好哄。


    周毅给宝宝喂了一点点甜甜的芝麻蕉泥,宝宝就立马背叛了坏爹爹,投入了阿爹的阵营。


    芝麻蕉成熟后果皮杏黄色,皮表有褐色小斑点,被叫着芝麻蕉,果肉黄白色,比一般香蕉更香甜软滑。


    宝宝和他爹爹雷栗一样,都爱吃甜的,但他才三个多月。


    只沾了沾勺子让宝宝尝了个味,再吃上一些奶,宝宝打了个小饱嗝,又被阿爹顺小肚子避免胀气,舒服地哼哼唧唧,很快就睡着了。


    宝宝他爹爹就没那么好哄了。


    周毅嘴笨,又容易害臊,哄了雷栗半宿,说了许多雷栗想听的令人羞耻的话,还被缠着缴了全部税,才被“善心大发”的雷栗暂时放过了。


    对。


    暂时。


    雷栗似乎喜欢上了叫周毅很亲昵的称呼,亲亲相公都落得平凡普通,爱称变成了“阿毅宝贝”“阿毅乖乖”“乖宝”“亲亲阿毅”“亲爱的”……


    怎么肉麻怎么来。


    偏偏雷栗乐在其中。


    每次不是忽然贴近周毅的耳朵,就是一番缠绵后抱雷栗去洗澡时,用低声带笑的嗓音,似促狭似轻佻地念咬出这些字:


    “阿毅乖乖……”


    “亲爱的真好……”


    或是在周毅帮雷栗做了点小事,譬如带了想吃的点心、给他带酒楼账本、递了杯水,就含笑轻快很自然地道,


    “谢谢阿毅宝贝。”


    叫得周毅头皮发麻,牙齿发酸,面红耳臊地连忙捂住他的嘴。


    幸好雷栗不在人前这样叫。


    不然周毅得臊死。


    好在“一家川菜馆”到了年关熬油费火,忙碌非常,西岭府城、中川府城境内的连锁店铺都把账簿备份了过来。


    雷栗大部分精力都转到了算账和管理上,不太顾得上周毅。


    不过同时,由于多了好几个村子种辣椒,辣椒产量完全能跟上“一家川菜馆”,甚至还有多余的辣椒粉辣椒酱外销,所以今年的川菜馆生意特别红火。


    红火到周毅都没有时间摸鱼了,一大早就到了川菜馆里盯着。


    后厨扩大了一倍,新老厨师汲汲忙忙,切菜送菜的帮厨脚不沾地,店小二进来念菜单都全靠吼,来不及抹把汗就又端菜出去。


    保不齐有浑水摸鱼的。


    但周毅五大三粗,火眼金睛带着尺,很能震慑一些。


    不过答应苗夫郎的没忘。


    苗玉蕤。


    周毅给小宝起的名字。


    “玉,如玉珍宝,蕤,草木茂盛,用作人名就是健康、有生机,有词葳蕤繁祉,意为家庭幸福美满、人丁兴旺,还有事业繁荣发达。”


    苗夫郎十分喜欢这个名字。


    小宝是他的珍宝,是最珍贵的宝贝,而健康美满是他对小宝的祈盼,他没有生在一个富裕美好的家庭,第一段婚姻也不好,害小宝总被他生父牛大力欺负。


    所以他十分盼望小宝以后能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相濡以沫,平安顺遂地、好好地过日子。


    小宝也喜欢这个名字。


    虽然笔画有点躲,写起来有点难,但是周毅阿爹和雷栗阿爹用心给他起的,而且爹爹也喜欢。


    腊月二十九。


    这是县衙开的最后一天,苗夫郎花了些银子和糖酒,带着小宝利落地改了名字,落到自己的户籍上。


    在跟牛大力和离后,苗夫郎和小宝的户籍就独立了出来,户主是苗夫郎,张大强是以入赘的形式落上去的。


    不过张大强一点也不在意。


    他的好兄弟周毅也是入赘给夫郎的,瞧人家日子过得多红火美满,再说了,有个好夫郎就偷着乐吧!


    去年这时候他还是孤家寡人没得夫郎抱呢!


    小宝得了新名字,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雷宅,分享给可爱的生姜弟弟。


    “生姜弟弟,以后可以叫小宝哥哥,也可以叫玉蕤哥哥了喔!”


    小宝可高兴了,拉着宝宝的小手,把名字写给他看,“玉是这个玉,蕤是这个蕤喔,有点难写是不是?等生姜弟弟能抓笔了,哥哥教弟弟写哥哥的名字吧?”


    “再教生姜弟弟写自己的名字,还有毅阿爹和栗阿爹……”


    “阿叔让我叫他爹爹呢,过年还要哥哥一起来吃饭,到时候,我喂弟弟吃好吃的米糊糊吧……”


    小宝兴奋地絮絮叨叨,拉着宝宝的小手说了好多话,又陪宝宝玩了好久。


    玩到自己都累了,打小哈欠,被柳叶儿抱进宝宝的小床和宝宝一起睡觉觉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香香软软的宝宝抱在怀里,宝宝也很喜欢和他一块睡,小宝就带着笑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大年三十的晚上。


    雷栗和周毅都抽开身来,在家里陪家人吃团圆饭。


    外阿公、外阿婆、舅舅、表哥柳七树、表嫂柳果、花儿姐、小柳木,加上苗夫郎一家三口和雷栗一家五口,还有小花,就是十六个人的大席。


    雷栗特定定做了一张足够大的圆桌,十六个人都能坐在一个桌上,桌上还巧妙地做了一层转桌,想吃什么菜就转动桌子,把菜转到跟前再夹。


    家里人都很新奇,特别是花儿姐,为了玩转桌子,自告奋勇替大家转。


    桌上的菜色丰富多彩。


    大家都为这次家宴出了一份力,周毅做的大菜硬菜,舅舅和柳七树炸的扣肉猪头肉,柳叶儿和柳果炖汤,苗夫郎和张大强端菜摆盘,外阿婆腌的小菜也端上了,外阿公和雷栗烧火。


    雷大山做装盘的雕花,他本来就是木工,手艺精巧,区区雕花简直易如反掌。


    几个小孩子想要帮忙,雷栗就让他们洗果子切水果,小柳木还学着雷大山,雕了一朵不算精巧但漂亮的小花。


    山珍海味。


    炊金馔玉。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宝宝不想要被抱着,坐在了自己的柔软的加高小椅子上,眼巴巴滴溜溜地瞧着大家吃。


    雷栗用新筷子沾了一点点的汤水碰了碰宝宝的小嘴巴。


    宝宝还吃不出什么叫鲜美,只觉得这汤水没滋没味的,一点也不甜,不好吃,皱起小眉毛,不高兴地呸了呸。


    还抬起小脑袋,挥舞着小手,试图探出身子抓桌上的菜。


    “啊啊!”


    宝宝想吃!


    “等长大了才能吃喔。”


    周毅把宝宝的椅子拉远了点,小孩子的手都快如闪电,一个不注意就抓了进嘴了,拦都拦不住。


    “啊呀!”


    宝宝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地讨厌阿爹,不要阿爹递来的小布玩具,这小模样倒是把桌上的人笑了个仰倒。


    宝宝不喜欢大家在笑自己,愣了愣,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把大伙逗得哈哈大笑。


    桌下烧着两炉碳火,屋里角落也燃了两炉,近的窗子留了缝,又开了远的窗子通风,暖洋洋的,又没有危险。


    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


    吃完宴席,都已经深夜了,大家就转站到院子里。


    周毅早让人买了许多烟火筒子。


    白日放在屋檐角落里,不让雪落了沾湿,这时正好拿出来放。


    县城里刚入夜时,就已经响起了烟火炮竹声,噼里啪啦的,远的星星点灯,近的还能看见半朵整朵的烟花。


    花儿姐和小柳木是小孩子,早就等不及要看烟花,被拘着吃饭时心就飘了一半了,现下更是兴高采烈。


    花儿姐还想自己去点烟花,但她太小,被大人们异口同声地婉拒了。


    周毅捂住宝宝的两只耳朵。


    雷栗跑过去点火。


    “咻!”


    “咻咻咻!”


    “咻咻咻!”


    火星嚓着煊赫的声响飞射天空,轰然一声,爆裂出绚丽夺目的烟花,一刹那异彩纷呈,五光十色,紧接着百花齐放,千星耀耀。


    “烟花!”


    花儿姐高兴得蹦起来,手舞足蹈的,就像开朗的海绵宝宝,“大烟花!好多的大烟花!花儿姐明年还要放烟花!”


    “小木也要!”


    腼腆的小柳木积极地举起手,小脸灿烂,带着害羞的小宝也举手,眼里亮晶晶的,“栗阿爹,小宝也要!”


    “啊啊!”


    宝宝也跟着挥舞小手,生怕小宝哥哥没看到自己似的,在周毅怀里也像只兔子蹦蹦跳跳的。


    “好好好,放放放!”


    雷栗大手一挥,豪气十足,“明年放,明天晚上也放!放够看腻去!”


    “表阿叔真好!”


    “栗阿爹真好!”


    “啊啊!”


    灿烂辉煌的烟花放了足足三刻钟,剩下一半,留到子时时,正式大年初一再放,不过雷栗给了些小烟花棒让小孩子玩。


    “小花,看着点弟弟妹妹们,别玩太久,冷了就进屋里来。”


    “好嘞!”


    小花过了年就十六岁了。


    但她也是第一回看这样漂亮绚丽的烟花,第一回玩烟花棒,小火一点,小木棍前头就开出五光十色的小烟花。


    小花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玩,欢声笑语一阵阵的,听得堂屋里烤火聊天的大人们也舒心轻快。


    宝宝要培养夜间睡觉时长,一到点,就喂饱了奶,周毅就哄他去睡觉了。


    第128章 127.他难得主动,又心跳鼓噪


    宝宝还没有断奶,离不开木奶娘,雷家就将她的相公孩子都接了过来,让他们今天也吃个团圆饭。


    其他下人也是一样。


    年关还留在雷家伺候做事的,不但能领多一份的过年奖金,还能将家人接来团聚团聚,只要不影响到主宅的人。


    花儿姐和小柳木小宝他们到处跑去玩时,还遇见了几个下人家的孩子,得了双方大人同意,就拉着一块玩。


    现下夜深了,院子里一片欢声喧阗,是小孩子们在跑来跑去玩游戏。


    索性院子里点满了灯,亮堂,冬日里蛇虫又少见,有小花和下人们看顾着,玩闹了些也不打紧。


    清米县也有年夜守岁的习俗。


    长辈们都在堂屋烤火聊天,周毅也不好意思跟雷栗去房里闹,想了想,就让人准备了面团和肉馅,又将米肉泡上腌上。


    饺子和粽子是清米县的传统食物。


    清米县多稻米,水运比较发达,经济算是西岭的县城里比较好的,百姓对吃食的要求也更高一点。


    饺子、汤圆、粽子都是县里百姓过年过节喜欢吃的东西。


    米面贵,肉贵糖贵,花的时间心思也比较长,年节时能吃上这么一顿,或是拿去走亲戚送人,对一般人家来说就很有面子了。


    起码在辣椒生意之前的三里河村,年节时都没人舍得吃,顶多做点菜团,里头夹一点点肉碎或放一点点糖甜嘴。


    长夜漫漫。


    虽然有许多水果点心和糖水能垫肚子,但周毅还是比较喜欢做点事情,雷家柳家其他人也一样。


    他们都是闲不太下来的。


    “好些年没有包过饺子粽子了,差些不记得怎么包了。”


    柳叶儿笑着说,手上一开始还生疏,但包了几个就记回了感觉,包的白白胖胖,又快又好看。


    “是哩。”


    外阿婆也笑着说,手里利索地用竹叶包了一个粽子,“上回包粽子还是花儿姐和小木出生,一回得了两个孙孙,他阿公和祖阿公都高兴,就买了些肉和绿豆子回来包了一顿粽子吃。”


    普通的粽子是箬竹叶或柊叶、糯米、去皮绿豆和腌过的五花肉做的。


    复杂花哨些的粽子,会放红豆、蛋黄、冬菇、火腿、猪蹄肉、虾米、瑶柱、花生、栗子等等,做成咸口,或者放豆沙、红枣、果脯、松子仁、胡桃等做成甜口的,还有放碱水做成红糖碱水粽。


    都好吃。


    清米县的外地商人往来多,饮食也糅合了外地口味,比较多样,不拘于咸的甜的,大多百姓都爱吃糖和肉。


    但豆腐花一定得是甜的!这是清米县人的底线!


    “阿婆包的粽子最好吃了,特别是肉粽,我可一直念着呢!”


    柳七树乐呵呵地说。


    他不会包粽子,现场学来也丑,就包更简单的饺子,放馅儿再捏捏,比粽子简单多了,起码不会四处漏米,但张大强包得比他还丑。


    苗夫郎和柳果也是现学的,但他俩手巧,现学的也漂亮。


    花儿姐和小柳木都没有吃过,学着大人们笨手笨脚地在包,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糯米多、豆子多、肉又多,还是这么新奇的吃法,配上自己的想象,小孩子就禁不住馋了。


    但他们也没有什么耐心,包了两个七扭八歪的丑粽子,觉得太难了,就去包饺子,饺子没包出来几个,面团玩了一排,还是小宝和小花能耐下性子。


    “周毅这包法倒是多。”


    舅舅力气大,又有劲儿,擀饺子皮是一把好手,皮擀得又快又好,和雷大山一块,不多会儿就擀了一堆。


    饺子面团又加了蔬果汁和草木浸泡的汁液进去染色,绿色、紫色、红色、黑色、粉色、黄色、白色。


    加上一点白醋固色,蒸煮后更好看,还有一股清新的草木香。


    “我以前学过,我教你们包。”


    周毅说着,动作慢下来给他们看。


    他会的包法有好些,麦穗饺子、柳叶饺子、月牙饺子、福袋饺子、元宝状饺子,还有鲤鱼饺、凤尾饺、金鱼饺等等。


    看得大家眼花缭乱,还没下锅就选好了自己想吃哪些。


    周毅还包了好些装了铜板的。


    铜板洗干净了,小小一个塞到五颜六色的饺子里,谁吃到了铜板就归谁,算是一个过年小彩头。


    第一个吃到的就是头彩了。


    花儿姐很想当这个头彩,目不转睛地看周毅包铜板,心里记着是哪些个。


    但周毅包得快又多,她又不时跟小木小宝他们说话,一转眼就忘了是哪只了,腮帮子鼓起来有点懊恼。


    雷栗倒是记得。


    见花儿姐这小模样好笑,在装有铜板的饺子上塞了两颗青豆,低声笑着跟花儿姐说,“瞧见这个没?等会儿表阿叔让人煮了,你就吃这个。”


    “谢谢表阿叔!”


    花儿姐也学着压低声儿,但她声音清脆又欢快,顾盼神飞,生怕旁人不晓得她的高兴,倒是更引人笑乐。


    花儿姐也不自己藏着,跟小柳木、小宝和小花说了哪些饺子藏有铜板,狗狗祟祟的样儿,偷感十足。


    饺子粽子还没包到一半,就听到县城里传来了沉闷厚重的铜钟声,“当”,“当”,“当”


    子时到了。


    按着现代一天24小时制算,子时是23点到翌日1点,现下还属于腊月三十。


    但清米县不同,到了子时便是第二天了,算正月初一,是新的一年,也能放新年烟花热热烈烈地开头了。


    “哦!放烟花!放烟花!”


    花儿姐第一个跳起来,小柳木小宝也跟着雀跃,倒是宝宝被这铜钟声吵醒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我去看宝宝,你带花儿姐他们去放烟花。”


    周毅对雷栗说了,就奔去西厢房里,从木奶娘手里抱过宝宝来哄,现下要慢慢戒夜奶,用不着木奶娘。


    “你去陪家里人吧。”


    周毅好脾气地让木奶娘走了,木奶娘高兴又是感激,连连道谢,就匆匆回了自己房间里。


    她的相公和孩子都在房里呢,雷宅是主家的地方,她都拘着家里人,不让他们乱跑叫嚷。


    “阿爹在,阿爹在呢……”


    周毅的哄声淹没在烟花的轰爆声里,隔着门窗也能看到光彩耀人。


    “啊啊……”


    宝宝被这光影吸引了,招摇小手,踢着小脚想出去瞧。


    周毅便系上帕子掩着宝宝的口鼻,捂着宝宝的耳朵,才抱他出去,在廊底下远远地瞧。


    烟花里硝酸盐和硫酸燃烧的刺激性味道大,还有烟雾,对小孩子不好,要不是宝宝想看,周毅都不会抱他出来。


    雷栗瞧见自家相公,也不看烟花了,溜到周毅身边,趁着人都被烟花吸引,偷偷勾住周毅的脖子亲他。


    绚丽热烈的烟花。


    团圆喝彩的家人。


    温软的宝宝。


    还有爱人的吻。


    周毅心里暖暖涨的,忽地没那么害臊了,闭上眼睛,专心回应雷栗的吻。


    耳边一声轻笑。


    手上碰到温热。


    是雷栗覆盖住他的手,替他捂住了宝宝的耳朵,宝宝的另一侧耳朵被周毅胸膛捂住,他能空出一只手来,捧住雷栗的脸庞。


    唇齿纠缠。


    心跳鼓噪。


    周毅难得在人前这样主动,雷栗愉悦地又笑了一声,听到周毅耳朵里,害他心跳又快了快。


    “啊啊!”


    宝宝被两个爹爹夹在中间,连漂亮的烟花也看不到了,顿时张着小眉毛鼓起小腮,小手用力吭哧吭哧想要推开他俩。


    但他力气太小,人也小,被爹爹忽视了个彻底,他阿爹又人微言轻,也被霸道的爹爹镇压了继续吻。


    “啊呀!”


    “呀呀!”


    宝宝叫了半天。


    烟花轰鸣,光影灿烂,没有人注意到他,自然也没人替他出头,把宝宝气得小脸都红了,愤愤得地锤他爹爹。


    小花倒是瞧见了栗阿哥和毅阿嫂的亲密,小脸一下臊红了,盯着烟花不敢再瞟,心里羡慕哥嫂感情好的同时,也不由冒出一点念头来。


    今年她就十六了,是能许人家嫁相公的年纪了,有栗阿哥和毅阿嫂在,她老爹不敢随便把她卖了要聘礼,但她也不禁想象以后的相公。


    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小花觉得哥儿姑娘长大后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像栗阿哥和阿嫂这样,多好呀。


    但想起栗阿哥跟她说的话,她又觉得也不一定,她自己能赚银子,自己就过得很好,凭什么非要嫁人,给汉子洗衣服做饭任他拿捏呢?


    一边惴惴,一边畅想,惹得小花的心绪都乱起来。


    等栗阿哥空下来了,她就找阿哥说说,看阿哥怎么说,听了阿哥的话,她心里指定就有主意了。


    烟花放完了,饺子和粽子也下了锅。


    雷栗和周毅拿出红纸做的封来,金墨写了吉祥如意的字样,一人分别给了花儿姐、小柳木、小宝和小花一个。


    “这是红包,讨个顺顺利利,鸿运当头的意头。”


    几个孩子都很高兴,迫不及待打开来瞧了,却是金的。


    第129章 128.鸳鸯戏水与药玉


    一枚小金鱼吊坠。


    才两克。


    但工艺精巧,栩栩如生,十分可爱,还用一根细红绳子系着,绳上系的活扣,解开再戴在脖子上,漂亮又富贵。


    “这……”


    柳家人和苗夫郎他们都惊住了,反应过来连忙推婉。


    “这太贵重了,小孩子家家的,戴了也容易弄丢……”


    几个小孩子也知道金子贵重,虽然喜欢,但也得得了家里大人同意,小花没有大人在这里,则看向了雷栗。


    “不妨事不妨事。”


    雷栗摆摆手,不太在意地笑着说,“又不是前几年紧巴巴的时候,大过年的,戴个漂亮坠子怎么了?”


    “大不了就年节时在家戴,出门再摘下来,妥帖放好,也不会被人抢了偷了去。”


    苗夫郎他们想想也是。


    大佑朝金子和银子比例是1:20,一两金抵二十两银,这么个小坠子,加上手艺顶了天也不超过二两银子,现下大家都富裕了,这个价并不算什么。


    张大强和柳七树心里还琢磨,也买个金簪子什么的给自家夫郎戴,太贵的买不起便宜点的也成,总不能有条件了,还让夫郎在打扮上扣扣搜搜的。


    几个孩子见自家长辈都舒缓了神情,脸上的欢喜雀跃也掩不住了。


    “爹爹!爹爹给我戴!”


    花儿姐年岁小,性子又最活泼热闹,得了这么个漂亮的金闪闪,就迫不及待要爹爹戴上了,臭美地转了好几圈。


    “爹爹咋样?好看不?”


    “好看好看!”


    柳果也抿唇一个浅浅的笑来,给小柳木也戴上小金鱼。


    小柳木身上穿着锦衣,戴着小锦帽,跟着柳家基因皮肤又白,金坠子一戴上,真像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了。


    小宝也是。


    小宝比小柳木还腼腆害羞一些,此时戴了金坠子,被苗夫郎夸了一下,就羞涩地躲进了苗夫郎的怀里。


    听见小宝宝啊啊呀呀的声音,才露出小脸来瞧他,宝宝招着小手要到小宝的怀里,乌溜溜的眼里亮晶晶的。


    “怎么了弟弟?”


    “啊啊!”


    “要这个么?”


    “啊呀!”


    “好看呀?”


    “啊呀!”


    小宝宝啊啊呀呀眉开眼笑的,小手还抓住金吊坠晃了晃,像是在夸小宝好看,引得小宝抿唇笑得羞涩又欢欣。


    小花没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戴上,还是柳叶儿给她戴了。


    宝宝倒是没给吊坠。


    给他打的长命锁也没有戴,只有两只小手上戴了只银镯子。


    他现在正是口欲期,好奇心又重,连自己的小手小脚都要嘬嘬咬咬,给了他吊坠,一个不注意就吃进嘴里。


    金子银子都软。


    小宝宝的口腔肠胃更软。


    把坠子长命锁咬变形了坏了还好,就怕宝宝咬下小一块,嚼巴嚼巴吞进肚子里划伤了。


    宝宝的小胳膊胖乎乎的,镯子被他的肉肉卡住,他咬不到,手指动作又不够精细,想拽也拽不下来。


    除了小孩子的红封,雷栗给其他人也准备了年礼,用一只小锦囊装着,往外一掏,也是金的。


    女眷夫郎送的金镯子,男眷就送了金珠并金虎头的手串,都是一两左右重,外阿婆和外阿公的是二两重。


    也有区分。


    像柳果和苗夫郎这样比较年轻的夫郎,镯子就是比较繁复的花瓣纹,上头是缠绕的蝴蝶兰。


    柳叶儿的是莲花纹,花样新巧,寓意健康长寿,外阿婆的镯子更大气端庄的牡丹纹,经久不衰的经典款式,连府城里大户人家的老太太都喜欢。


    这是大家都有的,就是不好意思也不能推辞了,一时之间堂屋里金光闪闪,喜气洋洋的。


    “表嫂嫂没有么?”


    花儿姐忽然注意到周毅并没有礼物,飞扑过来抱住雷栗的大腿,小狐狸似的嘻嘻笑起来,


    “表阿叔是不是要偷偷给表嫂嫂送,不给我们看啊?”


    “小机灵鬼。”


    雷栗笑着捏了捏花儿姐的鼻子,没有正面回答,“有了金坠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小心明年表阿叔不送你了。”


    “表阿叔才不会呢!表阿叔可疼花儿姐了!”


    花儿姐人小鬼大,一看雷栗这样就知道了什么似的,嘿嘿偷笑着跑开,转而叫嚷要煮饺子粽子吃。


    众人也被这话引开注意,一半张罗着要煮什么样式的饺子、什么馅儿的粽子,一半继续包剩下的。


    饺子煮得快。


    五颜六色地浮在汤面上,一个个胖嘟嘟的,有的像元宝,有的像小鲤鱼,有的像燕子,还有麦穗月牙和金鱼。


    几个小孩子见着新奇又贪多,全忘了等会儿还有粽子,比谁第一个吃到铜板,又比谁吃的多,吃了个肚子饱胀,吃了些消食的山楂片又走了会儿,就禁不住困倦想去睡觉了。


    “去睡吧。”


    几个大人哄着。


    守夜并不是要一整夜到天亮的。


    特别是穷困人家夜里冷,没什么趣活动打发时间,也舍不得多点油灯,吃过饭象征性守一会儿就去睡了,县城里也多是捱到子时放了烟花,到了新的一年,就纷纷进入梦乡。


    花儿姐他们之前闹腾了许多,消耗了精力,要不是包饺子粽子又点烟花惹了他们兴奋激动,也熬不了这么久。


    外阿公等几个长辈也困了,各自回了屋里,几个小辈倒是精神,包着剩下的饺子粽子又说着话,屋里有火炉和汤婆子就没睡。


    锅里没熟的粽子有守夜的下人盯着。


    周毅也不困,但他刚哄了宝宝入睡,就被雷栗拉回了两人的房里。


    “过年礼物。”


    雷栗将人推倒在床榻上,又压着人亲了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上头还绣着鸳鸯戏水纹。


    “是什么?”


    “你打开瞧就知道了。”


    周毅闻言便打开了锦袋,瞧见里头一抹温润的玉色,愣了愣,“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这是药玉。”


    雷栗轻笑着,贴在周毅耳边说了几句话,周毅的耳朵也红透了,这装玉的锦袋仿佛烫手山芋,一时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我特地寻了这方面的大夫求的,还有一些方子,听闻可有用了。”


    雷栗笑得暧昧狡黠,摸着周毅泛红臊讷的脸又亲了亲,“你不说这事多了不好么?按着大夫的方子来抹一抹,就没那么容易……也更有滋味些。”


    “……雷栗。”


    周毅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但他被说得面红体臊的,竟一时不敢对上雷栗的眼睛,说话也磕磕巴巴。


    “你、你从哪里找的大夫?又怎么怎么这么多的花样……”


    “我让人寻的呀。”


    雷栗嗓音又轻又快,羽毛似的扫过周毅的心尖尖,弄得他浑身都有点痒意,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腿脚手臂反而更蹭到雷栗温热的躯体。


    “县城青楼和勾栏里这些事最多,可不得好好保养了,不然年老色衰,拢不住客人的心就要留宿街头了。”


    “我识得一个楼里的嬷嬷,她年轻时可是花容玉貌,落雁沉鱼,又有得是力气和手段,县城的公子少爷为见她一面可是一掷千金呢……”


    “可你、你又不是楼里的。”


    周毅听着耳朵更热得慌,还有点气恼他把自己放的不端正,


    “她们是被生活所迫才在楼里勾栏,能靠自己过活,也不需要费精力钻研这些东西了,我们是成亲过了官的夫夫,犯不着费这些心思。”


    “自然是不一样。”


    雷栗俯下身,亲着周毅的耳朵,又咬他的耳尖,“她们是被迫的,我是自愿的,楼里的客人是轻薄粗俗,我家相公是谦谦君子坐怀不乱。”


    “这么求着你,你都不想要,还跟我说这些道理,真是让人伤心……”


    “不是不想要。”


    周毅急忙想解释,可一想到药玉的用途和来由,他就觉得对雷栗有些不尊重,但雷栗费了心力找的,说要扔了似乎也伤他的心。


    “我没有那种轻贱你的意思,我们是夫夫是伴侣,我对床上那些……花样也不感兴趣,常规的就好,毕竟我喜欢你也不是为了这种事。”


    又顿了顿,“你要是喜欢的话,也……也随你。”


    “我喜欢。”


    雷栗低低笑了一声,很愉悦地亲他,明知故问道,“我喜欢,相公要用么?我想要相公用……”


    “那、那用吧。”


    周毅迟赧地点头,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十分难为情,“这东西是你让人新做的还是……还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这话说的隐晦。


    但雷栗一眼就看出他什么心思,笑意里促狭又轻佻,“若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你当怎样?”


    “……”


    周毅抿了抿唇,道,“别人的东西,我不想给你用,我们家又不是没钱,你喜欢就买新的……”


    “药玉是要很多药材吗?是不是有很珍贵很难得的东西?”你又心急,所以才没买新的?


    “清米县要是没有,就托蒙络在西岭和中川府城找,他应该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第130章 129.春宵一刻值千金


    似乎戳到了笑点。


    雷栗乐不可支,伏在周毅身上笑了好一会儿,低低的笑声在胸腔震动,笑得周毅莫名其妙又脸红心热。


    “笑、笑什么?”


    “你真的好可爱。”


    雷栗眼里笑意像闪着细碎的星光,抚摸周毅脸的动作色.气旖旎,


    “这种私密物什自然是新的,这么容易就信了,还要找蒙络买药……真被他晓得是用来做什么了,你还不羞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也不至于……”


    周毅顿了顿。


    要真被蒙络知道了,蒙络大概没什么,虽然他傻白甜了点,但家里的爹可不是个老实的,姨娘什么的隔两年就往府里抬一个,腌臜事见多听多了。


    可周毅真要羞死了。


    就是穿越前在现代的时候,宿舍里部队里有人看颜色.视频,叫他一块看他都拒绝了,后来朋友里有去嫖.娼的,还被他举报了窝点让帽子朋友去扫黄。


    连在外头亲个嘴都觉得有辱观瞻,叫蒙络去买用于床笫之事的东西……


    还是算了。


    “是药三分毒,这种东西还是不用……少用的好。”


    “都听你的。”


    雷栗亲亲他的唇角,轻笑道,“你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良辰美景,温香暖玉,相公可不要辜负了。”


    “……这诗不是这么用的。”


    “我学的浅,相公学的深,相公教教我怎么用……”


    颠鸾倒凤。


    插花弄玉。


    雷栗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不过年初一并不要求早起,又守了那么久的岁,雷家柳家人都起得迟了些。


    周毅不在床榻上。


    外头院子里能听到花儿姐他们打闹放炮仗的声音,廊上的鸟雀也在啁啾,这是雷大山闲暇时养着逗的。


    身子清爽。


    只腰腿间有些酸痛,被上了脂膏,床榻干净舒适,脚边的汤婆子过了一夜应该已经凉了,现下却温热,应该是周毅换了热水进去。


    雷栗起了床,站在床边穿衣,余光瞥见枕头底下有一抹彩色,是那只装药玉的锦袋。


    打开来。


    袋子里的药玉也干干净净的。


    雷栗想着昨夜的事,修长的手指捏着药玉,在手心把玩着,眉目间流转出一抹餍足愉悦的笑意。


    这药玉真名不虚传。


    “吱”


    周毅轻推开门进来,刚要说话,就瞧见在雷栗手指尖玩弄的暖色长玉,脸登时红了,连关紧了门,奔过来将那块玉装进锦袋里藏好了。


    “大白天的,怎么还拿它出来……”


    “在我们房里呢,怕什么。”


    雷栗见他惊慌失措就翘了唇角,用玩过药玉的手去拉周毅的手,食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周毅立时臊了耳朵将手抽了回去。


    “别人也可能会进来,像丫头嬷嬷进来打扫、端水什么的,看见了不好。”


    周毅尽量不去想药玉和昨晚的事,正色严然道,“快中午了,开门爆竹还没点,爹娘他们说等你起来再点。”


    县城里的人喜欢子时放一番烟花,在晨早起来开大门时,再在大门放一回红爆竹, 寓意开门大吉鸿运当头,祈求一年都顺顺利利没病没灾。


    城里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会买,不管大小爆竹多少放一点。


    乡下村里没有这种习俗,主要是因为穷,再则县城远,村与村之间也不近,卖爆竹鞭炮的小贩就不爱挑着担子来,赚不了几个钱还累人。


    所以村里更喜欢互相交换东西送年礼,基本是自家产的也不花钱,大家都沾沾喜气,乐呵乐呵。


    “那不是快迟了吉时了?”


    “不迟。”


    周毅边说边跟雷栗出去,“过了午时才不吉利,现在才巳时多点,我才想来看你醒没醒。”


    雷宅大门的鞭炮早挂上了。


    左右各一长串,像长了两丛茂密的炮仗花,火光一点,炮仗花就噼里啪啦地开放,花瓣炸开轰轰烈烈落了一地。


    门口红通通一片,映着红底金字的春联,格外喜庆。


    这春联还是周毅写的。


    【没病没痛没烦恼,有金有银有文化】


    雷栗格外喜欢这两联,今年就又写了,爹娘和外阿公外阿婆他们也喜欢,在年前就早早地贴了,还有窗花什么的。


    那时候雷栗忙着算账。


    两个府城,川菜馆、糖水铺、凉茶店、家常菜、炖汤馆还有辣椒生意的账簿加起来可不少,就算过了蒙家的手他也要算一道。


    他又带家里人去玩、和周毅厮混了几天,工作积攒,雷栗又不愿意留到年后去做,就忙得昏天黑地。


    周毅也忙。


    川菜馆关门从初一休息到初七,年三十年二十九那两天,客人们拖家带口的赶着吃去年的最后一顿火锅辣菜,周毅就被陈祥让抓去盯馆里。


    家里长辈就没让他俩动手贴春联窗花年画,还有打扫庭院、做腊肠腊肉腊鸭、采买年货年礼、置办新衣等等,也没让雷栗和周毅忙。


    年节少不了人情往来。


    柳叶儿和雷大山对这些不太懂,但请的管家可不是吃素的。


    给柳小草家和朱大户家的、知县徐兴哲的、其他家酒楼的、平时跟周毅雷栗有往来不能怠慢的,都按着亲疏贵轻回了年礼了,挑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请帖也都推辞了。


    用的雷栗生产完在家休养的借口。


    虽然他生龙活虎的,去参加十个八个也没问题,但是累啊,一群人假笑应逢附和,还不如陪家里人多出去走走。


    中午。


    朱大户家的和蒙络都来了雷宅,吃了年饭,联络联络感情,蒙络顺便吐吐爱情的苦水。


    他今年没回中川,想着在这边逍遥快乐,不用受家里爹娘的念叨和催婚,没成想一脚陷入爱河了。


    可人家不太搭理他。


    虽则被蒙络留(买)了下来,但一个好眼色都没给他,急得蒙络团团转,只能来找雷栗周毅想想法子。


    “这人都是你的了,留在了你家,你问他为什么不乐意。”


    雷栗饶有兴味地说。


    蒙络一听就苦了脸,“他说我矮,他不喜欢比他矮的,谁知道他一个哥儿怎么长那么高,再说我今年都二十了,也长不了了啊。”


    身高也比蒙络高的雷栗拍拍他的肩,幸灾乐祸道,“长得矮确实是个硬伤,我也不喜欢比我矮的汉子,要不,你每回见他都踩个高跷?”


    “这能行么?”


    见蒙络傻愣愣的,还真思虑起踩高跷的可行性,周毅叹了口气道,“好事多磨,你再和他相处相处,人家要真不愿意你也不能硬来。”


    “话是这么说。”


    蒙络苦了吧唧的,“他都不理我,送他东西也不要,话也不跟我说一句,我逗不晓得怎么相处。”


    “你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只要不是涉及底线的事情,应该都可以磨合磨合,这年头找着一个真心人不容易,错过了也可惜。”


    “我试试。”


    “你态度软和一点,追人这种事不能急。”


    周毅顿了顿,忽然灵光一闪,“若是你俩成了,你什么时候和他成亲?总不能把人留在这里,又没名没分的,他这成了什么了?”


    “这……”


    蒙络懵了一下,“我还没想过,我一听他要走就急了,把人买下来了,没想过成亲的事……”


    说着,蒙络脸色更苦了。


    他们蒙家虽说不上名门望族,也是在中川有头有脸的,他又是正夫人生的,娇生惯养,指定不同意这婚事。


    那位角儿并不是名动京城中川那种大角,只不过小有名气,士农工商,唱戏属于下九流。


    “你要是连名分都给不起人家,还是早早放人离开吧。”


    周毅皱着眉,很不赞同蒙络的做派。


    不过想想他当时听了雷栗几句糊弄话,就跑回家跟他爹要钱了,也不是什么成熟稳重有规划的人。


    “连姻缘娘娘都拜了几回,怎么我这婚事还是这么坎坷……”


    蒙络一时间唉声叹气。


    不得人家的心也愁,得了人家的心也愁,愁得蒙络没吃多少,就又跑去看他的心头好了。


    不管成不成的,多看两眼又不犯法。


    大年初二回娘家。


    柳叶儿的娘家都被雷栗带来家里了,倒是不用回,舅舅的妻子早年病逝,近些年也不怎么来往了,送些年礼回去就成。


    柳七树要同柳果回娘家,花儿姐和小柳木自然也去,雷栗将马车马夫给了他们,有马车一天就能来回了。


    大年初七。


    一家川菜馆又重新开业,放了鞭炮,又搞了点小活动优惠,一时间人满为患,客人络绎不绝。


    雷栗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跟周毅一起回酒楼工作做事。


    不过周毅的工作没有雷栗多,他一有空就回家看宝宝,宝宝现在四个月了,已经能熟练地翻身滚来滚去,比以前皮了许多。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结束要早,也比较暖和,港口开运快,但还远不到要春耕下田的时候,外阿公和外阿婆他们就在雷宅多住玩几天。


    一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


    又称上巳节,春灯节、元节,这是大佑朝除了年节之外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因为这是天官的诞生日。


    第131章 130.雷栗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大佑朝人认为人由水孕育,而顶天立地,由此演化出三大神邸和无数小神邸,天官大帝就是三大神邸之一,是大佑朝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天官大帝掌管着天界的福禄和吉祥,他能够赐予人们吉祥和幸福,可以保佑人们安康长寿。”


    雷栗身为土生土长的大佑朝人,自然比周毅更熟悉三官,边在堂屋门口上挂络子边说,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就是一句祝福的话语,意思是祝愿你有天官大帝庇佑,福运康健常伴,日子平安顺遂,面对何种情况都能迎刃而解。”


    “而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天官大帝会降临人间降下福祉,人们便通过挂福字、贴‘吉庆有余’‘天官赐福’字样的红联,以及祈福来祈求大帝的庇佑。”


    “是哩。”


    外阿婆坐着用彩绳做络子,“前些年没银子,连来县城庙里拜一拜大帝都难,现下有了就得好好过节,多添些福气,日子就越过越旺了。”


    她旁边已经打了好些,五颜六色的,有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连环、梅花、柳叶花样的,还有攒心梅花。


    这也是上元节习俗之一。


    将五颜六色的络子挂在人腰带上、树上、窗棂和床帏上,以取悦降临人间的天官大帝,就会多降一些福运下来。


    有钱的人家还会配以彩穗、玉坠或者金银,喜庆吉祥又富贵。


    络子也不只是上元节祈福才做。


    平日里村里乡下的妇人夫郎们也会用彩绳打许多络子,送到镇集、县城里卖,五文钱十文钱一根也不贵,县城里的人尤其喜爱。


    络子能坠在车轿、窗棂、扇子把上做装饰,或者做大了用来装扇子布巾手帕,还能好几条连坠在腰带上。


    外阿婆出街上逛时,就看见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用络子装饰腰身,回身挪步之间,蒙络摇缀,参差披拂,很能显出气度风范来。


    不过雷栗嫌弃络子花哨累赘,干活不方便不爱用,就是娘叫了,也只在腰带上挂一个不太花哨的,周毅对这些装饰品就更不感兴趣了。


    “还有中元和下元,地官大帝和水官大帝的时节也要过好了。”


    柳叶儿跟她一起打络子,但手艺没外阿婆那么熟练。


    她以前在乡下村里时,每日要忙活地里,又要打草喂鸡和猪,还要放牛、管雷栗挖回来的药材,空闲就给雷栗做鞋子补破了的衣衫,没什么时间打络子。


    外阿婆家人多,地里的活和日常家务有人分担,打络子做绣活的时间就多些,动作娴熟还新学了不少花样。


    但在村里,不是年节的时间,也少有姑娘哥儿在身上挂络子的,一是妨碍干活,二是容易刮出线不平整,三就是太显眼,过俏了惹人笑话。


    柳叶儿学着娘打攒心梅花的络子,边跟着说,“地官大帝可是掌管山川和土地的大仙官,还能赦免咱在世间所犯的罪过,不得好好拜拜,辣椒的收成可指着地官大帝呢。”


    地官大帝被视为安居乐业、丰收富饶的守护神。


    而水官大帝掌管江河湖海万灵之事,以及旱涝灾害劫数之期,既涉及生人,也管理亡者,职责包括解天灾业满之灵和下济幽扃人鬼之道,负责为运势不好的人消灾解厄。


    除了常跟水渔打交道的,赌徒也特别喜欢水官,一输钱就拜水官,一赢钱就拜天官大帝。


    周毅听了,觉得跟现代道家的三官类似,道家解释宇宙分为天、地、水三界,分别以天官、地官、水官掌管,到了北魏时,民间以三官配三元节。


    大佑朝也有“上元九炁赐福天官,中元七炁赦罪地官,下元五炁解厄水官”的说法和民俗文化。


    其民间也将三官的诞生日分别定为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十月十五水官解厄,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


    周毅以前看过一些民俗杂记,记得南宋吴自牧就在《梦粱录》中说:“正月十五元夕节,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


    他又想起来雷栗买的旧书里,那本他挺喜欢的游记,里面除了山水风景也记载了一些民俗文化,因为写得好,看完了他还找了这作者的其他的游记看。


    “我之前看的那本游记上,说大佑朝的百姓最喜欢供奉的就是天官大帝,其后是地官水官和姻缘娘娘、送子娘娘,再次是各地地仙山仙和水仙。”


    “它还说,各地府城最喜欢的神仙也不一样,西岭和东原、松墉的百姓都更喜欢地官大帝,百洄和南江水多更多供奉水官,中川和北京都最喜欢天官。”


    但天官大帝的名气总体是最大最受欢迎的,谁都想要好运福气。


    “应该是。”


    雷栗也没去过其他府城,不知道哪里的百姓喜欢供奉什么,但西岭确实比较喜欢地官大帝和天官大帝。


    县城里的天官庙和地官庙是最大的,恢宏壮观,雕梁画栋,地段繁华,香客络绎不绝,比他们去过的姻缘娘娘庙热闹得多。


    雷栗和周毅把外阿婆和柳叶儿打的络子都在家里挂上了,家里人也都坠了在腰间,络子上结了彩穗子上去。


    花儿姐还想学人家高门大户的姑娘哥儿在腰上多坠几个,但她人小,装多了反而累赘不好看,她就拉着自家爹爹柳果让方嬷嬷给他打扮。


    “祖阿婆打的络子这么好看,不多挂几个怎么成啊?”


    花儿姐人小鬼大,嘻嘻笑着说,“爹爹生得俊俏又高,多挂几个多好看!还有小花姐姐!叶儿姑奶也挂不?”


    “姑奶就不挂了。”


    柳叶儿笑着摆摆手,“人老爱俏被人笑话,让你爹爹多坠几个吧,小花也是,水灵灵的大姑娘,挂些鲜艳的才好,桃粉鹅黄,石榴红和杏子黄也漂亮。”


    “也不用那么多。”


    小花被长辈们围着打扮,有些害羞,但乖巧地张开了手。


    十六岁的姑娘正是花季。


    一身石榴裙,坠上杏黄桃粉的络子,挽了一个灵巧活泼的垂挂髻,简单地装点几个缠花银钗,姣俏生辉。


    “瞧瞧我们小花,这么水灵漂亮,也不晓得日后便宜了哪家的汉子。”


    柳叶儿笑着打趣。


    小花有些羞,但大胆起来说,“我不要嫁人,我要跟着栗阿哥赚银子,日后也找一个中意的好看汉子入赘。”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汉子不多得是吗?


    小花跟栗阿哥聊过之后,已经不拘泥于自己要不要嫁人了,直接找一个中意的娶了,她若是日后钱多得花不完,还能不止找一个,能找两个三个呢!


    她可知道县城里的财主富商们家里都有好些妻妾的,那些汉子有钱了能娶得,她有钱了自然也娶得。


    要是谁对她不好、骂她、打她的,她就不给他银子,让人把他打一顿再赶出去,省得白吃她的银子。


    这想法颇为大胆。


    雷栗十分赏识,拍拍小花的脑袋,直说她孺子可教。


    这些话让周毅听到,还幽里带愁地看了雷栗好几天,连说好偶尔用的药玉也被他翻除来,臊着脸讨哄雷栗。


    他知道雷栗没有移情别恋的心思,就是忍不住有点醋,有点胡思乱想。


    可能有点产后抑郁了?


    雷栗那几天被周毅的力气和手段弄得五迷三道的,夜夜笙歌日日巫山,都有点飘飘然。


    正揣摩他怎么就开了窍、能不能多开点窍呢,周毅就自己恢复了“正常”,义正辞严地要克制了,把雷栗弄得一头雾水。


    此时听了小花的话,雷栗不知怎么的又联想到周毅,视线刚飘过去,就见他正经严色地问他,


    “怎么了?”


    “没事。”


    雷栗摇了摇头,眼里笑意狡黠,他似乎知道周毅那几天为什么反常了。


    今天虽然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但大佑朝没有节假日的说法。


    雷栗和周毅还是要到“一家川菜馆”里上工的,早上挂了络子,贴好了“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红联,吃过早饭,就去了酒楼,顺道将蒙络的络子给他。


    外阿婆和柳叶儿打的络子多,柳果也做有一些,见家里都装饰上了,家里人也有了,就将剩余的送给了宅院里的下人和酒楼里的员工。


    自然也有给蒙络和陈祥让的,朱大户家和苗夫郎家的也送了过去。


    彩绳络子不值几个钱。


    复杂点的、大点的络子也不过十文八文的,但是沾了上元节天官大帝的福气,还是主家记着他们才都发了,得了络子的下人和员工们自然高兴。


    特别是宅院的下人们。


    年节时留在了府里做工本就多得了一份赏钱,主家初一时候做的饺子和粽子也都分了他们一份,饺粽里的米肉是实打实的,拿回去给家里人吃,或是用来招待亲戚都有面子。


    现下还有络子,家里人多的还分得了好几个,他们都暗里高兴自己真是得了天官大帝的赐福,有这么好的主家呢。


    第132章 131.好相公,帮我


    “一家川菜馆”今天打烊很快。


    上元节是天官大帝降临人间赐福的吉祥日子,雷栗也不想拘着店里的员工,和陈祥让商量了一下早早打了烊,放了半天带薪假。


    不用干活能去玩还有钱,店员和后厨师傅们都喜不自胜,带着节礼络子,纷纷回家去了。


    雷栗和周毅也回家了。


    时间还早,一家老小在家里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又吃了甜汤圆,就一齐上街去玩。


    今夜街上比年夜还热闹。


    年夜需要在家守岁,上元夜不用,家家户户都出来了,可以说万人空巷人山人海,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挤散了。


    “花儿姐和小木要牢牢抓着爹爹和阿爹的手,不能松开晓得么?”


    柳果轻声细语地嘱咐。


    花儿姐用力点头,拍拍小胸膛十分自信道,“放心吧爹爹,花儿姐肯定抓得牢牢的,也会看紧小木的!”


    “小木也是。”


    小柳木小声积极地说,“小木也会抓紧爹爹的手不松开,小木也会看紧阿姐,不让阿姐乱跑的。”


    “阿姐才不会乱跑呢!”


    花儿姐昂首挺胸,觉得自己是大人,肯定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的,还觉着小木是阿弟还小呢,力气也小,她要照顾好阿弟,不让他走散了!


    柳果被花儿姐的阿姐模样惹笑了,柳七树也笑,摸摸花儿姐的脑袋,把她夸了夸,直把花儿姐夸得飘飘然。


    “等会儿小宝阿弟也来跟我们出去玩,花儿姐也要把小宝阿弟看好啦。”


    “那当然!”


    花儿姐十分可靠地点头,想了想,跑到小花跟前道,“小花阿姐也要抓紧花儿的手哦,小花阿姐生得漂亮,不抓紧了会被坏人抢走的!”


    花儿姐听爹爹说过,有人会趁年节人多时抢小孩子或者漂亮的哥儿姑娘,然后卖掉,就找不回来了。


    “阿姐会抓紧花儿的手的!”


    小花也笑着点点头,没忍住捏了捏花儿姐可爱的小脸,“花儿今晚要保护好阿姐和阿弟喔。”


    “放心好啦!”


    花儿姐抬头挺胸,活像一只威风凛凛翘着尾羽的大公鸡。


    “宝宝!”


    见周毅把小宝宝抱了出来,花儿姐又燕子一样飞过去,眼睛亮亮地看着襁褓里的小宝宝,“小宝宝也跟我们出去玩么?”


    “是啊。”


    周毅笑了笑。


    他怀里的小宝宝听到声音,也扭头朝花儿姐咿呀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是没有看到小宝有点不高兴,小嘴巴撅起来吐了个泡泡。


    上元佳节。


    小宝宝穿得比平时漂亮许多,栀子黄的络子缀着小鱼的玉佩,银的长命锁也戴上了,手上的银镯子显得小胳膊肉肉的。


    其他人也是。


    穿金戴银,锦衣彩络。


    除了有些不适应的拘谨局促,就像高门大户的家眷出行,还有健壮的护卫和机灵的丫头拥着。


    因着家里人多,雷栗又买了一匹马和配套的马车,马夫也多请了一个,一家十二个人分坐在两辆车上。


    宝宝出门前吃饱了奶,出门玩这么一会儿上不打紧的,他现下正在小宝的怀里,跟喜爱的小宝哥哥玩乐说话,也顾不上玩饿了有没有奶吃这回事了。


    因是要取悦大帝,今日的热闹都比年夜多,刚出门就看见星点的天空中炸开烟花,东一朵西一簇,五光十色姹紫嫣红。


    走一路就看了一路烟花,看得性子最热闹的花儿姐都腻了。


    街上人潮涌动。


    马车行到一半就走不了了,雷栗等人就下了马车,和苗夫郎一家汇合后,三三两两地手拉手逛。


    街上热闹非凡都不足以形容。


    作为节日必备节目,舞龙舞狮自不必说。


    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贴齿,龙狮之下的舞者奋迅毛衣摆双耳,摇头眨睫猛摆尾,一举一动,栩栩如生。


    不单是小孩子被吸引住,大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喝彩之间,朝顶着大头面具拿着葵扇的舞者盆中投上铜板碎银。


    花灯也远比年夜前后的繁多靓丽,犹如乱花迷人眼。


    牡丹花蕾灯、金红凤蛮灯、青蓝整鱼灯、流珠宝伞花灯、天官赐福壶灯,还有花灯首尾相接的大型花座,明烛夜空,灿烂辉煌,蔚为壮观。


    便是妇人夫郎、姑娘哥儿的装扮都少有相同的,杏黄柳青与桃红,彩络银钗与金簪,远远近近的莺歌笑语,听得未婚的汉子少年都留目脸红。


    八街九陌,九衢三市。


    笙歌鼎沸,锣鼓喧天。


    雷栗一行人叹为观止未止又叹,慢慢走着边抓紧了孩子家眷的手,护住了别被人群冲散。


    雷栗瞧见猜灯谜的,上回白得了一个灯,这次瘾又上来了,推着周毅往那里去。


    摊主是个面容和气的中年人,他的花灯摊子是这街上最大的,连龙灯狮灯都有,半人高那么大个,能游动还能眨眼,看得花儿姐几个小孩子都惊呼起来。


    “我想要那个龙灯。”


    雷栗贴在周毅耳边,低声笑着,“好相公,帮我赢一个回来好不好?”


    “那只龙灯应该不是赢品。”


    周毅也贴近了雷栗,街上热闹煊喧,不近就听不见话儿了,“我试试看,你再挑个能赢回来的,或者买下来?”


    “我就要你赢的。”


    雷栗在他耳边亲了亲,如愿看见他红了耳朵,才笑着指了另一只小白兔灯,“就那个吧,兔子像你。”


    乖顺听话。


    胆子小还易惊吓。


    “好。”


    周毅不知道为什么兔子像自己,但雷栗想要他当然要试试。


    小白兔花灯样式很简单,需要猜的灯谜也不多,很容易就拿到了。


    花儿姐见状,连叫着表嫂嫂也给自己赢一个,“我要那个小蛤蟆,那个丑,我拿回去吓大河他们。”


    “姑娘家家的,怎么天天吓人呢?”


    舅舅笑骂了一句,但周毅赢下那只丑丑的蛤蟆花灯时,他去拿了过来给花儿姐,“不许去吓人,自己玩就成了。”


    还问小柳木和小宝,“有没有想要的花灯,让你们阿毅表嫂赢回来,或是想买哪个,阿公给你们买了。”


    小柳木要了个小鲤鱼灯。


    小宝想要一个天官赐福的宫灯,这个比较复杂漂亮,是要买的,舅舅就给他买了,还给小花买了一个有仕女图牡丹花的方灯,小花喜欢这个。


    另一只舞龙队这时候又过来了。


    金色威武的舞龙和红色霸气的舞龙争锋相对,争夺那只圆润的宝珠,一时间纠缠,一时间顶撞,时而张嘴眨眼似是怒骂,时而摆尾摇头似是得意。


    “啊啊!”


    宝宝看得入迷,乐得拍起手来,笑得见牙床不见眼。


    周毅见宝宝喜欢舞龙,就给他买了一只小龙灯,才巴掌大,显然是摊主糊来给小孩子玩乐的。


    小龙灯十分精巧,能像大龙灯一样游动,能眨眼睛,里头还有小小的灯芯,但此时没有点火发亮。


    宝宝得了小龙灯就不看舞龙了,咿咿呀呀的笑得眼睛弯弯,自己把弄玩了一会儿,就把小龙灯给了小宝。


    “给我?”


    “啊呀!”


    小宝受宠若惊,他见宝宝玩得高兴,应是特别喜欢,没想到宝宝不给爹爹,不给阿爹,而是给自己。


    小宝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能给宝宝的东西,想了想,把脖子上的金吊坠摘了下来,抬起小脸问雷栗,


    “栗阿爹,小宝能把这个坠子送给生姜弟弟么?”


    这个小鱼金坠子是雷栗送给他的,自然要先问过雷栗。


    “可以啊。”


    雷栗笑着点点头,又故作可惜地说,“但是小宝也只有这一个呢,给了弟弟,小宝没有了怎么办?”


    “没有就没有了。”


    小宝不太在意地摇摇头,反而因为能有礼物送给弟弟而高兴,眉眼弯弯的,“弟弟的小龙灯给小宝了,弟弟也没有了呀,弟弟好,小宝也想对弟弟好。”


    “可弟弟可以再买啊,这里好多灯呢,还有比龙灯更漂亮的。”


    “小宝也可以再买坠子,但是,这个龙灯是弟弟送的,和别的灯不一样,弟弟要买其他龙灯,小宝和弟弟就都有龙灯了。”


    小宝觉得很高兴。


    他有小龙灯,弟弟也有,他们都有小龙灯了。


    小宝把金坠子挂在宝宝的脖子上,小宝宝见这是小宝哥哥送的,抓着小金鱼喜欢得不行,还笑得吐了口水泡泡。


    周毅还怕宝宝一把抓住金坠子就往嘴里送,见他只是抓着不吃,心里也放松下来,把宝宝抱紧了紧。


    现在人越发多了,要小心点人贩子或者顺手牵羊的。


    夜慢慢深了。


    重场戏也要开头了。


    “天官大帝来了!”


    “大帝来了!”


    “在哪呢?”


    “快让开快让开!天官大帝要来了!”


    话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人流如潮水退去两侧,都侧目抬头望着前方,期待天官大帝的来临。


    头戴如意翅丞相帽,五绺长髯,身穿绣龙红袍,扎玉带,怀抱如意,背靠花团锦簇的“福”字,头顶脚下祥云和五只蝙蝠环绕


    来者正是天官大帝。


    第133章 132.天官赐福+找呀找呀找媳妇儿(二合一,补昨天的)


    锦衣粉面的天官大帝身高三米,丰神俊朗,高视阔步,八面威风,一步一行之间,尽显大帝风姿。


    其后跟着青衣彩络严眉肃目的女青真人,敷面玉冠冰壶玉衡的明罗真君,慈眉善目赤脚阔步的赤脚大仙,青笔玉书面容整肃的掌劫运诸仙曹官,琳琅满缀金缕玉衣的琼林宝库仙官。


    还有掌福注禄仙官、执掌仙官、财库仙官、司事仙官、城隍土地、传奏功曹、值日符使等等。


    威风凛凛的狮虎麒麟等瑞兽紧随天官大帝两侧,时而翻滚腾飞,时而怒目圆睁,时而环绕大帝亲昵。


    三宫九府一切威灵天仙尽随。


    此外,还有众多彩衣笑容的女郎和郎君、青面獠牙的山行鬼怪忽远忽近相伴,这是人间供奉敬拜大帝的百姓和平日里不常见多居山野的奇行怪物。


    “玄都元阳,紫微宫中。


    部三十六曹,偕九千万众。


    考较大千世界之内,录籍十方国土之中。


    福被万灵,主众生善恶之籍。


    恩覃三界,致诸仙升降之私。


    ……”


    这是为大帝开行的仙官在高声警示众方大帝名诏,让灾厄之行退让,让大帝信徒得以闻名而来,得大帝赐福。


    如潮水般退到两侧的百姓目光紧随大帝,或口中娴熟地跟着念诵,或虔诚地合手信拜,或憧憬地仰望,或热切地谈论。


    有人还爬到了树上,街馆屋顶上,也有富家早早包了酒楼上层悠闲地品着茶吃着糕点看的。


    雷栗和周毅去年已经看过一次这等盛况,今年再看一次依然振奋,虽然雷栗依然听不太懂大帝的名诏。


    “这是说大帝带着手下考察所有生灵,把他们录进系统里,赐福施恩,除去灾祸,得到了很多的信赖。”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拗口?”


    雷栗实在不理解,鼓锣喧声太大,他贴在周毅耳边问,


    “听都听不懂,怎么晓得天官大帝来了?难不成他这不是说给我们听的,是只说给鬼怪听?”


    “总不能鬼怪比活人还有文化吧。”


    “可能比较高大上吧。”


    周毅想了想,说,“鬼也是人死了之后变成的,精怪开窍晚又没学过事理,应该也听不懂,不过这是一个仪式,虽然听不懂但会让人觉得很厉害。”


    “是很厉害。”


    雷栗颇赞同地点点头,“这么拗口难念的东西,我可记不住……你刚说的高大上什么意思?又高又大,让人抬头看?”


    “不是。”


    周毅摇摇头,“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就是比较高深、大气、不掉价,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厉害想夸赞。”


    “喔……”


    雷栗大概懂了,还想说什么,就被宝宝给打断了。


    “啊啊!”


    周毅怀里的宝宝是第一回见天官降临赐福,乌溜溜的眼睛先是一眨不眨,很快被腾舞的狮虎瑞兽吸引了,咿咿呀呀地招着小手,想要去摸一摸爬一爬。


    “啊啊!”


    大狗狗!


    “啊呀!”


    想要!


    小花已然全被这场面镇住了,憧憬呆呆地看着众仙官们,要不是柳叶儿瞥见拉了一把,差点被个穿青色衣服的汉子给撞倒了。


    “大帝好威武!”


    花儿姐快乐得很,被阿爹托在脖子上越过许多人去看,挥舞着手,咯咯地欢笑着。


    小柳木也在阿公脖子上,被阿姐带的也咧嘴笑起来。


    张大强力气大,举高起小宝来,见小宝怕了又把他放回肩膀上坐着,咧嘴对夫郎阿苗笑道,


    “小宝胆子还挺小的哈哈!”


    苗夫郎嗔了他一眼,但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怕等会被人潮冲散。


    其他小孩子也有被家里人托起来的,他们还不太懂大帝的威信,新奇地打量着大帝和其后众仙官。


    “爹爹,那个漂亮的阿姐好高好凶呀……”


    “那是女青真人,可是执掌玄都中宫鬼律、诏书天律、镇伏邪魅的仙官,不得说仙官凶……”


    “阿公阿公,哪个是麒麟呀?”


    “明年大帝降临,我和阿哥也想跟着大帝,阿娘给我们梳头好不好?”


    “那你们要做许多好事才行哩,大帝喜欢多行善事的人……”


    “那要是做游神官呢?”


    “做游神官就更要努力了,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呢……”


    天官大帝大帝长行的仙徒之中,懂音律的仙官信众奏响乐律,而人间长街两侧的高楼之中,也有悠久绵长的歌乐来和。


    柔和沉静的笙、洪亮低沉的鼓、清脆明亮的长笛,悠长多情的萧……


    众多乐器相随。


    锣鼓喧天。


    笙歌鼎沸。


    百乐争鸣百姓齐乐,都掩盖不住开行仙官的高声:


    “除无妄之灾,解释宿殃。


    脱生死之趣,救拔幽苦。


    群生是赖,蠢动咸康。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上元九炁,赐福天官。


    ……”


    在这高声里,潮水中人头涌动,跟着大帝行伍慢慢地朝前面走去,只有丝竹鼓锣声还萦绕耳畔。


    雷栗和周毅等人没有随着大帝往前走,而是等人潮散去了些,继续逛上元会,周围也有许多人和他们一样没有随行。


    “爹爹。”


    花儿姐见热闹过去了,才想起来要问,“天官大帝好高啊,是真的神仙么?还有后面的女青和明罗真君和大脚大仙。”


    “自然不是。”


    柳果有些好笑道,“要是真的天官大帝,就不用游神官在底下撑着了,不过天官大帝的神灵会降临到这上面,带着众仙官看我们老百姓呢。”


    除了在天官大帝和众仙官后跟随的女郎信众和戴着各式狰狞面具的山行鬼怪,都不是真人所饰。


    “还有,那不是大脚大仙。”


    柳果笑着又纠正花儿姐,“那是赤脚大仙,是很厉害的仙官呢,下回可别叫错了大仙的名字,大仙最喜欢下来逛玩了,让大仙听到你叫错了可要笑你了。”


    “啊!”


    花儿姐捂住自己的嘴巴,狗狗祟祟地瞧了一眼远去的仙官行伍,觉得大仙应该不会知道就松了口气。


    又疑惑,“可是,赤脚大仙的脚确实很大呀,为什么不叫大脚大仙呢?”


    “因为赤脚大仙总是不穿鞋子啊。”


    雷栗接着花儿姐的话,打趣她说,“大仙那双脚就是总不穿鞋子才变得好大的,花儿姐要是总不穿鞋子,说不准也变成大仙那样的大脚了。”


    小宝也好奇起来,“大脚会跑得很快么?”


    “会吧?”


    雷栗也不知道,他看向周毅,周毅看过那么多书,指定比他懂些。


    周毅想了想关于赤脚大仙的传说,似乎没有说他跑得快不快的,就说,“大仙不用跑,他有仙法,可以腾云驾雾,没一会儿就飞出好远了。”


    “有多远啊?”


    小柳木问。


    周毅想起齐天大圣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就十万八千里了,就笑了笑,“兴许也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吧。”


    可惜大佑朝并没有齐天大圣,所以大伙不知道这个有趣点,只觉得赤脚大仙很厉害,从三里河村到县城才十几里,大仙一下子就十万八千里了。


    “刚刚他们说的游神官是什么?”


    小花也提问。


    她以前是在镇上长大,后来到三里河村辣椒园上班学习,不像县城的小孩子见惯了游神,不知道游神官是什么。


    “游神官就是在大帝和仙官底下操持手脚摆出动作的人啊。”


    雷栗提前了解过这些,答说,“大帝和仙官的‘身体’是以上好的硬木与丝绸锦绣为身体,再点上墨眼朱砂,由最好的匠人制作,县城各富户县衙共同出资的。”


    大佑朝的百姓相信天官大帝会降临到这具布帛之躯上,照拂他的信众,赐予恩福,拂去无妄灾罪。


    这是百姓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愿。


    “有些读书人还把他们叫做‘神降体’,说是神仙降临的躯体,这个‘神降体’我们川菜馆也有出钱呢。”


    “我们也有出银子么?”


    花儿姐听到雷栗点头说有,一下子兴奋神气起来,具有荣焉的样子,“表阿叔好厉害!表嫂嫂也好厉害!我们家给仙官做衣裳鞋子了呢!”


    “等回了村里,我要告诉阿兰和竹哥儿他们听!”


    大家都笑起来。


    舅舅想起来个好玩的故事,笑着说,“这神降体躯体不是很庞大么?像大帝有三米那么高哩,矮的仙官也有两米多,得有好几个人同时在底下操持动作。”


    “他们就想啊,女青真人和明罗真君他们为大帝做事情,是仙官,那他们游神,是不是也是为大帝做事情?算不上仙官,好歹也算个官吧?”


    “那自然得算啊。”


    这故事柳叶儿都听阿哥说了几回了,笑着借来话道,“于是大家想了想,给他们起个了游神官的雅称。”


    “所以天官大帝带着众仙官降临游街,称为天官赐福或游神,上元游神也叫游神会或游神庙。”


    “因为有许多花灯和烟火,也叫春灯节和花灯街。”


    “不管是未出阁不能常出门的哥儿和姑娘,还是小孩子和大人,都能在这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呢。”


    外阿婆听着也笑,打趣说,“有许多哥儿姑娘就是在这天找到心上人的,小花多瞧瞧看看,指不定有看合眼的汉子哩。”


    “我还不急着成亲哩。”


    小花脸上有些红,但因为和大家都很熟悉了,说话也比以前大胆亲昵许多。


    “外阿婆别打趣我了,我是要和栗阿哥一样,找个好看合眼的汉子入赘呢!才不要嫁出去给人磋磨生娃娃呢!”


    “现今也不早。”


    雷栗轻拍了拍小花的脑袋,没有拍乱她的发髻和银饰,“碰上合眼缘的好人家汉子,阿哥出银子给你把人娶回来,再过两年三年就生个娃娃。”


    “让相公在家给你带,我们小花就出去赚银子养相公娃娃,一回家就有可爱的小娃娃叫阿娘抱,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吃,多好。”


    小花原本还不想这么早成亲的,栗阿哥都是二十岁成亲,她再迟两三年,也才是十八十九的大姑娘呢。


    但她一听栗阿哥这话,又再想一想就觉得美极了,难怪她阿哥喜欢去赚银子,立时眉开眼笑地应了,


    “谢谢阿哥!”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雷栗又拍拍古灵精怪的花儿姐,笑眯眯说,“要是花儿姐也看上了哪家臭小子,表阿叔就去提亲,早早把人定下来,别让好相公的苗子给别人挖了。”


    “表阿叔真好!”


    花儿姐雀跃地跳起来,一下扑到雷栗的腿上让他弯腰,结结实实地亲了他的脸一下,咧嘴笑得开心。


    还不忘阿弟,“那我们小木呢?小木也早早定媳妇么?”


    “那不成那不成。”


    柳七树连连阻拦自家口无遮拦的女儿,哭笑不得,“小木才几岁就敢定人家的哥儿闺女,也不怕被人阿爹拿扫帚打出来。”


    “也就是你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惦记找相公了,一点都不像个姑娘样子,你看人家小宝就不像你这么咋咋呼呼。”


    刚才小宝被张大强举在肩膀上看游神,此时还在那上面没下来,突然被点到了,有些懵和害羞。


    小宝小脸红了,但眼里亮晶晶的,小声道,“我、我不想离开爹爹嫁人,小宝要陪在爹爹身边好久好久呢。”


    苗夫郎心里暖乎乎的,从张大强肩头上抱过小宝,小宝就乖巧地窝到爹爹的颈项边。


    宝宝见没有人问自己,似乎是急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雷栗微一挑眉,促狭自家崽子,


    “你个小屁孩也想找媳妇儿了?”


    “啊啊!”


    小宝宝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像是认同了爹爹的话,大家被逗乐了,又善意地笑起来。


    边说笑边逛,都有些逛累了,就找了家茶楼喝茶吃点心。


    今天是上元佳节,也是天官大帝的诞辰,茶楼里头也挂上了许多跟大帝有关的东西。


    天官赐福的挂画,众仙官显神通的长幅,还有大帝绘图的走马灯方灯之类,今日来点茶吃糕的客人还能收到一份小彩色络子。


    虽然不及外阿婆和柳叶儿柳果他们做的精巧漂亮,但也算有心,得了络子的雷栗众人心里都高兴许多。


    配着吃茶的点心五花八门,有传统糕点京八件、中川糕团等,还有各地的各种干果、糕点、蜜饯、肉干类。


    俗话说:“甜配绿,淡配白,瓜子配乌龙。”


    比较经典适宜的茶点搭配就是甜的茶食搭绿茶,酸甘类的配红茶,咸香的茶食合乌龙茶,口味偏油的跟黑茶相宜。


    雷栗喝茶就是牛嚼牡丹,喝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爱吃甜点心,就听店小二的要了一份龙井配豌豆黄和桂花糕。


    周毅喜欢红茶,红茶暖胃,就要了正山小种配冬瓜酥,还要了一份温羊乳给宝宝尝个味。


    宝宝现在才四个多月,还不能吃太多辅食,只能给些羊奶喝,等回了家再抱给木奶娘吃奶。


    其余人也各自点了爱吃的,绿茶、红茶、黄茶、乌龙茶都齐全了,还想着等茶点上来了,你吃吃我的,我尝尝你的,看不同的茶是什么滋味。


    “要我来尝,我指定唱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柳七树打趣自己笑道,“平常喝的都是一两文钱一大碗的粗茶,也没有配过什么茶点,没有小二说,自个儿抓瞎乱点,还要惹出笑话来呢。”


    “什么茶配什么点心原就不是固定的。”


    雷栗不以为意,洒脱地笑笑道,“咱有银子,来吃茶点又不是不给银子,想吃什么不还是按着自己心意来?”


    “就是白茶配话梅瓜子,坐这唠一晚上,银子给够了,掌柜也要夸咱会吃呢。”


    “那也是。”


    柳七树哈哈笑起来。


    今日比较热闹,街外店里都是闹哄哄的,不然柳七树这大嗓门惯了在这里大笑,还要挨其他客人的嫌呢。


    吃茶听曲品丝竹管乐。


    这是县城里的富家子弟和自诩高雅的读书人最喜欢做的。


    特别是看身姿袅娜,面容姣好的女郎夫郎,弹着琵琶唱哀愁的小曲儿,再为佳人写一首有格调风雅的诗,供人赞阅和传颂。


    许多读书郎都这样幻想过,最好再发展一段缠绵悱恻的情缘,考上羡煞旁人的功名,娶得美娇人。


    “不过多是才气庸庸相貌平平的书呆子,看多了小说话本做的白日梦罢了。”


    雷栗瞥见茶楼角落里坐着的几个书生,撇了撇嘴,显然不看好他们。


    那几个书生衣着普通甚至是有些旧,面上堂堂,似乎谦谦君子的作风,你让我推地为今日上元节热闹作诗,再互相夸赞点评,一派和乐融融。


    “真有这个心想考取功名,合该在家抓紧念书。”


    雷栗嗤之以鼻道,“不说废寝忘食,也不至于这么穷还来茶楼喝茶听曲儿,这些茶少的也要一两银子一壶,是普通人家几个月的花销了。”


    “他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书呆多半不做活赚银子,全靠家里双亲妻儿供着,光吃不进账,还不如养一只猪有用。”


    外阿公他们原本还因为自家是乡下庄稼人,不识几个大字,也不晓得什么诗词风雅,却进了这读书人和高洁雅士才进的茶楼,而有些拘谨不安。


    一听雷栗这话再想一想,他们的银子全是自个儿赚的,带着家里人来这吃喝,怎么不比那些白吃家里白拿家里的强?


    大家伙顿时挺直了腰板。


    几个小孩子不太懂大人的转变,但见他们都自信神气起来,也学着昂首挺胸。


    特别是花儿姐,一副打架胜了得意洋洋的劲儿,倒逗乐了大人们,反而是花儿姐被笑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没一会儿,店小二将雷栗他们要的茶与茶点送了上来,收了雷栗的赏钱,更是满脸堆笑起来道,


    “我们这新来了位点茶匠,是我们掌柜从中川请来的,点茶手艺好得不得了,能画山水还能画花鸟鱼虫呢,客官要不要瞧一瞧这茶百戏?”


    “这在中川京都府都受追捧得很呢,客官一瞧就是富贵高升的主儿,难得上元佳节有空闲,跟家人瞧个新鲜,逗趣逗趣。”


    雷栗闻言也起了兴趣。


    这点茶茶百戏他还是头一回听说,中川府城和京都府都受欢迎的好玩意儿,没道理他不瞅一眼。


    反正他有钱。


    雷栗还没意识到有喜那段时间,被周毅大手大脚地养着照顾着,自己已经被带歪了,跟着挥霍起来。


    “那成。”


    雷栗从腰上掏出锦绣的钱袋,豪迈地扔在桌上,饶有兴味地说,“就请这点茶匠人给我们展示展示这茶百戏,瞧瞧是不是跟你说的这么好。”


    “好嘞!我这就去请!”


    店小二很快下去了,不多时,就领着一个身姿颀长面容姱好的年轻女郎上来。


    这女郎梳着一个垂鬟分肖髻,身着浅青色衣裙,面对雷栗众人屈身行礼,落落大方在茶楼中央落座。


    那原本是乐娘乐郎弹奏的地方,此时已经摆上了点茶所需的器具,茶炉、茶臼、茶碾、茶筛、茶瓶、茶盏、茶筅、茶箩、茶勺、水盂等等。


    点茶匠人平心静气,不慌不忙地展示点茶技艺。


    炙茶、碎茶、罗茶、熁盏,熁盏注汤时还不能高冲,需要沿着盏壁慢慢地将汤注入,再将盏里的汤倒掉。


    而后是量茶,将适量的茶末舀入盏中,接着是七次轻搅慢注汤,见乳雾汹涌溢盏而起,才罢手停下。


    “郎君要画什么图案呢?”


    “画鱼吧,年年有余。”


    雷栗开口说了。


    点茶匠人就依他所言,轻轻地画出一尾鲤鱼,鲤鱼之下还有一道弯弯的门,是鲤鱼跃龙门,很是精巧绝伦。


    雷栗觉得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确实挺好看的,不过他更在意这样点茶出来的茶会不会更好喝。


    周毅在现代见过咖啡拉花,也知道点茶和茶百戏,所以虽然赞叹,但还算是平常心。


    而雷家柳家和茶楼里其他人已经被这一手震住了,完全想不到这么清亮的茶水,最后会变成一副漂亮的图画。


    第134章 133.蛤蟆点评人类,大仙一脚踩碎


    看过茶百戏,给点茶匠娘和店小二都打了赏钱,吃饱了茶水歇够了,又将剩余未吃完的茶点打包了。


    雷栗和周毅众人出了茶楼。


    因着出门早,这会儿还不算很晚,才晚上八九点钟,别说年轻人和小孩子,就是外阿公和外阿婆两位老人也正兴头上还不想回宅子里呢。


    宝宝大晚上的也不困,兴致勃勃地跟着大人们东看西逛。


    他刚才吃了羊奶又吃了一点蛋羹,小肚子饱饱鼓鼓的,像塞了一个小皮球,让雷栗摸着小肚子逗得咯咯笑。


    说到这,还有点小趣事。


    宝宝大约是见别人都有糕点吃,自己没有,就对“双标”的阿爹生气了,小腮帮子鼓鼓的,又对爹爹撒娇,指着爹爹的豌豆黄和桂花糕,张着小嘴巴啊啊呀呀。


    一向宠惯不管事的雷栗被宝宝逗乐了,就又给他叫了一份嫩蛋羹。


    宝宝就高兴了,抱着爹爹的脸亲了一大口,又对不懂事的阿爹哼哼。


    惹得几家大人都笑了。


    茶楼里有瞧见这一幕的客人们也笑,有个富家夫人还说宝宝水灵,小小年纪就晓得跟大人言语了。


    “啊啊!”


    宝宝听懂了那夫人是在夸他,顿时笑眼弯弯咿呀说起话来,就是大家都不懂婴语,也知道他在臭美自得了。


    雷栗众人和富家夫人也笑了起来。


    而那几个书生似乎想要卖弄,引起这个富家夫人的注意,大声地说这个新来的点茶匠娘没有上一个点茶匠郎好,动作都不够流畅漂亮,也不晓得是怎么在中川出了名气被掌柜请来的。


    言语之间,对匠娘的清白和掌柜的眼光很是质疑。


    匠娘被说得面红耳躁,欲要和他们争辩,但顾及他们是客人,自己又是女子,闹大了对自己也不好。


    雷栗可没有这么多顾及。


    一个筷子扔过去,精准地砸到那个大放厥词的书生头上,笑眯眯地睨过去,十足挑衅和嘲讽,


    “什么时候轮到蛤蟆点评人了?”


    “天官大帝降临的日子,蛤蟆精是想引起大帝注意多赐些福气?也不怕被赤脚大仙一脚踩成烂泥巴。”


    相传赤脚大仙性情随和,平常以笑脸对人,对有心向善的妖怪也会网开一面,但对邪恶妖怪却从不留情。


    双脚就是赤脚大仙的武器,曾经降服众多妖魔,是天下妖怪的克星。


    “你竟骂我是蛤蟆?我可是弱冠就中了秀才,明年要考举人的,见官都能不跪,你竟平白羞辱于我!”


    那书生气得脸红脖子粗,怒而拍案站起,但一见人高马大,一拳能打两个他的周毅也站起来,就气憋成了酱紫色。


    依然愤然而弱了风势,“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敢打人,可是要见官的!”


    柳家众人一听,都惊了一下,他们庄稼人一年到头去不了几次县衙,更别说见官吃官司,乍一下都有点心慌。


    特别是外阿婆和外阿公年纪大了,最喜欢家里和气康健平平安安的,见不得家里人出事故。


    雷栗不慌不忙,用着招牌式糖水黑心的笑脸道,“知县徐大人同我可是有些交情的,我倒要看看见了官,是你话强硬,还是我的面子更大。”


    “……!”


    那几个书生骤然慌了慌。


    一时之间,虽自觉失了面子,但舍不得这刚上不久的昂贵的茶点,都默默坐了回去,不敢再出声言语什么了。


    知县徐兴哲爱吃川菜馆的菜肴,跟馆里的大掌柜二掌柜交情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这三人应该是不常去或者没去过川菜馆的,没认出来雷栗就是一家川菜馆的大掌柜,那位富家夫人倒认出来了。


    “刚还觉得眼熟呢,没想到真是雷掌柜,这几个月不常见你在川菜馆里了,是在家哄这可爱的小娃娃吧?”


    夫人性子直爽,又爱吃川菜,认出来雷栗后还大气地包了他们这桌茶水点心的银子,还给那被为难的点茶匠娘打了赏。


    “娘子的点茶手艺是好的,比之前的点茶匠都不差什么,不枉掌柜的特特去中川请娘子回来呢。”


    这是回刚刚那几个书生的话。


    这富家夫人在县城里是很有些声势的书香门第的大夫人,也是茶楼的常客,所以那几个书生认得她想驳她的注意。


    夫人见多了点茶和茶百戏,颇喜欢上一位点茶匠郎的手艺,现下换了这匠娘做头牌,那几个书生就以为她不满意这匠娘了。


    现下有她的话,旁人也不会质疑这匠娘什么,点茶匠娘立时千恩万谢。


    “谢夫人出手不凡又见多识广,下回来馆里,雷某都要怕夫人可别嫌弃粗茶淡饭,照顾不周了。”


    雷栗自嘲地玩笑了两句,谢夫人也打趣回来,这场小风波就算翻过篇了。


    不过点茶匠娘是雷栗点的,店小二也是他吱声的,所以雷栗也分别给他们打赏了一笔,两个人自是都笑颜连连。


    离了茶楼。


    雷栗和周毅他们又去看了一场傩戏,是女青真人降服妖魅的。


    瓦舍里还有唱相声的、摆木偶戏的、挑皮影的、变魔术的,甚至还有一场相扑,看得他们赞叹连连。


    这相扑听说还是东原那边传过来的,听说原是东原边上的游牧部落喜爱的,是两个大汉在搏斗摔跤。


    但东原人觉得摔跤太过野蛮粗暴,就发展成了规矩更严格的相扑,将得分方式由将对手摔倒在地或使其背部着地改了,改成了将对手推出圈外或使其身体除双脚外的任何部分触地。


    另外两者的比赛技巧也有所区别,而且摔跤要更具速度和灵活性。


    这也是大佑朝和周毅生活的世界不同点之一,在地球的发展史上,摔跤和相扑分别起源于不同的国家和文化背景,实际上并不交融另化。


    地球的摔跤起源于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的军事训练,后来逐渐演变成一项竞技体育运动。而相扑则起源于中国古代的角抵戏,后来传入日本,并发展成为一项具有日本特色的竞技体育运动。


    不过大佑朝的相扑也颇具观赏性,它还有女子相扑。


    但瓦舍里的更具性感和风情,偏向不太正规,不适合拖家带口的正经人士看,雷栗和周毅就没带家里人去见识。


    清米县没有宵禁制度。


    更别说这上元节的大节日,县里的人都玩疯了似的,夜深子时了还有许多人在街上,九衢三市,熙来攘往的。


    不过雷栗他们都快撑不住了。


    乡下庄稼人本就早睡,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也是今天太过热闹兴奋才熬到了这么深,听到已经子时的钟声,就有人提议回去洗漱睡觉了。


    马车和马夫在之前下车的地方等着。


    坐着马车回宅院的路上,县城里的钟声还没断,要响够整整十二声才罢休。


    “怎么今儿就有钟声,昨天没有呢?”


    花儿姐就疑惑了,再想了想,年夜的时候也有钟声,但平日里像是昨夜前夜是没有钟声的,白天午时倒是有。


    “这县城里的钟声是年节时才会敲晚上的,平日是不敲的,是为提醒玩过头的人们回家里去,别耽误第二日的生息。”


    雷栗笑着解释说,“像不年不节的时候,不到子时大家都差不多回家睡觉了,再敲钟就会把人吵醒,敲钟人夜夜值守也影响休息,当然就没有钟声了。”


    “那夜里想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怎么办呢?”


    小花也好奇。


    “县衙里有计时的水漏,守夜人看了水漏知道现在几点几分了,就会去大街小巷里敲锣叫人们知道。”


    周毅说,“这锣声并没有太大,习惯了的人家自不会被吵醒烦扰,像你们在夜里,有被这守夜人的锣声吵醒吗?”


    “好像没有。”


    花儿姐摇摇头,其他几个孩子也摇摇头。


    小宝想了想,倒是问,“是夜里说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人么?我有听过几回,不过很快就又睡着了。”


    “是啊。”


    苗夫郎摸摸小宝的脑袋,笑了笑说,“那就是守夜人,要是哪家走水了有个什么险情,也多是叫守夜人发现去找人呢,守夜人可重要了。”


    “那守夜人夜里都不睡觉么?”


    “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上班,上的是夜班,像我和周毅还有你们阿爹爹爹,就是白日去上班,上白班。”


    雷栗接着说。


    几个小孩子这么深夜了,好奇心还是很旺盛,小柳木又问起了这么大的县城,守夜人怎么走完,再告诉人们是几时几刻的。


    “县城里不止有一个守夜人啊。”


    张大强哈哈笑着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地盘,走完一个地盘是多少时辰,他们心里有数呢,走着走着就多加一刻两刻的,大差不差就成了。”


    现在的人作息不像现代那么严格,要精准到多少点之前,否则就算是迟到踩点挨扣钱,都是差不多就行了。


    反正比老板早就好。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雷宅,大家下了马车都各自回屋,洗漱睡觉去了。


    周毅将宝宝交给木奶娘喂奶哄睡,也跟雷栗回了自己房里。


    雷栗说太累了,让周毅先洗漱,浴桶刚盛满热水,他又说今天太晚了,要跟周毅一块沐浴洗漱。


    话音未落,长腿一跨就进了水里周毅的怀里。


    第135章 134.说我是她的小情人儿


    昨夜逛了半宿,又闹了小半宿。


    周毅有些担心雷栗的身体,“要不你在家里休息一早上,等下午身体舒坦些了再去,或者今天就不去上班了?”


    “不要。”


    雷栗给拒绝了。


    他虽然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但神清气爽的身体好着呢,之前生宝宝就休了几个月,再休他都要休出病来了。


    今日天晴日暖。


    街上还洋溢着昨天上元节的热闹,街两边装饰的红灯笼和花灯都没撤,出街的男女老少都挂着彩络子。


    雷栗没有挂。


    这种五彩斑斓的东西他不太喜欢,他更喜欢比较大气的颜色,像凝夜紫、群青色、碧城蓝、石绿和胭脂虫红等,搭配起来大方有格调。


    像周毅说的那个词


    高大上。


    一看就有钱富贵。


    雷栗对着全身铜镜照了照,见自己穿戴整齐大气俊俏,满意地点了点头,跟周毅吃了早饭,就出门上班了。


    也是因此,雷栗错过了一个故人来访,下班回来才碰上。


    “阿肆姑娘?”


    雷栗有点惊讶,“你不是去府城了么?何时回来了?”


    “年前便回了。”


    阿肆姑娘浅浅笑了笑,轻而礼貌地看了眼周毅,对他微微福身行了个常礼,“这位是你家相公?”


    她怀里抱着一把上好的琵琶,虽是笑着,但面容憔悴,脂粉都遮掩不住。


    头发挽着整齐的垂云髻,但只着了一只银钗和桃木簪子,束腰上也没有玉佩香囊之类装饰。


    她还在香云楼里时,一手琵琶技艺出神入化,引得少年才俊争给缠头,一曲红绡就不知多少数了,身上从没有这么朴素无华过。


    是遇到了困难吧?


    雷栗思忖着,面上也笑,给他们介绍道,“是,这是我相公周毅,这是阿肆姑娘,我跟你说过的。”


    “你好。”


    周毅开口道。


    大佑朝不流行握手礼,他又是汉子,阿肆是姑娘家,虽然是夫郎的朋友,但他也只是礼貌地颔了颔首。


    阿肆姑娘又对周毅欠身回了个礼,见雷栗如今的模样,有些追忆感叹,“几年不曾相见,你都有相公孩子,成了夫郎和顶梁柱了。”


    “是啊。”


    雷栗也感叹地点点头,“真是光阴似箭,眨眨眼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说着话都忘了,快进来坐坐,尝尝我相公的手艺,看有没有府城的好。”


    “你家的川菜馆便是在府城都名头正盛,周相公的手艺自不是凡厨俗子能比的。”


    阿肆姑娘见雷栗对自己的态度如初,心下不免松了口气,将怀里的琵琶抱紧了紧,才慢后半步跟着雷栗周毅进了府。


    宅院里。


    外阿婆和柳果、柳叶儿正在做绣活聊天,雷大山和舅舅在家里闲不住,出去找朱大户玩逛了,外阿公正在用玩具逗小宝宝笑。


    而花儿姐这几个孩子不在家,他们跟小宝去私塾学认字了,待会雷大山和舅舅会把他们接回来。


    这时辰应该已经接到孩子了,不过路上遇到什么吃食玩伴,再磨蹭一阵回来得晚一些也正常。


    小宝宝是第一个发现阿爹和等爹爹回来的,啊啊呀呀地叫着,小手挥舞,见阿爹来抱自己了,就咯咯笑起来,远远瞧得阿肆姑娘心口都软了。


    “栗哥儿,周毅,这位是?”


    柳叶儿他们都瞧见了后头的陌生姑娘,年岁在二十七八,面容有些憔悴,但礼数很是周到,见人先浅笑行礼。


    “这是阿肆姑娘。”


    雷栗说,“我以前到县城卖山货药材时,阿肆姑娘帮过我几次,这是我娘、我外阿婆和表阿嫂,还有我外阿公。”


    爹和舅舅去哪他是知道的,见柳七树也不在,又问,“表哥去哪儿了?”


    “七树说去买白醪凉水了,说花儿姐他们要吃,实际就是他贪嘴,爱吃这口冰甜饮,还拿小孩子说事。”


    外阿婆笑着打了个趣,见阿肆姑娘没刚刚局促了,才温和地将人唤过来,“正巧了,今儿有白醪凉水又有客人,不如就买个烤乳猪烧鹅回来?”


    “昨儿回来时七树和你们舅舅见着了,直可惜说吃多了饱了肚子,不能再吃这口烤乳猪肉呢。”


    “也好。”


    雷栗也想吃烤乳猪了,表皮烤的得焦黄金脆,里头的肉细嫩而汁水横流,裹上周毅配的酱料真是一绝。


    “那我再做两个菜来配。”


    周毅把宝宝抱回给外阿公,边挽袖子边问他们,“你们还有想吃的吗?娘想吃醋溜白菜,凉拌豆腐……松鼠桂鱼和柠檬鸭还要不要?你昨天说想吃来着。”


    “要。”


    雷栗记得阿肆姑娘喜欢吃山淮山,就加了一句,“看家里有没有山淮山,没有就让人去买两根回来,再买些好的猪排骨,煲个淮山排骨汤。”


    “再做个拔丝淮山。”


    他以前来县城卖山货,有一回刚好碰上阿肆姑娘,她喜欢这些山里的野货特别是山淮山,见他年纪小,就把他的山货都包圆了。


    后来又遇到,阿肆姑娘觉得他的东西好又实惠,就让雷栗再来卖山货,就送到香云楼后门去,她全要了,买多了的还送给她的手帕姐妹们吃。


    这些是周毅不知道的,但雷栗说了,他自然都应了。


    阿肆姑娘闻言眼里湿润了些,又躲着人悄悄地把雾气含回去,整理好了心情才对着人。


    柳七树提着白醪凉水回来时,刚好碰上雷大山和舅舅接孩子,被自家闺女哄了哄,又软耳根地买了两竹筒雪泡豆水和紫苏饮。


    小孩子喜欢这些冰冰凉凉的甜水,没来县城时,他们都没喝过,来县城喝过一回后就立马喜欢上了。


    这些东西现在也便宜。


    虽然天暖了,但到底是正月里,夜里的井水还是挺冰人的,糖水做好了在井底下一放,第二天再拿出来就冰凉爽口。


    过年天冷时储存的冰块也多,做些带冰的甜点冰饮也方便,等到秋夏时候冰少了就贵了。


    下人去买了烤乳猪和烧鹅回来,这两样耗时久,不然周毅也能烤,还能顺便烤其他的东西,比如烤鸡烤土豆红薯。


    周毅和柳叶儿柳果又做了一些菜,荤素热凉都有,淮山炖排骨也好了,汤色清亮,飘着枸杞红枣子,闻着香吃着更香。


    等酒足饭饱后,众人离席散去,阿肆姑娘找了个机会,雷栗才知道她现在的境况和找自己的原因。


    清米县是有勾栏青楼的。


    香云楼就是比较高档的青楼,阿肆从小就被卖进香云楼里,她的琵琶弹得好,又在楼里跟乐师刻苦学了多年,终于成了楼里技艺最出众的琵琶娘。


    阿肆容貌又不错,色艺都有,很快就有了名气,成了清米县当时风头正盛的几位楼娘子之一,十分受追捧。


    老鸨正心热这棵摇钱树,卖身契又在手里觉得她跑不了,就没看得那么紧,准阿肆一月里上街闲逛几次。


    阿肆就是这么在菜市场认识的雷栗,因为她不能总出来,所以叫雷栗来香云楼给她送山货。


    “我的孕痣不在脸上耳根后,而是在胸口,又长得高,看着就像一个小汉子,去香云楼也不怕。”


    雷栗想起那时候,还笑了笑,“我也是第一回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每一根木头都雕着花纹,每一个进去的人都揣着鼓鼓的钱袋,里头的姑娘哥儿也个个水灵漂亮,笑起来跟花儿似的。”


    “阿肆姑娘的姐妹听说我长得好看俊俏,也想见见我,阿肆姑娘就问我想不想进楼里瞧瞧,我就点头了。”


    “阿肆姑娘那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带我进去后,还被她的姐妹打趣,说我是她的小情人儿。”


    说着,又轻佻促狭了周毅一句,“她们说我跟阿肆姑娘挺配的呢,穷点正好,阿肆姑娘有钱,偷养我一个小情人儿老鸨也不会管,还能从她手里抠钱出来。”


    周毅听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虽然是青楼,但雷栗那时候才十六七岁,年纪小好奇心大,想进去见识见识无可厚非,又不是学坏去嫖.娼,阿肆和她的朋友也只是开玩笑。


    见他没有醋到,雷栗就撇撇嘴,继续说,“阿肆姑娘人可好了,带我进去玩,还给我吃点心和茶,还给我弹琵琶听,她弹得特别好,我听了都在想,要是我有银子也想请她天天听。”


    “她后来被府城来的大商人赎身,娶了当小妾,跟那商人去了西岭府城,我就失了她的音信了。”


    “去年商人家道中落,他夫人就发卖了那些不听话的小妾,阿肆人好不争抢就逃过一劫,夫人给了她一些银子把卖身契还给她,打发她走了。”


    “阿肆姑娘没有地方去,就回了这里,但路上遭了贼子,钱都被偷走了,她日子拮据又听说我现在好了,才想着来找我帮一帮。”


    “你想怎么帮她?”


    周毅想了想,阿肆姑娘识字,琵琶弹又得好,立一个私塾教小姑娘小哥儿认字弹琵琶还是可以的,或者请她做家教,正好宅子里孩子多。


    但雷栗有另外的打算。


    “我们不是要在村里建学堂么?”


    雷栗狡黠一笑,“我想请阿肆姑娘在学堂教书,她识字又会弹琵琶,还去过府城见过大世面,不是正好?”


    第136章 135.敢跑就等着被追杀吧


    但去乡下教书这事儿,不是雷栗决定了就行的,还得看阿肆姑娘的意思。


    “当教书先生?”


    阿肆姑娘有些意动,也有些犹豫。


    她练琵琶刻苦,又在香云楼里喝了太多避子药,早年就伤了身子,大约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但她又喜欢小孩子,去当教书先生整日陪着孩子们,她自然是愿意的。


    “况且乡下学堂清净,平日里就是教教书同孩子们玩耍,空闲了就浇浇花、看看书,再弹弹琵琶,看云卷云舒的,多畅快啊。”


    雷栗笑着说,“我记得阿肆姑娘说过,厌倦了县城府城这些喧躁,若有机会,最想去乡下旷野,当一个闲适的散人,眼下不正是机会么?”


    “等开春了学堂就开始建了,阿肆姑娘有什么不喜欢的,还能早早地改了,按姑娘的心意来。”


    “可我……”


    阿肆姑娘叹息一声,“可我是女子,又出身风尘,虽然识得几个字,到底不如正经科考出来的好,我怕误人子弟,也怕给你惹来尘埃。”


    “这怕什么?”


    雷栗满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学堂是我出银子建的,先生也是我出一半的银子请的,村里的生意也是我牵的头,他们再不乐意也得憋回心里。”


    “至于什么出身风尘,这又不是阿肆姑娘自己愿意的,若是可以,谁不想一出生就干干净净大富大贵的?”


    说着,雷栗掸了掸肩膀,轻笑道,“尘埃这东西轻飘飘无所依靠,掸一掸就没了,何必在意呢?”


    “你倒是一贯豁达。”


    阿肆姑娘抿唇笑了笑,眼底的阴霾也淡了些。


    雷栗乘胜追击道,“原本在村里建学堂也是为了让孩子们认得些字,明一些基本事理,不至于听不懂话,日后随便被什么人骗了去。”


    “比起现在大字不识,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阿肆姑娘通晓诗书博闻强识,能教孩子们是他们的荣幸,误人子弟完全是不能的事。”


    “若真是能考科举当官的苗子,不用咱们说,他们爹娘就赶着给他们打算了,哪里用咱们操心?”


    “而且阿肆姑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饭还多,平常会遇到什么坑什么人祸,比如仙人跳、高价回收骗局、消费骗局之类,也好教他们认识认识。”


    “消费骗局?”


    阿肆姑娘知道“消费”,这是西岭府城那边的一个地名,但不懂怎么跟骗局连在一块,难道是消费人爱骗人么?


    “就是骗你去些偏僻的店里买一些什么东西,譬如酒水、糖果、点心,事先不告诉你价钱,等你吃了碰了,就要你一个高价。”


    雷栗也是见过这种骗局的,不过名字是周毅告诉他的,“若是你不肯给银子,就会被几个彪形大汉围着不让走,甚至直接打一顿明抢。”


    “村里大人都可能会被骗,孩子们就更不知道了,有些吃了一堑还不能长一智,稀里糊涂就被骗了。”


    “这倒是。”


    阿肆姑娘点点头。


    她也被雷栗说服了,到乡下去教书试试,实在适应不了,雷栗也会给她换成家教,让她去教花儿姐和小柳木他们。


    阿肆姑娘的到来给雷宅增添了不少欢乐。


    她腹有诗书又颇具情商,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多,每日拿两件出来说,都够说上好几个月的。


    她又说话动听,娓娓道来,引经据典拆分个中道理,别说小孩子喜欢听,连柳叶儿舅舅这些大人也听得入了迷。


    她又会弹琵琶,哼些带西岭特色的小调子,教小孩子们和家里大人唱歌,柳果这么腼腆的也跟着她学了两首。


    倒是蒙络甫一来,突然见有这么个美娇娘在雷宅里头,一下就给误会了,一脸“是我疯了还是周毅疯了,周毅怎么敢啊”的震惊。


    看雷栗不在,蒙络立马拉上周毅,鬼鬼祟祟地躲到墙根底下,


    “你、你找人都不背着雷栗,直接把人带家里来了?”


    “什么?”


    周毅听得一头雾水,瞟了眼堂屋其乐融融的众人,又看向紧张狗祟的蒙络,“为什么要躲到这里说话?”


    “不躲在这里我怕死。”


    蒙络心有戚戚,他早听说雷栗干掉两头野猪的壮举,干掉自己不跟玩儿一样,同时对周毅恨铁不成钢的。


    “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怕雷栗半夜暗杀你,我都怕被你连累。”


    “???”


    “那个啊。”


    蒙络朝堂屋呶了呶嘴,“那个姑娘,不是你带回来的?”


    “不是啊。”


    周毅觉得他莫名其妙,“是雷栗带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


    蒙络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看周毅的目光不理解又钦佩,“雷栗带人回来你不说点什么,你都不反对的么?”


    “为什么要反对?”


    周毅想了想,还是很理所应当,“带不带人回来是雷栗的自由,这是我们家,他有权利这么做。”


    “嘶……”


    蒙络以己度人,觉得周毅真是伟大,能入赘还能包容夫郎一夫一妻,钦佩地拍了拍周毅的肩膀。


    一脸不必多言我理解你的表情。


    “……?”


    周毅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阿肆姑娘是雷栗的旧识,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


    蒙络听周毅解释清楚了,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也有点尴尬,


    “抱歉抱歉,我爹什么样你也知道,我家里每次多出漂亮的陌生女子,都是我爹新纳的姨娘,我下意识就……”


    又急忙小声道,“你可别跟雷栗说,我怕……”


    “怕什么?”


    “怕雷栗暗杀我……”


    蒙络话说一半突然觉得这声音不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顿时吓得摔了个屁股墩,尴尬讪讪,


    “雷栗,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出声怎么听你蛐蛐我?”


    雷栗笑吟吟的,跟逗弄麻雀的野猫一样,漫不经心地亮出尖利的爪子,


    “你刚刚跟周毅说的,我可是一字不落听到了,得亏是我朋友……周毅要真在外头偷人,你也帮着他瞒我是吧?”


    “没有没有!”


    蒙络连忙摇头摆手,信誓旦旦,“我那是权宜之计,是想先稳住周毅再跟你通风报信的!纳小这事本就不地道,我定是要大义灭亲的,怎么可能帮周毅瞒着你呢!”


    “大、义、灭、亲?”


    雷栗一字一顿,饶有兴味,“周毅是你的‘亲’啊?平时吃了周毅那么多顿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吧?”


    “不是不是!”


    蒙络就是好心想维护一下朋友的家庭和睦,不知道为什么,这夫夫俩的事就变成自己的锅了。


    “周毅你快说话啊!”


    “……”


    周毅眼观鼻鼻观心。


    看蒙络急得快哭了又嘴笨,雷栗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行了行了,我逗你玩的,你这次来是蹭饭啊还是有什么事?”


    “是有事。”


    蒙络心里刚松一口气,但想到自己来的原因,又哭丧起来,“阿梅,就是我喜欢的那个角儿,梅与清,他前两日趁我不备跑了。”


    “跑了?”


    雷栗挑了挑眉,“抓回来没有?”


    “回来了。”


    “那你哭丧什么?”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跑啊?我对他这么好,上元节我还送他亲手做的花灯,怎么就突然要跑呢……”


    “不高兴就跑喽。”


    雷栗恶劣地笑了一下,“幸好是他跑,要是被关的是我,跑之前我还放火烧掉你的院子,把你毒打一顿再跑。”


    “……”


    蒙络一下哭出来。


    “好了好了,起码现在人还在。”


    周毅安慰蒙络一句,又皱眉劝说,“你把人关起来的行为我是不赞同的,与其成为一对怨偶,倒不如放了他,你们各自安好。”


    “哇!”


    蒙络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问,“可是我把他从戏院里赎出来的,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对他哪里不好?”


    “屠户为了杀猪吃猪肉,把猪养得白白胖胖的,难道猪要感谢屠户吗?”


    雷栗撇了撇嘴,毫不客气道,“你只是把他从一个戏院关到了另一个戏院,换了个地方囚禁而已,他会高兴才怪,不杀掉你都是他善良。”


    一点都不善良的雷栗发现自己实在跑不掉之后,肯发会一刀了对方,再多刀几个人一起死赚了。


    “呜呜呜……”


    蒙络抽抽搭搭地哭得可怜。


    雷栗又故意道,“你听我的,生米煮成熟饭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他就不会整日想着跑了。”


    “要是他还想跑,说明他真讨厌你,你干脆就让他跑了算了,起码你还有个孩子睹物思人啊。”


    “孩子是无辜的,他爹爹跑了是他爹爹爹的事,你得了孩子占了便宜可别卖乖,好好把孩子养大知道没?”


    “呜呜呜……”


    蒙络可怜地抽气,“那我不是、不是成活寡了?”


    “那你再找一个呗。”


    雷栗出馊主意,“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哥儿有的是,换个口味换个心情嘛。”


    “那要是周毅跑了……”


    “他不敢。”


    雷栗笑眯眯地看向周毅,


    “他要是敢跑,这辈子就提心吊胆被我追杀吧。”


    第137章 136.雷栗牌学堂开课啦!


    二月春风似剪刀。


    雷家人和柳家人都回村了,从三里河村头分开,一辆马车驶向四里河村,一辆马车往三里河村尾去。


    马车里坐着雷栗一家人和小花,以及抱琵琶的阿肆姑娘。


    哦,对了。


    小花已经不能再叫小花了。


    因着小宝改了姓名,跟着苗夫郎叫苗玉蕤,小花也想改,不愿再顶着这个小猫小狗似的名字了。


    “我爹是卖花的,人家叫他老花、花老爹,我从小跟着他卖花,人家就叫我小花,他也懒得起名字,户籍就记了小花。”


    小花抱着雷栗的胳膊,央他道,“我想跟栗阿哥一个姓,让毅阿嫂也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嘛?”


    “你户籍还在你爹那儿,我改不了。”


    见小花怏怏不乐,雷栗又笑起来,摸摸她的脑袋道,


    “但我没说不能把你的户籍迁出来啊,等迁好了,以后你自己一个户籍,是想嫁人还是想招婿入赘,都能自己做主了。”


    “我……”


    小花搅了搅帕子,鼓着勇气说,“我不想自己一个,我想跟栗阿哥和毅阿嫂一个户籍。”


    “跟我们一个?”


    雷栗忍俊不禁,“阿哥我才二十出头,你是要认栗阿哥当爹爹,认毅阿嫂当阿娘么?”


    “……”


    小花的脸倏地红了,以为栗阿哥是委婉地拒绝自己,刚有点伤心就见他哈哈大笑,就有点羞恼。


    “阿哥你又逗我玩!”


    “哈哈哈哈!”


    雷栗笑了好一会儿,又捏捏小花的脸打趣她,“成啊,跟栗阿哥一个户籍,以后就是阿哥的亲妹子了,阿哥又多了一个使唤的小丫头。”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阿嫂的。”


    小花不信他的打趣了,皱皱鼻子,哼他一声,又忍不住高兴,落了一个户籍,她和栗阿哥就是真的一家人啦!


    雷栗办事效率很快。


    两天就用银子搞定了花老爹,让他自愿和小花断绝关系,再给小花重新落户改姓氏起名字。


    周毅起了三个名字。


    “雷惊笙。”


    小花一眼就看中这个名字,“我喜欢雷惊笙这个名字。”


    笙,正月之音,物生故谓之笙,象征着万物生发,犹如植物贯地而出。又同生音,生生不息。


    惊艳之笙。


    惊艳之生。


    花儿姐知道小宝和小花,不,现在是惊笙姐姐都改名字后,也闹着要改,说“要和大家一样”。


    柳七树和柳果都拗不住,想了想,村里和柳家塘都有好几个叫“柳花儿”“柳木”的,改了也好,就随了花儿姐。


    所以花儿姐和小木也有新名字了


    柳袭花。


    柳冠木。


    “袭,是一个很有攻击力,也很有生命力,很有张力的词,也是个出其不意打破常规的词。”


    周毅给他们解释,“袭花,带着柔和与野性,犹如狂风暴雨之中依然昂首屹立、生命蓬勃的野蔷薇。”


    “冠,冠军,超出众人位居第一,同时冠也有束发加冠成人之意,表示稳重要挑起家庭大梁。木,立于天地挺拔向上,充满生机而不屈不挠。”


    花儿姐压根听不懂这些,但她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她觉得很酷,一听就很像一位仗义走天涯的女侠。


    小木也听不懂。


    但是柳七树和柳果都觉得好,小名还能继续用,这名字就定了下来,同小花一天去改了名字。


    花儿姐到了村里还十分神气地跟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新名字,以及新学的字,听着小伙伴的哇声,得意极了。


    然后非常大方地教小伙伴们写字,用小木棍在沙地上教,一板一眼的,学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像个小老师。


    两家大人们倒是不知道这一茬,他们现在在筹划建学堂呢。


    二月天暖雨多。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但春天这连绵小雨也恼人得很。


    轻轻细细地柳絮一般飘下来,落得人满头满脸都是,抹一把脸又没有多少水,空气里却湿润粘稠得很。


    有些木头桌子木头椅子,防水的木漆料涂得不够,或者太潮了,还会长出木耳和不知名的菌类来。


    学堂就是在这绵绵的细雨中,举村之力,很快地搭建起来。


    青砖绿瓦。


    横桌木凳。


    一张“希望学堂”的匾额也挂了上去,由雷栗和周毅、阿肆姑娘拉彩,宣布学堂正式开学,不日就招收学子。


    阿肆姑娘作为学堂堂长,雷栗、周毅和蒙络是堂董,蒙络也想来参加开学仪式的,但他怕心上人又趁机跑路,就没来,只是送上了贺礼。


    村里本来有很多人对阿肆姑娘颇有微词,在他们刻板印象里,教书先生该是汉子,身上还应些功名,譬如童生秀才。


    请个没有功名又年轻的女子来教书,还是最大的堂长(相当于校长),就很怀疑阿肆姑娘的学识,还质疑起雷栗是不是以公谋私,想报复他们。


    因为之前对雷栗点名要哥儿女孩上学,村里人有段时间颇为不满。


    不过在建学堂期间,阿肆姑娘很快凭借人格魅力俘获了大多数村人的心。


    特别是小孩子们。


    他们可不懂什么功名学识的,见到一个漂亮温柔的姐姐来教书,说话好听,会唱歌又会弹好听的曲子,早被迷得七荤八素,争着抢着要姐姐来教自己班。


    知道是轮流教学,才没那么争风吃醋了,但有个特别滑头的小汉子,三天两头给阿肆姑娘示好。


    “阿肆姐姐,今儿来我们家吃饭吧,我们家里买了两斤猪肉呢!”


    “阿肆姐姐,我们家杀了鸡,还买了好多菌子煮鸡汤,今儿来我们家吃饭吧!”


    “阿肆姐姐吃果子不?”


    “阿肆姐姐,我采了好多花!等开学了第一个来教我们班吧?”


    牛犊似的小汉子眼睛亮亮的,听到阿肆姐姐点头说好,立马神气地跑到村里,跟每一个人炫耀。


    这小汉子就是村长家的牛金金,小小年纪就心眼子这么多。


    其他小伙伴羡慕嫉妒恨,也开始拉拢阿肆姐姐,争着要她第二个教自己班,还嘀嘀咕咕地说牛金金的坏话,说他总是闯祸,还会拽小姑娘的辫子。


    雷栗乐悠悠地磕瓜子,听完阿肆姑娘哭笑地说那些趣事,乐得哈哈大笑。


    但等那些小孩子要他来评理,谁做得更好应该先教谁的时候,他就马上远遁,把麻烦扔给阿肆。


    开玩笑。


    被这些小孩子缠上就甩不掉了。


    他哪有空跟他们闹腾,家里孩子相公热被窝的不香吗?


    除了阿肆姑娘,教书先生还有两位。


    一位是朱珠儿的相公朱青山的同窗,是个才学不错的童生,也不迂腐,不介意跟女子一块教学,也不介意离开县城去村里,就被雷栗高薪聘请,一家子都搬到四里河村来了。


    还有一位是阿肆的旧交,是个琴娘,因年老色衰而被赶出了香云楼,在瓦舍做琴乐师过活。


    教书先生采取的是走教。


    四里河村和三里河村并不算远,坐马车两三刻钟就到了。


    学堂里有足够的教师宿舍,因为童生先生是一家子,就请去了四里河村住大院子,阿肆和琴娘住在三里河村的教师院子。


    “一个月分四周,一周七天,周休1天,一天上三个时辰,剩余时间让孩子们回家自己练。”


    周毅规划道,“童生、琴娘、阿肆,一般都在本学堂上课,一周有两天的课到另一个学堂教授。”


    “童生多是教授传统的学识,侧重于科考和书面,琴娘琴弹得好,擅长歌曲绘画之类,能教孩子们美术音乐课。”


    “阿肆姑娘学的杂,能教的方面也多,就看她怎么调整。”


    “再从村里选一些人去当外聘老师,教木工、绣活、种田,都行,孩子们就能全方面发展。”


    “这样好。”


    雷栗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我还想要不要再请一个童生教书,再将琴娘放到四里河村去,这样就不用两头跑了。”


    “两个学堂也不远,有对比才能不断地调整进步,要是一个学堂远落后于另一个,那就说明教学出问题了。”


    周毅摇了摇头,说,“我还想让他们互相听课,比如阿肆姑娘听童生的课,童生听琴娘的课,也可以让两个老师去听另一个老师的课,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这童生不是个迂腐的,参加音乐美术之类,应该不会反对,而琴娘和阿肆没有经过正规系统的读书学习,听听童生的课对她们也有好处。”


    “听你的。”


    雷栗也觉得好,反正又不是他上,“明儿我就跟他们说,另外课程这些也要磨合,慢慢地调改,最好弄一个比较固定的课表来,不然小孩子们都不晓得明天后头要上什么课。”


    “若是老师临时有事,需要调整,就提前一天跟孩子们说,后面再把课补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


    周毅想了想,又说,“后面再让两个学堂联谊,交流学习,还能促进两个村的友谊,加强凝聚力。”


    第138章 137.多日同辉


    二月底李白桃红。


    又是一年种水稻和辣椒的时候。


    田地已经深耕暴晒过,冬日的雪水与春天的油雨滋润土壤,而枯枝败叶经过分解者的分解,变成了无机肥料。


    雷栗和周毅做建工,看村里的汉子们将种过辣椒的旱地引水变成水田,种过水稻的田地起垄变成旱地。


    原则上来说,官府是不允许这样变动的,因为粮食税主要收的是米税,其次是红薯豆类。


    将原本种稻米的田地用来旱种,收的税就和税簿子对不上,但若收的税不变或更多,县衙也不会闲到去核对每一家具体种了几亩水稻红薯。


    除非得罪了人,县衙故意找麻烦,就会被抓去牢里关几天交点银子。


    这点雷栗倒是不怕。


    知县徐兴哲收了他那么多银子贿赂,早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会轻易反水,底下人就更不会故意送人头了。


    举村之力。


    汉子妇人夫郎和小孩都齐上阵,没几天功夫,田地里就大变了样。


    翠绿的禾苗种到了田里,水波荡漾,里面的螺蛳田螺慢吞吞地啃食草根,又被小孩子捡起带回家。


    翠绿的辣椒苗种到了地里,泥土翻覆,躲在土壤里的小昆虫被锄头翻了出来摔个了屁墩。


    除了这两样,春天适合种的鸡毛菜、小白菜、豆角、黄瓜、南瓜、丝瓜,还有大葱小葱生姜蒜也种上了。


    一眼看去,黄黑的土壤上点缀着星点的绿色,在徐来的清风中点头招展。


    “今年虽然热了点,但雨水还是挺充沛的,昨儿晚上还下了好久的小雨,潮得我都快风湿了。”


    雷栗看着晴暖湛蓝的天空,黑色的鹰盘旋在云天之中,倏地下冲,不知是瞄准了哪只兔子或者哪家的鸡。


    问周毅,“你说南江那边今年还会旱吗?”


    “但愿不会。”


    周毅也望向这悬挂空中的太阳,午后阳光已经有些晒了,空气又潮湿,照得人又热又有些湿哒哒的粘稠。


    “回屋里吧?外头有些晒。”


    “好……”


    雷栗忽然顿了一下,墨色的眼瞳微缩,指着天空道,“那是什么?”


    “什么?”


    周毅循声望去,就看见刚刚还薄云缭绕、空无一物的太阳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彩色光环。


    乍一看,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大太阳,两个太阳高悬空中,又像是原来的太阳忽然被放大数倍。


    “是日晕,又叫做圆虹,它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每年都可能发生几次的。”


    “是吗?”


    雷栗眯起眼看菜色日晕,带着狐疑和警惕,“我怎么感觉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这么大,这么明显,像多了一个太阳。”


    “你说,这不会是南江大旱的前兆吧?或者是我们西岭大旱?”


    “不会的。”


    周毅摇了摇头,解释说,“日晕的出现是由于太阳光线穿过卷层云时,被其中的冰晶两次折射或反射,分散成不同方向的各色光,才形成了彩色光环。”


    “卷层云,就是现在那些淡淡的薄云,会有无数冰晶漂浮在空中,在太阳周围同一圈上的冰晶,能将同一种颜色的光折射到人眼中形成内红外紫的晕环。”


    “可是它现在是彩色,并不是内红外紫的晕环。”


    雷栗想了想,问他,“日晕有很多种颜色?除了这种彩色的还有其他更明显的,不一样的日晕?”


    “对。”


    周毅眼神赞许,点头道,“日晕并不是完全相同的,空气中的水分的多与少、高层云的薄厚,都会对日晕的形成造成一定的影响。”


    “日晕有时比较淡,你抬头一直盯着看也很难发现,有时比较明显,就像现在,你一看就看见了。”


    “晕还分为9,18,20,22,23,24,35,46度晕,在某些地方,一年365天至少有130天会出现最普通的22°日晕。”


    “……?”


    雷栗作为一个商人,对数字是很敏感的,他试图去理解这几个数字的意思,但他发现自己压根理解不了。


    “什么意思?什么9、18、20的,22°日晕什么东西?”


    “就是……”


    周毅在地上画了一个图给他看,边解释道,“22°日晕,是由水平取向的六角柱状冰晶对日光或月光折射和反射形成的以日、月发光体为圆心,视角半径约为22°的一种内圈呈淡红色的白色光环。”


    “就是这样,这个和这个形成的角度……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不能。”


    雷栗诚实地摇头,不仅没懂,还觉得脑瓜子嗡嗡地疼,看周毅还想继续给他解释,他连忙阻止道,


    “以后再解释给我听吧,还是继续说日晕吧,照你刚刚的说法,日晕纯粹就是雨下多了云太薄了,太阳給自己打了面镜子呗?”


    “……嗯。”


    周毅迟疑地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这面镜子在不同的角度去看,除了颜色的不同,还可能会看见好几个太阳,就是罕见的多日同辉现象。”


    “???”


    雷栗虎躯一震,大惊失色,“好几个太阳?你还说不是大旱要来了,一个太阳就把人晒死了,好几个太阳一块出现干脆收拾铺盖等死吧!”


    “这只是一种光学现象,是假的,再多几个太阳都是假的。”


    周毅连忙解释,“就像我们上元节看的魔术,帽子变出了什么兔子小鸟和花,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提前放进去的,用了障眼法欺骗我们的眼睛。”


    “这个多日同辉也是一样的。”


    “……”


    雷栗转了转脑子,说,“就像我同时照了好几面镜子,虽然出现了好几个我,但我们都知道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也伤害不了人。”


    “对!”


    周毅重重点头,“虽然有谚语说‘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但也只是说,‘白天出现日晕,晚上可能会下雨’,并没有科学说法说日晕和洪涝旱灾有关。”


    “所以我们不用太担心,正常生活就好了,真的担心南江那边,就让蒙络和他爹吱一声。”


    “真是旱灾,他爹作为中川府城最大的米商,救灾捐款也跑不了。”


    今年确实比以往热得都要早一点,但这里是西岭不是南江,路途遥远,消息的流通也不快捷。


    周毅也不知道南江到底会不会发生旱灾,希望不会吧,不然旱灾和蝗灾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说的也是。”


    雷栗想了想,又说,“五里河村和柳家塘这几个村不是都种了我们的辣椒么?把稻鱼鸭共生的法子也跟他们讲讲,今年我们多收些鸭子吧。”


    鸭子杂食。


    不管是草根草籽,还是螺蛳田螺蝗虫都吃。


    雷栗是想有个万一去支援一下也好,吃不了那么多蝗虫,避不了蝗灾,鸭子也能宰了给人吃。


    雷栗把日晕这事给放下了,村里人倒是人心惶惶的。


    不多时,村长就带着一大群村人过来雷家找雷栗和周毅了。


    这日晕在清米县不多见。


    大多数人活了几十年才遇见这么一遭,活像两个太阳,又是刚春耕的时候,大家的日子好不容易好了一点,自然是怕什么天灾的。


    周毅解释了一番,大家都没听懂。


    还是雷栗用照镜子的糙话把他们给说明白了,知道日晕没大影响,就都放下心回去了。


    这田里的辣椒都是雷家的产业,要是亏了雷栗肯定最亏,雷栗都不急他们急什么?没看见陈祥让掌柜还在县城么?


    说曹操曹操到。


    陈祥让傍晚也马不停蹄过来了,连蒙络都暂时放下了心上人,跟着跑来三里河村找雷栗周毅。


    “这辣椒生意可是我带头牵起来的,我大哥和爹都重视得紧,还说有什么难处就跟他们提呢。”


    蒙络苦巴巴着脸,“要是第三年就遭了天灾,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爱情不能勉强,事业要也不顺,他干脆不活算了。


    “小问题小问题。”


    雷栗大咧咧地拍拍蒙络的肩膀,力气大得蒙络差点吐血,“真担心就多拨点银子下来,这天热,不多给乡亲们买些绿豆糖水凉茶之类解解暑,都中暑了谁来干活啊。”


    “也是。”


    蒙络赞同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就是不耽误干活也要拨银子买啊,中暑可不是小事,出人命了咋办?”


    说着,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雷栗,“我只带了这几百两银子,要不够你再跟我说,天儿这么热,也给乡亲们买些什么冰沙凉水的喝喝。”


    “成啊。”


    雷栗笑眯眯地把银子收下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捡见钱眼开,想贪污的雷栗了,这几百两银子还不值得他眼开。


    雷栗转头就把这钱给了村长。


    让他盯着些村里的人事,要凉水凉茶的就买,学堂里缺了纸笔桌椅的也补上,要是有什么贫困户生了急病的,也可以拿这钱顶上。


    三两句话把村长感动得热泪盈眶,直握着雷栗的手说他心善周到。


    第139章 138.吃点羊肉补肾壮阳……


    日晕的出现似乎真是个警兆。


    往年过了五月五五毒节,日头才晒炙得人难受。


    今年寒食刚过,太阳就大得田里耐旱的红薯都受不了,要晨早或傍晚日日去浇水,不耐旱的辣椒和需水多的稻子,还有夏日吃的青菜就更要精心了。


    水需多了,原本的渠就不够用了。


    村里人将田渠开得更大些,从三里河引来更多的水用于浇灌,还劈了竹子垫在渠地,不让水在流通时过多流失。


    渠道上也压了一道竹席,用来遮太阳减少挥发,多少顶点用。


    好在三里河够大,水位随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点,但目前还是够用的,要是五六月来几场大雨就不用愁了。


    雷栗买的那几亩在坡上的旱地就不太好了,用竹子从山上引的水旱了,浇水需要从坡下挑上去。


    小花,现在叫雷惊笙了。


    她是大姑娘了,女大自当避嫌,去年就不跟黄庆娄大住在员工宿舍了,因跟雷家关系好就住进了雷家。


    雷家修葺扩建后大了很多,卧房都有四五个。


    柳叶儿和雷大山睡主屋,雷栗和周毅睡右边次卧,雷惊笙就睡左边的次卧,等宝宝大了就自己一间屋子。


    除了春耕秋收和寒食祭祖,雷栗一家都住在县城的宅院里,很少回来,雷惊笙自己住雷家,自然要照顾搭理雷家的田地。


    今天太旱。


    雷栗就让雷惊笙多精心菜地,留够她自己吃的就好,水田和辣椒地请别人来侍弄,旁的地就放弃或者赁给家里困难的,一亩地收个一成粮食就罢。


    市价雇农一亩地除了纳官府的一成税,另要给田主两到三成粮食,就不必给银子,没地的农家大都愿意去干。


    “你独自在乡下住,虽然邻里之间近,但到底一个姑娘家,碰上心怀不轨的劫舍盗窃就不好了,养两只狗子能看家护院也能陪着你。”


    听了雷栗这话,雷惊笙去年就去有小狗要卖出的人家抱了两只回来,养到现在已然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狗。


    平素雷惊笙出门带一只,在家里留一只,院门锁好,乡亲们经过雷家也多有看顾,不怕遭贼有混子之类的。


    就是村里人见雷惊笙年岁大了,在辣椒园里做雷家的管事,户籍又落在雷家是雷栗的干亲妹妹,就惦记起她的婚事来。


    有雷栗的凶悍名头在前,也不敢给雷惊笙介绍差的。


    左一个镇子上的富户家老大,右一个地主家的小儿子,还有给她相看书生的,说是准备考童生了大概率能中。


    还有不要脸推销自家儿子的,但好在确实模样周正,做事也踏实,不然村里人都要戳他们脊梁骨笑话了。


    “他们烦人得很。”


    雷惊笙有了空闲坐马车去县城里找雷栗,皱着秀眉,跟他抱怨,“说了我还不想嫁人,一个个催的,活像我只能活这两年了似的。”


    “就是五四年不嫁人,我也才二十出头,照阿嫂说的那什么……风华正茂呢!”


    “不高兴就直接拒了。”


    雷栗磕香瓜子嘴里有点咸了,喝口茶水继续道,“跟他们费嘴皮子还以为你面皮薄,想嫁人又不好意思,一来二去的,就觉得你没主意好拿捏了。”


    “我晓得的。”


    雷惊笙也抿了口茶,说,“说得烦了,我就放大黄大黑出去吓他们,吓过几回就没那么多人生心思了。”


    “不过阿哥你要有好的,可得给我留意,阿哥的眼光最是好,就是没见着人,要我现儿就盖盖头嫁过去我都乐意。”


    “相公自是要你自己挑。”


    雷栗有些好笑,“我中意的你又不一定中意,嫁过去了不顺心又回来跟我闹,阿哥哪有那些多空闲给你们小两口调解。”


    “那不成,就要阿哥给调解,哪能只管嫁人不管婚后啊?”


    雷惊笙跟雷栗混久了,也学了几分他嬉皮笑脸的坏习性,跟阿哥笑闹了一会儿,听见宝宝醒了又跑去逗宝宝玩。


    还探出个脑袋来说,“阿哥,好容易我回来一趟,你可得让阿嫂给我做黄豆炖蹄花吃,乡下都没有冷饮,这回我要喝一大杯,要金橘雪泡。”


    “叫你上来同我们一块住,你要住乡下,住城里不就日日能喝了?”


    “那不成,我得给你看辣椒园哩!”


    五月热得很。


    整个五月就意思意思地下了几场小雨,日头越发晒了。


    港口货运的大河水位都降了几个点,好在目前还不影响交通,但这么晒下去别说人了,牲畜和庄稼也要受不了,只盼多雨的六月轰轰烈烈来几场大雨。


    伏天高温高湿。


    伏天处在小暑和处暑之间,有初伏、中伏、末伏统称三伏,所以也有人将夏日叫做三伏天。


    六月六伏羊节。


    这年头肉贵,羊肉比猪肉贵上三四倍,深山里的野生羊更贵。


    但老话说“伏羊一碗汤,不用神医开药方”,在伏天吃羊肉以热制热排汗排毒,是清米县的老传统。


    县城里有钱的人家都喜欢吃伏羊宴,雷宅自不例外。


    街上也多了好些个卖羊的人家,还有个猎户来卖野黑山羊的,这种羊肉质鲜嫩、味美、膻气少,是以卖上了六十文一斤的高价。


    这比前两年在镇集上吹到十五文一斤的野鸡性价比高得多。


    “也是正巧,我和相公下班路上瞧见了,拦在宰羊前整头都买了下来,这羊肥,花了五两银子。”


    雷栗把这头倔强的黑山羊拖到后院去,路上被柳叶儿和雷大山看见了,就笑着解释了两句。


    羊肉还补肾壮阳呢。


    雷栗调笑地看了一眼周毅下三路,没说话,周毅已察觉到了他的意思,脸上一下躁臊了起来。


    雷栗得趣儿地低笑了一声。


    见宝宝也不错眼瞧着,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可惜我们生姜还小,吃不得羊肉,等生姜大了,想吃龙肉爹爹都给你弄来。”


    “啊啊!”


    宝宝兴奋点头,也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被爹爹哄得高兴才咧嘴笑。


    这天儿热。


    小孩子比大人还怕热。


    宝宝身上只穿了件浅色绣花纹的肚兜,光着小屁屁被阿奶抱,但因为好动贪玩,后背还是沁出了一层薄汗。


    宝宝现在快九个月大了,方嬷嬷说“七坐八爬九断奶”,他已经能稳稳坐着不用人扶,爬得也又快又滑溜,就是换衣服换尿片的时候像泥鳅似的。


    好在宝宝还算听话,哄夸两句就乖乖让人脱换衣服了。


    也不挑食。


    从四个月就慢慢地加辅食,加到现在快能断奶了,也没什么东西是宝宝不爱吃的,就是青菜泥也乖乖吃了。


    有些小孩子对味道比较敏感,觉得青菜里有些土腥味或刺激气,就不爱吃青菜,或者觉得蛋肉腥膻不喜欢吃的。


    但宝宝应该是随了雷栗和周毅,给什么吃什么好养活得很,又是珍食杂粮荤素搭配,宝宝被养得粉雕玉琢红润可爱,见了人还弯眼咯咯笑。


    也不闹腾。


    只是小孩子天性活泼了些,爱在席上榻上乱爬乱滚,给几个玩具就能自己玩上好一会儿,饿了拉了就哼哼唧唧。


    还是个小话痨。


    爹爹都不晓得叫一声,就啊啊呀呀地跟人说话聊天,配上动作手舞足蹈的,可爱得紧。


    这样一个小娃娃,真是任谁见了都喜欢。


    特别是蒙络。


    他近来情感不顺,人接进府里养了小半年了,连个好脸色都没瞧见几次,更别提让他亲亲抱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小崽子。


    每回见宝宝这么乖巧可爱,蒙络就心里痒痒似猫挠一般,对宝宝更是喜欢,宝宝的玩具一大半都是他送的。


    “蒙络前两天还送了宝宝一对玉玲珑,今儿吃伏羊宴自然要叫他。”


    雷栗同周毅商量,“陈祥让也叫上,这黑山羊难得,让陈伯也吃口新鲜,还有朱珠儿和干爹他们,惊笙、苗夫郎和柳小草家的都叫上。”


    “外阿公他们带过去的马车给了学堂先生们用,叫咱家的车夫去接,再租一辆马车接惊笙和柳小草家就齐全了。”


    “不够吃就再买只羊回来,或者宰只鸡杀只鸭配,天热,买些冷饮凉酒回来,大人小孩都高兴。”


    “成。”


    周毅见他定好了,就点点头,“我先去烧火,等你安排好了来宰羊,他们来了正好揉面做饭。”


    苗夫郎和朱大户两家近,来得最早,也没有闲着等吃喝,都撸了袖子去帮雷栗和周毅生火做饭。


    苗夫郎和朱珠儿带着孩子就没去后厨,在堂屋和柳叶儿择菜说话,看俩孩子跟宝宝在软榻上玩。


    远的外家和雷惊笙、柳小草一家三口也到了,一大伙人一块上阵,几个锅炉齐用,边说话效率也高上不少。


    清汤羊头、风味卤羊肉、葱爆羊肉、香酥羊排、辣炒羊杂、羊肉小煎包,还有一只半大羊羔做的烤全羊,焦香酥脆肉汁四溢。


    素菜自然少不了,柳果带了不少家里的青菜上来,叶上撒了水珠还青翠着,就蒜全炒了装做两盘放。


    第140章 139.周毅脸红害臊:“想老婆……”


    因小孩子不好吃太多羊肉,怕上火流鼻血,还宰了只鸭子做酸笋柠檬鸭,鸭肉性凉,酸食也开胃。


    主食就是面条和烙饼,搭上一满杯的白醪凉水或荔枝凉酒,香得人食指大动,不住大快朵颐。


    雷家有冰鉴。


    是蒙络让自家船队从中川捎来的,才十来只,自己留一只,陈掌柜一只,心上人梅与清一只,给了雷家一只,剩下的都作人情送了或卖了。


    冰鉴里镇着瓜果,削皮切块,摆在饭桌上做解腻的吃,或者浇上牛乳、凉水、凉酒等就成了水果捞。


    天气太热。


    堂屋里还放了两只大缸,里头放了硝石和水制冰。


    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在生物和化学上看硝石苦、寒、无毒,但这里的提炼技术一般,不确定硝石里含不含有毒矿物,直接制出来的冰不建议食用。


    毕竟吃鞭炮味的冰也有点怪怪的。


    但降温消暑是没问题的。


    白雾似的凉气徐徐飘出,便是一大家子亲朋好友凑堆吃饭,也不觉得热意蒸笼。


    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大人们谈天说地的,从地里的庄稼和物价到今年的天气,比前几年都热,不可避免地说到开春那轮彩色鲜明的日晕,都怀疑是两个太阳闹的鬼,说得连周毅都不太坚定的。


    虽然他是唯物主义人士,但穿越这事儿它也不怎么唯物啊!


    周毅人在这就是铁证。


    总不能那些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都是他幻想的,那他想象力也太出类拔萃了点,运气也太好了些。


    女眷夫郎们也谈起庄稼和天气,说家长里短和收支,又说起娃娃们和读的村学堂如何,说自家孩子又学得了几个字唱了几首诗。


    “阿肆堂长真是天灵地秀出来的人物,学问比张童生还高哩,识得好些诗,说了好些名人故事。”


    柳小草眼里晶亮,对阿肆姑娘崇拜喜欢得很,他家的桃哥儿今年已到了入学的年纪,学了几个月还交了许多朋友。


    “我家桃哥儿认了好些字,诗歌也会唱两首,比我这个只会写自个儿名字的爹爹强多了,阿肆堂长还夸他有天赋,这么学下去,以后指不定也能当个先生呢。”


    “我家花儿姐倒是皮。”


    外阿婆笑着摇头说,“去学堂一坐就跟刺挠似的,下学了就跑得飞快,只有跟周毅学那些拳脚是仔细的。”


    “小木倒是学的好,他心静,日后若是能考个童生秀才什么的功名,那可就是祖坟冒青烟喽。”


    “指定能。”


    雷惊笙跟着笑着说,“小木一看就是好苗子,好学认真,又不张扬不爱热闹,做什么都能成的。”


    雷惊笙也有去学堂念书,不过她年岁大了,也不指着当夫子就没多长足的愿望,只是去学字明事理,日后替阿哥阿嫂管辣椒园利索不被人蒙骗就好。


    “小宝在学堂里怎样?”


    雷惊笙又问苗夫郎,“学堂里的孩子多,小到五六岁,大到十八九岁都有,女孩哥儿虽有自己的教室,但小汉子们就在邻里隔间,仔细了别被大孩子欺负。”


    “没有被欺负。”


    苗夫郎笑了笑说,“我和他爹也在村里住着,他爹那个牛身板也不是吃素的,早上被大孩子欺负了,下午拳头就打过去了,哪有人敢欺负我们小宝?”


    “就是啊。”


    雷栗听了一耳朵也凑过来,笑着打趣雷惊笙道,“你还说什么大孩子,里头有些都比你大两三岁,孩子都有了,就你还指望我给你找相公。”


    “哎呀。”


    雷惊笙到底面皮薄,私下里跟阿哥说这些就算了,被闹到长辈跟前来就有点羞恼了,嗔他道,


    “什么孩子相公的,阿哥又拿这些打趣我,也不见阿哥你上上心给我相看个,寡个两三年别人家孩子都能跑了。”


    这话惹得几个长辈都哄笑起来。


    “急啥啊。”


    朱珠儿劝着说,“好事多磨,你阿哥不也二十岁捡了你阿嫂才成亲,真要着急嫁了,苦的还是你哩。”


    “你要想抱娃娃,我们家硕儿随便你抱,保证你带了几天就不想娃娃了。”


    “是哩。”


    柳小草深有体会,“你家硕儿现下还小不过两三岁,我们家桃哥儿大了,被娇惯得也闹腾,上了学有了伴儿,叽叽喳喳的话更多了,问的东西我和他爹又不懂,真是闹得脑袋大。”


    “爹爹!”


    桃哥儿在跟小伙伴们玩呢,乍一听自家爹爹背着自己说坏话,就不高兴了,叠起小眉毛撅起嘴,


    “我哪里有话多了?你再说,再说我就不跟你玩了!”


    “就是!”


    花儿姐自觉是阿姐,又是女侠,出来行侠仗义了,杏眼瞪着这些笑哈哈的大人们说,


    “张先生说了,背后议论人是不好的,你们是大人怎么能带坏小孩子呢?”


    外阿婆他们又是一阵笑,正说到今年税收有些愁云的阿爹阿公们也看过来,笑着打浑水。


    几个小孩子本还同仇敌忾,被这个阿爹递块糕点,那个阿公夸两句,小团体立马土崩瓦解了。


    笑闹间夜慢慢深了。


    苗夫郎和朱珠儿两家在县城里有房子,坐马车回去,或是慢慢走回去都成,柳小草一家和外家自是住在雷宅,等明儿吃了早饭再回村里。


    蒙络和陈祥让就不必说了。


    蒙络走前,还听了雷栗的馊主意,在身上撒了些酒又多闷了两口,装作酩酊大醉的样儿,再回去说些剖白真心的话,看他家角儿是什么反应。


    不是有句老话么?


    男人三分醉,装到你流泪。但要是一点心都不动的,便是弯钩上装了龙肝凤髓人家也不咬。


    蒙络也真不争气。


    让他装醉,他倒是真醉了,一上马车就呼呼大睡,让雷栗这个狗头军师都无语。


    周毅也被灌了不少的酒,幸好荔枝酒味甘甜度数不高,直到夜了散席时也才半醉,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醉睡过去。


    就是反应有点呆。


    雷栗叫他好几声才慢吞吞地应了,被雷栗拉着手就乖乖地跟他走。


    雷栗就起了坏心思,捏着他的脸逗弄他,“我是谁?”


    “……”


    周毅看着他,脸先是红了,才慢吞吞地小声地说,“老婆。”


    “嗯?”


    雷栗没听过这种称呼,就问,“老婆是什么?你给我起的爱称?”


    “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眼里亮晶晶的,“老婆就是丈夫的妻子,丈夫就是相公,老婆就是夫郎,我老婆就是你。”


    “你就是老婆。”


    雷栗挑了挑眉,笑盈盈的,平常夫郎都少见,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称呼,倒叫得怪腻人的。


    “你再叫几声我听听。”


    “老婆?”


    “嗯。”


    “老婆。”


    “继续。”


    “老婆!”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仿佛酝酿了好久要一气儿喊出来,把雷栗都吓了一小跳,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好玩又好笑。


    “老婆是丈夫的妻子,那妻子的丈夫呢?有没有什么跟老婆相对的?”


    “有。”


    周毅被雷栗带笑的声音给迷住了,脸上耳根都红了,但神情积极,还有几分被鼓励了的神气兴奋。


    “老公。”


    “嗯?”


    “你要叫我老公,我叫你老婆,这样,这样才公平。”


    “我该叫你什么?”


    “老公。”


    周毅一板一眼地回答,却见雷栗弯着眼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就倒在周毅怀里攀折着他的肩膀笑,笑得周毅越发脸热心跳,又不太理解。


    “为什么笑?”


    “因为相公太有趣了,有趣就笑。”


    “不对。”


    周毅慢吞吞地皱起眉头,很认真地纠正他,“不是相公,是老公,你要叫我老公才对。”


    说着,他就有点委屈起来,魁梧壮硕的男人颇有点可怜,“你骗我叫了好多声老婆,都没有叫我一声老公。”


    雷栗带笑促狭他,“这么想听?”


    “嗯!”


    见他重重点头十足期待,雷栗眼里的促狭更甚,贴在他耳边,低低笑着诱惑他道,“那你去洗澡,洗了澡,去床榻上我再叫给你听好不好?”


    “好!”


    周毅立刻点头,喜欢又兴奋,还朝雷栗伸出手,眼亮亮地等待,一副小孩子春游要手拉手的模样。


    “这么会撒娇?”


    雷栗笑着牵住他。


    但到了房里,大桶里热水都备好了,要扒他衣服洗澡时倒是害臊了,紧紧护住衣裳裤子,活像什么贞洁烈夫。


    脸上也红得很,深色的皮肤都瞧出来了,“你、你先出去,我要洗澡了。”


    还出去。


    你有什么我没见过的?


    雷栗挑起眉,见他喝了酒直白不少,也没计较,“好,那我出去,你自己洗,要是想我了再叫我进来。”


    “嗯。”


    周毅乖乖点头。


    但雷栗出去了没喝一口水的功夫,就听见屏风后面的声音,


    “老婆?”


    “怎么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有一点想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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