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0.闲来无事,玩玩周毅
“想我?”
“嗯。”
那十分含蓄又认真的一声,惹得雷栗低低笑出来,也不管刚才答应他出去的事了,转回到屏风之后。
但周毅嘴上说着想,一见他又回来了就脸热耳臊,一溜下躲进了水里,只留一双眼睛在水面上惊赧地瞅他。
“不说想我?”
雷栗挑了挑眉,轻佻又促狭道,“怎的我进来了,又躲水里这么严实?难不成我是什么很坏的人么?”
“……不是。”
周毅慢吞吞地上浮了一点,嘴巴也出了水面才说,“我在洗澡,你在这里看着,我不好意思。”
“这就不好意思了?”
雷栗笑了一声,手指尖轻巧地解开自己的腰带,不紧不慢地朝他走去,“这样你不是要羞死了?”
“你、你要做什么?”
周毅一下臊慌了,偏偏换穿的衣服远远挂在衣架上,他又不好意思从水里出来,那会被雷栗看个精光。
“我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
“……是很明显。”
雷栗睨着周毅跑又跑不掉、躲又没处躲,只能眼睁睁地让他一脚踏进浴桶里来的样儿,就越发愉悦有兴致。
“刚刚你同我说……夫郎又叫丈夫什么来着?”
“……老公。”
周毅超小的一声。
“什么?”
“老公。”
“我怎么听不清?”
“老公。”
“是这两个字啊……”
雷栗状似恍然,笑眯眯地促狭他,一字一顿,“老、公?是要我这么叫你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说着,慢慢地贴近他,周毅一双长腿都被他逼得紧屈起来,人也被他两只胳膊横在怀里桶间,颇有些可怜巴巴的。
“……这不好。”
“哪里不好?”
雷栗笑眯眯地反问他,“你不是我的老公?老公和老婆一块洗,是不合法还是不合规矩呢?嗯?”
“……”
周毅说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不敢瞧雷栗,有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瞧他,一对上他那双笑眼就愈发难为情。
“乖。”
雷栗看得心动,摸了摸他的脸,又捏又揉,登徒子围堵调戏良家妇男似的不正经,“乖乖听话,等我玩够了,就不为难你了。”
“……哪种玩?”
“自然是你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的那种玩。”
“……?”
见他脑子转得慢似乎没懂,雷栗贴到他的耳朵边,嘴唇亲吻一般轻轻开口道,“就是我霸王硬上弓,你叫救命,叫不要不要的那种玩啊。”
“……我不想玩。”
“你要是想玩了,那怎么叫救命?”
“……”
周毅抿唇闷红了脸。
后头周毅也没叫救命。
倒是雷栗话多,调笑得厉害,被恼羞成怒又自知嘴笨的周毅捂住嘴,恶狠狠地凶他,“不准说话!”
雷栗就呜呜咽咽的。
一派啜泣可怜样儿。
骗得周毅以为他凶狠了惹人哭了,心觉不对劲也松了手。
正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哄他不要生气,就见他转过身来,贴抱着他得逞狐狸似的狡黠笑道,
“老公这么快就累了?”
“……”
羞恼的周毅一个字都不想听他的了,捂住他的嘴直到夜深。
翌日。
雷栗不出所料地起晚了。
也不急着起床,躺床上回温昨夜的滋味,听见门开了就抬眼瞧过去,见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周毅,笑又漾上了唇角眉梢。
“好相公,起这么早,昨夜都累着了不多睡会儿?”
“……”
一提起昨夜周毅就有点臊恼,瞪了没脸没皮的雷栗一眼,反而把雷栗瞪得笑出来。
“瞧你这凶巴巴的样儿,像是昨夜我没满足你似的,怎么说也给你来了好几回呢……”
“你还说!”
周毅连去捂住他的嘴,怕他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青天白日的……我也没凶你说不满意。”
雷栗挑了挑眉,得他松开手能说话了,却死不悔改。
“那就是满意喽?”
“……”
“不说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雷栗促狭地追问,抬起手来让周毅扶他,顺势倒进他的怀里攀住他的颈项,低声笑道,
“你平日都克制,昨夜半醉不醉的力气一点没收,这要是还不满意……我的腰骨该酸成什么样了?”
“洗漱起床吧。”
周毅说不过他就转移话题,只是这转移的功夫还是那么生硬,动作也生硬,说完就拿过衣裳给雷栗套上。
“早饭都在锅里热过两回了,见你没起,爹娘都问了。”
“那你没说我在给你要第二胎?”
“什么第二胎……”
周毅又被他噎住了话头,赧着瞪他一眼,“这话也就你敢跟爹娘说,一点不害臊……这才生生姜多久,就是要也不能在这时候,起码得两年后。”
“两年后可太久了些。”
“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
周毅刚穿越过来时也觉得两年时间久,但一眨眼都第四个年头了,不但有了互相喜欢的伴侣、一份可观的家业和几个知心的朋友,连孩子都九个月了。
要是早几年有人这样跟他说,他肯定以为是诈骗呢。
伏羊节刚过。
雷栗和周毅就从蒙络那儿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南江爆发了蝗灾。
几乎是一夕之间,铺天盖地的蝗虫就席卷了村野,扑簌簌赤黄黄一片,所过之处是寸草不留片叶不剩。
去年遭了洪涝的百姓刚回村里今年又成了灾民,半死不活的庄稼化为乌有,只能被迫迁徙去往别的地方讨生。
与南江临近的只有西岭、东原、松墉三个府城。
今年天公不作美。
大佑朝境内大多炎热干滞,东原地内多是平原,河流比南江还少,当地百姓也遭了不轻的旱灾,松墉地界又是崇山峻岭多,十万嶙峋越走越难走。
西岭虽然也多山,但实在富饶又是盛产鱼米,还是南江多条江河的发源地,虽然天热时旱但不至于枯水没粮,只是会影响一些收成。
南江也有难民知这些理儿。
带头的循着河流逆向往西岭方向跑,其他如无头苍蝇没主心的就跟着,越近西岭越越能看见水和青色,就更埋头往这边苦走。
“听说西岭与南江最近的村镇已经有了灾民,初时数量少还好,只要有力气有心,镇上县里总能找到些活填饱肚子,不行也能挖野菜吃。”
“但后头灾民多了也是灾,廉价的灾民是顶好的劳力,一多就压低了当地的市价,破坏了当地的生计平衡,惹得当地人都对灾民排斥不喜。”
蒙络心知两方都有难处,偏颇谁都不好,只能叹息世道艰难,“且也不是每个灾民都能找到活儿,县城街市都是乞讨要卖身的,但就是牲口也用不了那么多,何况还是人。”
“他们又拖家带口的,大人饿几顿成小孩子也不行啊,行窃抢劫之事也就多了起来,把县府大牢都关不下了。”
“有些灾民就做了山匪强盗,大多数继续往西岭这边走,我们清米县离南江不算太远,估计不日就会有灾民到了。”
说着好像是一夜巨变,但实际上旱灾蝗灾已经发生好些日子了。
大佑朝交通不便利消息流通也慢,港口有船运,算是清米县消息最通达的地方了。
但是雷栗和周毅不在港口开店了,村里春耕学堂、县城生意、家里孩子,都够忙的,张大强和牛大树牛二树顾着家里,也早不去港口搬货了。
蒙络虽然家里消息迅速,但他这几个月为了梅与清愁得都瘦了好几斤,也太不敢知会家里,生怕爹娘又催婚催生。
还是伏羊宴上周毅说起,他才捡起这事,写信去问了他大哥才知道南江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而且今年不光我们天热,东原边上的游牧部落也遭了旱,他们原本就不太能种植粮食,基本靠放牧牛羊马群,用肉奶跟东原人做生意得粮食日用。”
蒙络说,“而今东原自己粮食都紧俏起来,就更分不出跟游牧部落交易的了,加上东原和他们本就有些龌龊,这一下就紧张起来,可能要发战事了。”
“战事?”
雷栗吸了口气,连问,“东原和那些游牧部落还有什么旧年私仇?竟然还会打起来?”
“东原边上也有放牧的人家,便常为争抢草原和牲畜打起来,这边说他们占了让我们的草地放羊,那边说我们偷了他们的马。”
蒙络也头疼,“到底谁占了谁便宜,这怎么说得清?何况有时本就是那些蛮子为了随口胡说的由头,为了占个理,理直气壮地抢劫。”
“东原也是边防最严重的,县城府城犯事的人发配到边疆,半数都是去东原边上。”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雷栗也叹了口气。
“确是。”
周毅面色凝重地点头,又问蒙络,“那南江旱灾和蝗灾的情况如何?若是说蝗灾发得突然也难应对,旱灾却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当地官员不该没有作为。”
“去年才整治了一批在洪涝中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现下应该是紧着办事建功的时候吧?”
“按理说是这样。”
蒙络说着也有些义愤填膺,“偏生就是去年整治得太厉害,有点干系的不是降职就是革职,把那些小官惊得太厉害,事发了就想着先压下,压着压着,这灾情便越发重了。”
第142章 141.忽从床上惊坐起
“应该也有清正为民的官吧?”
“自然是有。”
蒙络思及他哥的信加上自己打听的,忍不住摇头叹息,“大多数地方官也用了些法子遏制灾情,不为功劳也为苦劳,解决不了朝廷顶多按一个办事不力。”
“但旱灾是天灾,去年又遭了涝,当地百废俱兴,这大旱一来就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平和年份卖儿卖女好歹子女爹娘有一边能活,可这年头,地主财豪都自顾不暇,哪有这多余力去添仆加丁?”
“填不饱肚子,不少地方饿殍遍野,甚至……甚至还有易子而食的。”
易子而食……
周毅心头忽地一沉。
“朝廷那边就没有一点动作?”
雷栗蹙眉横目,带了些声讨,“五皇子去年整治洪涝不是很有功绩么?皇帝就没有派他去救旱?”
“去了。”
蒙络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只是情况……不容乐观。”
“朝里普遍受旱,南江是最严重的,东原也不遑多让,只是没有起蝗灾,但游牧部落异心又起,少不得加派驻兵运送粮草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周毅已然晓得他未尽之言,“松墉本就山多又受灾,穷山恶水刁民,本就山匪盛行之地少不了起争端。”
“西岭受灾较轻,又是粮食大府,如果派粮过去,必定先从西岭调,那是先调南江还是东原?先救灾民还是先安军心?松墉的山匪下来劫粮怎么办?先运了粮草给东原最后没打成呢?”
“五皇子再有智谋手段也只有一个人,朝廷里虽然不乏人才,但是这几样都是烫手山芋,办得好升官发财,办不好子女家族都恐受牵连。”
周毅没说的是
朝里不只有五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不一定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成王或败寇,他们背后支持的人也不会轻易让其他家得功劳。
大皇子虽然死了,但他的外家也可以搅局啊,说不定私下里已经重新站队了。
历史书和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九子夺嫡,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怎么这么多事?”
雷栗听得一个头都两个大了,“不管打不打仗,现在不还是没打么?那定然是先救治灾民治理蝗旱啊!”
蒙络幽幽地看着他,“问题是怎么救,江河的水都旱了,蝗虫飞得比人还快,抓不到几只它们就跑了。”
雷栗扭头看向周毅,一脸“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很懂吗你快想办法”的表情。
“……我想想。”
周毅搜刮看过的杂书科普视频,但他看的大多是菜谱和美食视频,还有一些历史传记和诗词集,虫灾治理是了解有一点,但都是现代适用的方法。
“蚂蚱不是能吃吗?”
雷栗忽然想到,“用网子抓蝗虫,再烤了吃了,多少也是个肉吧?”
“不行。”
周毅摇了摇头,“如果是绿色的蝗虫倒是可以吃,但形成蝗灾的蝗虫是黄色的,是有毒的。”
“只要有三只以上的蝗虫聚在一起,他们就会释放一种有毒的信息素吸引其他蝗虫加入,所以蝗灾形成才会这么迅速,打人措手不及。”
“那用鸭子吃?”
雷栗话一出口就自己否决了,“也没有这么多鸭子,蝗虫还会飞,吃也吃不过来。”
一时之间气氛沉默。
虽然不是他们受灾遭蝗,但怎么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命,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兔死都狐悲,他们心里自然沉甸甸的。
蒙络没有吃午饭就走了。
这事压心上,他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只是说如有需要粮食金银的,他蒙家会第一个捐助。
周毅还在为怎么治理蝗灾而苦恼。
这要是现代就好办了。
首先,就是生物防治,用蝗虫信息素类似物吸引蝗虫而灭杀,或者通过保护和利用蝗虫的天敌,如鸟类、蛙类、蜘蛛等,控制蝗虫的数量。
同时,还可以通过人工繁殖和释放天敌昆虫,进一步增加天敌的数量,从而更有效地控制蝗虫。
这对于现代技术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以祖国母亲的国力也洒洒水,但在大佑朝就非常难。
只有保护蝗虫的天敌鸟类算比较有效的方法,但不实用于蝗灾爆发之时,因为黄蝗虫难吃得连鸟都不吃,硬吃还有可能被毒死。
用鸭子吃蝗虫的幼虫倒是可以,釜底抽薪,从根源解决,对大佑朝来说调鸭子也不算难。
现代的化学方法就更简单了,可以使用化学药剂来防治蝗虫,比如有机磷农药、菊酯类农药。
还有农业防治。
这是一种通过改变农田环境来控制蝗虫的方法。
通过调整作物布局、加强田间管理、提高农田的抗灾能力等措施,来减少蝗虫的繁殖和扩散。但这很需要技术和水准,弄不好,蝗虫没死农作物先死了。
但是也可以通过种植一些具有驱蝗作用的植物,如香蒲、苦楝等,来进一步减少蝗虫的数量。
这在蝗灾形成之前有用,可以作为预防方法,但是对已经形成的蝗灾不行,这些声势浩大已经疯魔的蝗虫连石头都恨不得吃了,哪会在意味道难闻的植物。
物理方法也可以防治蝗灾。
如灯光诱杀、色板诱杀等,来减少蝗虫的数量。同时,还可以通过人工捕捉和机械除草等措施,来进一步减少蝗虫的数量。
等等。
灯光诱杀?
周毅忽从床上惊坐起,把已经熟睡的雷栗都惊醒了,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的腰,“……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我想到怎么治理蝗灾了!”
“怎么治……”
“利用灯光诱杀!”
周毅喜出望外滔滔不绝,“大多数昆虫具有趋光性,蝗虫也不例外,只要在蝗虫密集的地区分路设灯,利用蝗虫的趋光习性,就能把大批蝗虫吸引来。”
“而蝗虫不止怕天敌,也怕火,火是不惧怕它的毒素的,等蝗虫被吸引到一定量就用火烧,火烧后的蝗虫尸体直接就地挖坑掩埋。”
听着他的话,雷栗也清醒了几分,先是一喜接着蹙眉道,“但是用火把烧蝗虫的时候,蝗虫有翅膀能飞遁,烧的不就少了?”
“我再想想。”
周毅只觉得脑子转得再没有这么迅速,不消片刻他就有了方法,“先挖沟壕放入干草干柴,在沟壕四壁涂倒上油,天黑后用灯光吸引蝗虫来,等蝗虫一到就用火箭射到沟里,火舌一起,肯定能大规模地灭杀蝗虫。”
“就是需要用到油,油比较贵,而且点灯火不小心就会造成事故。”
“但感觉很有用!”
雷栗一想到那噼里啪啦的场景,就觉得神清气爽,“沟壕里黑压压的蝗虫,火一烧起来就全死掉,烧完了用土一埋,都不用另外挖坑。”
周毅想了想也觉得可以,让点灯的人时小心一点就好了。
“那明天我告诉蒙络,让他写信给他爹,他爹肯定有路子给朝廷的官员。”
周毅不止把治理蝗灾的方法写了,还把预防的也写了。
虽说火烧填埋发很有成效,但毕竟蝗虫繁殖能力惊人,稍有不慎,第二年就会卷土重来,就算此次全部清理,也无法避免再次遭受蝗灾的可能。
所以预防是很有必要的,就像现代不会把防和治分开,称为防治,又防又治。
蒙络的动作也很快。
得了周毅的好法子喜不自胜,就立马让人送信出去,加钱加急,五天就跑瘫了十五匹好马,终于送到了蒙家。
蒙家和中川府城的知府有关联,中川知府和谁有关联就不知道了,总之最后这法子送到了四皇子的手上。
四皇子的生母是皇后,外公是当朝宰相,权势正盛。
虽则去年洪涝灾害,四皇子几乎是围屠了一城的人,但到底是皇子,是皇帝皇后的亲骨肉,被训斥几句象征性地关一段时间,暂时丢失了皇帝爹的信任罢了。
但这一次要是蝗灾治理得当,四皇子足以将功补过,后头再运作一二,又能和五皇子形成鼎立角逐。
“但皇帝也不能完全相信四皇子,让三皇子作为钦差大臣,四皇子做副,令一众官员去治理蝗灾。”
蒙络也有点不明白,猜测说,“这三皇子除了貌美,才能一点不显,这次突然出了头,可能是他一向忠谦老实,皇帝陛下觉得他不会闹什么幺蛾子,才让他看着点四皇子?”
“好在蝗灾是有人来治理了。五皇子从南江调去了东原边关,又派了大将军和精兵运送粮草,想来松墉的山匪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就好。”
雷栗点点头,又笑蒙络道,“这次消息怎么这么快?半个多月就有信儿了。”
“这不是上回你们让我看着点南江的旱情,我给忘了,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南江百姓就受了这么多苦。”
蒙络自责叹气道,“我就想,要是我多盯紧点,会不会周毅就早想出治蝗灾的法子,南江也能早几天得到救援。”
第143章 142.要想富,先修路
从京都城到南江有一千多公里。
就算日夜兼程不吃不休,又连换精力充沛的好马,单人轻装上路也要跑10天,若是加上吃喝休息和天气路况,保守估计也要近半个月。
三皇子这队伍必不可能人少,人多就事杂,行程快也要两旬时间,铺天盖地的蝗虫都能吃小半个南江了。
更何况蒙络的消息是靠他家里的关系,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他收到消息时,三皇子一行才刚出发。
所以文书是先人出发的。
八百里加急。
一路从北京都飞到西岭调动粮草,一路飞往南江各地县衙官府,让他们落实好周毅防治蝗灾的法子,等到三皇子一行赶到,必定要做出成效来。
而比调令文书先到清米县的,是南江的大批灾民。
“我们三里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到南江那边去,南江的难民就循着河上了来,到了五里河村。”
村长脸色微苦道,“伊始也不晓得来的难民那么多,五里河村人见他们可怜,就帮了一把给点饭食给点事儿干,不至于让他们死了去。”
“有一户穷人家有个老哥儿嫁不出去,还挑了个相貌不错的年轻汉子入赘,前两天才成亲落了户籍。”
“没成想,没成想那难民这么多!”
雷栗闻言微蹙眉,“他们跑进我们村里闹事了?还是坏了辣椒?”
村长今儿早早就坐了牛车上来,到宅子里没见到雷栗和周毅,又到酒楼里找才喝了口茶水,就忍不住说起那些难民,想来不只是看他们可怜想帮一把。
“是哩!”
村长连连点头,“一个没经意就让他们跑进了辣椒园里,不晓得那辣椒是个什么,见是红的又多都抢着吃,竟有个被辣死的!”
“咱这几个村种了辣椒这宝贝疙瘩,每天夜里都有人巡着,五里河村的人就是晚上去巡时忽然就见有人鬼祟偷东西,跑过去一瞅死了个人!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五里河村的人见他们偷东西,都不待见他们,将他们赶跑了这要是不赶出了什么事儿赖上咱可怎么办?”
“再说也没那么多米粮给他们吃,大家伙日子才好过没两年,要是没你俩和孟少爷,连我们村里都有吃不起饭的。”
“我都晓得。”
雷栗在村里土生土长大的,以前日子过得也不好,爹的身子不好要吃补药养着,幸而他可以去山里采,自家炮制来熬,不然他家早被拖死了。
村里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三个花的就更多了。特别是地少的人家卖了新米钱也不够,还去地里捡人家不要的稻穗,去年的旧米也不舍得买吃,而是买前几年的米添野菜吃。
当年的新鲜红薯可比好几年前的旧米贵哩,他们才不舍得自家吃了。
也没钱买盐。
去山里找盐肤木的果实当盐用,那果实小小的但很咸,不过三里河山上长得也不多,需费好些力气去找。
“没人敢留那些人,他们一路挖野菜,山底下山边的野菜都被抢着挖完了,河里的鱼也被拦了吃,村人都争不过,这都没什么,不霍霍辣椒和庄稼就好。”
村长说到这就忽地气忿,“昨夜儿竟见他们摸到我们田里偷稻谷!那些稻谷才长,壳子都没开始黄就被他们糟蹋了!幸而巡的人牵了狗不然真被他们跑了!”
“后头如何了?”
“自然是抓了捆了!”
村长愤愤说完,又叹了声气儿,“虽说偷稻谷着实可恶,那也是他们家里遭了天灾,都是土里刨食吃天饭的,村里也不愿见官判刑这么绝。”
“我来就是想问问,栗哥儿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逃难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没有田地,没有屋子,也找不到活儿赚银子,野菜草根迟早会被他们吃完,把他们赶进山兴许能活,可这露天席地又是旱年也不好受。
深山里又有野猪老虎。
即使大胆如雷栗也只是在外围挖挖草药采些山货,到周毅来了才敢拿刀去宰野猪,也用了不少技巧而不是硬莽。
在山里久了找不到吃食穿用,又见山下村里过得好,保不齐就成了山匪土匪,打着“劫富济民”的幌子抢劫了。
而且救急不救穷。
搭棚子施粥接济短时间可以,长了就不行了,先不说没那么多银子,雷栗也不是蒙络那种烂好人,就说那些难民被接济出来懒心赖上雷栗怎么办?
那原本干好事的雷栗就成了斗米仇的坏人恶人了。
“我和周毅商量商量。”
“成。”
边说雷栗和周毅苦恼,知县徐兴哲也为这事焦虑不安。
清米县虽然比较富饶,但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几万人口,几千灾民便是不小的负担了,若是处置不当成堆死了或是成匪,都是一个大问题。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变成廉价劳力,而且不会冲击原本的市场经济。
但究竟如何做?
谁出银子来做?
之后怎么安置?
“要不,让他们去修路吧?”
“修路?”
徐兴哲正愁眉苦脸,没成想雷栗和周毅就找上门来,给他提了一个好建议,但作为知县他顾虑颇多。
“修路好是好,不说去各乡镇的路如何泥泞颠簸,便是到县城的大道都有破损不平的,但修路之事繁琐,花费又多,县衙里……不瞒你们说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徐兴哲虽然也收受贿赂,会出去喝酒应酬,但他为官还算清正,没有背着朝廷加什么苛捐杂税。
也是清米县比较富饶,他光收贿赂就赚不少了,没必要铤而走险搞东搞西,他还想往上升几升呢。
大佑朝为了促进民生,税收方面也比较放松,所以各级官府实际上的税银账用并不多,只有京都府和中川这种经济发达的地方富得流油,税收财政才好看。
“这容易。”
雷栗看了周毅一眼,笑眯眯的,也没想到他能想出这么阴损的点子,那些富商难民还都难以拒绝。
俗话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
作为和“一家川菜馆”合作共赢的几个村子,尤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三里河村,最知道这句话的重量。
他们村和四里河村出去镇集和县城原本也没有路,是两村的祖辈一起修建,一开始说好了一起维护,还好走过十几二十年。
后来那辈人去世得差不多了,维护的责任轮到了子辈身上,就有人懈怠了不想干了,所以这路就慢慢坏烂了,杂草坑洼都多。
因为要运送辣椒和粮食蔬菜去“一家川菜馆”和港口,这路才慢慢地修起来,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
现在有一本万利的机会,雷栗和周毅自不会放过。
村长召集村里人在村口搭了篷子,煮了软糯的地瓜粥,听说是免费布施,附近的远的难民都连赶过来吃。
还有人争抢插队的。
不过村里可不少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特别是巡逻队的,站一排横那儿,跟一堵墙似的热气腾腾。
那些难民都饿了不少日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哪里打得过,也怕不让他们吃粥了,自然乖乖听话排队了。
“我们这粥棚会布施三天,三天后就没了。”
村长高声说,见难民里有些骚动,巡逻队的小伙子都大吼安静,他们怕挨打连忙噤声,顾不上烫,囫囵将手里竹筒的粥给喝了,生怕晚了不让吃了。
“要是还想来这里喝粥的,就到这里报名修路,修路一天五文钱,包三顿饭,天天都能喝这白米红薯粥!”
底下又一阵小骚动,很快就停止了,连抢着喝粥的老人也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带着怀疑和殷切。
“活儿做的好了,老爷高兴,还有青菜和肉吃哩!”
“真的假的哩?”
“真给肉吃啊?”
“啥时候开始干活啊,今儿能干不?我和我家的都要报!”
“修啥路啊?真给钱啊?”
不会骗人的想卖到什么黑矿山去吧?
这话没人敢说,但肯定是有人质疑的,他们这一路走来,有人给个馒头给口粥喝就不错了,大多是他们挖野菜草根吃,乍一听给白米菜肉吃还给工钱,都跟做梦一样。
“自然是真的!三天后就开始修!”
村长高声,指着锅炉前人高马大的两人道,“我说的老爷就在这儿,乃是县城里的大酒楼的掌柜,跟知县老爷和中川府城的大人物都有关系哩!哪儿会骗你们?”
“要是不信的,你们去打听打听,就晓得我们老爷和知县老爷是个什么好人了!”
救济灾民也是一件大事,更何况要修路,于情于理,雷栗和周毅都要露面看一下的。
他们也没有在一旁干看着,而是坐在炉灶前一个烧火煮粥,一个给排队的灾民们打粥,就像以前在港口开夫夫档快餐店,只是不收钱还打得满满的。
那些灾民一见村长口中的老爷就在这里给自己打粥,刚刚还说这两人怎么这么高,脸上有疤的还凶,此一听他们就是高门大户家的老爷,心里都有点异动。
一路遭了富豪乡绅不少白眼,这样亲切恩情真是少之又少。
第144章 143.强扭的瓜是烂瓜
雷栗和周毅的衣着不算差。
因要打粥烧火,才穿得不打眼,要仔细地看了,才能瞧见深色衣料上的暗纹,彰显它的金贵。
头上也只是用布条缠了头发,没有玉冠玉簪,也没有香囊玉佩之类的奢侈品,看起来是很朴素的富商。
毕竟穿得太差了,跟村人都没啥差别,村长说他俩上县城里有钱的老爷,估计难民们也不怎么信。
但穿得太好了也不行。
村长事前一听雷栗这样说,很有些不解,“俗话说人靠衣装,穿好了给他们瞧瞧咱的家业,晓得咱不会拖欠工钱,也不是信口胡诌要拐他们,不是更信咱么?”
雷栗摇了摇头,说,“他们个个衣衫褴褛,一看我们华冠丽服衣冠楚楚的,即使咱没有趾高气昂的意思,也叫他们心生异样来。”
“心地好的就自卑维诺些。”
“心地阴暗不好,难保不会想这些乡绅商贾赚这么多银子却只给自己喝稀粥红薯,也没有点肉菜来,真是假好心假好人。”
“届时不好好做工,偷懒耍滑便算了,只怕有人煽动人心来闹事。”
村长一想也是。
在工地上闹事便罢,顶多耽误点工程把人赶走就是,要是偷摸到村里闹事就不得了了,有巡逻队守着那也有疏忽的时候,这不就是被人偷了没熟的青稻谷么?
还是栗哥儿做事稳妥。
此时在锅炉前的栗哥儿笑眯眯的,一副桃花般的好颜色,神色温和,见难民们看向自己,还好声好气地给周毅和自己介绍。
“蔽姓雷,叫雷栗,这是我相公周毅,听闻南江不幸遭了旱又遭了蝗灾,我和相公及咱村里人都很忧心。”
“我们也是村里出来、地里刨食的,日子好与不好全看老天爷做不做美,碰上个丰年攒下些粮食,年关了就能过个好年,给家里孩子买点荤腥沾沾。”
“这日子不好,碰上大涝大旱,或是其他什么天灾,那真是艰难,卖了儿女能过好就是死也心安,若是害了他们……恨不得一家老小死在一块也比被那野狗豺狼啃吃了好。”
雷栗说得真情实感。
难民闻言都忍不住伤怀啜泣,特别是有在路上死了亲人孩子的,更是悲痛欲绝却强忍着抹泪。
“大家连路奔走过来,在下一个小商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些微薄之力,搭个粥棚让大伙歇歇脚填填肚子。”
难民们都有些触动。
一个面容沟壑的老者略颤巍地走上前来,作势要跪下,雷栗连忙去接住他的手将人搀扶起来,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快起来……”
见他的竹筒里已经空了,雷栗又给他打了一大勺粥来,挑了锅边缘比较凉的。
“粥热,慢慢吃,锅里还有,不够还有稻米红薯来煮。”
“哎、哎……”
这老人家老泪纵横,不善言辞,只是不迭擦泪点头,沿着竹筒边缘吃了一口,只觉稻米清香红薯甜糯。
这是多少日子不曾吃过的滋味了?
说粥棚只开三天雷栗也是有考虑的。
一是三天时间足够难民们养起身体有了一些力气,到时是给他修路,还是去别的地方做工,也有个选择。
二是如果粥棚一直开着,怕难民们有了懒怠之心,赖上雷栗,也是不想让村里镇上,或什么地方的懒汉和偷奸耍滑的人来浑水摸鱼装难民白吃白喝。
雷栗又不是开善堂的慈善家,可以好心救急给灾区捐款捐物,但不是烂好人给人随便占便宜的。
“这三嘛,也是给他们埋个引子。”
雷栗眯笑的眼有些得意,“得了我的好处吃了我家的米,不给我做工给别人干,那不是白眼狼没心肝么?”
“何况给别人干活还得自己找,我这包分配工作,还包吃包住给工钱,这么大的好事还不要那是傻蛋!”
难民们自然不是傻蛋。
大多数人到村长哪里报名要修路,很小部分信不过雷栗他们,吃了三天的红薯白粥有了力气,就跑去其他地方找活了。
村长和村里人也没拦着。
强扭的瓜是烂瓜,不甜不好吃,还得花钱求着买,雷栗可不要。
参加修路的难民们有五百多号人。
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听说三里河村这有免费的红薯白粥吃有些人没成难民之前,都不舍得一日三餐都是白粥呢,还有活给工钱,就慢慢聚集到了这里。
要修的路就是从三里河这几个村到县城。
“首先,砍掉主干道上所有的树木植被,树根草根什么的也要挖出来,然后挖掘出两条平行的通道,这条道的宽度要在3米左右,误差不能太大。”
“为了让道路更加坚固好走,我们要用工具将大型的石块砸碎铺在泥土上作为地基,上方再铺一层更加细碎的石子,将缝隙石块之间的填满,这一层的厚度大概保持在20厘米左右。”
“最后在表面铺上15厘米厚的泥土、沙子混合物。”
周毅边给他们解释,边用简单的工具做示范,他特地带了一个装满沙土的木桶来,里头还种了几棵草来模拟路况。
“其实就是跟我们造房子差不多,只不过我们只打地基,不造屋子。”
清米县很多泥瓦房就是这样。
先在平地是挖一个大坑,然后立好支撑房梁的柱子,再填石块沙子和平泥土,周围用比较平整的石头围起来,围垒到一定的高度再砌泥砖。
这样下大雨的时候,泥房子的根脚就不会轻易被水流冲垮,也不会那么快倒塌崩溃。
“我们这儿很多洪泥。”
村长从地上抓起一把泥,这洪泥又叫黄泥,是黄里带红的,一沾水十分地黏,加上一些石灰,就可以用来做泥砖或者粘合剂。
“这些泥附近的山上都有,到时候我们用板车拉回来,村里有牛,现下不是农忙正好用上。”
“石料我们村倒是没有,不过五里河村那边有,离我们不远,也能用车运过来,这是官家的石头山,让雷老爷跟县衙里知会一声,给拿个低价。”
修路的主意是雷栗和周毅给徐兴哲出的,徐兴哲还要看他们打头阵,起个好头给其他乡绅富商看呢,自然会给他们个优惠。
再者,这是走县衙的账,赚到钱,给朝廷交了七成银子,剩下的三成也能作公款给捕快县吏们发月钱谋点福利。
当然。
修路不仅仅是说这么简单。
除了运送泥沙石头,将石头砸开炸开,将道路修平整再挖出合适的坑道,还要定好规划员、测量员等。
毕竟一条快捷的路可比一条弯路好走,还要将这条路与附近几个村子、镇子、县城三者连通,尽量一路多通,而不是分出好几条岔路来。
等什么都铺好了修好了,最后还用滚石将路面压实,这样就是走拉重物的牛车,还是疾跑的快马都好走。
自然。
为了防止偷懒,还要设几名信得过的监工实时看管,不单是看有没有人偷懒假干,还要看有没有中暑的,起争执时也好去支持个公道。
“不过这事简单。”
雷栗不太在意地说,“村里正闲着呢,除了辣椒照常收成,就是看稻谷什么时候熟就收了,大家伙听说要修路,兴致都高,不给钱都想来干呢!”
这修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
要是等年纪大了,或者等孩子孙辈出生了,跟他们说“你们走的这条路可是你爹你爷给修的”,等子孙有了子孙,也说“你们走的这条路可是你们祖宗修的”,那在九泉之下都有面子啊!
“让村长挑几个辈分大又年轻力壮的,去压一压他们,有些话语权,跟村里人也说得上话。”
“这些人在我们村外头做活,保不齐跟村里起什么争执,村长要是在还好让他断案,村长不在也有能在两边都说得上话的监工管着。”
“行。”
周毅点点头,“都听你的,现在天热,下午让人煮了绿豆汤给他们送去,也让他们歇一歇,别中暑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雷栗拍拍胸膛打包票。
他做事情仔细,又是跟县衙合作,要作为重点示范项目去坑富商钱的,于徐兴哲那也是个大政绩,他还要在清米县做两年知县,商有官助财运亨通,那必定得办得漂漂亮亮的,皆大欢喜。
难民们在工地干得热火朝天,附近几个村也有人过来做活的,为着修路是积德的事,也是这一日三顿着实也好。
雇了十几个妇人夫郎做饭。
早上是红薯稠粥,加上咸菜或酸菜,午晚就是大米饭,炒青菜,一个纯肉菜还有一个汤,汤水也是萝卜排骨这样的。
油水很足,调料也舍得放,这大锅饭比寻常自家的还香,吃得人油光满面。
就这伙食水准,没成难民之前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隔三差五吃个肉很算不错了,哪有这天天肉菜白饭的好。
第145章 144.这是一条神奇的山路
七月农忙。
来修路的庄稼人都回去收稻谷了,三里河村人日子好了,买了牛或骡子的人家也多了,不用排着队跟人借或靠力气,夏收比以前快许多。
现在日头又大,七月中旬,村里的新鲜稻米就已经全数进了仓,村人都吃上了香甜软糯的稻米饭。
雷家的稻田都租赁出去了,就跟村里人买了一批,让棚子煮了,给修路的工人们都尝尝今年的新米,还杀了几头猪,大锅火大白萝卜炖了陪着新米饭吃。
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完一天活,夜了吃上这么一顿,几乎要落泪。
都是地里刨食逃难出来的庄稼人,新稻米对别人来说只是好吃,可对他们而言,这是辛苦劳作的收获,是未来的指望,是孩子身上穿的衣裳、爹娘口中的饭,是去镇上县城时能舍下钱坐一回牛车,是生长孕育自己的土地和家乡。
若是可以,谁想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地逃难到陌生的地方?
荒郊野岭风餐露宿,给孩子穿的衣裳是别人不要的施舍,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全是临时搭建的木板棚子。
夜里听见深山传来的不知是猫头鹰还是什么夜行鸟的叫唤,早上傍晚还有蝙蝠呼啦啦进出一片,听闻还曾出没过野猪熊瞎子,纵使人多都惊得骇人。
南江江河多。
南江人都住在河岸边上,多是宽阔的河淤地,水田菜地都是一片片平整的,哪里见过这样多这样深的山。
水田能连成梯田,修的路都是十八个拐,若是从别的地方被卖进来,怕是日夜奔走都逃不出这山。
幸而遇上了好人。
他们眼泪伴着这新稻米的饭,吃着香喷喷油滋滋的猪肉,心想,幸好遇上了个好村子,遇上了一个好主家。
这一夜难民们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监工们就发现原是难民的工人干活更积极有劲儿了,搞得从别地来做工的都争着下力气,生怕监工觉得自己偷懒,不给干了。
这活虽然工钱少,但是伙食好,不少人来修路就是为了这一口吃的,中午晚上让家里人带饭食来,再将工地给的肉菜带走,让家里人吃肉自己吃咸菜青菜。
这么热火朝天轰轰烈烈地干了近一个月,从三里河几个村到县城的路终于修好,连接到了官道上。
工人们干得板实,下了苦功夫,这路又是几个村子的先辈修过一轮的,只是年久失修,坑洼多易积水,又起灰尘才不好走,杂草杂树是没长多少的容易清理。
挖坑做路基挖出来的泥土也不用费人工运走。
这条路本就是依着山建,挖了泥土石块或杂草就往山下扔,不够宽的地方就铲开山体,有的地方可能多人经过,还挖宽了点,到三米五宽去。
这时候的马车牛车都不多宽,就一米二三顶多一米四,太宽了牛马或骡子不好拉车,上路特别是山路也不方便。
所以三米宽的路是足够的了。
石块石子沙子层层铺上,最后填洪泥与石灰搅拌的土层,牛和骡子拉着石磙来回几遍,大太阳晒上几天就变硬结实了,车马在上头跑得又快又稳当。
刚建成那天,雷栗和周毅同工人们、几个村的人还举行了开路仪式。
在三里河村放了两大串的鞭炮,震天响的炮声炸开一路的红花,大人小孩子们都穿了自己最好衣裳,站在路边捂着耳朵看炮,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
“开路大吉!”
雷栗也高兴,高高吆喝一声,就同周毅驾着马车从三里河村出发。
马车里坐着柳叶儿雷大山和外家的长辈,外阿公外阿婆和舅舅都在,花儿姐和小柳木也在,小宝也被花儿姐拉了上去,柳叶儿怀里还抱着小生姜。
这么多人坐一块有点挤。
但大家都不觉得挤,只觉得兴高采烈,被两匹马拉着,稳稳当当的穿山过岭。
马车后头有牛车骡子车的人家也驾着车跟上,车上坐着家人,有讲究的,还贴了红纸挂了彩络子,求个好意头。
没有车的也高高兴兴地跟着走,关系好的几家还换着坐牛车,特别是让小孩子坐一坐沾沾喜气,期盼过两年家里也能买上牛或骡子。
好几个村子的人连同镇上看热闹的人家、修路的工人们,一大伙上千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活像什么大型庙会。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爱看热闹的人也凑进去,听闻是新修了路在开路,都是止不住的惊叹夸赞,夸得村人工人们都美滋滋喜洋洋。
这可是他们村/修的路!
还没走到官道上,远远的有人看见新路尽头也有一小群人,定睛一看,嚯,那可不得了了!
“是知县大人!”
“什么?!”
“不单知县老爷,我看到了好几个县衙的人哩!那小心眼的户主簿也在!”
“还有镇上的王员外!他可是有几百亩田地的大地主!”
“李老爷也在!”
“是镇上那个姓李的举人老爷?”
人群里吵吵嚷嚷的。
雷栗和周毅倒是面色不改。
或者说,他俩早知道他们会来了,毕竟就是他俩请过来的。
怎么说都是民营大企业和县府的第一次明面大合作,知县当然不来捧捧场怎么行?还有那些合伙出资人们,不来收检项目受受恭维怎么舒坦?
这可是慈善性质的出资!
是的,当初周毅和雷栗想的办法,就是拐骗那些地主乡绅出资,让他们出钱给难民们修路。
这样就解决了难民的安置、县衙没钱修路的问题,卖沙石县衙还能小赚一笔,一箭三雕。
而给地主乡绅的报酬也很简单,那就是名声!
人活一世,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要名利双收,特别是已有了利家中又考不上官,没有什么名望的,这可不是出名的好机会?
出名的方式也很简单。
就是立路碑。
见雷栗和周毅都到了,知县徐兴哲简单和他们寒暄几句,将出资修路的地主乡绅们夸了又夸,又点了几句修路工人们的辛劳,把三方都安抚地妥妥帖帖。
天高皇帝远。
老百姓们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县,还把知县叫做青天大老爷、父母官,可想而知,他们对知县大人的夸奖肯定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就是具备做官资格但到底没做官的李举人,听了知县大人的话,心下也舒坦得很,面上自矜都带了笑。
“这修路是功在当代,福在千秋,绵延子孙的大善事,在这开路吉日,本官代表清米县县衙送上一块路碑,让过路的人都感念诸位的恩德。”
说着,徐兴哲就揭开了那红布。
这红布盖了许久,早在昨天过路的百姓就发现了,不过有县衙的人看守着,老百姓们也不敢多问多瞧,生怕触了霉头吃挂落。
而现在一听一看,才晓得这盖的竟是一大块方形路碑。
老百姓多不识字,村长却是认的,没等有好事的村人撺掇村长去念,那刻薄相的户主簿就先邀功似的说,
“因由雷栗周毅两位牵头,同王祺安员外和李沛儒举人一齐出资办这善事,便写在了前头,修路的各位工人就一贯立在后头,分别是……”
这碑是黑底金字。
最大的几个自是路名,名为福积路,雷栗、周毅、王员外、李举人的名字写在路名后的第一行,字体只比路名稍小一号,而修路相关人员写在后面。
首先是三里河几个村的村长,接着是几个监工的名字,而后是村里去修路的人和原是难民的工人。
有自己的名字是难民们没有想到的,虽然为了节俭地方,名字都写得很小,可真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王二毛、黎雨平、庆大、许小小、蒙易、王大福、王二福、薛金钗、薛大、薛二……
连做工的妇人夫郎都在上面。
农家人起名字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只有家里有点钱舍得请人起名,或者自家有长辈念过书的,才有个好听顺当的名字,是以上面不少都是什么大什么二的,按着排行来叫。
可是他们一看就晓得是自己!
参与修路的人热泪盈眶,家里有人去修路的也具有荣焉。
其他人看到了,虽然没自己名字,但有自己村子的人或者镇上的人,也觉得高兴羡慕,怎么说都是自家地方的路,别家地方都没有这么好的路呢!
何况这路还被知县老爷夸了!
哪条路还有这样的福气?
哪个地方人还能同举人地主和大富商上一块功德碑的?!
只他们一份!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是因为好事传的人少。
这下几个村子一个镇的人都在说,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特地去上一回,路过这路、看见这碑的人也在议论,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特别是出资修了路的,知县徐兴哲不只是立了路碑,还分别做了一块匾额送给了雷栗、王员外和李举人三家,称他们为
“福善之家”。
第146章 145.在床榻无人时
清米县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坐不住了。
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赚钱过日子,你们悄不声地搞这一手?
特别是和这几人不合的,或者一想到财力家底不如自己,也没出个秀才童生子弟的王员外,都得了知县大人的匾额和青眼,这五脏六腑都不舒坦了。
没两天就有人偷偷跟知县徐兴哲递信儿,人还不少呢。
这个乡绅要修这条村县路,那个地主要那条镇路,不够银子包揽一条路的还联合起来,几个富商合伙修一条,后头再将路按出资多少进行划分,各自给修的一段起名儿。
有个老牌大酒楼的东家,在清米县盘踞了几十年做了三代人,堪称地头蛇,大手笔地揽了县大门外二十里的官道。
还很会做人。
不仅大招难民百姓来修路还多给工钱,宣称一天十文钱又包三餐,连早饭都有荤素加汤配大米饭,憋着气要把雷栗这几人的风头压下去,一枝独秀。
知县徐兴哲也很会来事,跟前温和欣慰地推心置腹一通,还在县城公告上大夸特夸,给老牌东家的那副匾额做得比别人的更大一点,提前给足了排面。
活儿都外包了。
除了匾额的钱一个子儿没花,还赚了功绩和名声。
知县大人很高兴。
私下里连连夸雷栗和周毅,对雷栗相关的都跟底下人打了招呼,能放水的都放水,能去掉的杂税都去掉,连给雷栗种辣椒的那几个村子也得到了优待。
比如说去村里收税米的税官,那笑容满面满口夸赞,客气得村长都害怕。
以往的税官哪有这么好说话?
碰上脾气好的能聊聊今年的收成,碰上了脾气差的,交够了税米,也会被挑刺一番,收了贿赂才松了面皮。
“也是知县大人一心为民、深明大义,百姓知道您是好官明官,才令这明谋无法拒绝。”
雷栗笑眯眯地互吹道。
都是老狐狸。
能在清米县吃到一块蛋糕占据一份势力的,有几个是蠢的?
这么大张旗鼓的夸赞,还巴巴地立碑送匾,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雷栗和徐兴哲做的一场秀,但那又怎么样?
送上门的出名机会傻蛋才拒绝。
参与修路的地主乡绅都高兴,个个春风得意脚下生风,对修路这事儿也越发上心,牌匾刚接就紧着去“招兵买马”,各个地方缆工人搞材料。
清米县的修路大工程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有县衙的人做监工,知县徐兴哲还时不时地去各路慰问,各个地主乡绅都不敢偷工减料,也怕自家做不好了当反面教材,名声造不成还被人耻笑,都铆足了劲儿要把路修好修精细。
七月底育苗,八月插秧之后,村里的庄稼人都能闲下来一段时间,自是有更多人加入修路行列。
一时之间,连港口做劳工的汉子都少了。
来往的运船一听修路,卸了货也不急着装货走了,到各处修路档口去溜达看热闹,看了热闹还顺道聊聊天。
听闻哪个村有什么东西好能倒卖的,还做成了几笔生意。
不管生意大小都能赚点钱。
今年天热.地旱。
七月十五是地官的诞生日,地官掌管山川和土地,赦免人类在世间所犯的罪过,被百姓视为安居乐业、丰收富饶的守护神,很得庄稼人的信赖。
地官也掌管亡魂先灵。
七月十五中元节,地官赦罪,亡灵能从地宫地府出来到世上去见亲人,有百鬼夜行的壮观。因此百姓又把七月十五称为鬼节,会在这天祭祖祭奠亡灵。
也由此,中元节并不像上元节那么热闹,会举办游神花灯等活动,只是为祈求今年收成不要太差,去地官大帝庙上香的人多了许多。
当时连修路的工人都走了大半。
毕竟本质都是庄稼人,地里刨食的,不多拜拜地官大帝心里也都不安生,雷栗和周毅也是厚道人家,见了还给工人们休息一天,带头去地官庙祭拜。
而现在,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诞辰去庙里的人就更多了。
南江江河多。
南江人最喜欢供奉的神仙就是水官大帝,几乎所有逃难来的南江难民都赶去了县城里的水官大帝庙祭拜。
知县徐兴哲作为百姓父母官,也不是那种鱼肉百姓的贪官恶吏,也为今年的旱情和南江蝗灾心焦。
他一早就到了水官庙,携家眷虔诚祭拜水官大帝,地主乡绅们也携家带口地去祭拜,雷栗和周毅自然也是。
两人虽然都不怎么信这些,觉得凡事还是靠自己才好,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拜一拜捐些香油钱,就能让受旱的地方下雨,让百姓不再受旱灾蝗灾的苦,那他们捐多点拜多点也乐意。
若有神。
愿心诚则灵。
若无神。
信人定胜天。
庙里外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眼都望不到头,看得让心里沉甸甸的。
修路修到了十一月中,到了农忙,庄稼人都回了村里,赶着收稻谷晒稻谷然后缴税,省得突然下雨或天冷误了秋收。
修路工地一下少了大半人手,不过也不打紧,修了快四个月,有些短的都修完了,出资的东家也举行了开路仪式,立了刻着路名和人名的路碑。
总体的大工程也已经到收尾阶段了,抓紧一点说不定能赶在年前办好,大伙都过个富足安定的好年。
雷栗今早一起床,就觉得一冷,出了卧屋门一看,清明县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落的。
庭院中的树木花卉上都积累了一层薄薄的雪,幸而路已然修好,难民们也有了安置休养的地方,不然这天寒地冻的难保不会冻死人。
周毅也早起了,在院子里打拳,打出了一层薄汗,用布巾擦额头,边向雷栗走去,“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
雷栗接过周毅的布巾替他擦汗,笑眯眯地压低声说,“昨夜得老公心疼,做的不多,今早起来身子也不累,就不想多睡。”
“……”
周毅被他说得耳根一热,自从那次半醉漏了老公老婆的称呼,雷栗就总爱拿这个调侃他,特别是在床榻无人时。
视线微移开才说,“那吃早饭吧,厨房快准备好了。”
周毅不是次次都下厨。
如果他是专职的家庭主夫,天天下厨为夫郎家人做饭也没什么,但他也有工作一堆事忙,再说宅子里有厨房厨娘。
当然了,要是雷栗或是爹娘想吃他做的什么,他也会抽出空去做,毕竟家人是排在第一位的。
“生姜应该醒了。”
雷栗见周毅要去宝宝的房间里,也跟着去,“我也去瞧瞧他,他现在大了,走路可利索都会跑了,就是说话还不太清楚,不晓得怎么回事。”
“有些小孩子就是说话晚的。”
周毅不太在意地说。
不过说来奇怪,小生姜第一个叫的不是爹,也不是阿爷阿奶,而是哥哥。
那天是地官大帝生辰,苗夫郎一家也进城里去地官庙祭拜,小宝跟生姜玩,生姜咯咯笑着突然就冒出了一句“哥哥”,把小宝乐得弯眼笑。
小生姜一看小宝哥哥笑了,又啊啊呀呀地念叨了好几句,然后蹦出两声哥哥,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那时刚巧是苗夫郎抱着小生姜的。
雷栗和周毅没听到,知道后过来哄小生姜想听他叫几声,小生姜笑咯咯的,也不学语只吐口水泡泡。
雷栗就笑骂他,“小小个娃,还区别对待起来,等回家了不让你喝奶,看你怎么办。”
小生姜那时已经十个月,平时就一半辅食一半奶,要是馋了不让他喝奶光吃辅食,小家伙就抽抽搭搭地哭,哭得可心疼人了。
周毅心疼地哄。
一吃到奶,小家伙就乖了,破涕为笑,很可爱地招着小手,啊啊呀呀地跟阿爹说话 。
但是对不给他奶喝的爹爹,小家伙还挺记仇,小屁股对着爹爹,爹爹笑着要抱他还哼哼唧唧,好半天才消气。
已经得了好几回不给奶警告的小生姜一听爹爹这话,就熟练地扁嘴,乌溜的大眼睛冒出晶莹的小珍珠来。
雷栗更是笑,摸了摸小生姜的脸道,“行了,行了,哪会不给你奶喝?真哭了,你阿爹不得心疼死啊。”
“……”
周毅耳根热.地看他一眼,习惯了他没脸没皮地戏弄,倒是没说什么。
后来小生姜一岁了,过了周岁礼也才只会叫几个简单的音节,周毅不太懂,有些心焦,去问了方嬷嬷又看了大夫,知道这是正常现象。
慢慢的,他就真不着急了。
说话慢点说快点,都是自家的崽,反正家里有钱养一辈子也养得起,只要小生姜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好。
至于什么功名利禄出人头地啊,周毅没想过。
龙生龙凤生凤,他多少斤两自己知道,硬是逼着孩子成龙成凤那不现实,只要别跟雷栗似的那么匪就好。
要是俩匪头子,他一个小兵真招架不来。
第147章 146.他是真喜欢的
冬吃萝卜夏吃姜。
周毅打算中午吃萝卜炖羊肉,后院就有一只肥硕的野羊。
野黑山羊肉美但难抓,得深山老林里才有,就是海胃掌柜的野味酒楼里,一年也见不到两次。
六月六跟猎户卖伏羊做宴时,雷栗跟他说了若还有这类山货,可拿到雷宅或川菜馆里去。
那猎户想着山羊贵价赚钱,赶在冬前又进山抓了两头野黑山羊,送到雷家宅子来,雷栗给了个好价钱让人家过年。
周毅的观念里还留着一些要保护野生动物拒绝买卖的思想,毕竟现代不止野羊,连山上的小花小草都可能是国一国二,一不小心就坐穿牢底了。
周毅当过兵进过部队,遵纪守法以身作则的观念更深。
但是大佑朝没有这类律法,只是因为看重农耕,春天鸟类繁殖时不准打鸟卖鸟蛋,让鸟群多吃害虫保护庄稼。
不过山鸡野雉并不在此类,所以猎户常打山鸡兔子去卖。
冬天寒冻,野物要储存脂肪过冬,是以这时候的野羊野兔什么的都肥美,山里的赤狐还换了一身银装,雪白的皮毛很受县城里商贵的追捧。
不过周毅和雷栗都不追。
只是皮毛保暖,在衣领袖子里缀上一圈,防风去冻,看着还好看,特别是雷栗皮肤白,灰色白色的兔毛领称得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愈看愈好看。
白汤咕噜。
合适的药材山珍扔进去,霜打过的萝卜切块扔进去,松木在燃烧产生的高温里也蕴发出一股松木香似的,衬得这羊肉越发鲜香。
雷栗掀开盖子,用筷子夹了一块吃,又烫又鲜甜,好吃烫慰得整个人都升华地飘飘然。
“鲜!”
雷栗竖起大拇指,又夹了一块萝卜,混着肉味的萝卜又清甜又荤香,炖得又软烂,就是给小生姜也吃得。
小生姜已经长了八颗小牙了,上下牙床各四颗,小玉米芯似的,看着十分可爱小巧,但被小宝贝咬过手指的周毅和看见他磨牙嚯嚯向小木马的雷栗都知道,那小牙厉害着呢。
要不是小生姜现在太小了,吃羊肉不合适,雷栗都想给他两根羊排啃一啃,磨一磨他什么都想咬的口欲劲儿。
“等会儿给小生姜烤些硬点的饼干,放羊奶进去。”
雷栗边吃羊肉边说,分明是大锅炖羊肉萝卜等中午吃的,被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像是打边炉。
不过这羊肥,一只便有七八十斤,宰了肉用一部分炖了萝卜,雷栗吃这么一点也不碍事。
“行。”
周毅点了点头。
见羊肉萝卜炖得差不多了,就撤了火,只留一根大木头在灶里面慢慢燃着,看雷栗喜欢吃,又给他盛了一碗出来,还烫了些粉。
清米县的米好。
新稻米磨成米浆上蒸笼蒸了,再切成不宽不细的粉条,软滑细糯,薄的凉拌,厚的火炒,适中的烫了做成汤粉,各有千秋。
“顺道做些面包,你想吃什么味儿的?今年大爷送了几罐蜂蜜来,爹娘昨儿上街还买了好些牛奶,奶酪碎撒在面包上也好吃。”
“那就吃牛奶味的。”
雷栗点头,又笑起来说,“大壮今年开春生了崽子产了水牛奶,喝起来确实跟外头的不一样,跟羊奶也不一样。”
“船上运来的是东原那边的牛奶,那里的牛吃牧草,生长在草原,味道是有所不同。”
周毅说,“草原牛牛奶要醇厚,水牛奶清甜,各有风味等下次做一点酸奶喝喝,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怕做坏了吃了拉肚子。”
“年纪轻轻的拉一两回肚子有什么。”
雷栗还没喝过酸奶,听周毅这么一说就也想尝一尝。
“对了,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大一点,感觉今年会很冷,你做饭的时候不要总用冷水,冷坏了手我心疼。”
雷栗嬉皮笑脸的。
撒娇肉麻的话顺畅自然脱口而出,周毅都习惯了,不懂他是怎么时时把这种挂嘴边的,说的人不害臊,听的人倒不好意思。
“要是雪再下大一点,怕是那些南江的难民冬天不好过。”
周毅看了看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的,跟去年那点聊胜于无的雪很不一样,才第一场雪就有了几分威风。
“要是雪再大,天更冷,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吧?看能不能捐施一些棉布衣米面之类的。”
雷栗点头说,“左右现下银子对我们也不太紧,那些难民去修路,吃了米肉身体精气养回来些,但到底受了灾又背井离乡,怕是这寒冬不好过。”
“家里人多能挣钱也能吃喝,一张嘴不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失了亲人汉子的妇人夫郎更不好过,要是带着孩子那就更难了,怕有什么地痞流氓盯上。”
“确定是。”
周毅想了想也说,“南江的蝗灾十一月就说治好了,虽然赶尽杀绝很难,难保天气热了蝗虫不会卷土重来,今年的雪若是够大,地里残留的幼虫和卵被冻死,明年就不用担心降水和蝗旱了。”
瑞雪兆丰年。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要是春天了,南江灾情好转,他们就能返回自己的家乡了,从港口坐船回家乡也快,南江很多江河都是从西岭流过去的。”
“撑过这个冬天,一切就都好了。”
一家子围在一桌吃羊肉炖萝卜。
桌底下点着火炉子,火炉上烧着放了枸杞红枣的热水,炉灶里是柴火,还有香甜的烤红薯、烤花生,是雷大山和柳叶儿放进去的。
烤了当个零嘴。
甜丝丝的还热。
他家以前没银钱没有零嘴,栗哥儿冬天就喜欢吃这几样,现在好吃的杂的零嘴多了,但两口子还是习惯给孩子烤,雷栗也喜欢吃上一些。
虽然已然是别人眼中的高门大户富贵人家了,但他们觉得日子跟以前没多大差别,只是吃的穿的比以前丰富了点,骨子里还是那个人。
“这羊肉好吃,进到肚子里全身都冒起汗了起来。”
柳叶儿边吃边说。
雷栗听了点头,吃着说,“深山里的呢,不好吃白瞎这价钱了,要是有鹿才好,咱家还没吃过鹿肉。”
鹿比羊难得。
羊性子机警而莽撞暴烈,鹿机警但胆小速度快,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能见到鹿身影的人都凤毛麟角。
要不是快到年关了,县城里府城里的账本子都飞过来,还忙着缴商税等等,雷栗都想去山里打野羊找野鹿。
没碰上羊鹿,碰上刚换了毛的狐狸或者兔子,得一件雪白的皮子也成,能给小宝宝做兔毛狐毛领子。
雷栗长这么大只打过野猪还没打过野羊呢。
虽然他看起来彪悍,但心里是很惜命的,从不会独自跑到深山野岭里去,也怕自己死了爹娘被人欺负。
不过现在他有能倚靠撑腰的人了。
雷栗酒足饭饱,坐在摇椅上看周毅抱着小宝宝哄,高大的汉子低眉顺眼,笑得颇具贤惠易碎的人夫感,让雷栗不由地心痒痒。
“相公。”
雷栗朝他招了招手,见他听话过来,就捂住小生姜的眼睛,捏住他的下巴啾啾亲了两口,笑着说,“这次我记得捂住宝宝的眼睛了。”
上回他亲周毅没避着小生姜,害周毅脸红而热了好一阵,差点跟雷栗生气了,怕小生姜长大了学他不正经,胡乱祸害人家的宝贝孩子。
“掩耳盗铃。”
周毅撇他一眼。
小生姜虽然被捂住了眼睛看不见,但听见了两个爹的说话声,他不会说话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大人的语气是清楚个十成十。
见爹爹挡着眼睛,还以为他们在背着自己偷偷做什么好玩的事,小手抓着爹爹的手,想推开拽开,小脑袋左探右探,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爹爹!”
这一声中气十足。
“怎么了?”
雷栗听了就笑着去抱他,哄着摸摸他的小下巴,眼睛却轻勾勾地睨周毅,“我们宝宝怎么了?”
“阿爹!”
“阿爹!”
小生姜又拽住周毅的手,另一手拽着雷栗的,把他们拉到跟刚刚一样近,天真可爱的眼睛水灵灵地瞧着他们,想让他们演示一下刚刚做了什么,不要吝啬分享给他。
“宝宝长大就晓得了。”
雷栗笑眯眯地说,被小生姜的握住半个大拇指,就用食指去勾握周毅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挠了挠,小猫一样,很快被周毅握紧了手,动弹不得。
“爹爹?”
小生姜有些疑惑,小狗似的歪了歪小脑袋,想了想还是不懂爹爹的意思,就拉着两个爹的手不放,但小手都只能握住一半大拇指。
“爹!阿爹!”
小生姜奶声奶气却洪亮。
在里屋绣花样子的柳叶儿都听见了出来瞧,笑着说,“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见生姜叫阿爹叫老大声,还以为你俩没理他自己玩呢。”
这话也是打趣小两口。
雷栗跟周毅厮混不分时间地点的,有时在饭桌上也偷偷捏周毅的手,捏他的腿或腰,笑得像做了坏事又一脸死不悔改有本事你打我的猫。
都是家里人。
吃饭也没什么规矩。
柳叶儿见了只是笑,有时还忍不住给周毅说话,叫雷栗别总是闹他,雷栗就笑眯眯地看周毅,问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闹。
周毅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毕竟雷栗这样……
他是真喜欢的。
第148章 147.被堵在角落亲到生闷气……
快到年关了。
关了川菜馆接了外阿婆他们上来,一大家人出去一块买年货、做腊肉腊肠、做花灯、贴春联窗花。
苗夫郎也关了凉茶店带小宝和张大强过来串门,跟柳叶儿外阿婆他们绣帕子说话,看几个小孩子和小丫环在院子里堆雪人扔雪球玩。
雷栗性子闹腾,当了爹也没多稳重,跟小孩子打雪仗都毫不客气,一个人把几个小孩子打得落花流水,雷惊笙跑得簪子都掉了,他还哈哈大笑。
有时还一家人出去看戏听曲,或者分工一块做饭,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底。
今年着实雪大。
去年前年的冬天下雪了,宅子里都不用怎么打扫。
今年却要打树上的雪别压断了树枝,还要扫屋檐上的雪打冰棱子,不然天暖冰棱子化了,掉下来砸到人就不好了。
雷栗和周毅记挂那些南江的难民,从徐兴哲那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就想支银子买米面和姜,让人挨家挨户送过去。
冰天雪地的,要是支个棚子施热粥,在外头排队也冻得人风寒生病,难民和住在那块的人家都囊里羞涩,怕是不舍得花银子去吃药看病。
徐兴哲知道他俩这个意头,沉思了下说,“从公账上走一半,便说是县衙给百姓送的年节礼,给那块家家户户都送一份,我再差人多巡视看顾,莫让贼人偷了新发的米面。”
年关县衙的捕快也是上班的,一个人都没得歇,因为这时候偷摸的贼人是最多的,晓得快过年了大伙都备了年货米肉,家里富余许多,就顶风作案。
县城里年关时小偷是最多的,乡下村里则是夏收秋收的时候多,新的稻米刚收上来,米仓里满满的,偷了能自家吃还能拿去卖钱换肉。
每年都有村子抓到偷米的,抓到了是自己村里的就打断腿,是外村外地的先打断腿再拉去见官。
县衙对偷窃之人刑罚也重,犯罪数额较大的就能关好几年,要是偷了金银玉佩这类价值不菲的,被抓到了就半辈子都得在牢里呆着了。
徐兴哲也不会让他们在牢里吃干饭,每年春天都拉这些人去开荒种地,种出的粮食卖了归县衙公账,不卖就当福利给有县衙编制的发了,有时要挖渠修河道,也让他们去当免费劳力。
表现好的犯人还能减刑提前出来呢,夏收秋收了他们吃的也比平时好些,还有些人家里没人了只剩自己一个,不知道干啥好,就把牢里当家进。
不过这是极少数人。
得了米面和姜的百姓知道这是县衙和“一家川菜馆”联名送的年礼,都很惊喜感激,连着过年时的犯罪率都降了一点。
穆穆钟声。
又是一年大年初一。
大雪纷纷扬扬将烟花湿了一半,今年雷宅放不了多少烟花,县城里放的人倒是不减,噼里啪啦的,缤纷热闹。
看了会儿烟花,小孩子在走廊上放烟花棒炮仗玩,这些放在屋里没湿。
“生姜快过来!”
小宝招了招手。
小生姜一听就不看花儿姐姐放在地上的炮仗了,哒哒哒地跑过去,扑到小宝怀里,扬起小脑袋,乌黑的眼睛水润弯弯,奶声奶气地叫,
“哥!哥哥!”
“哎!”
小宝抿唇笑,捂住小生姜的耳朵,边凑近他说,“花儿阿姐要放炮仗了,生姜别靠那么近,小心伤到。”
“嗯嗯!”
小生姜甜甜地应了,重重点头,扭过脸去看点炮仗,但还抱着小宝的腰。
他现在一岁三个月多,才高到小宝胸口,穿着红底绣小老虎的衣服,戴个毛绒老虎帽子,衣领袖口还有一圈白兔毛,称得他粉雕玉琢冰雪可爱。
他早就会走路了。
走得稳当稳当的,但喜欢黏着小宝,抱着小宝的胳膊或抱他的腿,平时喜欢跟在小宝后面当小跟屁虫,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哥哥。
一听见小宝叫他,或者跟他说话,就弯着眼睛笑得甜甜。
雷栗就捏着小生姜的小脸蛋,笑着打趣他,“小小年纪就知道黏着小宝哥哥玩了?也不多贴贴爹爹,真想长大了娶小宝哥哥啊?”
“嗯?”
小生姜还不知道娶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觉得爹爹捏他的脸有点疼,还把他的手拉下来了。
想了想,把自己的小衣服衣摆塞爹爹手里,大概是觉得爹爹喜欢抓什么东西,所以才常捏摸他的脸。
雷栗见了乐得呲个大牙,故意问,“小生姜喜欢小宝哥哥么?想不想天天跟小宝哥哥一起玩?”
“嗯嗯!”
小生姜听了眼睛亮亮的,重重点头,欢欣雀跃的样子,惹得雷栗更是笑。
“这么喜欢小宝哥哥啊?”
“欢!”
“喜欢啊……”
雷栗掀开他的小衣服,戳他软乎乎鼓嘟嘟的小肚子,吃了饭更是鼓,黑煞白煞俩狗子小时候吃得多养得胖,小肚子就是生姜这样。
小生姜被爹爹戳到了软肉,忍不住笑,躲着推开爹爹的手,最后却被爹爹挠着痒痒肉抱进怀里。
“等小生姜长大了,让你阿爹去小宝哥哥家提亲好不好?”
“嗯嗯!”
见他认真又高兴烂漫的样子,还不知道提亲是什么呢,就是瞧人家好看喜欢人家,就巴巴地要跟人家好。
但小宝不一定乐意呢。
雷栗一想到小宝若以后嫁了别人,这鼻嘎大点的小东西躲被窝里哇哇哭,就乐得哈哈笑。
还幸灾乐祸,“那小生姜要把小宝哥哥守好了,对哥哥好,不然哥哥就喜欢别人和别人成亲了。”
“亲!”
小生姜听不懂长句子,听到爹爹语气笑着也弯起眼睛笑,小嘴巴里有几颗小牙齿都看完了。
这八颗小牙的小家伙,吃芝麻蕉都只留下八个小印儿,看得可乐人了。
“去和哥哥玩吧。”
雷栗看着这屁颠屁颠的小家伙,乖乖甜甜的跟小糖糕一样,一点也不闹人吵人,又看了眼周毅。
突然拉着周毅,贴他耳边小声问,“想不想再生个娃娃?”
“?!”
周毅耳朵一下红了,下意识看向堂屋里的长辈们,见没被他们听见,才回过头来有点羞恼地看了雷栗一眼。
压低声音道,“家里人都在这呢,说什么呢你。”
“能说什么。”
雷栗笑眯眯的,还伸手去捏周毅发热的耳朵,捏得更红了却不见他躲,唇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这不是夫夫之间常说的话么?咱家才一个孩子,要别人家,生四个五个还想再生呢,人多了家里才热闹嘛。”
“已经够热闹了。”
周毅真觉得一个孩子够了,生那么多万一一碗水端不平,亏了这个那个孩子都不好,又不是做模拟卷有试错的机会,养不好毁的可是一个孩子的一生。
而且家里有小生姜、小宝、花儿姐、小木和惊笙了,惊笙才过了年虚岁也十七岁,没到十八不算成年自然还是孩子,五个孩子已经够热闹了。
要是柳小草带桃哥儿来玩,吵吵嚷嚷的小孩子能抵一窝蜂。
“等小生姜以后上学堂了,咱在家里多无聊啊,说不准他长大了想出去闯一闯,像那些跑商半年一年的不回来,你就不想孩子?”
雷栗哼了哼,“有个小的在家里陪着多好啊,无聊了就玩一玩,让他哥带大了还能给咱俩养老,你再教他俩做饭,等你七老八十了就能享福了。”
“……”
周毅的沉默震耳欲聋。
“……孩子不是给你玩的,我们现在的钱也够养老了,再说要是俩孩子都出去闯了,没一个在身边不是更想?”
“你说的对。”
雷栗嬉皮笑脸地说,“那就生三个,总有一个陪在家里。”
“……”
“三个不行要四个?”
“……”
“那五个?”
“……”
雷栗就笑嘻嘻得伸出四根手指,装作惊讶地大声说,引得堂屋里聊天说话的长辈也看过来,“什么?你说你想要六个孩子,六六大顺意头好?”
“!”
周毅连忙捂住他的嘴,脸热耳臊,有点恼羞成怨,“你小声点,……我什么时候说要生六个了?还六六大顺意头好,家里的猪都没那么能生。”
“怎么没有?”
雷栗歪头躲开他的手,揶揄地笑,“之前抓的野猪一胎生了七个猪仔呢,比咱六个还多了一个,还只能一个个地怀上再生下来,真是辛苦相公耕耘了。”
“什么耕耘……”
周毅感觉到堂屋里投来的视线了,愈发脸热,连拉着雷栗走远了,让堂屋看不到也听不到才说,
“说得好像已经生了六个似的,生那么多你疯了?怀孩子伤身,生孩子也伤身体的。”
“你不是养得我很好么?生了小生姜我感觉身子比以前还好。”
“那也不能生那么多啊。”
周毅明知道是雷栗逗他玩的,但怕他真疯了生那么多,苦口婆心道,“饭好吃也不能多吃,孩子再乖也不能乱胡生,生了你也不管都是我管,玩小生姜跟玩小狗一样,一点都不像个爹爹。”
“那爹爹是什么样?”
雷栗把周毅推到门上,捏着他后颈把他亲红脸,笑眼轻佻,“像你这样,被人堵在角落亲到生闷气瞪我么?”
第149章 148.气急了的周毅也是会打老婆屁股的
年夜守岁。
寓意驱赶邪瘟病疫、期盼新年、为父母长辈延年益寿、迎接灶王奶奶回归凡间以及趋吉避凶等等。
雷栗拉着周毅在房里闹了后半宿,鸡啼了才打着哈欠睡下,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守岁趋吉了。
为了新生命的诞生夜以继日,怎么不算吉利上进呢?
小生姜昨夜没看到两个爹,也不找,知道小宝哥哥在自己家住,黏着要跟哥哥睡一张床,第二天一醒来看见哥哥,还眉眼弯弯笑得又乖又甜。
“哥哥!”
小宝也朝小生姜笑,摸摸可爱弟弟的小脸,又给弟弟穿上厚衣服和裤子,把小生姜穿成了一个小胖球,帽子围脖和手套都戴整齐了一点风都露不进去。
今年冬天冷,要穿多点厚点才不会生病。
小宝满意地看着胖生姜,给他穿了鞋子用温水洗漱了,就带小生姜去吃早饭,这时一家人也差不多起了吃了。
只有雷栗临近中午才起,放了开门大吉的炮就能吃中午饭了。
新年伊始。
无事可做。
雷栗忽然灵光一闪,背着周毅偷偷摸摸捣鼓了好几天,接着神神秘秘地拉着周毅回房,还将门窗关严实了。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
周毅见他难得这么严肃,也危坐紧张起来,忍不住问,“事关我们俩还是咱家?难道是生意上的?府城那边……或者蒙家出了岔子?”
“我不好说。”
雷栗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裹着的东西,规矩方正像是盒子,两个指节高比两个巴掌还大,包得严实紧密似乎很重要。
“你先看看这个。”
周毅屏气凝神,接过来打开,却看见里头是两本书,没写书名,书页封面都挺新,翻开看的第一眼
“!!!”
周毅瞬间面红耳赤。
这上头竟是赤裸交缠的两个人,细节处清清楚楚,备注解析粗俗明了,粗看一眼都看见还几个屏蔽词。
吓得周毅“啪”地一声合上了书,手上烫得像握了块烙铁。
“你怎么想?”
雷栗还是一副正经严肃样,被周毅狠狠瞪了一眼,被瞪爽了,唇角压不住往上翘,笑嘻嘻地贴近他,像逗弄麻雀成功了的坏猫。
“……”
周毅躲开他的亲近,连同剩下那本塞回雷栗的怀里,被骗得有点恼羞成怒,生着闷气瞪他。
他都不用再翻,用膝盖也能想到那本也是什么东西,一丘之貉。
“怎么不看了?”
“不看。”
周毅难得硬气一回,耳朵还红着,却一本正经地训他,“你哪来这种东西?你又去勾栏青楼那些地方了?不是跟我保证过不会再去了吗?”
“我没去。”
雷栗刚刚没贴到他,直接挪了屁股坐到他的腿上,拉着他的手摩挲,将掌心贴到脸上,装乖地蹭了蹭,很有些讨好撒娇实则调戏轻佻。
周毅耳朵更红,也没收回手,努力维持矜持板正,“那你怎么有这种东西?”
“因为我让别人去的。”
雷栗嬉皮笑脸,蹭了手心还不够,凑过去要亲他,被周毅用手挡住了,皱眉横目道,
“那也不能把这东西带回来。”
“这东西怎么了?它只是黄.书,又不是禁书。”
雷栗轻佻地亲他的手指、手心,又亲他的脸颊和唇角,亲了好几下才结结实实地接了一个缠绵的深吻。
“像你这种面皮薄,连亲个嘴都耳朵红脸红的,指望你自己想花样才是折磨你,不如我找了挑喜欢的教你。”
“怎么这种表情?难不成相公不想要我教,想别人教?还是相公想亲自去勾栏里现场观摩?”
“胡说什么。”
周毅给他说得脖子都红了,横眉恼目的,“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在房间里说说只让我听见就算了,要是在外头让爹娘谁听到了,那我们怎么做人……”
说的好像他有前科在被阴阳一样。
他要是知县,第一个把这些涉黄场所给关了扫了,全都给他老实干活去,最好买卖.人口拐卖儿童的也全抓了,省得发生那么多惨案命案。
“我不就是人?被听见了你也可以做人啊……好了好了,我保证不在外头说,成了吧?”
雷栗啾啾地亲了他好几下,亲得周毅没脾气了,才笑着说,“要让爹娘听见,我怕你想不开不活了,那我是守寡还是跟你一块去了呢?”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
周毅知道他在调笑,还是认真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因为想不开就不活了,就是硬撑也要撑下去,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和孩子。”
“我只是假定一下嘛。”
雷栗亲亲周毅,玩笑里带了认真,“不过你知道我的,要是相公真没了,我可过不下没相公暖床榻的日子,这要以前没尝过便罢了,现在都尝了又不能吃了,这从奢入俭多难啊。”
“……”
周毅这下真是恼羞成怒了。
每次他认真说什么,雷栗都扯到床上那档子去,这到底是舍不得他的人,还是舍不得他的身子和床?
天天说喜欢他,放屁,这人就是没脸没皮的。
“我说认真的。”
周毅又强调了一遍,“要是我们也是普通的农户家,一年到头为那几文钱奔波劳碌,碰上了天灾遭难,我怎么样都会让你们好好的。”
“相公这么好?”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的夫郎,生姜是我们的孩子,还有爹和娘,我都要负起责任来的。”
“相公真好。”
雷栗眉眼弯弯,高兴了又黏黏糊糊地亲他,从眼角眉梢到唇边下巴,亲得周毅都臊起来,叫停道,
“好了好了,你刚刚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这个啊。”
“这个?”
“得了这种好书改善夫夫房事,不是好事是什么?”
雷栗理直气壮又嬉皮笑脸。
周毅先是沉默了下,然后无语,最后妥协认同,“好消息我知道了,另一个坏消息是什么?”
“新年这几天都没什么事。”
雷栗笑得暧昧,眼睛往周毅身下瞄,手也不老实地想往他衣领里探,被周毅一下抓住了他就乱蹭乱贴。
“怕是相公要费好一番力气,不小心累坏了起不来床,那可不就是坏消息么?相公一向点到为止的。”
一向?
点到为止?
这是想说他力不从心说他不行吗?!
周毅都被气笑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两下把雷栗两只手交攥在一起,扯下他的发带把两只手绑紧了,然后狠狠地打了他好几下屁股。
“啪!”
“啪啪啪!”
力气一点都没收。
火辣辣的疼。
雷栗都惊住了,愣愣地看着周毅,把周毅看得心虚又挺直腰板道,“点到为止是因为不想你伤到,你少说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
怎么可以暗戳戳地说他不行!
他明明很行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雷栗有时候睡前哄他喝两杯酒是什么意思,灌他半醉了,身体不太受大脑控制,然后引他到床榻上大闹特闹一通。
虽然他半醉时有点迷糊,但从不会断片忘事,雷栗那时的反应要比平常激烈许多,第二天还夸他厉害,一点都不像装的骗他玩……他要是不行雷栗早不要他了!
“我就说了怎么样?”
雷栗忽然兴奋起来,一双黑瞳晶亮宛如见了猎物的狼,心里爽爽地想他今天还挺上道的,连绑手都玩上了,以前明明不肯绑的。
说什么这算禁锢人身自由,还说大佑朝不应该有奴隶。
周毅觉得绑人家手不是把人当罪犯就是当奴隶看,而且他只有在绑劫匪的时候,才会把人绑起来或拷起来。
“就这样!”
周毅耳朵已经又红了起来,但还是硬着气打了雷栗屁股一巴掌,这次力道小很多,还没夜里睡觉时无意识抓他屁股痛,雷栗很不高兴。
“你刚刚不是很硬气很生气吗?眉毛都横了起来,怎么这会儿弱了,继续打啊,我又没有怪你。”
“……?”
周毅都愣了一下,“可是我在打你屁股啊……?你不生气?”
雷栗都不生气不记打,甚至还有点兴奋高兴,那他一不是变态二没有暴力倾向的,他打雷栗干什么?
“那我生气。”
雷栗变脸超快,瞬间凶神恶煞,“我现在特别生气,你要是再敢再打我我就翻脸了!”
“……我不信。”
“不信?你居然不信我?我真的生气了!”
雷栗怒目而视气势汹汹,“你不是想教训我吗?现在我的手被你绑着,任由你教训,有本事你就继续打,打到我哭泣求饶再不敢犯为止!”
“……有种敢打就人头落地的感觉。”
“不是你要我生气的?”
雷栗贴上去蹭他的脸,笑着亲他,半是轻佻半是诱惑,“你就听我的,下手再重一点,打得我长记性,下次我就不这样了,真的。”
“我是相公的夫郎,相公不是有责任和义务纠正夫郎不好的行为么?”
“……那也不行。”
周毅坚定地摇了摇头,刚刚他只是气急了才打了屁股,现在他很冷静,不能养成动手打人的坏习性。
“少废话。”
雷栗用被绑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道,
“让你打你就打,小心我抽你。”
第150章 149.吃干抹净
周毅是个正经人。
起码在昨夜之前,周毅自觉是个正经人。
他不喜欢打人屁股,也不太能理解喜欢被打屁股的癖好,正如他不理解那两本书上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场面。
现在依然不理解。
做题就老老实实做题,搞那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真挺刁难心脏承受力的。
周毅的脸红到了脚脖子。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抛去杂念一鼓作气掀开被子,打开脂盒,揩了药膏在手心揉开揉热了,才往雷栗屁股上涂抹。
动作很轻。
那块皮肤柔软弹性,白皙如雪,此时却绯红艳熟一片,像红梅被人蹂躏碎烂渗出艳色的花汁染到雪地上。
娇艳可怜。
罪魁祸首的周毅越看,心里就越不受控地冒出昨夜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手上的动作就变了味。
昨夜没有喝酒。
发生了什么他都记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包括是学的哪一本书上的哪一页、哪一段。
雷栗强硬地要他念,害周毅脸红耳臊结结巴巴念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被雷栗笑了许久,说他成亲好几年都老夫老妻了,还这种毛头小子的样儿。
雷栗就抢过书去,要念给他听,周毅不想听也得听,听得他如坐针毡,又不自觉地代进去。
那白皙而不羸弱的人面若桃花,轻佻带笑。
抑扬顿挫。
咬词嚼字。
放佛每一个字词都在他的舌尖上转了转,才在唇齿间倾吐出来,变成一个好听而满含意味的音。
雷栗还问他好不好听。
周毅臊极了一个字也说不出,雷栗就笑,笑得花枝乱颤难以自支,就倒在了周毅怀里,笑声和周毅鼓噪的心跳混在一起,没等他听清哪道更响,就被雷栗吻住了。
然后听见雷栗带笑的嗓音,
“等会儿有更好听的。”
后来……
周毅也被带得冲动上头了。
没控制住。
喜欢的人用那样诱惑好听的嗓音叫他的名字,又是相公又是老公的,换了谁见了都忍不住的。
何况雷栗也不准他忍住,忍住了雷栗也要闹他的。
周毅心里为自己开罪。
又觉得这不好是在推卸责任,就默默地反思起昨夜过分的地方,但越想越觉得哪里都挺过分的。
“你再揉我屁股就要坏了。”
“嗯?”
周毅慢半拍地抬头,对上雷栗玩味的笑眼,脸先是一红,回过头一看自己手下过分的举动,立刻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手指手心都酥麻麻的,那股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让他道歉的同时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
幸好被子挡着雷栗没看到,不然他指定要调侃一下的。
“在想昨夜的滋味?”
雷栗笑得促狭,招了招手让他坐近了点,就抱着他的腰枕在他的大腿上,抬眼见他脸红抿唇,就知道他又被臊到了当河蚌呢。
看他不撬开他的嘴。
“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想的什么,还说不喜欢那样呢,昨夜我瞧你做得比我还高兴,叫你停了也不停。”
“以前除了喝过酒后,我不舒服了哼一声,你都要停下问我怎么了的。”
“……”
周毅唇抿紧了,打定注意不说话,一说话雷栗就收不住了更调侃他。
“怎么不说话?”
“……”
“这么喜欢?”
雷栗笑着,伸手摸他的下巴,见他不躲,又摸他的颈项和喉结,这里发红了刻了牙印,是被他吸咬的。
“光给我擦药也不跟我说话,还是吃干抹净了就不想搭理我了?嗯?”
“没有。”
“没有什么?”
“……”
周毅又不说话了。
他垂着眼给雷栗抹药。
雷栗身上不止屁股那块挨了打,腰上也有好几块淤青,瞧着挺严重的,揉热了药膏刚一碰,就听见雷栗抽气轻嘶。
“很疼?”
“疼。”
雷栗轻哼一声,脸蹭了蹭他的腿,像猫在撒娇,“你那么大力气,又喜欢掐这一块儿,都快疼死了。”
“我下次注意。”
周毅放轻了力道,边擦边说,“我弄个冰袋来敷一下,十二个时辰内冷敷能减少渗血,缓解疼痛。”
“可是天这么冷。”
“屋里多点两个火盆子,你在床上多盖点被子,我只敷淤青,就不冷了。”
“那还是冷。”
“那不敷了。”
周毅是顺着他说的,可雷栗听了却说他笨,“你身上那么热,你抱着我敷不就不冷了?”
“那我抱着你冷敷。”
“不开窍。”
雷栗又轻哼了一声,但他神情愉悦带笑,显然对周毅的表现很满意。
虽然周毅都不知道哪里就让他满意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都满意了,还喜欢挑剔调侃他。
现在是冬天,外头都是雪和冰。
周毅很容易就弄来了冰袋,用毛皮毯子盖着雷栗抱在怀里,才将冰袋轻轻贴在他淤青的地方。
察觉怀里人被冰得轻颤了一下,他还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
习惯了冰袋之后就不觉冷了。
屋里被子都暖洋洋的,抹药前也吃过了东西不饿,雷栗昨夜没睡多长时间,被这么抱着心里踏实舒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周毅给他冰敷了一会儿。
冰袋随时间融化滴水,但下面用小盆接着没有弄湿床。
见差不多了,掖一掖被子盖好,又将雷栗脸上的发丝挽到耳后,周毅才带着冰袋和盆轻声出去了。
雷栗身体好。
那点掐伤淤青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不抹药很快就自己好了。
只是周毅照顾过雷栗月子,爱小题大做的毛病严重了,觉得雷栗没好要多养养,那日尝了鲜后就不肯再碰了,搞得雷栗又心暖又郁闷。
幸好,这药膏是重金买的,效果十分不错,伤好得很快,雷栗又将周毅卷上了床榻研究新花样。
周毅顺着就绑雷栗自己。
周毅要不同意就绑周毅。
但雷栗皮肤白,绳子勒出来的红印子明显,脖子上的吻痕咬痕也多,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厚,又戴围脖手套,不仔细盯着也不容易被发现。
周毅自己心虚,一早就出去买了脂粉回来,擦在雷栗的脖子手腕上,桃花香的,擦完了雷栗身上一股清幽诱人的香气,夜里闹的时候更容易动情过火了。
周毅就反思。
下定主意出正月之前都不行房事了,但正月十五上元节,天官赐福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又几家人团聚,难免不喝上一点小酒。
一不小心。
就被雷栗灌多了。
这酒是鹿血酒,热血壮阳,是雷栗通过蒙络弄来的。
周毅还以为是哪特产的烈酒,想着喝多了睡一觉也行,但身体忽然热燥了起来,冷风一吹清醒了下后更热了。
洗完澡了也热。
刚躺下床,温热香软的身子就贴了过来,两条手臂在夜里白得发光,圈抱住他,带着香风的吻亲上来。
桃花香的。
吃了春桃一样。
周毅大脑忽地断了一根弦,将人搂紧了往身下一压……
房里春香日暖。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要冷,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从去年腊月一直到今年二月出才回暖,两个多月。
不过瑞雪兆丰年。
厚实的冰雪化成了汩汩流水,去年下降的水位又上涨回来。
土地里的害虫病菌也被冻死了大半,耕牛骡子下地深翻出泥土,经太阳一晒,又能种下粮食种子变成夏秋的收成了。
三里河几个村子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春耕,其他村子也在农忙,县城人多热闹,港口行船又流畅起来。
这是招聘市场正火热,从南江来的难民各自寻了工做。
蒙络也从家里的渠道得到了好消息。
“去年用火烧土埋法几乎杀光了会飞的蝗虫,地上的幼虫也放了鸭子吃,加上冬天这么冷长,地里的虫子早就冻死了,今年应是不会有虫害了。”
蒙络乐呵呵地说,“这雪厚流水多,南江地内的河流都出现了汛期,水涨船高,河运通畅快达,那些难民们都可坐船回家乡去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雷栗笑着点头道,“我们这是南江河流的发源,坐船可比走路坐马车快多了,不出一天就能到南江地内。”
“等回了村里,有水不用愁旱,没有蝗灾,今年应该是个丰年,南江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可不是么。”
蒙络点点头笑道,“朝廷那边还给百姓发了抚恤银子,冬天被雪压垮的房子有县衙帮建,冻死的牲畜也会给补贴,百姓都不用愁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在南江呢,底下的官员也不敢贪污。”
“那就好。”
周毅点点头,想到四皇子急功近利的性格和困死过一城人的作风,又叠起眉道,“就是不知道那个四皇子会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
“不会吧?”
蒙络惊顿了下,“他之前都触怒了圣上,这次是得到了中川知府递的法子,才得了这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若是再闹出事端来,四皇子不止会遭圣上贬斥,那太子之位怕是悬了,三皇子本就不受圣上青眼,他是主事钦差也会被牵连。”
“这不只是四皇子会不会犯错,而是别人想不想他们犯错。”
周毅摇头叹了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没有出事还好,要是出事最后遭殃受苦的还是百姓。”
第151章 150.说了姻缘娘娘保姻缘
雷栗和周毅遇到了山匪。
在回村的路上,马车慢悠悠走到一半,山坡上突然冲下来十几个大汉,手里有提着铁锹有举着草刀的,气势汹汹围住马车将雷栗两人拦下。
为首的中年汉子比其他人都要高胖,一脸横肉凶神恶煞,一把砍刀磨得光亮对着驾车的雷栗,
“把钱财都交出来!”
“身上值钱的物什衣裳还有这马这车都留下!莫要耍什么花招,我这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自然自然。”
雷栗一见人挡路就停下了马车,此时见他们人多又有几把刀,就示弱地带上了笑,跳下了马车。
边道,“有话好好说,莫动刀子伤了和气,银子马车什么的我们都交都交,相公快把我们的钱袋拿出来。”
“嗯。”
周毅刚也下了马车,闻言掏出怀里的钱袋扔过去。
“算你们识趣。”
那中年胖子冷哼一声,抬手一接,见这钱袋又小又轻,还以为里头装的是银票,但打开一看却只有一串铜板。
顿时生出了几分被耍的恼怒,“穿这好的衣裳又架高头大马的,袋子里就几个碎铜板子,你打发乞丐呢?”
其他山匪也怒目而视。
“……”
周毅沉默了一秒,冷眼道,“我的私房钱就这么多。”
这还是他几文钱几文钱地攒,攒了好几个月的,一百多文不算少了。
“一堆铜板的私房钱骗傻子呢?!”
中年胖子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还没等他发火飙狠话,就见雷栗那边也扔过来一个钱袋子。
一进手沉甸甸的,还有银子的碰撞声,不用打开就知道里头多寡,同时听这锦袍玉冠的小白脸赔笑道,
“我相公没说假话,他银子都在我这,现下全给大哥你了。”
“你叫他相公?”
中年胖子没注意听,这时才发现称呼的古怪,打量了眼雷栗俊俏却过分高大的样貌,恶笑了一声。
“你是哥儿?难怪只给这几个铜板的私房钱,是怕他出去偷人吧哈哈……”
其他土匪也跟着恶笑。
这中年胖子又道,“既然识相,咱兄弟也不为难你们,身上马车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什,老实交出来留你们一命!”
“谢谢诸位大哥。”
雷栗笑着点头做了个揖,又道,“咱就是做做小本生意,去年大旱行情不好赚不了多少银子……”
“放屁!”
中年胖子不信,“这大马这马车,说你没银子?”
“这也是家里弟弟有喜了,他婆家又是个势利眼,我这才同别人借了马车捡了这两身最体面的衣裳,回去给弟弟在相公公婆面前撑撑腰。”
雷栗连忙掀开马车帘子,给山匪们瞧里头的样子,“我这弟弟嫁过去好几年头一回有喜,才咬牙买了这些糖肉绸布过去,我相公是前几年落难入赘进我家的,家里生意全靠我一个哥儿撑着……”
这话里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话说一半留一半,配上雷栗那半难堪半遮掩的神情,中年胖子和其他山匪还真信了。
而且马车确实有些旧了,雷栗和周毅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半新,照雷栗的说法,这应该是他俩最体面最好的行头了。
中年胖子看得仔细,那马车里的东西多,好几匹绸布和两坛酒两包糖,加上钱袋里的银子足有上百两,地里刨十年也赚不到这多。
他给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带着铁锹的土匪上前去,坐上马车拉了缰绳,还有几个土匪也跳上车去,神色稀罕地摸着马车和绸布糖酒。
土匪圈子慢慢合拢。
雷栗和周毅被逼退到路的最边上,给马车上路腾出位置。
中年胖子正想坐到马车上跑路,让其他人盯着雷栗两人断后,就突然听一个提着铁勺的小个子道,
“大哥!我想起他们是谁了!他俩骗人!他们是县城里……”
话没说完,就眼前一花,刚才还在路边一米多远的人忽地就到了他边上,而他旁边拿着草刀的同伴一声哀嚎。
同伴的手被扭断了。
他的草刀也易了手。
那高大黑脸的汉子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冷静锐利,仿佛下一秒就会提着刀砍他的头,小个子直接就被吓尿了,铁勺也握不住落在了地上。
周毅没等这群山匪反应。
夺了刀后又顺势踹开两个土匪,抢了他们的铁锹,自己左右手各一个铁锹,而那把磨得发亮的草刀给了雷栗。
“现在我也有刀了。”
雷栗笑眯眯的,眼神轻佻而冷漠,草刀在日光下闪出一道白亮的光,闪过他的脸,比那些土匪更像土匪。
“截人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唯一一个杀过人的”
“就是我。”
“少他娘的骗人!”
中年胖子被他的忽然转变镇了一瞬,心里半信半疑但面上强硬,说话同时给其他土匪使眼色。
“杀人偿命!你要真杀过人,还能好生生地在县城过日子赚银子?”
“你怎么知道我赚的是干净钱?”
雷栗笑嘻嘻的,草刀在他手里晃,反射的白光晃得旁边的土匪眼晕,又被他的话瘆得一激灵。
“你以为我怎么杀了人还到处晃?我顶上可是知县徐兴哲大人,这是清米县可不是你们南江,知县大人一手遮天,若是不信”
“我杀个人你就知道了。”
“呸!”
中年胖子啐了一口,外强中干道,“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见小个子已被吓傻问不出什么来,心里暗骂不靠谱的同时,又思忖,听出他的南江口音不出奇,但这人要真跟这里的知县有关系,还是不正当的关系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干了这票也赚够了回南江的钱,杀了这两人,他就立马带兄弟老小跑路,谅那徐兴哲也追不过去!
中年胖子心电急转,定了决心神色一动,但不等他示意其他人一块冲上去,就脸上一股大力
一股剧痛!
牙齿和身体同时飞了出去!
“碰!”
雷栗一脚踹飞那胖子,见拿木棍的冲上来,手里的草刀就划开了他的胸口,鲜血飞溅一片刺红。
雷栗擦了擦脸上的血,随意一甩,对其他人笑眯眯的。
“下一个谁?”
其他土匪一看老大飞了,这人又笑得这么瘆人变态,瞬间就慌了神软了腿,还有人吓晕了。
他们原本就是南江种地的泥腿子,见过最大的场面就是杀猪,还不是自己杀而是别人杀,自己也就杀只鸡杀只鸭子,哪见过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场面。
周毅那边趁他们愣神的机会,也“碰”“碰”两铁锹下去,敲晕了两个人,铁锹尖指在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
一道红痕渗出。
除了地上嗷痛大骂的中年胖子,其他土匪们大气不敢出。
“跑!”
“跑啊!”
那小个子忽然大叫一声,扔下铁勺就屁滚尿流地狂奔,其他土匪也梦醒一般,纷纷慌忙逃窜。
雷栗和周毅没有追。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吓退他们而不是杀人的。
但中年胖子没跑,他受了一重脚又飞了两颗牙齿,顿时怀恨在心,见砍刀就在不远,趁着其他土匪乱窜,猛地拿刀冲刺向了雷栗。
“去死吧!”
“小心!”
周毅余光瞥见就是一惊。
雷栗没有放松警惕,他一直注意这中年胖子的动静,见他冲过来下意识就把草刀狠掷出去。
“咻”
破风声响。
磨得发亮的草刀直直插进中年胖子的面庞,鲜红刺目的血飞溅而出汩汩涌动,高壮的胖子轰然倒下,狰狞的面目满是不可置信。
雷栗冷眼看着那摊血。
面无表情。
思绪却飞回来了十七岁那年,那也是在这条路上差不多的位置,他一草刀砍死了隔壁村那个混子。
鲜血也是这样红。
触目惊心。
周毅看出雷栗的愣神,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去想摸摸他的头发安抚他,却脑海里忽然起了警兆。
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下意识推开雷栗,侧目看去,就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把刀子刺向自己的心口。
心口一痛。
但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痛。
周毅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一拳砸开了身前这人,紧接着一铁锹横劈过去,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嚎,才来得及看清倒地偷袭的人面容。
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子。
看着瘦瘦小小的,模样和那中年胖子有几分相似,应该是那胖子的亲人,弟弟或儿子之类。
果然
“你杀了我爹!你杀了我爹!杀人偿命!你会遭报应的!”
没人没有理会他。
雷栗见那冲向周毅的白光,看似冷静其实眼都红了,急急拉过周毅扒开他的衣裳,却没见他胸口完好无损,没有伤也没出一滴血。
“幸好……”
雷栗猛松了口气。
周毅倒是忽然灵光一闪,抖了抖被扒开的上衣,掉出了一个穿着红绳的大铜板,正是当初在姻缘娘娘庙买的那只。
只见大铜钱凹了一道痕,刚好是刀口刺向的位置。
“那老头说的真是准的?亏他用这个铁片做的假铜板只骗了我几文真铜板,还是咱赚了。”
雷栗嘀咕了两句。
抬头跟周毅对视上了,两个人都忽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傻乐了好一会儿。
第152章 151.可不能让你活守寡
土匪头子死了。
地上晕了的几个山匪被雷栗和周毅扒了衣服撕成条,绑了起来,
雷栗把那个搞偷袭的小子绑得尤其严实,手脚都反背在后面,捆成一个任人宰割的粽子,过程勒压得他大叫大喊,直骂雷栗杀人偿命不得好死。
“这里离村子有些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晓得这群山匪还有没有同伙。”
雷栗看了眼地上晕了的山匪,拿着砍刀蹲下来,用刀背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那小子的脸,“喂,你叫什么?你见了鬼的爹还有其他同伙吗?”
“呸!”
这小子还挺硬气,啐了一声还梗着脖子往刀上撞,“有本事你把我和爹都杀了!死我也要和我爹死一块!”
“早晚的事。”
雷栗可不是什么滥好人。
见他要跟他的死鬼老爹一条道,也不收回刀子,把刀背换成刀刃,等着他脸上撞出一条血痕来,痛得凄厉哀嚎,才慢慢地站起来。
把地上的一个山匪踹醒了问他道,“你们还有其他人没有?”
“还、还有老爹老娘在山里……”
这山匪被踹得腹痛不止,一问就把那点家底全秃噜干净了。
这中年胖子和其他山匪一个村的,带着家里老小一路逃难过来,刚巧碰上一个落单的富户,一念之差就仗着人多势众起了打劫挣快钱的心思。
抢到一百多两,地里刨食十年也挣不到这个数,何况这是白来的,但他们高兴之余也提心吊胆好一阵。
那富户胆子小,想着花钱消灾就没有报官,那儿的知县也不勤政事,因为明年就考课调任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懒得剿匪。
这群山匪尝到了甜头,发现自己没有被通缉,陆陆续续又抢了好几次,年关时躲山上安生了一段时间,知道南江那年灾情好转,就想在再赚几笔攒够了银子带家里老小和兄弟回乡。
但隔壁县的富户知道有山匪出没,都不咋出门了。
这伙人也不敢在县城里作祟,就流窜到了清米县,见雷栗和周毅只有两个人穿的又好,还以为这一笔简单,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雷栗和周毅听了也是无言以对。
他俩回村是看柳小草的。
三里河几个村种辣椒都很娴熟了,村里的分工管事明确,他俩不回去盯着春耕也有条不紊的。
但柳小草昨儿让人捎信儿给雷栗,说他有喜了,不到两个月没坐稳胎,近来不能进城里去看他了。
雷栗想想上次见柳小草还是上元节,等柳小草坐稳胎又有空,那得四月寒食节祭祖了。
左右家里酒楼都无事,雷栗就挑了些绸布等礼,跟周毅两个人套车回村里看柳小草,顺道了解今年春耕的情况,来都来了不看看田地怪亏的。
没想到,他们人少刚好就中了山匪的下怀。
也幸好是他俩。
要是苗夫郎带小宝或者柳小草一家上县城时,也被这群土匪拦截了,心生歹意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可不是谁都能像雷栗这样一开始就镇住场的。
“你骑马快,去村里叫人,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雷栗对周毅道,见他摇头担心地看着自己,就笑了笑,“刚刚他们带刀带铁锹的都没按住咱俩,现在他们都被绑成麻花了,还能逆风翻盘不成?”
“再说我带着刀呢,实在不行我还能跑,他们一群外来人还能比我熟悉这里?”
周毅想了想也是,就点了点头,把中年胖子脸上的草刀拔出来递给雷栗,“两把都拿着,安全为上。”
“我知道。”
雷栗接过这把滴血的草刀,笑着亲了周毅一口,“为了你跟孩子,我怎么也得好好的,不能让你活守寡自己养孩子。”
“知道就好。”
周毅略微放下心,“我快去快回,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买了这匹大马之后雷栗和周毅都学过骑马,毕竟骑马比驾马车威风多了,小生姜也喜欢被爹爹抱着骑马。
周毅说完,脱了车绳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三里河村。
“什么?!”
村长一听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还牵扯到了人命和自家村里的饭碗,立时眼前一黑,连忙让大儿子去叫人。
“对了,先别跟小草说,当心动了胎气,等栗哥儿回来再说!”
雷惊笙是雷栗的干亲妹妹。
她哥回村被山匪拦了的事第一时间就有人去告诉她了,她立时花容失色,“那我哥和嫂子呢?他们现在在哪儿?”
知道哥哥没事后,就变了脸色,气势汹汹地摇人,把园子里有力气的大妈夫郎都叫走了。
这些大妈夫郎们常年在地里干活,力气可不比汉子小多少,嘴巴又毒,尤其是桂夫郎,生的都能说成死的,撒泼般的口才一个顶十个,骂人时村里汉子都不想跟他对上。
“挨千刀万剐恶鬼扒皮的东西!敢拦我们三里河村的人!”
“有爹生没娘养的!”
“虎子去!去叫你爹去干他们的!真当我们三里河村没人了!”
小孩子尤其跑得快,叫得又大声,没多会儿,一整个三里河村的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了,半个村的青年劳力都出马了。
大家义愤填膺,拿草刀砍刀的,拿铁锹锄头的,同雷惊笙带的大妈夫郎们一起,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奔向案发现场。
周毅带了话就回去找雷栗了。
高头大马在山路上飞奔,远远看见雷栗还好端端地在路边,甚至有些百无聊赖地揪了跟狗尾草在嘴里叼着,心里才松了松。
“雷栗!”
周毅喊了一声。
雷栗耳朵灵眼睛亮,瞟见山路上一个小黑点在靠近,立时朝他招了招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担心你。”
周毅骑着马跑得近了,听见他的话就回了一句,然后从马上跳下来。
村人脚程快,没多久他们就等到了大部队。
也不知道村里怎么传的,村人们拿刀带斧子气势汹汹地来,见除地上五花大绑的几人外就没了,都有点失望,还以为要大干一场呢。
分出一部分人拉山匪去县城报官,一部分同雷栗和周毅回村,还有一些人在附近山上搜找,看有没有其他山匪的踪迹。
柳小草知道雷栗遭了山匪,急急忙忙地去了雷栗家,拉着人看了好几圈,见他确实一点事儿也没有,才放下心来将那些山匪骂了又骂。
骂得嘴巴都干了,喝了口水,柳小草又想起雷栗给自己挑的礼物,“你给我带的绸布呢?我瞧瞧花色,看能不能给桃哥儿也做身衣裳。”
“都是你喜欢的。”
雷栗同柳小草这么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喜欢什么,果然,这水蓝桃粉的绸布正中柳小草的心坎。
“这桃粉的给桃哥儿做两身,大嫂家的银银也做一身,小姑娘正是爱俏的时候,剩下的布就给肚里的娃娃做。”
“娃娃八九月就生了,还能穿俩月,明年天热了再改大。”
虽然还不知道肚子里的是哥儿姑娘还是汉子,但是小孩子不拘这个,不管桃粉还是棕灰都能穿。
“这匹水蓝的给我和大嫂做两身,二树刚给我打了两只银镯子,和这衣裳颜色正配。”
柳小草骨架小,模样俊俏,虽然已经嫁了人好几年,但穿水蓝的衣裳也不违和,反而更显得年轻灵秀。
而雷栗更喜欢稳重一点的颜色。
“你自己做主就成。”
雷栗喝了口茶水,他不懂绣花做衣服什么的,柳小草跟他说他也给不出什么意见。
“你带了酒来,我让二树去买两斤五花肉和一条鱼,再杀只鸭子跟笋炖了,给你和周毅好好去去晦气。”
柳小草边收起绸布,边说,“山里的笋发的正多,你不是喜欢吃么?等会儿回县城你们拿几根回去,我让二树去砍。”
“不用。”
雷栗摇了摇头道,“我和周毅也好久没有进山了,等下我们自己去砍就行。”
“那也成。”
柳小草点点头,听见外头有声音,就出去瞧了眼,回头对雷栗道,“是苗夫郎来了,应该是听见你的事,急忙来看你和周毅的。”
说着,苗夫郎就进了屋里来,也是瞧了雷栗好几遍,见他没事,才放下心来说道,“我在家里做饭呢,乍一听这消息真是吓死人。”
“听说还有没有抓到的山匪,大强跟着去搜山了还没回来。孩子现下都在学堂里,怕出什么事,村里还派了几个汉子去学堂守着,狗也拉过去来两条。”
“惊笙在辣椒园里忙没能过来,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中午忙完了再过来吃饭。”
“这点小事儿,还劳你们一个个地过来看我。”
雷栗撇了撇嘴,但心里是受用的,“地里的辣椒要紧,惊笙是在忙增派人手巡逻的事吧?”
“是哩。”
苗夫郎点点头道,“怕那伙土匪狗急跳墙到村里捣乱,要是把地里的辣椒苗禾苗给拔了,那可恶心人。”
“对了,怎么不见周毅?”
“他在灶房杀鸭子呢。”
柳小草笑着,揶揄雷栗道,“说栗哥儿受了惊吓,要吃些好的补补,这不,中午就要给栗哥儿做一桌大餐吃呢。”
“那咱也是有口福了。”
苗夫郎笑了笑,又道,“幸好你没带生姜来。”
“是啊。”
雷栗也点点头,“我想着路远,也就出来一天,就不带生姜了,没想到倒是刚巧,有生姜在今天怕是不会这么容易了。”
第153章 152.破防的小生姜
遇到山匪不是小事。
清米县治安虽算不上非常好,但山匪一类已多年没有出现过,听说有山匪流窜,县里乡镇都人心惶惶的。
知县徐兴哲当天就派县兵去山里剿匪了,三里河几个村也组织人手,带上砍刀农具等防身帮忙围剿。
这是后话。
那群山匪不过是三脚猫功夫,雷栗和周毅没有过多掺和,现在,他们要带上背篓去山离竹林里砍竹笋捡菌子了。
二三月份雨多。
下雨时雷声轰隆隆的,雷竹笋就发出来,争先恐后的,像是被雷声震出来。
这种笋小,又矮胖,比不上大头笋高壮,一颗笋才一斤多两斤多重,需要用小锄头挖或大锄头撅出来,不适合做酸笋,鲜吃的滋味足够美味。
这笋十分鲜甜脆爽,甚至有人拿来当水果吃的,素炒或跟肉炒是最好的,光配这笋,雷栗就能吃一大碗饭。
但老得很快,离土后两个时辰内是最好吃鲜美的,一天之内不吃滋味就大打折扣了,做成笋干味道最差。
雷栗和周毅一人拎小锄头,一人拿大锄头,各背一个背篓,边说话,边进林子里用一根树枝翻竹叶找笋尖。
这笋尖尖藏在竹叶泥土里,发出地面能明显看见的都已经老了,不脆不好吃,只有过了雷笋季节,或者实在找不到嫩笋不想空手而归的人家才会挖出去。
雷栗眼睛尖,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两颗,是一根竹鞭上的一对双胞胎。
他用小锄头挖去败叶,又挖掉泥土,露出鲜嫩的笋尖,周毅就一锄头下去,把两颗笋都锹起来。
“噗通”
两颗笋都落进背篓里。
雷栗用树枝扒拉开地面的枯枝败叶,沿着竹鞭去找,又找到了三颗,还有一小片灰白色开伞的菌子。
“灰灰菌。”
雷栗把这十几朵菌子拔出来,菌根细长,很容易拔断,但竹林里的地面不算松软,他也懒得慢慢挖整齐的菌根。
“看有没有竹鸡,打一只竹鸡回去炖菌子,再把雷笋给切片炒了。”
“好。”
周毅点点头。
不过这竹鸡很狡猾,而且能飞,竹林又密枝叶又多,他俩不是专业打猎的也没有弹弓或弓箭,只是随口嗨一句,能打到最好打不到也行。
“咕咕”
“咕咕咕”
“什么声音?”
周毅听到声音,以为是竹鸡,抬起头,却见一抹灰色从一根竹子顶端跳到另一根竹子上,跳了跳调整位置,大尾巴跟着动了动,头朝下很警惕地看着他。
“是只灰松鼠。”
雷栗倒是对它没什么兴趣,头也没回对周毅倒,“看着大只其实没什么肉,只是皮毛厚,扒了皮跟老鼠一样,特别是那根尾巴,又细又长。”
又补了一句,“肉还特别柴,不好吃。”
而且这东西警惕性强,行动灵活,就是用弹弓打也难打下来,只有村里的狗被松鼠招惹到了,或者被村里人致使,才会翻山越岭去追杀它们。
村人和狗子都不是闲的慌。
但是这灰松鼠爱去村里偷番薯吃,吃得东一口西一口的,谁不气?还爱叫,跟挑衅狗子似的。
村长家的狗以前就因此追杀过好几只,咬死了就叼回来。
那时候村里人都穷,也节俭得很,村长想着好歹是块肉,就把它们杀了扒皮吃,给了雷家一只尝尝。
挺难吃的。
雷栗的评价的是不如蛇蛇,没毒的花草蛇还比灰松鼠好抓呢。
“我倒没想吃。”
周毅摇了摇头道,“我以为是竹鸡。”
“注意些竹子跟根底下,兴许能发现竹鸡的窝,不过也可能是竹鼠,村里老人说竹鼠比灰松鼠好吃很多。”
雷栗说着,也注意着竹林根部,同时盯着竹渗竹叶。
竹林离的小动物很多,包括竹叶青这类毒蛇,一不小心被咬了,要不能及时找到解毒草,就完蛋了。
“我知道。”
周毅点点头。
竹林里的灰松鼠确实多,雷竹笋才找了半背篓的竹笋,灰松鼠就见了好几只,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松鼠窝。
这些灰松鼠似乎是跟着他俩行动,不知道是不是盯上了他们背篓里的竹笋。
太阳西斜。
雷栗和周毅挖了满满一背篓的雷竹笋,还有一背篓的灰灰菌,才发现了一只竹鸡,不过它跑得很快,他们没有追到,倒是因祸得福发现了一只竹鼠的老巢。
竹鼠老巢里没有竹鼠,只有一堆坚果和坚果壳。
雷栗有点失落。
也没想掏出来看看有什么,他现在看不上竹鼠这点口粮。
正打算打道回府,余光却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东西,大脑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扔出了小锄头。
“碰”
正中红心。
雷栗快步冲过去,见那只受了伤的竹鼠还要跑,捡起一块石头就是砸,边跑边捡起小锄头,奔过去,一锄头下去就是红血飞溅。
一如既往的血腥暴力。
雷栗把小锄头往地上擦了擦血,捡起这只一命呜呼的小东西,转身往周毅走过去,心情美滋滋的。
“今晚就吃竹鼠炖菌子?”
“好。”
周毅点头也笑了笑,“真厉害,竹鼠这么机灵也被你打到了。”
“那是。”
雷栗翘了翘唇角,“野猪我都打过,小小竹鼠算什么?把它炖了吃了,看是不是跟村里老人说的一样好吃。”
“都听你的。”
雷栗捡的菌子太多,临走前还给了柳小草半背篓。
马车跑得很快。
从心里到县城走路要一个半时辰,但马车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雷宅。
柳叶儿和雷大山还不知道雷栗和周毅遇到了山匪,见他们带了一背篓竹笋和菌子回来,还有一只竹鼠,就问了几句。
“柳小草说今年笋发的多,就去挖了一些,顺道打了一只竹鼠。”
雷栗把东西给了下人拿去厨房,边洗手边笑道,“今天咱家也吃个竹鼠,要是好吃,以后府里人去买肉时,看看还有没有竹鼠竹鸡之类,也买回来炖了吃。”
“这东西难打,该是不常见的。”
柳叶儿笑了笑说,“还是咱家栗哥儿能干,都是县城里的老爷了,还能打竹鼠回来,以前都是打蛇呢。”
“蛇吃腻了。”
雷栗顿了顿,笑眯眯地看了周毅一眼,“不过多吃也好,蛇肉还挺甜的。”
还能壮阳补肾。
周毅没翻译出雷栗这句话的意思,他一天没见小生姜了,早就想了,见小生姜跑过来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小生姜视角一下子拔高许多,被逗得咯咯笑,搂着阿爹的脖子,亲昵地跟他贴贴脸,“爹,阿爹,哪去了?”
“阿爹回村里了。”
周毅摸摸小生姜的小脸蛋,把他脸颊上吃果子沾到的汁水抹掉,“阿爹和爹爹回去看小草阿叔了,他有了小宝宝,小生姜要多一个小朋友一起玩了。”
“小朋友?”
小生姜想了想,歪头问他,“小宝哥哥,好看的?”
“可能?”
周毅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小宝一样好看,他家小生姜可能是随了他爹雷栗,有些颜控,这么多孩子里最喜欢小宝,可能就是正好吃小宝的颜。
就跟当年雷栗一眼就中了周毅一样。
“那生姜,不要小宝宝。”
小生姜摇摇小脑袋,很认真得说,“生姜有,有小宝哥哥!哥哥和生姜,玩!生姜和哥哥,玩!”
“多一点朋友和生姜一起玩不好吗?”
周毅徐徐善诱道,“小宝哥哥也有自己的朋友啊,哥哥还要念书学习呢,不能一直来跟生姜一起玩。”
“嗯?”
小生姜歪了歪脑袋,他还不能理解念书学习的意思,“书,生姜也念,和哥哥念书,和哥哥玩!”
“生姜还不够年龄念书呢。”
“嗯?”
小生姜不能理解,“为什么?”
“因为小生姜还小呢。”
周毅伸出一根手指,再比出一个数字,“生姜才一岁,小宝哥哥已经七岁了,所以生姜不能跟哥哥一起念书。”
“那、那……”
小生姜一听急了,张开两只小手,“那生姜也七岁!”
“这不行的。”
周毅被逗得笑了起来,看小生姜不明就里又着急得快哭了,连忙哄他,“不哭不哭,等生姜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就跟小宝哥哥一起读书好不好?”
“过两天,我们就回村里看小宝哥哥。”
“嗯!”
小生姜终于破涕为笑,搂着阿爹的脖子,又亲亲热热的了。
偏偏这时候雷栗又凑过来,笑嘻嘻地逗小生姜,“等看了小宝哥哥,我们又回家了,小生姜又不能跟小宝哥哥一块玩了,但是桃儿哥哥可以喔。”
“桃儿哥哥还能跟小宝一块念书、一块上下学,一块吃饭呢。”
桃哥哥就是柳小草家的桃哥儿。
柳小草来雷宅找雷栗时,经常带桃哥儿来,小生姜和桃哥儿玩了几次,已经记得这个桃哥哥了。
小宝在三里河村念书上学堂,桃哥儿也在,虽然不是一个班,但同校也算一起念书学习了。
柳小草和苗夫郎关系也好,两个孩子都是哥儿,也是好朋友,偶尔会串门一起吃饭,交流学习。
但小生姜不能理解这么多东西。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天天跟小宝哥哥在一起玩,但是桃哥哥可以,顿时就破防了,哇哇大哭起来。
第154章 153.“相公,今晚想不想玩点新的?”
雷栗哈哈大笑。
周毅手忙脚乱哄了半天,答应明天就回村里找小宝哥哥玩,小家伙才终于不哭了。
但还是气他爹爹。
小生姜的小手拽着阿爹的袖子,乌溜的大眼睛挂着小珍珠,扁着小嘴巴时不时抽噎一下,一副委屈小可怜儿样。
鼓着腮帮子圆润润的,粉白水蜜桃一样,看得他爹爹心痒痒,贱贱地伸手去捏这软软的桃瓣。
“不理爹爹。”
小生姜打掉爹爹的手,生着闷气往阿爹怀里扑。
雷栗更是哈哈笑。
看得一向心疼自家哥儿的柳叶儿都忍不住开口,为孙儿说话,“你别总惹生姜,这么小个娃娃给你惹得哇哇哭,光欺负他阿爹得了,他阿爹乐意。”
“……?”
周毅听了也好笑,瞥了眼嬉皮笑脸的雷栗,心想那哪是他乐意被雷栗欺负,他不乐意也不行啊。
哄好了破防的小崽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抓的竹鼠是只年轻鼠,肉质细嫩,清淡还有回甘,炖上菌子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鲜甜味美。
小生姜现在牙长了挺多,能啃肉了。
雷栗就挑了两块最好啃的竹鼠肉给他,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爹爹。
“爹!爹!”
见爹爹看向自己了,就还扒拉爹爹的手,叫着爹爹再夹一块给他,俨然忘了刚刚爹爹是怎么捉弄他的了。
“别光吃肉,吃点菌子。”
雷栗给小生姜夹了一筷子菌子。
小生姜来者不拒,肉的素的都吃,用小手拿起筷子,把菌子夹起来吃了,还是想要吃竹鼠肉。
“生姜要吃这个肉肉!吃肉肉,长!长好大好大!”
“跟小宝哥哥一样大?”
“嗯!一样大!”
雷栗就哈哈笑起来,逗他说,“生姜太小了,吃很多肉肉也不可能跟小宝哥哥一样大,更不能一块读书。”
小生姜本来都忘了这个事了,一听爹爹提起来,就又破防了,委屈地掉小珍珠,还攥起小拳头打他爹爹。
“爹爹坏!爹爹坏!”
小生姜人小小的,拳头也小小的,雷栗皮糙肉厚,被打几下还不如猫抓那么疼,倒是被儿子逗得可乐。
雷栗越笑。
小生姜哭得越厉害。
周毅饭没吃两口又赶忙把小生姜抱起来哄,边哄边瞪雷栗,无声质问他为什么又惹小家伙生气。
“好玩嘛。”
雷栗笑嘻嘻的,见周毅真生气了,又去哄他顺道哄小生姜。
可是小生姜现在一看见雷栗,就想起自己比小宝哥哥小,不能跟小宝哥哥一块念书,但是桃儿哥哥可以,就委屈破防,两只小手推爹爹。
他人小力气也小,使劲儿推也推不动,爹爹还一个劲儿地凑上来
虽然雷栗是凑近周毅想哄自己相公,但小生姜不知道啊,小生姜只觉得爹爹真讨厌,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见爹爹,爹爹还往上凑,真是气死他了。
眼见越哄小生姜哭得越委屈,抽抽噎噎的,周毅和两个阿爷阿奶都心疼坏了,联手把雷栗赶到一边吃饭。
雷栗乐得甩手吃饭看戏,心想周毅哄孩子真是越来越娴熟了,跟个人妻似的,又胸大屁股翘的,要是个哥儿,生了孩子奶起来肯定带劲。
雷栗边想边咂摸嘴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坏主意。
周毅哄完小生姜,把惹是生非的爹爹赶跑了其实是雷栗吃饱了就溜了,终于能安静下来好好吃饭了。
小生姜不挑食食欲又好,还会自己用筷子勺子,都不用大人盯着,自己就能吃饭,没一会儿吃饱了,还乖乖把筷子放好才从凳子上爬下来。
这大人坐的凳子对于小生姜还是有些高了,但小生姜又不乐意自己一套小桌椅,要跟爹爹他们坐一块吃饭。
小生姜吃完饭就到院子里自己溜达消食。
雷栗从旁边窜出来,还吓了小生姜一跳。
这个坏爹爹笑眯眯的,蹲下来跟小生姜商量,“今晚生姜到阿爷阿奶那儿睡觉好不好?爹爹跟阿爹有事要商量。”
“什么事啊?”
小生姜抬着小脑袋看他。
小生姜出生后就有自己的一间屋子,一岁前是跟木奶娘一块住,方便喂奶,一岁后断奶了,木奶娘离了府,就剩小生姜一个屋了。
但他还小呢。
要是晚上自己睡,冷了热了或者有点什么事情,隔着屋子大人也来不及看他,他独睡也会害怕,就轮流到雷栗和周毅屋里或者柳叶儿和雷大山屋里一块睡。
今天刚好轮到跟两个爹睡一块。
不过讲道理,小生姜喜欢跟阿爷阿奶一块睡,也喜欢跟阿爹一起睡,因为阿爹身上总是香香的,闻起来有甜甜糕点的味道。
但小生姜不喜欢跟爹爹睡,虽然爹爹也像花一样香香的,但爹爹总会捉弄他,他很困想睡觉了还逗他笑,就很讨厌。
“很重要的事。”
雷栗难得认真地说,“阿爷阿奶喜欢小生姜,小生姜要多陪陪他们对不对?等明儿叫你阿爹给你做甜糕吃。”
“明天不是回去看小宝哥哥么?”
小生姜疑惑地歪头。
“先做了甜糕再回去看小宝哥哥,甜糕好吃,小宝哥哥念书累了,肯定也想吃甜糕。”
雷栗捏捏小生姜的小鼻子说,“像我们小生姜一样香香软软的小甜糕,小宝哥哥最喜欢了。”
“生姜是小甜糕!”
小生姜开心地举起小手,同意了爹爹的话,“生姜跟阿爷阿奶睡,明儿阿爹,做生姜一样的甜糕,给小宝哥哥吃!”
“那当然。”
雷栗跟小生姜拉勾勾,笑眯眯道,“爹爹什么时候骗过小生姜?”
“嗯?”
小生姜歪头想了想,然后举起两只小手,很严肃地说,“爹爹骗了生姜好多次,这么多,这么多次呢!”
“生姜记错了,爹爹没骗过。”
“没有错!”
“肯定记错了,不信你去问阿爹。”
“阿爹会帮爹爹说话。”
“哈哈哈……”
小生姜跟他爹爹不一样,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到睡觉的点了,就拿起自己的小枕头去找阿爷阿奶。
周毅洗完澡回房,发现小生姜和他的小枕头不见了,就知道雷栗今晚又要闹幺蛾子了,就是不知道又是什么花样。
“相公。”
雷栗早就洗完澡了,连香膏都擦上了,一身淡淡的桃花香,衬得那白皙暖热的躯体越发勾人。
“嗯。”
周毅应了声,大步流星往床榻去,刚坐在床沿边脱鞋,那温香暖玉就从后面抱上来,柔软的嘴唇也贴着他的耳朵。
“今晚想不想玩点别的?”
“……玩什么?”
“……”
窃窃几声私语。
周毅的脸瞬间红到脖子,被雷栗的话震得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臊热道,“胡闹,我又不是真的……哪儿有东西给你吃?”
“假装它有不就行了?”
雷栗笑意涟涟,白皙俊朗的脸庞贴着周毅的脸,轻轻磨蹭他脸上那道疤,“就玩一次,要不我给你吃也唔……”
“……”
周毅捂着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轻声嗔怪他,“小生姜都那么大了,也不害臊……”
“害臊什么?”
雷栗挣开他的手,嬉皮笑脸的,贴吻他的脸颊嘴唇和颈项,“就玩一次,我们屋子哩得远又不会让别人听见,再说我刚生小生姜那会儿,你不是也吃过么?”
“我瞧你还挺喜欢的。”
“那不是你说你涨,又涨又疼,弄得你睡不着……”
“我现在也涨疼。”
雷栗轻笑一声,伸手过去,“我瞧你这里也难受,让我帮帮相公……”
“……”
“喜欢么?”
“……”
“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屋里又有人笑起来,低低声笑道,“相公喜欢就好,明儿继续?”
“……不。”
“不就是好的意思,我知道相公的……”
闹了半宿。
早上周毅起床还有点不敢直视雷栗。
倒是雷栗跟没事人一样,一见周毅已经起了,就懒洋洋地要他拉,然后贴在周毅身上,低低声笑,
“昨夜还喜欢么?”
“……”
周毅臊热没有说话,给雷栗穿衣服鞋子,临出门了才道,“你仔细些……爹娘跟前不要说胡话。”
“我晓得的。”
雷栗笑嘻嘻地摸他的脸,“相公脸皮薄嘛,给别人听见了,相公得跟我闹好几天……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闹。”
“……”
没脸没皮。
周毅没眼看他。
一家人吃了早饭收拾了东西,就坐上马车灰村里了,也是这时候,柳叶儿和雷大山才知道雷栗和周毅昨夜遇到了山匪。
听到那惊险的一段,老两口都有些后怕,只有雷栗没心没肺地乐呵呵的,安慰起两老,“我是祸害遗千年呢,哪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呸呸呸,乱说话。”
柳叶儿说了雷栗两句,让他做事沉稳一点,雷栗知道娘是为自己好也笑嘻嘻地应下了。
小生姜听见他们的话,但不知道山匪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惊险。
他只知道要见小宝哥哥了,一路上都高高兴兴的,刚停车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要到学堂里找哥哥送甜糕。
甜糕跟小生姜一样香香软软,小宝哥哥喜欢甜糕,也喜欢小生姜!
第155章 154.小生姜又委屈哭唧唧了
小宝这时候正在上课。
两个村的学堂一天都是四节正课。
早上八点上第一节,九点下课,有半个小时的课间,九点半上第二节,十点半放学。下午两点开始上课,三点到三点半是课间活动,第二节上到四点半就下学堂了。
时间很宽裕松散。
这也是按着村里的情况设的,又不是现代要中考高考的,也不是要科举考官,认个字儿而已,自然不会很严格。
再说了,村里哪有孩子不干活的?
宽裕的上课时间也是为了让孩子们能帮衬家里,做做家务下下地什么的,这也是劳育体育的一种。
“若是个汉子就算了,家里有点闲钱能供上的都想让自家儿子孙子念书,日后考了个功名当了官,那可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若是个哥儿姑娘,念书考不了官,还占了这么多时间连家里活也不干,指定要遭不少白眼,以后嫁人也不好嫁。”
雷栗说着撇了撇嘴。
有没有那个天赋念书另说,很多老人爹娘都盲目觉得自家孩子聪明,要是念书指定能考上,就举全家之力去供,其实大部分是吸家里哥儿姐妹的血。
但大环境如此。
大佑朝没有允许哥儿姑娘科举考官的条例,很多哥儿姑娘念书也不能像汉子一样,出去当账房先生寻工,顶多是办个小私塾也给小哥儿姑娘启蒙认字。
所以只有家里疼爱小哥儿女儿的,才会送去念书认字,虽然大多也只是念念女则夫德一类。
“这样才说明你强制让哥儿姑娘念书好。”
周毅宽慰他说,“念了书就开了智,村里的哥儿姑娘个个明事理懂规章,就是不在我们厂子酒楼里干,也好找其他出路。”
“活路多了,赚的银钱多,在家里村里也有话语权了。”
“俗话说,妇女哥儿能顶半边天。他们自己能立起来知道念书好,以后也送自家孩子去念书,良性循环。”
“我们这两个村会越来越好,咱家的生意口碑也越来越好。”
“确是。”
雷栗点点头,也笑了起来,“阿肆姑娘还写信来说,村里也有夫郎妇人想念书识字的,老师少,就从孩子班里挑几个拔尖的,去大班里教他们。”
“不少人见自家娃娃还能来教自己教别人了,面上在村里有光,都高兴骄傲着呢,送哥儿姑娘念书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汉子念书的钱是自家出的,而哥儿姑娘的钱是雷家出的,不念白不念,真念出个二三五六来,说出去村子有光。
三里河村哪家女儿念书好啊,哪家哥儿课堂上被先生夸了,谁家小子认字了几个字,村里都门清,暗自较劲儿比着呢。
这事传到了十里八乡,来这两个村提亲相看的人家都多了,特别是念书好的,可不得早早定了让别人抢了去。
那些有些小钱又够不上官亲的地主乡绅,还有县城的人家,也有动了心思的,还真成了好几门好亲事呢。
“爹!爹爹!”
小生姜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的,只听懂了念书这俩字,顿时急吼吼的,举起小手,“生姜也念书!爹爹,生姜也念书,和小宝哥哥一起念书!”
“生姜太小了。”
周毅摸摸小生姜的脑袋,“学堂里最小的哥哥姐姐都有四五岁呢。”
村里的孩子很少有启蒙的。
所以学堂的学生年龄有很大参差,大多数孩子已经过了最佳的启蒙时间,个头也大小不齐,一个班五十个人,就先按年龄大小排了,再通过考试,及格了就是二年级,接着就是三年级。
最高学到五年级。
每一个年级一年学的内容都大差不差,所以学到五年级后,要么年龄大了不念了,要么家里有银钱的就送去书塾,走科举考官这条路。
就是考个童生也好,要是秀才就光宗耀祖了,若是举人,那就是举人老爷了,说不定能当官的。
五年级的学生也会去教低年级,称一声小先生小老师,说出去,爹娘亲人在村里镇上都有光。
虽然只是村学,但村学也是学啊!能教人呢!
“生姜,生姜进去念,生姜就是最小的了!”
小生姜不明白小跟不能念书有什么关系,但他的小脑瓜可厉害着呢,“生姜比哥哥姐姐小,念得快快的,跟小宝哥哥一个班!”
哥哥他听到小宝哥哥已经二年级了,但是他进去读才一年级呢,那不行,生姜要跟小宝哥哥在一起。
“生姜连笔都不会抓呢。”
雷栗调笑他,“不会抓笔怎么写字啊?生姜还是老老实实很阿爹爹爹回县里,等小宝哥哥十天半个月才看一次吧。”
“不要不要!”
小生姜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又格外认真,“生姜就要跟小宝哥哥一块念!”
“小生姜真的要念?”
雷栗挑了挑眉,摸摸儿子的小脑瓜,“念书很辛苦的,生姜不能随时吃点心,也不能出去玩。”
“要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一直写啊写啊写,写到生姜手都酸了,小肚子都饿了,也不让小生姜停下。”
“也不能一直跟小宝哥哥说话,小宝哥哥要念书学习呢,小生姜说话会打扰到哥哥,哥哥就会讨厌小生姜了。”
“真的?”
小生姜一听犹豫了,歪着脑袋想了想,用小手把嘴巴捂住,闷声闷气地说,“那小生姜不说话了,小宝哥哥说话,小生姜再说话,哥哥就不会讨厌了。”
“可是小生姜很喜欢跟哥哥说话啊。”
“生姜不说话,哥哥不讨厌。”
“哎哟……”
雷栗把小生姜抱到怀里,笑着稀罕得亲了好几口,“我们生姜好乖喔,还能忍住不说话,等到了学堂,我们问问小宝哥哥,要不要生姜一块念书好不好?”
“好!”
小生姜高兴地点头。
他心想,小宝哥哥肯定要自己一块念书的,小宝哥哥喜欢小生姜!他还给小宝哥哥带了甜糕,小宝哥哥喜欢吃甜糕,也喜欢像甜糕的小生姜!
马车一靠近村子就被村里人发现了,知道是雷栗一家人回来,都十分热情热心地邀他们去家里做。
说他们昨儿回来受惊了,山匪正在抓呢,不用担心,要是敢来村里非把他们打断腿再送官,给雷栗两口子报仇。
又问吃饭了没有渴不渴,婶子家杀了鸡/阿叔家煮了绿豆糖水,进来吃点喝点,歇歇脚说说话。
雷栗一家人就说不用不用,回趟家放了东西再说。
这一次回村是打算住上几天的。
小生姜上回见小宝都是上元节了,这次见小宝,肯定依依不舍的,哭闹着不肯离开,也能哄他,只是周毅心疼小家伙,多住几天让孩子高兴高兴。
再说小家伙在宅子里都没什么朋友,难得下村一次,跟小朋友们多玩玩,接触接触同龄人和大自然也好。
小生姜心心念念自己的小宝哥哥,进了雷家的大院子也没有多看,催着阿爹去学堂。
周毅见现在也到学堂放学的时间了,就跟爹娘说了一声,跟雷栗带小生姜去找小宝,小生姜还抱上了那盒阿爹做的甜糕。
“给小宝宝哥哥吃。”
小生姜自己走不快,就让阿爹抱着,在学堂门口等,乌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张望着,一下看见小宝哥哥了,就高兴地叫起来,挥舞着小手。
“小宝哥哥!”
刚放学学堂门口闹哄哄的,小宝没听见小生姜叫他,正在跟同学说话,还弯眼笑,看得小生姜又气又急。
“哥哥!哥哥!生姜生姜在这呢!”
小生姜嘴里里叫着,见不管用,就从阿爹怀里下来,抱着点心盒哒哒哒地跑向小宝,“哥哥!生姜带了点心!”
路上被一个不看路的小子撞到了,小生姜摔了一跤,小膝盖都出血了,红了一块,疼得小生姜眼泪汪汪的。
但小生姜没有哭。
抹了抹眼睛,很坚强地站起来,抱起点心盒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小宝。那个小子行事莽撞但性子好,知道撞了小朋友很不好意思,要抱小朋友去给牛大夫看,见小朋友挣着说不要就急了。
“咋能不看大夫呢?都出血了!”
“就不要!”
小生姜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宝哥哥,才不要去看大夫呢,还嫌这小子挡路,很生气地看着他,鼓着脸像小包子一样。
所幸这边动静大,小宝看到小生姜了,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找小生姜。
“生姜弟弟,你怎么在这?雷爹爹和周阿爹呢?”
“哥哥!”
小生姜同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小宝地怀里,小脸红扑扑的,笑得欢喜极了,“生姜来找哥哥!爹爹和阿爹带的,生姜还带了点心,甜甜的点心!”
“是这盒点心么?”
小宝笑着摸摸小生姜的小脑瓜,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打开点心盒子,却看见里头花瓣状的甜心都碎了,不成样了。
“点心……”
小生姜一看就傻了,刚刚摔了膝盖出血都没哭,现在一看点心碎了,登时委屈茫然哭起来了。
小珍珠一个劲儿地掉,哭得脸庞鼻尖都红红的,可怜又可爱。
“点心碎了,哥哥不能吃了……”
第156章 155.闹闹闹,孩子就是这么闹出来的
“能吃能吃……”
小宝一看弟弟哭了心都化了,连忙捡起一块碎点心吃了,边吃边夸,“点心好甜,好吃,哥哥喜欢吃点心。”
“真哒?”
“真的真的。”
小宝给小生姜擦眼泪,小脸蛋软乎乎的,又摸了摸,“哥哥可喜欢吃了,是生姜特意给哥哥带的么?”
“嗯!”
小生姜乌黑的大眼睛还带着泪花,晶莹漂亮,跟黑曜石似的,声音又奶乎乎的,像只可怜惹人爱的小猫。
“阿爹做的,小宝哥哥喜欢吃,生姜带给哥哥吃。”
“那小生姜吃过点心了么?”
“没有。”
“生姜也吃点心。”
小宝挑了一块最完整的花糕,递到小生姜嘴边,看他张开嘴咬了,也只留了个小口,点心受了个皮外伤。
“再吃一口?”
“哥哥吃。”
小生姜摇了摇小脑袋,把点心推给小宝,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宝只好把这块点心都吃完了,又盖上东西盖子。
“回家再吃。生姜腿上流血了,哥哥带生姜去看大夫好不好?”
“嗯嗯。”
小生姜乖乖点头,被哥哥拉着小手乖巧地跟着走了。
“去找大夫么?”
“对,找大夫给生姜上药,上了药,伤口就很快好了,就不疼了。”
小宝边拎着点心盒子,边护着小生姜,才刚放学,打闹的同学多着呢,别不注意又撞到小生姜了。
小宝的同学见小宝突然扔下他们跑开,去扶一个漂亮雪白的小朋友,都很新奇,也跟着跑过来。
“玉蕤,这是谁呀?”
“是你弟弟么?”
“你弟弟长得真好看,也是小哥儿么?”
“他是不是来接你的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弟弟来接哥哥放学呢!”
几个同学年纪也不大,五到七岁,都是一年级的,是学堂里最小的那一批。
乍一见比自己小这么多的漂亮弟弟,都喜欢得紧,叽叽喳喳地问,还忍不住上手摸他的小脸蛋。
小生姜不喜欢别人摸他的脸和脑瓜,想往小宝哥哥身后躲,但是腿上磕破了,出了血正疼呢,一躲就更疼了,晶莹的小珍珠一下就掉了。
“哥哥,疼……”
几个同学以为是自己惹哭的,一时手足无措面面相觑,想摸他小脸的桃哥儿还讷讷道,“我这还没摸呢……”
“是生姜刚刚摔倒了,摔到腿了,腿上疼,不关你的事。”
小宝安慰桃哥儿,又揽着小生姜在怀里哄,给他吹吹伤口说痛痛飞飞,见小生姜破涕为笑,也抿唇笑了笑。
“生姜以后别跑那么快了,当心摔倒,腿又疼了。”
又想起小生姜身边没有大人,问他,“生姜,爹爹和阿爹呢?只有生姜一个人来找哥哥么?”
“啊!”
小生姜这时候才想起两个爹,指着学堂外不远处的树下,挺着小胸膛很神气地说,“爹爹和阿爹在那儿呢!生姜跑得快,爹爹阿爹都没有生姜快!”
“生姜好厉害!”
小宝边夸小生姜,边往外面瞧,见两个爹真的都在,才放下心告别了几个同学,牵着小生姜往大人那边走。
小生姜得了哥哥的夸奖,羞涩又高兴,觉得腿也不疼了,现在能绕着学堂跑两圈给哥哥看!
周毅刚刚看见小生姜摔倒了就忍不住心疼了,想上去抱起小生姜,但被雷栗拉住了,见小生姜自己站起来也没有哭,又欣慰又伤怀孩子长大了。
然后见小生姜扑进小宝怀里哭唧唧,好笑的同时又在想,到底只是一岁半的小朋友,会哭会撒娇才对呢。
雷栗刚拦着周毅不让他去抱小家伙,现在见小家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连忙上去把小宝贝抱起来。
捏捏他的小鼻子逗他,“怎么摔倒了也不找爹爹啊?都哭成小花猫了,当心小宝哥哥不喜欢生姜小猫。”
“才不会呢!”
小生姜皱着小脸,觉得自家爹爹真是坏透了,居然在小宝哥哥面前说他是小花猫,但又担心哥哥真的不喜欢。
这只小猫又扭头,睁着圆圆的眼睛,奶声奶气问哥哥,“生姜是小花猫,哥哥喜欢小花猫嘛?”
“喜欢呀!”
小宝连忙点头说,“哥哥喜欢小猫,也喜欢生姜。”
小生姜这才羞涩地笑起来,小手伸下去拉着哥哥的手,甜甜道,“生姜也喜欢哥哥,哥哥是小猫,也喜欢。”
“那爹爹和阿爹呢?”
雷栗故作伤心,问小生姜,“爹爹和阿爹变成了猫,小生姜就不喜欢么?”
小生姜还有点记仇爹爹说自己是小花猫,不过爹爹都伤心了,他就勉为其难,也喜欢爹爹小猫吧。
“生姜,生姜也喜欢小猫爹爹,没有喜欢阿爹小猫那么喜欢。”
又对阿爹周毅说,“喜欢阿爹,和小宝哥哥那么喜欢!”
“怎么双标呢?”
雷栗装作特别伤心,把小生姜塞给周毅,“爹爹那么喜欢小生姜,小生姜只喜欢阿爹和小宝哥哥,爹爹不要跟生姜玩了。”
小生姜见状,连招着小手回到雷栗怀里,捧着爹爹的脸亲了一大口,哄他道,“生姜也喜欢爹爹,超喜欢的!”
“比喜欢小宝哥哥还喜欢?”
“嗯……”
小生姜苦恼地思考了一下,他小小年纪还没学到他爹的厚脸皮,也不晓得骗人,一时间卡壳了。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
周毅连忙说和,再逗下去小生姜又该哭了。
小生姜伤得不严重。
磕破点皮,留了一点血而已,就是不上药过几天也自己好了,不过上药自然愈合得快一点。
小生姜难得见一回小宝,自是不想跟小宝哥哥分开,中午吃饭睡午觉都要跟哥哥一起,等他睡醒了发现哥哥又要上学,顿时震惊委屈了。
在一起玩还没多久呢,哥哥怎么又要念书上学了?
“哥哥能不能不上学啊?”
“不哭不哭。”
小宝也不忍心生姜弟弟哭,就说跟学堂请半天假,陪弟弟玩,明天再上学。
小生姜高兴没过两秒,一听这话又懵了,怎么、怎么明天也要上学?天天上学啊?怎么这么多学啊?
“生姜也要上学!”
小生姜气鼓鼓的,闹着要上学,还要跟哥哥一个班。
雷栗被逗乐了。
心想上学念书这么枯燥乏味的事,怎么生姜还闹着要去呢?
他和周毅也都不是念书的苗子啊,一个爱赚钱做生意,一个爱看菜谱做饭,难不成他家真要出个状元郎?
抓周的时候,这小子不抓元宝也不抓毛笔砚台,就抓着小宝乐,天天围着小宝转,也不像个有文化的。
去就去吧。
反正也不是他上,学两天就老实了。
雷栗就乐呵呵地答应小生姜,让生姜明天也跟着小宝上学,也就是跟阿肆说一声,加个椅子的事,等小生姜觉得无聊了,不想念了再接回来。
于是小生姜就高兴了。
晚上还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屁颠屁颠去找小宝哥哥,粘着哥哥睡,说了好久的话才睡着。
这事雷栗自然不知道。
雷栗乐得孩子不在呢。
雷家修葺扩建之后大得很,隔音做得好,床也够大够结实,他拉着周毅闹了半宿,第二天神清气爽的。
倒是雷惊笙夜里睡觉轻,起夜时看见阿哥房里亮着灯,嫂子周毅还出来打热水,这时就笑起他哥了。
“阿哥你也注意点啊,别小生姜还没长多大呢,就给嫂子又闹出一个孩子来,不得累死嫂子啊?”
“嘿!小姑娘家家的,还打趣起你哥了?”
“哈哈哈哈……”
“还敢笑?”
雷栗佯怒作势要打雷惊笙,两兄妹一个跑一个追,大清早就嘻嘻哈哈的,只有嫂子周毅懂事贤惠,跟娘柳叶儿在灶房里给一家人做饭。
“都二十多岁人了,吵吵闹闹的,真是,像什么样子。”
柳叶儿见了也笑骂起来,雷大山坐在院子里劈柴,听了也笑。
吃过早饭就送俩孩子去上学了。
周毅是想送小生姜念书的,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早,怕大孩子欺负小生姜又担心饿着,给小生姜准备了一个小书包,放了水和许多点心零食进去。
学不学的另说,别饿着肚子。
小生姜可喜欢这个小书包。
因为小宝哥哥也有一个小书包,他这是和哥哥同款啦!
后来小生姜发现学堂里人手一个书包,还有点不高兴。
小宝知道之后,就给小生姜的书包上绣了一个生姜,小生姜发现别人都没有被绣,桃儿哥哥也没有,就立刻开心了,还跟同学炫耀呢。
“不知道小生姜能念多久,要多念几天就好了。”
“不然周毅在村里没事干整天就带孩子,真成了家庭主夫了,虽然床上玩这个还挺带劲的……”
雷栗想着就色色了一会儿,也不指望生姜考出个名堂,多让他和周毅二人世界就谢天谢地了。
孩子上学了,他也没闲着。
他好久不进山里了,都怀念被他打过的野猪和小蛇了,于是拉着周毅背上背篓和草刀,兴冲冲地进山去了。
家里没养鸡鸭,没活干,柳叶儿拿着绣绷出去跟老姐妹们做绣活,雷大山则去田里逛,看今年的稻子和辣椒长得怎么样,也下田干一干。
他俩舍不得孙儿和自家哥儿,也知道栗哥儿不靠谱,怕周毅带孩子辛苦累着身子,就一直留在县城里。
因此好久没有下地干农活了,身子骨都松散了。
第157章 156.这下真的小鹿乱撞了
春回大地,润泽万物。
这时候山里能吃的东西可多,不提雷笋,就是野菜野花一簇簇的,嫩生甜脆,都不必在地里种春菜。
河里的鱼虾也肥美,藏在岸边水草底下,一摸一个准,不过这小鱼小虾米聪明得很,就是被抓了也能从手心跳出来,所以抓时得合手掌。
小鱼小虾米炸了香脆,配点小酒花生,吹着夜风,那叫一个美。
“爹爱吃这个,以前我进山就常给他抓,不过家里没什么银钱油得省着用,炸了小鱼后的油还得留着下回用。”
雷栗边熟练地从石头底下摸鱼虾,边跟周毅说话,“这石头鱼你摸它,它就机灵会跑,但是你用根狗尾巴草钓它又一钓一个准,呆得很。”
“村里就有老人说这石头鱼不能多吃,吃多了人也呆,关键时候不顶用。”
“不过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哪管它呆不呆,多少是块肉,又好抓,村里小孩可爱抓这个,有时我都抓不到,全给他们摸完了。”
“是这两年田里泥鳅多了,山里又危险,他们才不咋来抓了。”
“得了,够了不抓了。”
周毅闻言,见雷栗拎的小鱼篓里已经装了一半,小鱼虾米蹦蹦跳跳的,够炒一盘了,就停手把刚抓的小虾放了。
这鱼篓里装了两片大荷叶,能盛水,鱼虾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
雷栗看了眼日头,还早呢,不过巳时中的样子,就想着往山里再走一段,他以前都是在外围打转,都不知道三里河的源头在哪里,心里有点好奇。
“咱去看看这河源头是哪儿吧。”
“你不是说深山里危险,会有野猪豹子熊瞎子之类的吗?”
周毅不太赞成走太深,而且河边是野生动物的重要聚集地,来饮水的很多,运气不好就可能碰上大型食肉动物。
“山里还有梅鹿黄猄和林麝呢,你就不想见见什么样?”
雷栗面上有些向往,心里算盘噼啪响,“听说那梅花鹿身上是金子一般的颜色,还有白色像梅花的斑点,模样可爱滋味也好,因此价钱很高。”
“海胃说他前几年得了一头梅鹿,花了八十两银子,转手一买翻了几番。要是抓到幼鹿,还能割鹿茸。”
野生梅花鹿。
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著名的坐穿牢底兽之一,要是在现代,鹿是上午抓的,人是中午进去的。
周毅闪过这个念头。
梅花鹿在现代也不算稀奇,虽然野生的濒危了,但动物园里都有。
他看过好几回梅花鹿了,还上手喂过草,还有林麝黄猄和其他五花八门的动物,什么果子狸小熊猫小浣熊,连大熊猫繁育基地他都去过好几趟。
但雷栗没见过。
他就是听村里老人和外头人说的有什么,那些人大多也词穷,描述不出具体模样,说不定连林麝和黄猄都分不清。
人不就是越没见过越不知道才越好奇吗?
以前课本上学的五色鹿,说形似梅花鹿而有五色,性善而正直,能带来好运,周毅那时候就想见见五色鹿到底什么样,是不是真有五种颜色。
周毅紧了紧手里的砍刀,上山之前磨得白亮锋利,要是一刀劈过去,豺狼野猪也得避避锋芒。
但狼是群居。
一头狼还好对付,一群狼……就是跑都来不及跑的。
“下次吧。”
周毅想了想说,“隔壁镇不是有个猎户吗?等下回他到县城里卖猎物,我们问他方不方便带我们进山,他有猎弓又有猎犬,比我们单刀直入的好。”
“就知道你不同意。”
雷栗撇了撇嘴,但也知道周毅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心里没生气,“那个猎户抓头野羊都凭运气,也不晓得能不能碰到梅鹿。”
他又眼前一亮,“干脆我们自己做把好弓,养几只猎犬,再让那猎户带我们进山,他有经验咱有资本。”
“多跑几次指定能抓到梅鹿,抓到了咱就自己做了吃。”
周毅思忖了下就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就在村里问问,谁家有狼青黑猎这类猎犬,抱几只狗崽回来养,明年就能进山了。”
“明年还挺久的。”
雷栗恨不得现在就有几只威风凛凛的猎犬和两把大弓,进了山里,管它梅鹿林麝还是黄猄黑羊一网打尽。
“早知道去年伏羊节买那头黑山羊时,就下主意抱狗崽定做弓了,现下就能去打猎了。”
“哪有这么多早知道。”
周毅有些好笑,正想摸摸老婆的脑袋安慰安慰, 就听到山里传来一声空灵。
“呦~~~”
雷栗见他抬起头又停住,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主动贴到他的手心,“想什么呢你?突然发什么呆?”
“鹿。”
“什么路?”
“有鹿在叫。”
“?!”
雷栗连忙观望左右,只见青树翠蔓虫鸣鸟叫的,哪有什么鹿叫,“我怎么没听到?鹿怎么叫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周毅说,“刚刚‘呦’的那声就是鹿的声音,听起来离我们这不是很远,不知道是不是幼鹿跑到外围了。”
“这是鹿叫?”
雷栗一脸惊奇又幻灭,“我以前也听过这声,还以为是什么鸟叫得这么难听这么吵,感情是鹿。”
跟他想象中的鹿鸣一点都不一样。
说着,他又兴奋起来,“既然你说不远,那我们去看看?要是有狼,狼肯定先抓鹿,鹿被抓就会叫,听到声不对我们就跑。”
周毅犹豫了下才点头,“好,鹿机敏跑得又快,你不能看到了就追着它往深山跑,我……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做寡夫。”
“小生姜应该也不想要一个后爹。”
“后、爹?”
雷栗一字一顿,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刚想调笑周毅那声小寡夫呢,他这就惦记上给小生姜娶后爹了?
他笑了一声,笑里藏刀的,“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拉你一块死的,到了地府你也要跟我做对死鸳鸯。”
“……”
周毅顿了顿,小声哔哔,“……鸳鸯滥情,一年换一个伴侣。”
“做对死大雁。”
雷栗立马改口,“大雁一夫一妻还会殉情,等我死了你也要殉我,等你死了你就在地府等我几年吧。”
周毅:“……???”
你不是想成了寡夫给小生姜找后爹吧???
周毅有点生闷气。
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雷栗去找鹿,那头鹿时不时就叫一声,不知道是找不到大队伍在呼叫队友,还是碰到水草丰美的地方摇鹿来吃。
总之有声音定位,雷栗和周毅找起来还挺容易的,就是山里杂草丛生路不平,还水多湿滑有点难走。
那是头小梅鹿。
四肢纤细,躯干匀称,皮毛是金色偏红,沿脊背两侧有许多不规则的白色斑点,远远看去像梅花散落。
鹿角短短的,像小树枝,尾巴也短短的一抖一抖的。
它在低头吃嫩草,不时抬起头警惕又天真地看向四周,嘴里嚼嚼嚼,嚼完了又低头吃两口草,然后叫一声。
“呦~~~”
空灵又吵。
似乎是被它的同伴听到了,深山里也遥遥地回应一声,
“呦~~~”
“呦~~”
小梅鹿兴奋地蹬了蹬蹄子,仰头长长地回应同伴,没跑,应该是同伴叫它呆在原地不要乱跑,它就蹦哒哒地继续吃草。
雷栗眯起眼睛。
因为怕惊动这只小梅鹿,他和周毅没有靠太近,借着茂密的杂草树枝遮挡,盯着这头小鹿的动向。
他想捕这头梅鹿。
不过他知道概率很小,离得远障碍物多,鹿又机警善跳,一有点风吹草动,这小鹿指定跑没影儿了。
试试。
能成就成不成算了。
“呦~~~”
小梅鹿嚼嚼嚼嫩草,又叫了一声,屁股对着雷栗这边,尾巴毫无所觉地欢快地摆了摆,像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但雷栗又不是他家长。
雷栗的心就像在大润发杀来十年鱼一样冷,慢慢地举起草刀,小心翼翼地挪方位,瞄准梅鹿,用力
“咻”
破风声响。
受惊的小梅鹿立刻蹬着蹄子跑了,嘴里“呦呦”地叫着,一下蹿进草丛就不见了身影,只听见深山里的鹿鸣也慌乱起来。
“呦呦”
雷栗下意识要追,却被周毅拽住了胳膊,他急了回头,对上周毅的眼睛,想到刚刚答应他的就松了那口好胜的气。
“成了成了,我不追,我去捡回草刀可惜一点也没有扔中,不然那小鹿受了伤应该跑不远的。”
他嘀咕着去把草刀捡回来,还不死心地往小梅鹿跑的方向看了眼,转头问周毅,“你说它有没有可能被我那一下给吓死?我听说鹿都很胆小的。”
“哪可能……”
周毅正想说虽然野生梅花鹿被吓死是有,但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哪可能这么好运被他们遇上,就倏地听到几声不同寻常的碰响。
“碰!”
“碰!”
“嘎吱”
“呦呦!”
像是树枝被什么东西撞断了,又有什么东西摔倒了,然后是鹿稚嫩而凄惨的哀鸣,惊慌极了一般。
周毅和雷栗对视一眼。
雷栗笑嘻嘻地露出大白牙,摆明了在得意他今天就是运气好,神气的同时急忙捏着草刀追上去。
第158章 157.磨刀霍霍向小鹿
周毅来不及说话也跟上去。
那头小梅鹿似乎真是受惊发疯了,不受控制四处乱撞,跌到一个山坡下被树藤挂住了,还在抽搐挣扎,试图从困境里挣出来。
“呦”
“呦”
小梅鹿的叫声哀哀呜咽,深山里的鹿鸣戚戚急切。
梅花鹿是群居性动物。
在冬季梅鹿集群规模较大,可达20-30只甚至更多,由于梅鹿是一雄多雌制,春季或夏初物草丰富不愁吃喝,雌鹿产仔后就会慢慢地分开,组成由5-7只或10余只雌鹿和幼鹿构成的群体。
雌鹿和小鹿还好,要是现在山里这个鹿群有雄鹿,雷栗和周毅还抓人家的幼崽,那就危险了。
成年健壮的雄鹿站立时加上角枝的长度,能有成年汉子那么高,那角杈如树枝一般伸展分叉,长度能超过80厘米,弯曲的角尖还坚硬锐利非常。
若是一蹄子冲上来给人那么一下,肚子都能捅破了流出肠子来。
虽然雷栗没有见过成年梅鹿,也人家讲过梅鹿鹿角的凶猛,何况他从不小瞧这些动物,能生存下来的没点本事怎么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呢。
雷栗也不敢小觑。
顾不上伤不伤小梅鹿的皮毛了,利落地下到小梅鹿被困的位置,一手抓着树藤支撑自己,而后看准时机,干脆果断地了结小梅鹿的生命。
小梅鹿命没了但身体的神经还没死透,四肢不时抽搐一下。
“等一下。”
雷栗头也不回地对周毅说了,用草刀砍下一根长而柔韧的藤蔓,将梅鹿四蹄绑了,然后将藤蔓另一段扔给周毅。
“你把鹿拉上去吧,我自己能上。”
“你小心点。”
周毅拽着绳子把小梅鹿拉了上来,又伸手去拉雷栗。
雷栗脸上溅了鹿血。
一靠近,就能闻到他身上鲜热的血膻气,混着常擦脂膏的淡淡桃花香,说不上是好闻还是如何。
只是一张脸桃艳明媚,笑意肆然,晃得周毅心口跳。
周毅滚了滚喉结。
分明做生意那么谨慎保守的人,打起猎物来总是很莽撞冲动,打野猪是,杀蛇是,现在抓梅鹿也是。
一刀砍在颈动脉。
猎物都来不及呜咽就喷溅喋血了,死得干脆利落,雷栗抓得粗暴快捷,但总弄得自己一身血腥狼狈。
周毅掏出帕子给雷栗擦脸上的血。
这帕子还是生了小生姜之后,周毅才常带在口袋的,小生姜喝奶或者吃辅食点心时,嘴巴都会沾到食物残渣,周毅就用手帕给他擦。
“这帕子常给小生姜擦脸擦嘴,都有衣服奶香味了。”
雷栗笑着说。
小生姜喜欢喝牛乳羊乳,几乎每天都要喝一小碗温乳,身上就一股香香甜甜的奶味,跟只雪媚娘一样,这帕子常给他擦,就也沾了奶味。
包括小生姜的衣服、常玩的玩具,还是他的小枕头小毯子,习惯睡午觉的小床,也都有些奶味。
忽然想到了别的地方,雷栗调笑起来,“刚生小生姜那会儿,我身上是不是也带着一股奶味?”
确实是。
不过小生姜是喝奶沾上的,雷栗是体内催乳素刺激自发有的,只是哥儿的少,喂孩子不够,只能吃别的东西多催或者请奶娘卖奶羊回来。
全让孩子他爹代劳了。
周毅一听这话就知道雷栗又打趣他这事,脸热耳臊了,抿着唇看他一眼,把擦了的手帕三两下叠起来揣回兜里。
“我们快走吧,不知道那些梅鹿会不会追过来。”
梅花鹿生性胆小而温顺谨慎,轻易不会主动攻击人,更别说追杀人去有人的村庄了,所以趁早溜回村子里,人多势众,就是有雄鹿也不必怕了。
“好。”
雷栗点点头。
他们的背篓里除了在河边摸鱼时顺手采的一把野菜,什么也没有。
这种背篓是自家编的,结实又大,能放一头两百斤的成猪,这头小梅鹿只有八十公斤左右,刚好能放进背篓里背。
周毅把野菜倒进雷栗的背篓,自己背那头梅花鹿,腰上的鱼篓刚刚追小梅鹿时撒了不少水,但回村也用不了多久,鱼虾就是死了下锅时也新鲜着呢。
两人快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那群梅花鹿没有得到幼鹿的回应,又哀哀切切叫了很久,叫声由远及近,好半晌,山里没有呦呦的声响了。
雷栗真觉得周毅是自己的幸运星。
他以前进山那么多回,都没有撞见梅鹿,也不知道那呦呦的叫声就是鹿,隔了两年突然心血来潮进山一趟,就碰见了梅鹿,还是落单的幼鹿。
周毅也觉得雷栗是真幸运。
他知道梅花鹿胆小,容易受到惊吓,但吓死真是小概率事件。
他在现代那么久也就听说过几起梅花鹿惊吓而死的事,原理他也听说过,惊吓瞬间导致肌肉受到过度的压迫,肌肉细胞破裂,发生紧迫性横纹肌溶解,严重时梅花鹿当场死亡。
但最惊喜羡慕的还是村里人。
听说雷栗和周毅抓到了一头梅鹿,不管是地里干活的厂里做辣椒的,还是家里带孩子的,都稀罕地跑来看。
“梅鹿真有梅花啊!”
“哟乖乖,长得还可漂亮呢!”
“这么大只得值不少钱吧?听说县城里有人卖野羊,在伏羊节卖的,才卖了五两银子,这鹿可比羊稀罕得多。”
“那得多少啊?”
“十两?十五两?”
“哪儿!五十两都卖得!要是活鹿卖到府城里去,便是一百两都有人要哩!我在县里港口做活时听人讲的,府城的人有钱!”
村人都是都是一阵惊叹艳羡。
不过现下村里人日子都好了,一头鹿虽然贵价是贵,村人舍不得花这个钱去买,可也不眼红碎嘴子。
再说了,这也眼红不过来啊,雷家都能在县城里开大酒楼住大宅子了,还在村里办了村学,要是誰敢眼红说一句不好的,得被村人戳脊梁骨骂死。
是以雷栗和周毅背着梅鹿回家,都没人敢像当年打野猪一样,说一句割了肉分分,连桂夫郎也只是笑着称厉害。
这两年桂夫郎对雷家的态度是越来越好了,之前雷家人不在,只留一个雷惊笙并两只狗子,他还时不时去帮衬雷惊笙,有什么笋子芋头的也给送去。
村人的婶子阿叔乐衷于给雷惊笙介绍人家相亲,桂夫郎也不掺和,还给雷惊笙挡着。
“人小姑娘有主意着呢,你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那些个歪瓜裂枣的,配我娘家的哥儿得,配阿笙姑娘也好意思说,再说人姑娘自己就顶个门户了,嫁了整日给男人洗衣裳做饭,不耽误人姑娘了?”
雷栗当时听雷惊笙说还有点惊奇,那些年他和桂夫郎一个不尊老一个不爱小,爱恨情仇都能写一本书了,没成想桂夫郎还改过自新了。
也不叫改过自新,桂夫郎只是对雷家态度好了,对别人家还是泼辣不饶人的。
背着梅鹿回了家。
雷大山在地里干活唠嗑没回来,柳叶回来了在灶房做饭。
乍一听见自家门外吵吵嚷嚷的,她还奇怪,擦了手出门一看,栗哥儿和哥婿回来了,还带了一头梅花鹿。
“哟,这哪来的梅鹿?栗哥儿你跟周毅在山里打的?”
“不算打的。”
雷栗笑嘻嘻地去贴阿娘,神气又故作谦虚,“这鹿眼睛不好,瞧不太清楚东西,被我一吓,吓死了。”
“吓死的?”
柳叶儿听了也乐了,她头一回听到有东西是吓死的,“那这梅鹿怎么做?扒了皮自家吃?”
“自然是自家吃,咱自家人都没吃过就不往外卖了,不差那个钱。”
雷栗说着拿出以前那套杀猪刀,坐在院子里磨刀,刀锋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还有嚯嚯的磨刀声。
但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不觉得害怕,他们看杀猪看多了,还没见过杀梅鹿的呢,自然是好奇。
“栗哥儿!”
柳小草一向爱热闹,知道这么一件大喜事连跑来了,在梅鹿边稀罕地看,“你可真厉害,前些年野猪今儿梅鹿,比隔壁镇子的猎虎都厉害。”
“我这还是头一回见梅鹿呢,真漂亮这皮毛,要是做个衣领子或者鹿皮靴子,指定好看又保暖。”
“正好我近来空闲能帮你做,阿公阿婆都让我养着别干活,怕惊了肚子里的娃娃,差点给我闲出毛病来。”
“成啊。”
雷栗点点头笑道,“今儿我们吃鹿肉,接了桃哥儿,你叫上你家牛二树和阿公阿婆,大嫂和大树哥也在家不?”
“一家川菜馆”的需要大量辣椒,村里要定期送辣椒到县城里去,还有跟村人收购的家菜和野菜菌子。
牛大树就是负责运货去县城的,管着一队牛车呢,大小是个官儿,他媳妇儿牛小小有时也跟上县城,给家里和村里卖些布匹油盐之类的生活用品。
“都在呢!”
柳小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要他们一家人都来吃了,知道雷栗的脾气,也不推辞,高兴地应了就去叫人了。
雷家出了鹿肉,那他们家也要出些菜和蛋,帮着烧火做饭才行,不能光吃不出力。
周毅见家里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就去接孩子了,村学放学早,小生姜应该跟他的小宝哥哥回家了。
第159章 158.他就老老实实从了雷栗
鹿肉味道鲜美。
瘦肉多,结缔组织少,肉质细嫩,还含有较丰富的蛋白质、脂肪、无机盐、糖和一定量的维生素。
不管是炖煮煲汤,还是爆炒炙烤,都别有一番风味。
雷栗割了两条前鹿腿让车夫快马送到县城,一条给朱珠儿家,一条给“一家川菜馆”的蒙络和陈祥让。
阿肆姑娘、琴娘和童生是村里学堂的教书夫子,也得送一些鹿肉过去,人家来这儿相当于支教的,不能怠慢了。
剩下这部分就全做了。他们家、外阿公家、柳小草家和苗夫郎家加起来不少人呢,得摆两大桌才行。
周毅去接小生姜回来,小生姜跟着小宝回了家,正好顺道叫苗夫郎和张大强来家里吃鹿肉宴。
苗夫郎还想抓两只家里的鸡去,但周毅想起鹿肉不能跟野鸡一块吃,不知道家鸡行不行,就干脆不同吃了。
苗夫郎就没抓,而是从地里摘了一篮子小青菜,这时候的小青菜最是鲜嫩清甜,光蒜蓉清炒就很妙了。
还带了一把今天刚采的菌子。
今年菌子发得多又好,他看着喜欢,这个也要那个也摘,不小心采多了,正好雷家做宴拿过去炒了吃了。
柳小草知道鹿肉不能同鸡一块吃后,就从家里挑了只好鸭子来,家里做的腌菜酸萝卜也拿了两坛子,又叫牛二树去竹林里掘几根嫩笋回来。
外阿公家也拎了一篮子鸡蛋鹅蛋,还有自家种的芋头做的芋苗酸,村里有卖豆腐的,也买了一板过去。
想着栗哥儿他们刚回村里,家里的地又只有雷惊笙一个种,葱姜蒜怕是少,又从地里拔了一大把洗了。
几家这么拼拼凑凑的,最后拿到雷家的东西都能做一场席了。
女眷男人们又动手帮忙,择菜洗菜的,烧火切肉的,看孩子的,煮茶倒水的,大伙齐心协力没多久饭菜就好了。
有红烧鹿肉、青红辣椒鹿肉丁、瓦罐菌子鹿肉汤、一整个的烤鹿腿,还有麻婆豆腐、蒜蓉炒青菜、鲜笋鸭肉。
还打了酒。
是村里人自酿的米酒。
小孩子喝不了酒,就用柠檬泡了水,放在硝石制冰的桶里面镇着,三月荔也放进去冰,一剥开,果肉饱满晶莹剔透,吃起来冰凉酸甜可口。
这席宴够大。
大伙热热闹闹得吃了半个多时辰,几个小孩子在学堂里学了不少东西,还给大人们表演背诗和唱歌。
知道小生姜今天也去学堂了,大人们就笑着打趣问他。
“在学堂好玩么?
“在学堂见不到爹爹有没有害怕呀?”
“跟夫子学了几个字呀?”
“生姜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念书饿着没有?”
小生姜第一次去学堂可兴奋了,觉得哪哪儿都好玩,一被问就立马答了。
“好玩呢!”
“生姜才不怕呢!生姜有,有小宝哥哥!学堂还有好多哥哥姐姐,他们都说生姜好看,聪明又好看!”
“认识了,认识了好多朋友,不过他们都比生姜大……”
“没有饿着!生姜有小书包,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阿爹给装的!”
至于认识了几个字生姜自动忽略了,他还不太会抓笔呢,哪儿会认字啊。
老师看他小小年纪的,不哭不闹不捣乱就成了,也不要求他真来认字,就是高门大户家的孩子也不能一岁半就开始学习啊,这是揠苗助长。
小生姜的脑瓜子可机灵了,避重就轻快快乐乐地说,“生姜看小宝哥哥,看哥哥写字,写得可好看了!”
“生姜怎么晓得小宝哥哥写得好啊?”
“先生都夸呢!”
小生姜像个小大人似的,学着今天课堂上先生的话,“说小宝哥哥字写得、写得巧,还羞羞的,好看!”
“是清秀小巧。”
桃哥儿跟小宝一个班,见小生姜说得颠三倒四的,就开口纠正他,边说,“小宝哥的字确实好看,每回上写字课,小宝哥的字都会被先生贴出来给大家瞧呢。”
说着,又小神气地补了一句,“我也得贴了几回。”
柳小草一向是不吝啬夸奖的,听了就说,“小宝的字好看,桃哥儿的字被贴了几回,也好看,等年关了咱家贴春联,就让桃哥儿写吧?”
后头这句是对村长和村长婶子说的,两老自然说好,桃哥儿的字确实比牛金金和牛银银的好看。
“可惜我家金金不像桃哥儿,坐不住,一上课就跟屁股扎了针似的,光惦记着下课去玩了,字也不记得几个。”
大嫂牛小小叹气地笑着说,她家牛金金是个汉子,要是念书的苗子,家里指定会送牛金金去私塾继续念的。
柳小草就说,“小子嘛,这岁数都坐不住的,爱打闹说明身板结实,银银就爱静,绣的花阿肆先生都夸好看。”
“这倒是。”
牛大树没心没肺的,跟着乐呵呵地夸自家闺女牛银银,一点也没想到儿子念书的事,念不成就跟着他下地刨食呗,日后大了就相个姑娘哥儿生小孙儿。
“我家小木念书倒是还行。”
舅舅也乐呵呵地说,“学堂先生说是个念书的苗子,兴许运气好了能考个童生啥的,不过他自个儿爱木活,不念书跟他姑阿公做个木匠也成。”
“小木念书好,那自然是先紧着念书了。”
雷栗闻言道,虽然他自己不爱念书,但对知识还是抱有崇高敬意的,觉得能念书爱念书的都不是一般人。
周毅也是学习更重要的思想,先学先考考,考中了一步登天,考不上就转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学习能提高学习力,以后就是不念书了,转行学东西也比没念书前学得快,脑子活泛一点就通。”
舅舅听不懂学习力是个什么,但知道周毅是说念书好的意思,点点头赞同周毅说的,“那就多念几年。”
舅舅是传统思想,自是觉得读书比地里刨食强。
虽然说士农工商,农在第二,但事实就是农民靠天吃饭,一边受商贾的气又挨当官的剥削,工虽然地位也低,但人家有手艺也吃香啊。
读书能当官,当官多好啊,啥也不用干就有人送银子送房子,他听人说了,县老爷冬天有碳敬夏天还有什么冰敬,都是送银子的明目。
“做木工哪有念书好,木工是力气活,有银子还是继续念吧。”
村长说了一嘴。
“那确实。”
舅舅点头说,“先生说这童生试每年都有的,就在县城里考,等娃娃学个几年,下几场试试,到时候咱两家娃娃一块去,说不准谁中了就是大喜事了。”
“这好。”
村长乐呵呵的,也期盼自家能有一个读书出头的。
说着话喝着酒,时间就慢慢过了,到了散席的时候。
吃不完的菜都分了打包,特别是鹿肉不能浪费了,过二道火也是香的,给各家带回去吃。
小生姜还舍不得小宝哥哥,小尾巴似的跟着哥哥回了家,下午去学堂时,苗夫郎再一块送上学。
雷栗自然是好。
不用带孩子神清气爽,吃了鹿肉身体里火气又旺,大中午的也拉着相公进了房,对爹娘就美名其曰午睡。
周毅红着耳根,心想哪有人午睡又脱衣裳脱裤子的?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从了雷栗。
抿着唇,扶稳老婆的腰,看盛气凌凌一脸桃艳的人坐在他身上为非作歹,说着不清不楚调笑他的话。
等人累了趴在他胸膛上,撅着嘴要亲,就听话地亲他,又听话地按着他的腰,好好地让老婆泄了一通火气。
就是被老婆夸厉害的时候,周毅飘飘然之余,莫名有种自己是专用按.摩.棒的错觉……
雷栗爽完就睡了一下午。
三月已经有些暑热,屋子里放了大冰盆降温,醒来身上还是清爽的,只是肚子有点饿。
雷栗穿了短打外衣出屋子,看见周毅在灶房做饭,爹娘不在家,孩子倒是接了回来。
小生姜正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伏着小桌子用小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抿着小嘴神色认真,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还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思了。
这小凳子小桌子是雷大山做的,小毛笔和纸是让人去县城里买的,还买了两本启蒙的书回来。
雷栗凑过去瞧。
小生姜正专心致志地“写字”,也没发现他爹爹在看热闹,小手抓着小毛笔,蘸了蘸墨水就写,其实就是乱涂乱画,墨水都晕成一团黑云了。
但小生姜不觉得自己在画黑云,还觉得自己可用功写得可好了,一边看着启蒙小课本一边写,字没写出来一个,自己的小脸蛋黑了一片。
雷栗憋着笑,没忍住笑出来了,吓了小生姜一跳。
小生姜皱着小眉头,气他爹爹,“干嘛呀?生姜写字呢!爹爹不要笑!”
“好好好。”
雷栗边笑边点头,伸手指装作摸摸小生姜的脸蛋,实际把黑墨抹开了,左右都画了三道杠上去,把小生姜画成了墨水小花猫。
这个坏爹爹又哈哈大笑。
小花猫姜不明所以,觉得爹爹总是一惊一乍笑哈哈的,一点都不稳重,不像生姜,还会坐着写字了!
想着,小生姜把自己的“杰作”举起来,臭屁地给爹爹看,
“快看!生姜写的字!好不好?”
第160章 159.漂亮小宝贝的漂亮爹爹他也喜欢
“好看好看,跟小宝哥哥写的一样好看!”
雷栗闭眼夸,还说要裱起来挂墙上,等小宝哥哥一来家里就能看到,就会夸小生姜写得好看。
夸得小生姜美滋滋的。
小生姜小小年纪,也不懂什么叫谦虚,拎着“书法杰作”哒哒哒跑去给阿爹瞧,听阿爹夸自己,小生姜可膨胀了。
“裱起来!爹爹说裱起来呢!”
“好,裱起来,等会阿爷回来了,就让阿爷给生姜裱起来挂到堂屋里。”
周毅正在煮绿豆粥,中午雷栗说了想吃,他爱吃甜的,生姜也爱吃甜的,就多放了半块蔗糖。
他边应小生姜边矮身想退火,余光瞟到小生姜的脸蛋,乐了,白生生的脸蛋被画得小花猫似的,一看知道是谁的杰作。
他用手帕沾了水,给小生姜擦脸蛋上的墨痕,笑着说,“怎么写字还花了脸啊?是不是爹爹又捉弄你了?”
“啊?”
小生姜睁圆了眼睛,乖乖地让阿爹擦脸边惊讶地说,“爹爹捉弄生姜了么?生姜不知道呀。”
“小呆瓜。”
周毅给他擦干净了,笑着捏捏他的小脸,“好了去玩吧,把字放好了,等阿爷回来了就裱啊。”
“生姜知道啦!”
小生姜快快乐乐地应声,拎着自己的大字跑出去,瞧见了爹爹,想起阿爹的话,就对爹爹哼了哼。
“爹爹又捉弄生姜,不跟爹爹玩了!”
“真不跟啊?”
雷栗装作可怜兮兮地问,抱住小生姜黏糊地蹭他的小脸蛋,“生姜不跟爹爹玩,就没人跟爹爹玩啦,爹爹好可怜的。”
“哎呀!生姜的字要坏了!”
小生姜叠起小眉头,小手推着爹爹,但他人小力气小,一点也推不开。
“生姜的字重要还是爹爹重要?”
“……爹爹。”
“那生姜不哄哄爹爹?”
“……嗯?”
小生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怎么变成他哄爹爹了啊?明明是爹爹先捉弄他的,他还有点生气呢!
但一想到自己有小宝哥哥还有学堂的哥哥姐姐玩,爹爹好像真的没人一起玩,就心软软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生姜跟爹爹玩,爹爹不开心飞飞。”
雷栗听了忍笑。
这是小生姜学周毅的痛痛飞飞呢,还怪聪明的这小脑瓜。
坏爹爹心安理得地享受小生姜的哄哄,直到小生姜他阿爹叫吃饭了,才抛弃儿子美滋滋奔到灶房。
“吃绿豆粥喽!谁跑得慢不给谁吃!”
“不行!生姜也要吃!”
小生姜急了,小腿哒哒哒跑向灶房,跑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什么事,小手张了张又扭回头,看见一团黑的纸掉在了地上,还皱成了一团。
“!”
“坏爹爹!”
“还说要裱起来的!”
雷家里吵吵嚷嚷的,柳叶儿和雷大山回来吃晚饭时,小生姜和他的坏爹爹又和好了,正坐一块吃绿豆粥和荔枝呢。
主要是雷栗吃小生姜给他剥的荔枝。
小生姜觉得荔枝好吃,说明天要带大荔枝给小宝哥哥吃,雷栗就问他会不会剥,小宝哥哥喜欢吃剥好的荔枝,带给小宝哥哥还不行还得会剥呢。
“生姜会的!生姜可会剥了!”
小生姜得意洋洋的,他坏爹爹就说不信,要剥给他吃才信。
可怜的小生姜就成了剥荔枝的小工具人了,被爹爹夸剥得好,还傻傻地乐呢,给坏爹爹一连剥了十几颗还喂到嘴边,自己一颗荔枝都没吃。
因为雷栗说小孩子吃荔枝上火会变丑,变丑了小宝哥哥就不喜欢了。
“生姜好看。”
小生姜摸着自己的小脸蛋,小宝哥哥说他漂亮呢,学堂的哥哥姐姐也说他好看,可不能变丑生姜了。
见爹爹吃了好多荔枝,又奇怪地问,“爹爹吃荔枝,不会变丑么?大人不变么?”
“大人是不会变的。”
雷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爹爹吃了这么多,还是这么好看,小生姜就是长得像爹爹才这么漂亮的。”
“漂亮宝贝才有人喜欢呢,你看阿爹是不是很喜欢爹爹?”
“是呢!”
小生姜眼睛亮亮地点头。
周毅:“……”
周毅实在看不下去他教坏小崽子了,把小生姜抱去洗澡了,还想把小生姜被带歪的观念掰回来。
“可是生姜好看呀!”
小生姜摸着自己的小脸蛋臭美,还问他生姜好不好看、阿爹喜不喜欢,周毅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不喜欢。
小生姜的长相有八分随雷栗。
冷白皮,乌溜的大眼睛,小鼻子也很挺,小嘴巴话多了点,但乖巧又可爱,不怎么闹腾总是甜甜软软地笑。
任谁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漂亮小宝贝。
谁能不喜欢漂亮小宝贝呢?
周毅就喜欢,喜欢得不行,漂亮小宝贝的漂亮爹爹他也喜欢。
最后周毅还是教导了一遍不能以貌取人,要注重内在美,小生姜听得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懂没懂。
今晚小生姜跟阿爹爹爹一块睡的。
雷栗午睡时饱餐了一顿,现在又有崽子在,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难得当了一会慈父哄小崽子睡觉。
第二天还送小生姜上学。
雷栗看着小生姜背着小书包快快乐乐地进学堂,心想真是重色轻爹,一见小宝就燕子似的飞过去了。
他还琢磨着,等小生姜大一点,就送县城私塾去,考了秀才再进官学,就是不知道小生姜整日地念书学习还没有小宝陪着了,还高兴不。
反正雷栗念书是不会高兴的。
由己度人,雷栗觉得小生姜应该只是新鲜,上不了几天学就腻了,总拘在一个屋子里坐着,大人也会难受不得劲儿的。
没想到小生姜还挺能坚持。
这一上学就连上了半个多月,本来说只在村里住几天就走的,现在也回不去了,总不能孩子想上学还不给上吧?
小家伙现在每天都期盼着上学,在课堂上不能乱跑也不能讲话,也不觉得无聊,乖乖巧巧地听讲或者看别人写字背书。
有时课堂上还能回答老师的问题。
虽然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或者忘词,逗乐了一教室的人,但小生姜一点也不觉得丢脸,还乐在其中,觉得自己可勇敢可厉害了,都能回答问题了呢!
回了家跟爹爹阿爹和阿爷阿奶他们说,又被夸几夸,夸得小生姜膨胀了,更期待翌日去上学了。
中午偶尔还不回家了,跟去小宝家吃午饭睡午觉,下午又再跟小宝去学堂,放了学就跟哥哥姐姐们去玩,在田里摘小花摘狗尾巴草,还挖小蚯蚓钓小鱼。
这小鱼是稻田里的,才是小鱼苗,还不能吃,不过田里的大人们看见也不赶这些小孩子,还乐呵呵地问钓到了几条。
只是有一回小生姜不小心掉进稻田里了,摔了一身泥,跟只泥猴子似的,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来,可怜巴巴的,看得雷家人又心疼又好笑。
哦,不对,雷栗是光好笑了,哈哈大笑地笑了好半天。
雷栗还跟周毅带小生姜进山里玩。
小生姜一出生就是在县城里,偶尔几次回乡下也是在屋子里玩,都没怎么下过田野也没进过山呢,这一进可高兴了。
山里枯枝败叶多,有些地方陡峭湿滑,大人也容易摔倒,何况还有蛇鼠虫蚁,咬着小孩子了那可心疼麻烦了。
所以雷栗和周毅也没进太深,只是在山麓边缘带小生姜摘野菜,碰见能吃的菌子了,也顺手采两朵回去。
先小生姜可新奇了,瞧见什么没见过的有趣的都要问一下。
“阿爹这是什么呀?”
“这是蒲公英,蒲公英的花开了会变成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小球,风一吹,这小球就会散开了。”
“小球什么样呀?”
“等蒲公英开花变小球了,生姜就知道了。”
“喔……”
小生姜点点小脑袋,又指着一个小虫子问,“那这是什么呀?”
“这是七星瓢虫,你看它背上有七个点,所以是七星。”
“天上的星星变的?”
“像天上的星星,梅花鹿的梅花也不是真梅花呀,那些斑点看起来像梅花。”
“梅花是什么花?”
“梅花就是有五个花瓣的小小的花,等生姜长大了,去北边就能看见了,我们这边没有梅花。”
“为什么呀?”
小生姜的小脑瓜里都是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学堂上不能随便说话,给他憋坏了,一回家就叭叭叭地说话。
本来就是小话痨,现在变成机关枪了。
有些问题周毅也回答不了,就看向雷栗,雷栗就糊弄小生姜,用其他的东西吸引小生姜的注意。
小生姜的注意力有时候很集中,看蚂蚁搬家都能看一个小时,有时候又很散漫,一句话没说完就变了个话题,从红色小蜘蛛变成了白色小蝴蝶。
小生姜还去追蝴蝶追蜻蜓,幸亏周毅的注意力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然都不知道小生姜能跑去哪儿。
不过小生姜也很坚强。
追蝴蝶追摔倒了磕破膝盖也不哭,还自己吹吹伤口,说痛痛飞飞。
但一等周毅、雷栗或者阿爷阿奶发现了,心疼地哄他要上药,小生姜就委委屈屈地掉小珍珠了,撒娇说好疼呀,生姜要吃点甜甜的才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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