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0.你还真敢说


    村里的新米是统一称量的。


    因为新米要交税,一季米就交一季税,两季米就交两次,按亩产来算,税率在百分之十左右。


    税对于国家朝廷是大事,所以村长要仔细称量,记录在案,等到官衙的人来拿税米了,再通过税本一一核对。


    原本是按次序来称的,村长家是第一个,再是村头,村中,最后到村尾,雷栗家算是最末的。


    雷栗也不着急,正想吃过了午饭才架着牛车栽米去,没想到牛二树早早地就叫他们去了,说是村长叫的。


    那也行吧。


    早称早知道。


    这时候正是农闲。


    村里很多人来看热闹,看哪家种的米最少,哪家最多,下一季米能不能吸取经验,也种这么多米来。


    都是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般人也不会藏着掖着不说。


    不过方法也就那几样,挑好的种子,多拔杂草,适时施肥,适时引水流水,在平常的闲聊中都聊出去了。


    除了雷栗家。


    他家在田里养了鸭子,还养了鱼,也不常捡田螺螺蛳出来,又跑去了县城开店,像是弃养了这水田。


    村里闲话就又起了一阵。


    “农家人,就是地里刨食的,不侍弄田地来年拿什么吃食?”


    “人发达了,在县城做营生呢……”


    “营生也有亏本的一天,田地可是自家的,能传给儿子孙子呢,再说雷家不是又买了块田?种了点红薯就不管了,真是……”


    “兴许人家看不上这点红薯了。”


    那时候,雷记快餐店生意红火的消息还没传回村里。


    等知道雷栗和周毅确实赚钱了,村里那批爱闲话又论起了他们能赚多少,爱算计的,就又惦记雷家的银子或说直白点,是想吃绝户了。


    但见过了周毅的不解风情,雷栗的铁血手段把想撬墙角的都恐吓了一遍之后,爱算计的歇了声儿。


    爱说闲话的则风生水起,都跨村八卦到隔壁去了,只有村长还记着雷栗春天时跟他说的“稻鱼鸭养殖系统”。


    他想看看,这东西有没有用,要是稻米没长多少,多一份鸭子和鱼的收成也是好的,秋种就能推广到村里了。


    一见雷栗家来了,村长就马上叫人让出路来,一圈上百人个盯着雷栗家的米上称,目光炯炯的。


    盯得周毅都有点不自然,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在表演一样。


    一麻袋米大概能装200斤。


    但有些人家种出的米少,为了面子上好看,会把米装少一点,180多斤、190斤米也算一袋。


    而雷栗家有五袋,看着满满当当的,谁也瞧不出来具体是多少。


    都上了称。


    然后相加。


    村长看着账本上的数,愣了好几秒,才说,“一千零六斤,雷大山家,两亩中等水田,产有一千零六斤新米。”


    “夺少?”


    有人惊得都嘴瓢了。


    “1006斤。”


    村长缓缓地说,“也就是一亩田产了500斤的稻米。”


    “天哪……”


    “一亩地五百斤的稻米……”


    “咱村多久没出过五百斤一亩的稻米了?也就隔壁村……”


    一时议论纷纷。


    雷栗是杀猪的,对重量很敏感,早几天他就大概知道自家能出多少米,所以表情没什么变化。


    雷大山和柳叶儿听雷栗说过,心里有底,但现在一听准确的数,也有些震惊,还生出一股自豪骄傲来。


    让你们老说咱家不会种田,糟蹋田地,现在知道谁更牛了吧?


    只有周毅不知道这里的农产量,还觉得有点少,小声跟雷栗说,


    “我觉得这水稻种子不够好,等回了县城,在港口问问张大强,有没有能产六七百斤的水稻种子。”


    张大强在港口呆了很多年了,弟兄多,小道消息也灵通,比牛大树牛二树这种听跑商胡侃乱吹的靠谱多了。


    “……”


    雷栗瞟他一眼,“你还真敢说,刚产五百斤米你就想要六七百斤了。”


    “……啊?”


    周毅不明所以,认真小声道,“你不觉得有点少吗?”


    周毅的思维还停留在现代,下意识就用现代的做对比了。


    现代的稻田一亩就能实现900-1200斤的产量,在周毅老家举行的“粮王大赛”中,还有农户能够达到亩产800公斤,也就是1600斤以上的惊人成绩。


    但这里是生产力底下的大佑朝。


    “你知道么?”


    雷栗像看五谷不分的傻子,“村里水稻种得最好又是上等水田的人家,去年一亩才出不到500斤,其他人,包括村长家的水田亩产都在350-450斤。”


    “你晓得一亩田五百斤能卖多少银子么?按县城一斤米五文钱算,那就是五吊钱,二两半的银子。”


    一亩田多50斤。


    交了百分之十的税收,也能多出近45斤的米来,够一个成年汉子吃一个多月,哥儿吃的少能吃俩月。


    “喔……”


    周毅恍然大悟,然后又注意到一个点,“县城的新米确实挺贵的,在镇集才卖三文五一斤。”


    “卖是贵,收就廉价多了,要是官衙收才三文钱。”


    雷栗撇了撇嘴说,“县城米铺陈一年的米也是卖三文钱,不过县衙收的多,给钱又快,也有些田地大户会卖给县衙。”


    “米铺收是四文钱一斤,但收不了这么多新米,还可能拖钱不给。”


    雷栗和周毅说话的间隙,村长和村里的农户已经跟雷大山聊上了种田经。


    虽然稻鱼鸭共生系统是周毅提出来的,但具体的操作实施人是雷大山,也是他一直照顾水田,所以细节他最清楚。


    “对了,那些鸭子和鱼你想什么时候卖掉?”


    周毅问雷栗,“放在田里还得喂,现在卖了省时省力,或者拿回店里做菜,就不用买肉了。”


    “鸭子再养大一点。”


    雷栗想了想,说,“鱼就问一下乡亲们有没有要的,要的就便宜卖了,不卖咱就店里做菜。”


    稻田鱼是鲤鱼。


    刺相对较少,肉质也比较鲜美,村里喜欢吃的人很多,但炖枸杞叶汤,还是大鱼头搭豆腐更好吃。


    所以雷栗老是说周毅败家,明明自家就有鱼,还特地去买鱼头煮,说鲤鱼刺小又多,怕他划到喉咙……


    他都多大人了?


    吃条鱼还能刺到自己?


    下午雷栗和周毅就回县城了,带着四袋新米和两桶稻田鱼。


    鱼是卖给村里后剩下的。


    雷大山和柳叶儿留在村里照看家里和田地,跟村里的农户传授经验,加上县城的店也稳定了,就不去县城了。


    雷栗就留了一袋新米给两老吃。


    带的四袋米也不卖,留着自己和周毅吃的,主要是周毅软磨硬泡,说陈米对雷栗身体不好,新米养人,雷栗才答应了。


    不然在县城卖了又在镇集买陈米,还能赚一两银子左右的差价。


    镇集陈米便宜。


    在村里收稻谷的几天,雷记快餐店没有开张,甫一回来,就客满了。


    “你们店不开,我就把周遭的快餐店吃了一个遍,有些难吃得要死价还贵,有两家好吃吧,但又差了点味。”


    光头张大强边大口吃肉,大喇喇地说,“分明都是鸡鸭鱼肉,都是油盐灶火出来的,也不晓得你家相公怎么做的,越吃越香,半点腻味都没有。”


    “我相公的独家配方,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自然是好吃。”


    雷栗笑了笑,又说,“对了,除了稻米种子之外,我相公之前托找大强哥的辣椒,大强哥有消息没?”


    “有!”


    光头张大强拍拍胸口,得色说,“强哥出马,一个顶俩!”


    “你们不是要叶子绿色,花小小又白的,果子细长又红的草么?我问了几十个弟兄,终于给你们找着了。”


    “中川府城有一个村子就种了这种草,村里一到夏天秋天就红红火火的,常卖给县城州府的地主贵人,用作赏花。”


    “中川府城?”


    雷栗印象里有这个州府,但是离这里很远,几乎一个在大佑朝的中央,一个在大佑朝的南端。


    “是远。”


    张大强笑了笑说,“也是你们好运,有个做米生意的大商贾来我们县城收新米到北方卖,他正好带了几盆红火草,你们可以跟他买。”


    “而且他明儿就到了。”


    真是瞌睡送枕头。


    周毅前两天还想着没有辣椒粉做酸野,现在就有了辣椒的下落,兴奋地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


    虽然船是中午才到的。


    但周毅精力十足,去了肉铺买了肉,又收了卖菜郎的菜,比以往早了一个小时开张。


    雷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贴在他耳边小声调侃,“早知道你精力这么足,昨夜里就不该安安静静地让你睡觉了……”


    “啊?”


    周毅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明白雷栗的意思,耳朵红了,还没说话,就听见张大强跑着过来说,


    “周毅,那大商贾的船到了!”


    第62章 061.有钱不赚是傻蛋


    中午。


    雷栗和周毅如期见到了那位大商贾,那是个身量不算太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长着一张圆脸笑眯眯的年轻人。


    对。


    一个年轻的富n代,看上去才二十四五岁,感觉……


    很好忽悠的样子。


    雷栗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富公子,边听张大强说,


    “小少爷姓蒙,叫蒙络,他爹蒙福光据说是中川城府最大的米商,跟府城的官衙有些关系……”


    “蒙络少爷是蒙福光老爷子的老来得子,他上头还有三个嫡兄一个嫡姐,继承家业轮不到他大头,但老爷子和兄长对他宠得很,都乐意拿银子哄蒙络少爷玩。”


    雷栗闻言挑眉,“既然这么有银子,蒙络少爷怎么还自己跑来这小地方?”


    “咱这的米也不差啊,在中川府城听说能卖上8文钱一斤,收米就4文,翻了一番呢……”


    张大强啧啧两声,又指了指蒙络旁边八字胡的中年人,“不过,收米原是那八字胡掌柜的事儿,蒙络少爷是前两年接管了这一块的生意。”


    “小少爷嘛,家里呆闷了就爱跟着船队到处跑,喜欢的东西也多,好吃的,好玩的,加上性子比较软和,有些时候就容易被坑。”


    “蒙络小少爷去年来了我们这,被人坑着用十两银子买了五彩花……就是果子五颜六色的,人还喜滋滋的,估计这红火草也是这么被坑来的。”


    五彩花……


    雷栗瞟了眼周毅,见他有点心虚,显然也是想起来之前八百文的五色椒,他差点就心动买了。


    说蒙络是傻子。


    他家相公也不遑多让。


    不过,蒙络这种吃一堑又吃一堑又又吃一堑的小少爷,雷栗想要他船上的辣椒简直是易如反掌。


    都不用他特意去接近,作为港口已经打出不小名气的快餐店,蒙络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好奇心,往他家的店来。


    蒙络还被他船队上的员工忽悠着,又双叒叕请了员工一次客。


    八字胡的掌柜低声抱怨,“少爷,这些贱民都是花了银子雇的,没少他们一分一文,还这么得寸进尺,吃喝都要您请。”


    “今儿个能叫您花银子请客,明儿个就能对您呼来喝去,蹬鼻子上脸啊……”


    “不碍事不碍事~”


    蒙络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笑眯眯地和善道,“就一点银子,让大伙乐呵乐呵也好,在河上跑了这么久,都累了饿了……”


    八字胡掌柜拗不过,不高兴地吩咐下去,重点强调每个员工只能点两个纯肉两个素,省得吃,别吃破了肚子讹钱。


    底下人都知道八字胡掌柜什么德行,自动略过他的坏语气,欢天喜地起来,就是现正忙碌,不能马上来吃的,也欢呼起少爷威武。


    蒙络看了看那些带着艳羡眼神的劳工,这部分并不是他船队上的,而是本地的流动扛货干活的苦工。


    他想了想,让人去把附近几个吃食店都包了下来,再让两个小厮敲锣打鼓。


    “今儿个在港口吃饭的,我们家少爷都请了!今儿个在港口吃饭的,我们家少爷都请了!”


    “请客?”


    “哪家少爷啊哪家少爷……”


    “蒙络小少爷?他又来请客吃饭了?今个儿运气真好!”


    “弟兄们开饭了哈哈哈哈!”


    蒙络听着周遭的议论赞美,心里爽快了不少。


    但八字胡掌柜不太高兴,还试图劝说,“小少爷,您请的也太多了,那些劳工贱民又不是我们蒙家的长工……”


    周毅也不太高兴。


    他本来早早做好了午饭,中午把心心念念的辣椒买了,再唠唠嗑收收钱,歇一会儿,再去准备晚饭,晚上八点多就能关门了。


    现在他的胳膊又轮冒烟了。


    上回就那么三百个多人,就差点给周毅累死了,这会子得上千个人了吧?知道他家味道最好,大半港口的人都往这里涌,差点把蒙络都挤出去了。


    周毅忙得连辣椒都忘了,只记得炒菜炒菜炒菜……下次还是修修灶台,买两口更大的锅吧……


    雷栗也没空去坑蒙络了,他正忙着打菜。


    来吃饭的可不是每一个素质都好,要是让他们自己打,能两勺就把肉打得一个碗都满出来,雷栗不得亏死。


    幸好蒙络少爷给的银子足够多,完全不用去计算饭钱。


    太阳沉没。


    月亮东升。


    雷记快餐店歇业关店,雷栗和周毅才终于歇下来。


    周毅连喝了好几口水,像是干枯的多肉慢慢地缓过来,就是上辈子训练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累过。


    雷栗也喝了好几口水,擦了擦汗,“这行事风格,上次那个不差钱的北边货商大老板,不会也是蒙家的吧?”


    “是,就是蒙家的。”


    张大强被临时拉来当了一回服务员,此时也在店内歇着,接着话说,


    “蒙家生意做得大嘛,船队跑来跑去的运米,就顺带稍些值钱的稀罕物,有些是蒙家底下的生意,有些是底下掌事的私活。”


    “他是跑私活?”


    雷栗问,“我记着他上回来不是收米,收了好些药材干菜。”


    “这就不晓得了。”


    张大强摇了摇头说,“不过他确实是蒙家的大掌事之一,也姓蒙,好像是蒙福光老爷子的一个妾生的,有点本事就爬成了掌事。”


    “听说跟蒙络关系挺好呢,也学了蒙络爱请人的习惯,还老在外头扯蒙络的大旗,就是跑私活也没人会查他,谁晓得有没有蒙络少爷的份在里头。”


    又聊了几句,张大强也回家了,雷栗这才拿出了今天赚的银子。


    三十两。


    三个十两的纹银。


    周毅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整银,底下印着官府特有的图文,指甲用力掐一下,会留下一个浅印子。


    “蒙络少爷会在港口停留三天,等明天我们再去找他买辣椒。”


    雷栗看出周毅的心事,说,“我听见他说咱店的饭菜好吃,明儿中午还会来,不过辣椒挺贵的,张大强估计在十两一盆……”


    “呵,十两一盆的破草,去抢算了。”


    雷栗撇了撇嘴,又说,“你不说能用辣椒做很多菜?还能做成辣椒酱辣椒粉辣椒油?”


    “对。”


    周毅点点头,“辣椒可以做很多菜,川菜就是其中一个大分支,四川……中川府城兴许也有人发现了辣椒的特别,开始用它作为调料品了。”


    “中川府城知不知道不重要,蒙络少爷不知道就成。”


    雷栗笑眯眯道,“你忘了我们怎么从海胃掌柜那儿敲来的九十三两了?”


    说实话,这笔银子大到雷栗当初都有点被吓到,他就是习惯性跟海胃掰扯,谁知道他真买啊……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是踏踏实实的老百姓,平常鸡蛋贵个半文都要掰扯。


    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会吓到他们,雷栗想着缓一缓,过段时间再全给柳叶儿保管,只拿了一半出来买宅地和田。


    就这样,两老也心惊胆战好久,生怕海胃掌柜发现自己被坑,杀回来跟他们要钱……


    周毅了然,“你是想把配方卖给蒙络,交换辣椒?”


    “自然不是。”


    雷栗笑得狡黠又充满野心,“既然中川府城有一个小村子种辣椒,我们有制作辣椒的法子,蒙络又有银子和人,何不三方合作,一个出原材料,一个出钱,一个出技术呢?”


    “这样,我们一分钱不出就赚一大笔银子,能不能成都不亏,这还是你之前教给我的方法。”


    “你说的有道理。”


    周毅醍醐灌顶。


    之前海胃掌柜去村里找他要汤包配方时,他就和雷栗商量过是合作分成还是买断,当时缺银子,就简单粗暴地选择了买断。


    现在不缺钱,有技术,有供应商,还有个人傻钱多好忽悠的大金.主在跟前,天时地利人和……


    有钱不赚是傻蛋。


    “我们还能跟那个村子写契画押,让他们只能把辣椒卖给我们,不得卖给其他人,特别是跟我们一样做吃食生意的。”


    雷栗说,“我们直接开大酒楼,做贵人有钱人的生意,也卖一两银子一盘菜怎么样?”


    “咱家的酒楼最好是开在河边江边,方便来往中转,中川府城要开最大最好的,毕竟蒙家就在中川府,张大强还说蒙家上头有人护着。”


    “对,还能跟官家合作,就是你说的官民合作,让其他酒楼不敢偷学我们的配方,抢辣椒的供应。”


    雷栗越说越觉得可行,“辣椒酱的制作就留在村里,让他们做,我们直接收做好的酱料,再通过蒙家的船运到各个酒楼,船是自家的,成本也能控制下来了。”


    “啊?”


    周毅听得目瞪口呆,“但是那些配方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从书上学来,这么据为己有不太好吧?”


    之前坑海胃只是赚点小钱,现在都快搞上垄断了……


    “有钱都不会赚。”


    雷栗白他一眼,又叹口气说,“那就带他们一块赚钱,赚有钱人的钱成了吧……”


    第63章 062.打劫个人也不算什么吧


    蒙络的船队很大。


    光是船上固定的员工就有五六百人,少部分是厨师佣人等服务性人员,大多数是护卫队,因为河上也会有水盗。


    张大强说的红火草就明晃晃地摆在船上,正是果期,绿叶之间,是指头细长、红火鲜艳的尖果实。


    就是辣椒。


    周毅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感觉很像川蜀地区的二荆条。


    二荆条辣椒香味浓郁,口味香辣回甜,色泽艳丽,可以做菜、制作干辣椒、泡菜、豆瓣酱、辣椒粉、辣椒油等等,是非常好的调味品。


    这代表雷栗的计划大概率可以实施,前提是说服傻白甜的蒙络少爷。


    蒙络是典型的不愁吃喝富二代,生意的事有八字胡掌柜帮衬,账本也看不太懂,一天除了到处乱逛就是吃吃吃。


    雷记快餐店的饭菜挺合蒙络胃口的,于是第二天他早早地来了,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客人还有点失望。


    “蒙络少爷。”


    雷栗一见蒙络就像见到了行走的金库,眉开眼笑地迎上去,“不知道您想吃什么菜?店里今天出了新菜色,酱油鸡、醋鲤鱼和沙姜焗排骨,都非常好吃。”


    “沙姜是什么姜?”


    蒙络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知道品鉴,对后厨调料一概不懂,“姜黄花我倒是见过,一簇一簇,粉色的,很漂亮。”


    “沙姜是一种极具特色风味的调料,野生沙姜味道更加辛辣明显。”


    周毅解释说,“它的学名叫做山柰,开白色花,唇瓣基部有紫色花斑,根茎除了做调料,还有散寒,去湿,温脾胃,辟恶气的功效。”


    “从它的根茎,也就是沙姜中提取出来的芳香油,可作调香原料,定香力很强。”


    不过,周毅总觉得会喜欢沙姜这种香辛料气味的人大概率是个吃货,因为他本人就很喜欢沙姜的味道。


    “喔,原来是山柰……”


    蒙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好像没见过,不过听起来很有用的样子,那就给我来一份沙姜焗排骨,酱油鸡也要一份,我喜欢酱油鸡,爽滑细嫩。”


    “好的,蒙络少爷。”


    雷栗笑眯眯地应了,又说,“外面人多嘲杂,不如到里面去?里头是我和相公用餐的地方,比较安静。”


    “好好好,有劳了。”


    蒙络连连点头。


    昨天人多得差点把他挤出去的场面着实有点可怕,虽然他个人不轻视劳工百姓,但那些汗臭味确实……有点影响用餐的心情。


    而且八字胡掌柜说有小偷,他的随身玉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偷了,这导致八字胡掌柜愤恨地嘟囔了很久。


    蒙络听得都快起茧子了,把自己的一块羊脂玉玉佩送给他,八字胡掌柜才眉开眼笑地聊起了生意。


    但是又说起今年的米没有去年的好,价格却没有变化,四文钱一斤的米真是吃人,乡下明明只要三文就能买到……


    蒙络见八字胡掌柜又要不高兴地反对自己进去,心下叹气,连抢在他前面说,“胡掌柜你自去吃饭吧,不用跟着我……”


    “那怎么行呢?”


    八字胡掌柜翘起胡子来,瞪了一眼雷栗,“说不准这些贱民让您进里头去,是要趁机打劫勒索您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那是别人心眼坏。”


    雷栗皮笑肉不笑地跟他对视,暗戳戳阴阳他道,“我们家店可是最干净不过了,不信掌柜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雷记快餐店物美价廉,两个老板心肠善良。”


    “除了有心里脏,嘴巴不干不净的人恶意诋毁,胡掌柜明查秋毫,应该不会听信谣言,不信我们吧?”


    “我……”


    八字胡掌柜噎了一下,随即指着雷栗的鼻子向蒙络叫道,“少爷,您看这些贱民多油嘴滑舌,您要是进去了,被骗了卖钱都不知道……”


    雷栗依然笑眯眯地睨着胡掌柜,面上和善,心里已经在盘算找个机会掰断胡掌柜的手指了。


    他最讨厌别人拿手指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欠揍。


    “好了好了,胡掌柜少说两句。”


    蒙络连忙从中调和,塞了十两银子给八字胡掌柜,“我相信两位店主是好人,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去忙吧。”


    “那、那好吧。”


    八字胡掌柜揣着银子心满意足,临走前还哼了一声雷栗。


    雷栗依然带着笑,只是那双墨色的眼睛微眯了起来,人都杀过了,今晚套麻袋打劫个人也不算什么吧?


    “……?”


    周毅察觉到什么,狐疑地看了眼雷栗,见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看过来,就不自觉抖了一下胳膊。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发生。


    雷栗请了张大强临时代替自己打菜收钱,自己和周毅则借着端菜的由头,进里屋找蒙络谈起辣椒生意。


    “啊……”


    蒙络听得有点懵,“你是说,我只要拿出几盆花,开几个酒楼就能赚得盆满锅满么?”


    “蒙络少爷。”


    雷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问,“您吃过我们家的饭菜,觉得怎么样?”


    蒙络毫不犹豫地点头,“非常好吃。”


    雷栗又笑着说,“我相公说过,抓住一个人的心,就是抓住他的胃。”


    蒙络闻言被逗笑了,“我有个姨娘就是有一手好手艺,才能一直留在我爹的后院里,她做的面点甜汤连我娘都夸赞呢……”


    “好吃的食物能让人高兴起来,也能得到别人的喜爱。”


    雷栗话锋一转,“但蒙络少爷您有没有想过民以食为天,食以价为先,很多百姓根本吃不上这样好吃的东西呢?”


    “这……”


    蒙络鹈鹕灌顶了一样,又有些疑惑,“这你跟我说的辣椒生意有什么关联?”


    “现在的酒楼卖的饭菜太贵了,让很多百姓都望而却步。”


    雷栗说,“如果饭菜价格降下来,或者像我们的快餐店一样,能够自主选择菜色和合适的价格,是不是就有更多的人能吃上更好的饭菜了?”


    周毅听着雷栗忽悠蒙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被雷栗暗戳戳地拧了一把就老实闭嘴了。


    蒙络跟着船队走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贫困百姓,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容易心软又做不了那么多,就叫人布善施粥。


    对自家的工人,他也很爱请他们吃饭,大方地管饱。


    每当听到他们的激动和感谢,蒙络就会很开心很畅快,比自己吃到了美味赚到了钱还高兴。


    但是他从没想过还能让饭菜的价格降下来,如果都是雷记这样物美价廉的快餐店,似乎,好像,很多百姓都能吃得起?


    不说每天都吃,一个月吃上几次还是可以的吧?


    蒙络若有所思,完全没发现自己掉进了雷栗的陷阱。


    “如果我们用几棵辣椒,去增加饭菜的口味,提供更多的选择,开很多这样的廉价快餐店,很多老百姓就能像少爷您一样尝到更多美味。”


    “我们也能赚很多的银子,虽然您不贪图钱财,但有钱才能帮助更多的人啊。”


    雷栗循循善诱,“您昨天也瞧见了,当您请客提供免费的餐食时,在这么多家快餐店里,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我们的快餐店,而在平时,我们店里的生意也是最好的。”


    “而这只是因为我们受到了资金和时机的限制。”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和人脉,就能把我们的快餐店从这里,清米县城开到中川府城,我们不仅可以让老百姓吃上更好的食物,还能赚达官贵人的银子去帮助更多穷人。”


    “可是……”


    蒙络有点迟疑,“达官贵人不会到这样的快餐店里吃东西吧?这里人多,太……”脏和杂乱了。


    不管雷栗和周毅的卫生做得有多到位,总有些没那么讲究的人会在地上、在桌子上吐骨头,甚至随口一吐唾沫。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们可以针对达官贵人和富家子弟开一些高大上的酒楼,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楼,就像蒙络少爷您昨天去的山珍酒楼。”


    雷栗笑了笑说,“说起来,山珍酒楼的掌柜和我们还认识呢,他有些汤品就是我们卖给他的配方。”


    “他的做法我们是一样的,但却能用精美的包装和更昂贵的食材卖到一两半两银子一盅,而我们食材比较普通,又免费提供以吸引更多的客源,这就是针对不同人群的不同营业方式。”


    “哇……”


    蒙络少爷恍然大悟,有些名词在他听来有点一知半解,但这就显得雷栗很专业,很厉害。


    雷栗语速变缓,但语气强调而诱惑,“蒙络少爷您看,只要投入几棵辣椒和一点点银子……我相信对于您这样的贵人来说,这一点银子并不多。”


    “但只要一点点银子,就让很多老百姓吃上好吃的饭菜,就能看到很多小孩子餍足可爱的笑脸。”


    “蒙络少爷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我相信您也不想让年迈的老人,幼小的孩子、喂奶的母亲吃不上米饭和肉……”


    雷栗又笑了笑,“而且我听说您上头有三个哥哥和姐姐,蒙福光老爷也很喜欢您,难道您不想在他们面前做出成绩,获得他们的夸奖么?”


    第64章 063.把周毅饱餐一顿


    总之,蒙络被完全忽悠了。


    吃完了饭,结了饭钱,蒙络就叫人把船上的辣椒送了过来,给周毅做实验,还高高兴兴地给了雷栗两张一百两银票当做定金。


    一百两的银票。


    还是两张。


    雷栗不是第一次见到银票,他有时给曹大夫送药材,看到有钱人家的夫人或公子来买人参和金不换等补药,就会从绣着金丝花纹的钱袋里掏出银票。


    但雷栗是第一次摸到银票,还是一百两这么大的面额,就是他和周毅违背契约,带上爹娘逃到外地,这两百两加上积蓄都够他们一家生活二三十年了。


    还是不赚银子也不愁吃喝的那种。


    而且……


    依照蒙络少爷那傻白甜,又容易心软的性子,都不一定会报官通缉他们,顶多叹两句识人不清。


    雷栗把银票看了又看,心情愉快得想哼歌,不费一文钱,动动嘴皮子,就拿到了这么多银子,真是让人想……


    “你不会想携款潜逃吧?”


    周毅迟疑出声。


    雷栗轻轻睨他一眼,“放心,我跑路了也不会扔下你的,毕竟你的户籍还在我家……我也舍不得你的。”


    墨色的眼轻飘飘地扫向周毅的下三路,轻佻带笑,又带着些熟稔回味,看得周毅耳朵都红了。


    “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


    雷栗理不直气也壮,要不是正直中午还在营业,临时工张大强也随时会推门进来,他还真想把周毅推倒了试一试新姿势。


    总是那一种也是会腻的,多尝试几种也能更好地揣上崽子。


    “……”


    周毅脸臊地抿了下唇,又有点良心不安地说,“刚刚你只和蒙络说了辣椒生意的好处,为什么不和他说风险?”


    雷栗挑了挑眉,反问他,“什么风险?”


    “比如,西岭府城的口味偏清淡,中川府城的百姓可能也不喜欢辣味,辣椒在百姓中的接受度低,快餐店就开不下去。”


    周毅说,“我们开辣味酒楼也可能会被其他酒楼联合排挤,还可能遇上舆论战……就是被传坊间谣言。”


    “谣言说辣椒有毒,辣椒吃了对人有害,毕竟辣是痛觉,而且确实会有些人对辣椒过敏。”


    “这种商战并不少见,我们能找蒙络做靠山,其他酒楼背后肯定也有一些依仗,说不定比蒙家米铺的势力还大。”


    “如果我们想搞垄断,又确实生意很好,难免不会动到人家的蛋糕。”


    雷栗注意到了几个新名词,里面有一个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蛋糕是什么?镇集那种鸡蛋糕?”


    “不是,它是一种西点……就是和传统的甜食有点不一样。”


    周毅解释说,“它是用鸡蛋、白糖、小麦粉为主要原料,以牛奶、水和酵母等作为辅料,经过搅拌、调制、烘烤后制成一种像海绵的点心。”


    “这种海绵状物体叫做蛋糕胚,再用牛奶打出奶油,涂抹在胚上,画出一些花纹,然后用水果装饰……”


    周毅顿了顿,意识到话题骗了,又微蹙起眉,“我们先谈论蒙络的问题,不和他拆分这些细节,说明风险,他的钱和精力很可能会打水漂。”


    “打就打呗,我水漂打得最好了,让蒙络少爷也打一打。”


    雷栗说了个小笑话,见周毅依然严肃,不以为意道,“你不会真以为蒙老爷会让蒙络跟两个小老百姓搞那么大的生意吧?”


    “最多就投几千两银子,这点钱对那么大的米商老板来说,估计还没有我打水漂的水花大,一遇到大的难处,或者碰到得罪不起的人物,孟老爷肯定不让蒙络跟我们玩了。”


    “不玩就不玩喽。”


    雷栗耸了耸肩,“反正败的又不是我们的银子,说不准我们还能挣不少,蒙络少爷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吃点苦头,摔个大跟头不好么?”


    “不是你说的吗?哪有人随随便便就成功,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周毅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发现雷栗说得还挺有道理,又有点怪怪的……这不是诈骗吗?!


    也不对。


    雷栗确实有做实事的念头,但是完全顺其自然,能成成,不能成就算。


    对蒙络的态度也是。


    虽然我忽悠你了,跟你说能赚钱,但没说一定不会亏啊,你爱信信,不信算了。


    ……蒙络一定不会相信,雷栗说那么多只是想省钱,白嫖他的几棵辣椒。


    周毅欲言又止。


    穿越前他还是个遵纪守法的退伍兵,现在他倒有点像土匪的帮凶了,还是家务活全包没有工钱的那种。


    “想那么多做什么?”


    雷栗瞟他一眼,把银票小心仔细地叠好,收在衣服的内衬口袋里,“蒙家家大业大,还能被我们两个小人物整垮啊?”


    “安安心心坑……做生意就行了,反正你也得到心心念念的辣椒了,今晚上就做个辣味的菜,彻底把蒙络少爷收买?”


    “……好吧。”


    周毅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点头。


    他能想到的风险,蒙络再傻白甜,也是大企业的小公子,身边还跟着精明的八字胡掌柜,应该对这些问题了如指掌吧?


    并没有。


    蒙络自觉自己终于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怕八字胡掌柜又来唠叨他,说雷栗和周毅的坏话


    蒙络是真心觉得雷栗人好,周毅做饭好吃,不想听八字胡掌柜诋毁他们,而且这么物美价廉又新颖的模式,肯定能大赚特赚。


    压根没想到还有风险这东西。


    蒙络小少爷出门生平最大的风险就是容易被人坑,他还不幸运地遇上了雷栗,雷栗最喜欢坑人了。


    蒙络只在县城停留三天,收到了足够的新米之后,他就要带船队启航了。


    临走前还特意去了一趟雷记快餐店,说等他回了中川府城,跟爹和兄长要到足够的银子和人再来。


    在蒙络的猜想里,这么大的生意少说也要上万两吧?


    毕竟府城的物价可不便宜,租一家地段好点的酒楼一年就得几百两,要是买一家就是几千上万两了。


    还有门面装修、人工、食材原料、往来货运……都是要银子的。


    “我和相公就等着蒙络少爷的好消息了,不过好酒不怕酿,蒙络少爷准备妥帖些再来也成。”


    雷栗连哄带骗的,笑眯眯地送走了蒙络,转头就把这事忘了,拉着周毅回屋研究生。


    雷栗这两天心情美极了。


    坑了一大笔钱,店里生意又顺,周毅也很听话,要亲给亲,要脱就脱,耳朵红得要死,也会听雷栗的话去做。


    跟之前找各种理由推推拖拖时简直判若两人。


    雷栗吃得很好。


    各种意义上的很好。


    倒是周毅有点不太美妙,因为雷栗牙齿挺尖利的,又爱咬人,喜欢在周毅身上到处啃啃啃留印子。


    周毅的后背还被雷栗抓出了很多血痕,结着血痂,看上去颇触目惊心。


    雷栗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儿,将捣碎了的草药敷在周毅背上,这是止血促进愈合的,总不能旧伤没好又加新伤吧?


    要循环利用的。


    幸好周毅的皮肤是小麦色,有牙痕咬痕也不太清晰,只要不是凑近仔细地去看,就发现不了。


    雷栗的皮肤是冷白色,随了他娘柳小草,干很多农活,晒几天大太阳也不会黑,就是黑了也很快能养白回来。


    幸好周毅不爱咬人,偶尔情难抑制,留下的一星半点的印子也是在衣领之下,被完美地遮掩住。


    要不然在这什么都缺少的古代,周毅都不知道用什么去遮吻痕。


    胭脂是可以。


    但太贵了。


    雷栗肯定不会给钱的,他宁愿顶着吻痕被外头人打趣,而且那个人说得太过分的话,雷栗还可能大半夜去套麻袋打他。


    雷栗是说到做到的。


    比如八字胡掌柜,总是阴阳怪气的,雷栗看他不爽,张大强也看他不爽,两人背着周毅一合计,找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套了八字胡掌柜麻袋打了一顿。


    雷栗打完人,回来时还大大咧咧地躺到周毅怀里,笑着说相公亦未寝,将周毅饱餐了一顿。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月。


    三里村已经种下了秋季的禾苗,雷大山和柳叶儿在村里没有来县城。


    因为赚了很多银子,雷栗难得大方一回,不打算回村翻修新房了,直接在县城买一处宅院,把爹娘接过来。


    就算爹娘舍不得村里,不愿意过来,雷栗和周毅两个人也是要住的,总不能一直挤在那件狭小的屋子里打地铺。


    除了宅院,还有家具。


    雷大山是木工,为了省钱本想自己打一整套,但雷栗一想爹那么大年纪了,就去找了另外的木工做。


    雷栗买屋子找的也是朱珠儿的相公,因为他跟牙行比较熟,木工也是他找的。


    最后,雷栗买了一家离港口比较近的小宅子,只有里屋和一个小院子,不过院子里有井,打水比较方便,但价格也贵一点。


    第65章 064.“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


    入住新家的第一个晚上,雷栗就试了新床。


    睡三个周毅也不拥挤的大床,没有雕花,但非常结实,雷栗忽然将周毅推倒在床上,人高马大的汉子摔压上去,只是发出沉闷的重物着落声。


    雷栗笑了下,“要是乡下的那张老床,现在就很长地‘嘎吱’‘嘎吱’,你又该说爹娘会听到了。”


    不仅是扑倒周毅时,有时候翻身翻大了,也会发出一点嘎吱嘎吱的声响,房子隔音又不好,很容易就被雷大山和柳叶儿听见。


    然后第二天,周毅就会被柳叶儿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一副辛苦他了的表情,看得周毅心虚又尴尬。


    所以雷栗故意闹腾时,周毅一般都会选择顺着他。


    “隔音不好,你知道还乱来……”


    周毅耳根有点红,看见雷栗坐在自己的腿上,带笑的眼瞳饶有兴味,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手不太熟练地托住雷栗的腰,防止他掉下去。


    “哪有乱来?”


    雷栗笑得轻佻,娴熟地一手搭着周毅的肩膀,一手揽住他的颈项,微低头亲下去。


    “张嘴。”


    雷栗的身高比他矮半个头,但坐抱的姿势,将雷栗托高了一些,把平常微仰的视角拉成了垂睫俯视,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雷栗喜欢这样俯视的主动位。


    能把周毅每个细微的神色变化都收入眼底,也能看清他眼底的克制和欲色,还有稍微的雀跃羞涩。


    虽然抱人的手还相当青涩,但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周毅就不会抱,而是把人一把推开吧?


    二十八岁。


    这么大龄还没娶亲的多,没碰过异性的也有,这么克制又青涩的,还真是少之又少,而且正中雷栗的死穴。


    他就喜欢这样式的。


    “周毅。”


    雷栗眉头挑高,带笑调侃,“怎么这么害羞?抱一下亲一下都这么生涩……”


    “做菜的时候,那么多菜色和做法,那么多调料,也没见你有出错的,怎么到这里就不会了?”


    “学习力是随着经验和年龄增长的。”


    周毅耳红,还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菜,所以对做饭得心应手,如果你了解了大多数做法,又了解肉和菜的种类和特性,你也很容易上手,还能举一反三。”


    “比如糖醋鱼和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鸡翅是类似的做法,红烧肉、红烧排骨、红烧鸡翅也是,还有煲汤和煮粥就更简单了……”


    周毅话说到一半,就被雷栗捏住了嘴巴。


    “我跟你说……你和我说做菜?”


    雷栗明知道周毅的性格,还故意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周毅,难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没什么。”


    雷栗眼睛眨了眨,笑着说,“周毅,你教我做菜吧?”


    周毅愣了一下,“好啊,但是为什么学做菜?灶房里油烟味很重,窗户又小,空气没那么流通,对你的健康不太好。”


    “而且后厨有两个人做饭的话,前面就没有人招待了……请个招待员?帮你分担一些工作,你就收钱好了。”


    雷栗闻言,笑的眼睛更弯,调侃道,“这么好?怎么不找个人帮你做饭?”


    “我目前还应付得过来。”


    周毅又想了想,“如果你有认识的人想跟我学做饭,也可以收一个学徒,你应该不会请不认识的人进后厨,因为你不知道他学了之后,会不会背刺我们。”


    “虽然你总是笑眯眯的,心地也好,但其实心里防线很高,不太会信任别人。”


    雷栗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忽而就淡了,“那你觉得我相信你吗?”


    “不完全信。”


    周毅神色坦然地回视他,“不过我会等到你完全信我的那一天,不信我也没关系,我信你。”


    “……”


    雷栗静静地看他三秒,忽然贴上来,接了一个很深的吻,微微喘息道,“你说这么好听的话,我也不会给你奖励的……”


    “不过你有想要的,可以跟我讲。”


    想要我信你……


    也可以。


    信任不是一天两天的。


    雷栗现在就不太信得过周毅的技术,跟他在做饭上面的天赋,不说天差地别,也是毫无关联。


    闹腾了很久,才终于在周毅怀里沉沉睡去。


    周毅难得有些睡不着,怀里多了个人,自己主动搂着的,温热又沉甸甸,感觉心也踏实了。


    周毅摸了摸他的脸,不自觉地盯着看了很久。


    棱角分明,英朗帅气,个子高,皮肤还白,身材也好,腿长……屁股翘,虽然有点毒舌,但是心肠不坏。


    不知道为什么雷栗以前总会说他不好看,问周毅是不是嫌弃他,总担心周毅会跑了,特别是那次周毅凌晨出门砍笋,雷栗跑那么急出来,脸色那么差。


    周毅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奇怪地想,难道不是他更不好看吗?


    在路上都能吓哭小孩,桂夫郎家的虎娃就被他吓哭好几次,桂夫郎和雷栗又不对付,搞得桂夫郎老觉得他是在拿小孩撒气。


    周毅挺冤枉的。


    也觉得雷栗应该更自信点,……雷栗更自信点不会招两个婿吧?


    虽然雷栗说喜欢他,但感觉比起喜欢他,雷栗好像更喜欢跟他接吻做.爱……他以前还说他去过勾栏妓院。


    哦。


    他上次还说照顾他坐月子,和别人生完的月子。


    周毅忽然陷入了沉思。


    雷栗一觉醒来觉得周毅有点怪怪的,总是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一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还有点自我谴责。


    这是怎么了?


    偷他钱了还是昨天半夜踢他下床了?


    雷栗数了数钱匣子里的钱,一文没少,又摸摸自己身上,除了滚床铺会出现的正常不适感,就没其他的了。


    那不然是……


    昨晚他说周毅做得不好,周毅委屈伤心,又不敢跟他生气?


    雷栗想了想,觉得多半是这样,又想了想,大方地数了十文钱……二十文钱出来,边给周毅边道,


    “昨晚做得其实还不错,只是有点不熟练,对来几次就好了……今晚继续?”


    “……啊?”


    周毅前面还有点小开心,听到后面四个字又耳热起来,“今晚?会不会太频繁了?健康的性.爱应该有规律和节制一点。”


    “挺健康的啊。”


    雷栗气色红润的脸似笑非笑,“每晚都做难道不算有规律和节制么?我又没让你白日宣淫。”


    “……”


    好直白。


    周毅听起来还是有点不自在,脸红耳热的那种不自在。


    想再劝劝雷栗收敛点,但一想到,他拒绝雷栗太多次,雷栗不会真的出去找人吧……周毅又闭上了嘴。


    还是他来吧。


    大不了……


    他也喝点淫羊藿泡的酒?


    周毅又摇摇头,算了算了,也没到这种程度,他只是担心雷栗吃不消。


    周毅得了辣椒,自己试了一下辣度,跟二荆条差不多,但植株和果实都比二荆条大一点,能结更多的果。


    不知道是不是中川府城的那个小村子,为了观赏性更好特地培养的,还是这辣椒原本就这样茂盛。


    先是自己和雷栗试探了几次,找出了雷栗大概能接受的度,虽然周毅个人觉得这种辣度跟没放没什么区别,但还是少量地在快餐店里实验了一下。


    只在醋溜土豆丝里放了一点点辣椒,还有一道辣子鸡丁……减减辣椒版辣子鸡丁。


    果然。


    只有很少数的人会花钱去尝试新口味,但是周毅并没有气馁,一是因为辣椒只有五棵,二是他自己要吃辣的,所以少人吃也好。


    这样他就可以实验更多的辣味菜了,还可以晒干一些辣椒,磨成辣椒粉,和盐和甘草一起做成酸野。


    风味很独特。


    虽然雷栗不太喜欢吃辣味的菜,但是对这种小吃零食倒是很满意,还让周毅买了更多重水果去试验。


    最后雷栗最喜欢的是李子酸野。


    还有凉拌菜。


    夏天那么热,吃点又辣又酸又开胃的凉拌菜也能让雷栗的心情好很多。


    因为考虑到以后还会用来泡酸笋做泡菜,周毅已经开始给辣椒育苗了,争取早点把第一批种出来。


    最近田螺也肥了。


    酸笋田螺鸭脚煲加辣版,雷大山应该会喜欢,柳叶儿应该会喜欢凉拌菜和酸野,周毅和雷栗打算过几天就把爹娘接上来一起住。


    而对于辣椒不赚钱


    雷栗本来也没有太大的期待,要不是周毅想要,他才不会花那么躲口舌去忽悠蒙络,一文钱不花就能吃上几种口味,雷栗自觉赚打发了。


    可能也是被周毅带坏了,明明他以前没有这么重口腹之欲的。


    有了辣椒和新菜色,近在县城里的朱大户和朱珠儿那份,周毅和雷栗当然也送过去了。


    朱珠儿现在怀的月份大了,口味很刁,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他相公经常要跑好几个地方,辛辛苦苦买回来的东西,朱珠儿突然又不喜欢了,想吃其他的东西。


    他相公就又得去跑一趟,不跑,朱珠儿就不高兴,会生气好几天,就是朱珠儿高兴了,也吃不太下东西,总是反胃恶心。


    幸好,朱珠儿特别喜欢酸野,酸酸辣辣又甜甜的,很开胃,一吃就能吃好几碗粥。


    第66章 065.周毅被他辣到了??


    能吃下去就好。


    朱珠儿的相公朱青山总算松了口气,在家里备了许多李子和白萝卜,还有油柑子、沙梨、杨桃和青葡萄。


    后面几种是周毅得到辣椒之后,特地让朱青山和张大强去打听的,但听了描述,雷栗发现三里河村也有。


    三里河村有油柑子、杨桃和沙梨,但不叫这三个名字,而是叫牛甘子,五瓣子和沙皮子。


    “牛甘子是因为牛有时会吃,五瓣子的是因为它有五个瓣,能掰成一瓣一瓣的,让小孩分着吃。”


    雷栗解释说,“沙皮子的皮是褐色的,摸起来沙沙,像沙子裹成的皮,而且它圆滚滚的,也没个梨的样子。”


    这仨在山里天生天养,没人有施肥打理,都酸得要死,村里人都不爱吃,除了放牛的小孩子会摘点砸吧嘴,就没什么人摘了。


    雷栗只喜欢银子,没有什么口腹之欲,又不爱吃果子,所以乍一听周毅问起,就没什么印象。


    周毅也没想起来它们会改名,加上这三样都是夏秋季成熟的,山里植物又密密麻麻,进山里好几回也没发现。


    青葡萄倒是好找。


    但这玩意儿它之前也没结果,周毅想吃又摘不了,现在是成熟了,还有辣椒,但是县城里没有卖。


    因为它也酸,除了孕妇孕夫,几乎没人对它感兴趣。


    哦,还有他相公。


    雷栗瞟了眼失望的周毅,心想,他相公真是个喜欢怪味的怪胎,不是喜欢吃会让人痛的辣椒,就是喜欢超酸的东西。


    等等。


    那周毅喜欢他,难道是因为……他吃起来也又辣又酸?


    “……?”


    周毅瞧见雷栗沉思而怪异的眼神,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为什么雷栗突然这么看他?他没干什么坏事吧?


    “周毅。”


    “……怎么了?”


    “你觉得我什么味道的?”


    “???”


    周毅一头雾水,就见雷栗神色认真又古怪地问他,“你觉得我辣吗?”


    “这个……”


    周毅耳朵忽然红了,脑子里闪过数个会被狗耽屏蔽的画面,吞吞吐吐道,“挺、挺辣的……”


    “真的辣?”


    “嗯……”


    周毅轻轻点头,眼神不小心落在了雷栗颈边耳侧,想起什么呢喃艳语,耳朵通红。


    “……?”


    雷栗大为震惊又莫名其妙,狐疑地看了周毅三秒,伸舌头舔了一下自己手心,感觉没什么味道。


    又舔了一下。


    真没味道啊。


    为什么说他是辣的?辣是痛觉……他也没感觉痛啊。


    不过……


    雷栗狐疑地盯着周毅,“……周毅,你脸红什么?”


    “没有……”


    周毅视线在雷栗的手心飘过,不由想,现在大白天的,雷栗也想跟他做了吗?可是晚上也要……


    太多了吧?


    “周毅,你脸更红了。”


    雷栗真是莫名其妙,他干了什么值得脸红的事吗?他不就问了一下周毅他是不是辣的……等等。


    被辣到了好像也会红脸。


    周毅是被他辣到了?


    啊???


    雷栗又实验了几次,舔了嘴唇,手心,还咬了肩头和膝盖一口,都不辣,就是咬重了有点点疼。


    最后得出结论


    周毅是个口味清奇的怪人。


    雷栗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会喜欢上他的,感觉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见周毅还在琢磨找油柑子和杨桃的事,雷栗就随口道,


    “让人捎信给苗夫郎,让他进山时顺道给你摘几篮子,第二天再送过来,虽然没新鲜的好吃,但也不差。”


    “反正这果子多放一天也这么酸,朱珠儿和我们也吃不了多少,多的放在店里捎带卖。”


    “好。”


    周毅点点头。


    苗夫郎动作很快,今天托人捎了信给他,明儿就带着几篮子果子和菌菇来了,坐的是雷栗家的牛车。


    因为一起来的还有雷大山和柳叶儿。


    自家哥儿买了新房院,当爹娘的自然要来看一看,认认路,他们还带了两只鸭子和一桶鲜活的田螺。


    “这俩鸭子是拿给你和周毅吃的,还有田螺和假蒌,上回你不是说想吃?我和你爹就捡了桶来。”


    柳叶儿边说,边把鸭子圈在院子里,然后给装田螺的桶换水,又撒了点盐,促进它们吐沙。


    “对了,怕你叫人来家里玩,凳子不够坐,你爹还打了几张新凳子,就是牛车上没位置放了,下回再给你拿来。”


    “好嘞。”


    雷栗应了一声,把刚做好的酸嘢给柳叶儿和雷大山尝尝,“周毅新琢磨出的吃法,是跟五色椒不一样的辣椒。”


    大海碗里面,是压扁压碎的李子,切片的杨桃和沙梨,还有油柑子,用辣椒粉和盐、甘草、紫苏碎、少量糖混在一起。


    青葡萄没放,因为要腌制过更好吃。


    “这些是你叫苗夫郎带的果子?”


    柳叶儿有些新奇,用竹签子扎了一块李子,进入口中,先是微微的辣,然后是咸,再是李子本身的酸以及回甘的甜。


    很复杂奇怪的味道。


    但是很好吃。


    柳叶儿眼前一亮,“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也有这东西吃就好了,爽口又好胃口。”


    雷大山和苗夫郎听她这么说,也先后用竹签子试了一块。


    雷大山顿时就喜欢上了,苗夫郎的表情倒是有点怪,想吐出来又感觉不太礼貌,脸都憋红了。


    雷栗见状连忙叫他吐出来。


    “呸”


    苗夫郎吐出了那块杨桃,还是觉得辣,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脸红通通的,“……好奇怪的味道,跟姜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姜是辛辣,辣椒是单纯的痛感。”


    周毅从灶屋走了出来,端详了一下苗夫郎的脸色说,“可能是你第一次吃辣椒,身体还不适应,也不排除会过敏。”


    “过敏?”


    苗夫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过敏是说,已经产生免疫的人体在再次接受相同抗原刺激时,所发生的组织损伤或功能紊乱的反应。”


    周毅解释道,“过敏反应的特点是发作迅速、反应强烈、消退较快,但一般不会破坏组织细胞,也不会引起组织的严重损伤。”


    雷大山和柳叶儿、苗夫郎三张脸,三脸懵逼地看着他。


    雷栗则是熟练地拍了一下周毅的后脑勺,“听不懂,说人话。”


    “这个怎么说……”


    周毅想了想,尽量通俗易懂道,“过敏就是身体对某一样东西感觉不舒服,第一次吃没事,第二次吃就会起红疹子、拉肚子、皮肤感觉很痒。”


    “虽然不舒服的感觉比较重,但是一般来说不致命,很快……可能一两天就会恢复正常了。”


    柳叶儿闻言,脸却一下子白了,“我记得村里以前有个孩子,吃了几颗花生,就是很快就起红疹子,说痒得厉害,嗓子也肿了。”


    “大夫不晓得怎么治,但过几天那孩子自己就好了。”


    “后来有一回,他又吃花生,吃了好多,嗓子眼肿得很厉害,全身都是疹子……这次没能好。”


    苗夫郎瞬间被吓白了脸,看着那碗里青红的酸嘢果子,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那我、我刚刚脸也好红……”


    “你只是单纯被辣到了,不是过敏。”


    雷栗冷静道,“而且哪有这么巧,你刚好就对辣椒过敏,不要自己吓自己,到时候你没过敏反倒把自己吓出病来了。”


    “你说的对……”


    苗夫郎松了口气,第一次吃就闹出这么大笑话来,有些不好意思,又虚心道,“这个是怎么做的?少放一点辣椒,我家小宝应该会喜欢吃。”


    小宝喜欢吃果子,苗夫郎上山采菌菇点时候,就会顺手摘一把给小宝含着,但是没有让他多吃,多吃会把牙酸掉。


    不过这次没带小宝来。


    老是带小宝来,感觉像蹭饭的,苗夫郎有点不好意思,想等送完了果子和菌菇就回去赔小宝。


    果子也是给钱收的。


    “这个简单。”


    周毅解释了一下做法,想了想又说,“等苗长出来了,我给你一棵回去种,跟种菜一样浇浇水就好了。”


    “那成。”


    苗夫郎眉开眼笑。


    两只鸭子是自家养的稻田鸭,每天不是吃田螺螺蛳,就是吃本草,还经常在水里游动,养得肉质紧实又肥美。


    鸭杂配上辣椒爆炒,特别是鸭肠,又脆又辣又有嚼劲,鸭血还能做和粉丝一起做成鸭血粉丝汤。


    田螺吐完沙后,配上假蒌酸笋和鸭脚,还有少量辣椒,煲出来简直鲜掉牙。


    正好雷大山和柳叶儿都在,周毅和雷栗就杀了一只鸭子,叫了朱大户一家来,还有张大强。


    张大强最近帮了他们很多忙,人也仗义,每次雷记快餐店出新菜,他就呼朋唤友地叫人来吃。


    周毅和雷栗都觉得他人好,能当朋友,就叫了他一起吃乔迁宴。


    苗夫郎没留下。


    他要回去带小宝,不过雷栗给他装了一份鸭肉带走,没有加辣椒的,还有一份酸野,微微微微辣。


    怕小宝不适应辣椒。


    第67章 066.平白得个孩子叫爹


    见店里生意很平稳,新房也不错,雷大山和柳叶儿在县城只呆了两天,第三天就架着牛车回去了。


    他们放不下村里的田地和菜,还有鸡鸭和狗子要喂。


    雷栗也正式请了张大强做店长工。


    “早上跟卖菜郎收菜,去猪肉铺和鸡肉铺收昨天订的肉,再把菜洗了,平常擦擦桌子扫扫地,再洗洗碗就成。”


    雷栗笑眯眯说,“第一个月先500文,干得好后面我再给你提100文,咋样?”


    张大强一口应下了。


    他力气大,认识的人又多,以他的能力在港口搬货干活一天能赚三四十文,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一两左右。


    雷栗给的工钱确实低了点,但他包午晚两餐啊。


    雷栗和周毅吃什么,张大强就跟着吃什么,饭是新米,不掺一点地瓜的大白饭,还有菜有肉有汤的。


    这对张大强来说,简直就是拒绝不了的诱惑,毕竟他一个月工资本来就有一半以上花在雷记快餐店里,现在包饭,那不就是米虫进了米缸里吗?


    而且雷栗还包住宿。


    就是雷栗和周毅之前的小屋子,没有床只能打地铺,晚上睡觉还要在墙角四周燃艾草包驱蚊驱虫。


    但张大强没嫌弃,对他来说有个睡的地儿就行了,还能省一笔房租。


    是孤儿又是月光族的张大强把钱都用在吃喝享乐上了,没什么积蓄,县城地价又贵,压根买不起房子。


    张大强觉得挺高兴的。


    乐呵呵地跟兄弟们炫耀,“哥以后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了,下个月雷老板还说给我涨工钱,涨到600文!”


    “再省一点,说不定很快就能攒到钱娶个媳妇儿了!”


    张大强的弟兄们都有些羡慕。


    这工资比起劳工,虽然低了点,但胜在稳定福利好啊,雷记快餐店生意这么红火,一看就能开很久。


    而在港口找活工资是不稳定的。


    因为每天来往的船不一样,时多时少,还狼多肉少,不一定有活,姑娘哥儿会觉得这汉子经济不太靠谱,媒人也不爱给他们介绍。


    所以港口单身汉很多。


    张大强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老说不急,说他二十八九还年轻,港口四五十岁也没钱成亲的大把,但说不羡慕成亲了的兄弟是假的。


    说实话,张大强有喜欢的人,就是……人家成亲了还有娃了。


    唉。


    没心上人惆怅。


    单相思也惆怅。


    张大强叹了口气,随手打死了今晚上的第五只蚊子,又把蚊帐给拉开点,再吸引第六个送命鬼进来。


    除了蚊子,今夜就没其他东西


    “咔嚓”


    一声瓦片碎掉的声响。


    张大强提起耳朵,不用仔细去听,就发现了聒噪虫鸣里的几道脚步声,不算太轻,像是个新手。


    张大强忽然兴奋起来。


    正好他睡不着就有个沙包送上门了!


    张大强不动声色地起身,躲到阴影里,偷偷观察声音来源,就见一个黑影从墙上翻下来,然后在墙边蹑手蹑脚,左顾右盼。


    不小心踩到石头弄出动静,就马上停下来,静了一会儿,又偷偷摸摸地靠近。


    嘿嘿。


    看他怎么吓唬他。


    张大强悄悄开了门闩,躲在门口侧边,但那小偷没有走门,估计是不太会开门,选择了翻窗。


    张大强挑了挑眉,贴着墙,在阴影里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然后大叫一声:“有鬼啊!”


    “啊啊啊啊!”


    小偷吓得尖叫摔到了屋里。


    被张大强抓个正着。


    第二天。


    雷栗听到店里昨晚进了小偷并不惊讶,他特地提议张大强在店里打地铺,就是为了让他充当夜里保安。


    坦白说,这应该算是工作内容的,但雷栗特意没有明说。


    因为说了就要加钱。


    以张大强助人为乐的性格,别说进小偷小摸,就是白天有人来砸店闹事,不用雷栗出面,张大强就主动解决了。


    一份工钱两份活。


    赚了。


    雷栗乐滋滋地想,但在张大强面前,他还是保持了文明和善的样子,笑眯眯地问了声早上好。


    这是跟周毅学的。


    周毅话少,但早上醒来看到雷栗,会跟他说早上好,有时晚上睡觉前,也会跟他说晚安好梦。


    不过雷栗更喜欢和周毅的另一种问好,比如早安吻和晚安吻,比如趁时间还早,做一点促进夫夫感情的晨间运动。


    这会得到一个耳红脸臊、隐忍又难挡诱惑的隐藏款周毅。


    很好吃。


    雷栗回味地砸了砸嘴,面上则“啧”了一声,挑眉道,“牛大力?一段时间不见出息了啊,都偷到我头上来了。”


    牛大力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看见雷栗和周毅又尴尬又畏缩,“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大水冲个鬼。


    牛大力要不是特地过来偷银钱的,雷栗就抽牛大力十个嘴巴子。


    张大强有点诧异,“雷老板,你认识?”


    因为成了正式职工,张大强自觉要有点礼数,把之前的雷兄弟变成了雷老板,周毅兄弟就是小周老板。


    张大强知道周毅是个妻管严,零花钱还没他这个月光族多,又比他小一点,叫小周老板很合理。


    绝对不是想对大上司示好。


    “同村的,揍过几次,算认识吧。”


    雷栗不太在意道,“他是苗夫郎的相公,苗夫郎之前几次你见过的,白白净净,长相很秀气。”


    “苗夫郎的相公?”


    张大强两眼顿时瞪得像铜铃,看牛大力的眼神活像要剐了他,“他是苗夫郎的相公?!就这个小矮子怂包?!”


    牛大力一米七五左右,在汉子里不算高,也不算太矮。


    但张大强身高都超一米九了,一只胳膊比牛大力腿还粗,看牛大力当然就跟小矮子一样,拿捏他就像拿捏小鸡崽。


    不过苗夫郎比牛大力还矮一点。


    张大强的反应太剧烈了,就是迟钝的周毅也看出他的不对劲。


    雷栗意味深长地看张大强一眼,笑了笑说,“是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苗夫郎也是运气不好才嫁了他。”


    “牛大力不愿意和离,苗夫郎又是一个夫郎带着孩子,日子难过也只能凑合过了,不过要是……”


    “要是什么?”


    张大强急忙忙问。


    “也没什么。”


    雷栗似漫不经心地说,“要是牛大力愿意和离,苗夫郎又遇到个好的,能挣钱,待小宝跟亲生的一样,也算是有个好依靠了。”


    “好依靠……”


    张大强琢磨着这两句话。


    能挣钱……他现在就能挣钱啊,一个月不乱花能存半两银子呢,再跑个外快就能多挣几百文。


    待小宝跟亲生的一样……他又没孩子,二十八岁平白得个孩子叫自己爹,那不爽死。


    哎嘿


    他不就是那个好依靠?!


    张大强顿时美滋滋的,完全忘了人家的原配相公还没同意离,苗夫郎也没知道他喜欢自己呢。


    “我不和离!”


    牛大力突然摇头大叫,“我死都不会跟姓苗的和离!小宝是我的娃!你们休想让他叫别人爹!”


    姓苗的现在能赚银子多了,一个月能攒一两多,小宝又不用他养,虽然吃的米浪费,但多几年就能嫁了,少说拿一两银子聘金。


    他会和离才怪!


    “我知道你不会和离。”


    雷栗笑眯眯地蹲下来,看着牛大力,“不和离不碍事,你偷了我一百两银票,你不还,我就送你去官府吃牢饭。”


    “什么?!”


    牛大力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一百两?!我啥时候偷了你一百两?我一进来就被这傻大个抓了,我连一百两的银票都没摸过!”


    “你偷了。”


    雷栗一字一顿道,“一百两银票是蒙络少爷给我的定金,有两张,一张我刚买了院子,一张放在店里的砖头缝里,昨晚你翻墙进来偷了,被张大强抓个正着。”


    张大强闻言愣了,他没偷啊……这里藏了一百两银票?!


    周毅微愣,旋即懂了雷栗的意思,但不知道什么表情好……他本来很遵纪守法的,现在也跟着雷栗威胁,不,坑人了。


    “你放屁!”


    牛大力惊怒大骂,“我没偷!我都不知道银票在哪,我怎么偷?!那银票都不在我身上!”


    “你知道。”


    雷栗仿佛亲眼所见道,“你赌钱输光了所有的银子,就回家找苗夫郎要,苗夫郎不给你就抢。”


    “然后想起村里的流言,心生歹意,逼问苗夫郎,知道了我店里藏有一百两银票,你就翻墙到我店里偷。”


    “你放屁!”


    牛大力大骂,被雷栗踹了一脚,立时痛得无法呼吸。


    “我说你偷了你就是偷了,这就是你偷的银票。”


    雷栗皮笑肉不笑,拿出一张银票,展给他看,折好,慢慢揣进他的兜里,但遭到了牛大力顾涌顾涌的剧烈反抗。


    雷栗不笑了。


    扭头去灶房拿了把菜刀来,“嘭”地立在牛大力脸边,白光森森。


    “再废话,我就让你知道猪是怎么被劁的。”


    “!”


    牛大力立时夹紧腿。


    “给你两条路。”


    雷栗面无表情道,“第一,你偷了我一百两银票,被我送到官府吃牢饭,我有人作证,你跑不了。”


    “第二,你跟苗夫郎和离,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第68章 067.敢娶雷栗,真是条汉子……


    牛大力选了第二条。


    任谁被一把白光森森的菜刀抵着裆,被面无表情的屠夫威胁,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条。


    和离总比断子绝孙强。


    “很好。”


    雷栗又笑了起来,但一刀下去能见骨头的菜刀在牛大力的裆口转悠,转悠,像是在考虑从哪个地方下刀。


    “你抢了苗夫郎的银钱吧?放在哪儿了?是左大腿,还是右腿……”


    “裤、裤带!”


    牛大力瘆得冷汗直冒,不住咽口水,“在裤带别着!我怕丢,就绑裤带上了……就一两、不、不对,是二两银子并三百多文……我喝酒花了点……”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雷栗用刀背挑开牛大力的裤带,两颗碎银锭滚了出来,还有一串用绳子串起来的铜钱。


    银钱被捡了起来。


    牛大力却没等到那道阴凉离开,刀背依然贴着他的肚子,让他想起雷栗在村里杀年猪时,就是从这里开膛破肚的。


    冷汗涔涔。


    又一动不敢动。


    “你还欠了赌债吧?”


    “欠、欠了一点……”


    “真一点?”


    在雷栗笑眯眯又阴森森的眼神里,牛大力又慌忙道,“五两,就欠了五两,我是想、想把水田卖了凑的,没想打小宝主意……真的……”


    就个几岁的小哥儿,干不了活,又生不了崽子,也没人会要……


    雷栗眼里的笑倏然没了,盯着牛大力就像在盯案板上的鱼。


    他原本以为牛大力欠再多赌债,也只是跟苗夫郎要银子,在苗夫郎不给时动一动手,没想到他还想过卖掉小宝。


    雷栗可以通过吓唬和拳头,让牛大力消停一阵,不敢对苗夫郎和小宝动手,但他要真想卖了小宝,雷栗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没有那个立场阻止。


    毕竟牛大力才是小宝的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雷栗忽然瞟了周毅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相公人太好也不行,下个老鼠药就能解决的事,还得绕圈子。


    “……?”


    周毅接收到雷栗的眼神,察觉到他的嫌弃谴责和莫名愉悦,心里有点毛毛的,……矛头不会突然指向他吧?


    张大强四肢发达但头脑简单,慢半拍才悟出牛大力的意思,顿时惊怒地踹了他一脚,“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小宝他爹?!你居然想卖掉小宝!”


    说完不解气,又踹了牛大力一脚。


    幸亏雷栗及时收了菜刀,不然真给牛大力来一回开膛破肚了。


    雷栗静静地看着牛大力,像在看一条案板上垂死挣扎的鱼,等他缓过气来,才慢慢道,


    “二十两。”


    “什么……?”


    牛大力挨了两脚痛得抽气,头脑不太清醒,“什么二十两?”不会让他赔二十两吧?!


    “和苗夫郎和离后,我给你二十两,你可以拿去还赌债,也可以拿去喝酒,还能去赌坊里赚回四十两、六十两,甚至一百两。”


    “当真?!”


    牛大力顿时忘了身上的痛,眼冒精光。


    “当然。”


    雷栗冷静道,“但你要跟小宝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不能再骚扰小宝和苗夫郎,三里村的房子和田地也要给苗夫郎。”


    “小宝不认你当爹。”


    “苗夫郎知道你想卖小宝,以后指定不会再给你银子,你家只有两亩偏僻的水田,卖不上价钱,房子也是破茅草土房,卖地契都没人要。”


    “二十两很多了。”


    牛大力一噎,想脱口的“不行”咽了回去,眼珠子转了转觉得雷栗说的对,但又觉得能坑更多。


    “还想还价?”


    雷栗的刀忽然拍道牛大力的脸上,冰凉凉,白森森的,映出牛大力暗黄虚浮而恐慌冒汗的脸。


    “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叫不出来一声就死在这里?割破你的喉咙,让血一直流出来,就像放猪血。”


    “要有人问了,我只要轻飘飘地说一句这是不小心洒的鸭血,就没人知道你死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会找你。”


    “你一直不回家,苗夫郎只会高兴,不会报官去找你,村里人也只会觉得你是在外头赌钱,欠了银子还不起,跑路了。”


    “你要相信。”


    “我杀人跟杀猪一样有经验,特别是杀你这样的人。”


    鸦雀无声。


    牛大力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咽口水,只有一股黄色洇湿了他的裤裆和地面。


    “……”


    雷栗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淡淡道,“你的回答呢?”


    “和、和离……”


    牛大力忽然回神了般,着急忙慌涕泗横流地说,“我和离、跟姓苗的和离,小宝、小宝不要了,房子和地也不要了,二十两、二十两……”


    他想说二十两也不敢要了,但又舍不得,惊慌之间瞟了雷栗一眼,小声试探,“你真给我?”


    “那是自然。”


    雷栗又笑眯眯的,收起了刀,又从牛大力身上拿回那张一百两的银票。


    幸好。


    银票没有湿。


    雷栗这才看向周毅和张大强,眉开眼笑道,“解决了,容易吧?”


    周毅毫不同情地看了眼牛大力,肯定地点了点头。


    张大强带着同情地看了眼周毅,佩服地点了点头。


    敢娶雷老板。


    真是条汉子。


    离婚在现代很稀松平常。


    但在大佑朝,和离是一件很大的事,比同时娶十个老婆还引人注目,三年五载都不一定有一件。


    苗夫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和牛大力和离,还能独占小宝的监护权,房子和田地也是他的。


    甚至他给小宝攒的嫁妆也几乎完好地回来了,只是被牛大力花了一点酒钱,跟以往被他抢走的可以忽略不计。


    跟做梦一样。


    这都多亏了雷栗。


    苗夫郎是真的很感激雷栗,以前他被牛大力打就是雷栗帮他。


    虽然雷栗以前自觉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怕他也被桂夫郎说闲话,明面上没和苗夫郎有太多接触。


    但苗夫郎知道雷栗是一个很善良热心肠的人。


    雷栗有时路过,看见小宝在院子里自己玩,都会来陪小宝说话,给小宝送小玩具。


    比如顺手抓到的蚂蚱。


    小宝很喜欢的那只小木马就是雷栗送的,后来还多了一只绣花小老虎。


    “那二十两不能让你白给,我会抓紧赚银子,尽快还给你的。”


    苗夫郎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是很明事理的,他知道让牛大力和离有多不容易,没房没地的夫郎有多难,不然他也不会受这么久的气。


    他从小长的村里,就有一个婶子总是被她家汉子打骂抢钱,生的两个女孩都被卖给了地主做小。


    怀第三个时,大夫说是男孩也没得到好的照顾,那婶子最后怀着八个月的胎,死在了自家的田里。


    苗夫郎不想自己也这么憋屈地死了,更不想自家小宝也被卖掉。


    就算有雷栗的震慑和村长的管教,牛大力也狗改不了吃屎,消停一阵就会继续纠缠他,吸他的血,还会吸小宝的血,吸一辈子。


    那就不止二十两了。


    不能让雷栗做了好事又出那么大的一笔钱。


    苗夫郎把手里没捂热的二两银子塞给雷栗,只留了几百文吃饭,又脸热了下,“不过我攒钱慢,兴许要好几年……兴许十年才还得上你的二十两。”


    他要还钱还要一边给小宝攒嫁妆,让小宝能找个好人家。


    “我知道。”


    雷栗其实现在很有钱了,不缺这二十两银子……虽然确实很心痛,嘴一快就给了牛大力二十两。


    找个机会把二十两抢回来?


    雷栗边思忖可行性,边把一颗银锭还给苗夫郎,“先还一两吧,你拿着应急,日子还长,以后会越过越好的,不着急还我。”


    “那、那成。”


    苗夫郎的眼眶已经红了,连忙擦了擦眼泪,郑重道,“我一定会还你的,我多采些菌子,你要什么果子和药草也捎信告诉我,我帮你采来。”


    “正好有一件事。”


    雷栗笑起来,跟对牛大力那种皮笑肉不笑不同,现在是真的和善可亲。


    “现在八月了,九月中我要给曹大夫去送一批药草,店里现在走不开,就忙你去山里帮我采了。”


    “我不亏你的。”


    “跟曹大夫接货的是我,药是你采的晒的,咱俩一九分,我一你九怎么样?”


    “不不、不用。”


    苗夫郎连忙摇头摆头,“我帮你采,不要银子,就从我还你的二十两银子慢慢扣,等我还完了,你再分我钱。”


    “不行,你总要赚银子的。”


    雷栗摇了摇头说,“不为自己也为小宝想想,小宝长得很快,现在六岁,一眨眼就十六七岁能寻个好人家了。”


    “这样,咱俩五五,你又能还我银子,又能给小宝攒钱,平常也有钱周转。”


    “那、那行吧……”


    苗夫郎知道雷栗是故意帮他的,心里的感激和愧疚更大了,下定决心要好好办药草的事。


    还有给雷栗送好菌子和果子,平常多帮大山叔和柳叶儿婶!


    第69章 068.雷栗的人夫感……?


    牛大力和苗夫郎的事只花了一天就解决了。


    因为要和牛大力签断绝关系的协议,苗夫郎还带了小宝来,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回三里村的牛车已经没有了,苗夫郎和小宝就留宿在了雷栗和周毅家,住在给雷大山和柳叶儿留的副卧。


    主卧是雷栗和周毅。


    还有一间屋子,是雷栗留给未来孩子的,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就没打家具,里面空荡荡的,暂时用来做杂物间,放腌好的酸笋、五色椒和土柠檬,还有一小柜旧书。


    这些都是雷栗从书铺淘来的杂书。


    因为书很旧又是抄录的,不知经过几手了,所以很便宜,雷栗又讨价还价了下,二十本书总共三两银子。


    跟科考相关的正经教材,一本最低也要一两银子。


    周毅在现代读过书。


    虽然成绩一般般,但经验和见识让他的学习力比大佑朝的普通百姓高很多,从平常的交流和门联药名,再请教一下朱珠儿的相公朱青山,周毅已经认识不少常用字了。


    而要了解大佑朝的文字和背景文化,从这些五花八门的杂书入手再合适不过,里头有话本子、游记杂谈、风景杂画,甚至还掺杂了一本小黄书。


    也不知道是怎么掺进来的,书页都快被前头的主人翻烂了。


    不过画得有点抽象。


    周毅前几页还没看出来画的这俩人在干嘛,后面越来越露骨,才后知后觉,把书塞回了小柜子里。


    又抽出一本游记,边看边往回主卧。


    这本游记讲的刚好是周毅认识的两个府城西岭府城和中川府城之一,作者在中川府城各地游玩的经历。


    根据作者的描述,中川府城的地形复杂多样,高差悬殊,地势呈西高东低的特点,由山地、丘陵、平原、盆地和高原构成。


    而且气候类型多样,部分地区炎热潮湿,部分高寒干燥,出现过大暴雪洪灾,但总体比较适宜。


    重点是自然资源多,有两条大江河流经,大佑朝最大的几个金矿银矿都在中川府城,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和经济大城,也是政治要地。


    所以中川府城有实权的官员很多,起码比西岭府城的多,他们分散在各个环节和经济政治点,联合成一张巨大的网……


    当然这些是书作者自己想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穷书生,根本不认识什么当官的,只是遇上了几个仗势欺人的捕快。


    这作者也没钱才搞穷游这一套,写游记只是当日记写写,顺便赚点外快,万一就有傻子花钱买呢?


    “不过从这个作者的推测里也大概能看出中川府城的风起云涌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周毅微微感慨。


    老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何况是中川府城这种淘金地,水不深才怪呢。


    “不过在这种地方能成为最大的米商,能进贡皇家,蒙氏米铺真不简单啊,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蒙络这种小白兔……”


    周毅想起那个被雷栗唬得一愣一愣,又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年轻人,还有十分精明但喜欢抱怨,还很财迷的八字胡掌柜,顿时又好笑又叹了口气。


    一个月过去了。


    蒙络还没有稍信过来,谈的那桩辣椒生意多半是黄了。


    虽然他也没有指望真的能做成,但蒙络的那两百两银票还在他们手上,还被雷栗花了一张买房……


    但愿蒙络不在意这点钱,最好把这件事和他俩给都忘了,因为雷栗肯定是不会还的,到时候又起麻烦。


    主要是怕蒙络有麻烦。


    周毅心想着,边把游记翻过来,书不算厚,他刚刚已经看了一遍,打算再看一遍,巩固巩固知识点,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是雷栗进来了。


    周毅下意识侧头看过去,就见雷栗刚洗好了澡,身上披着一件素白的里衣,衣带随意一系,胸膛半隐半现。


    头发湿哒哒的。


    好几缕贴在颈项上,往胸口衣襟渗水,湿了一小片,素白的里衣自然紧贴在了皮肤上。


    雷栗为了干活方便,往常只穿便宜耐磨的粗麻衣,但会给爹娘买好一点的细麻衣,穿着是轻便又软。


    柳叶儿给雷栗买过细麻的,但雷栗说容易磨破,自己不爱穿,给压箱底了。


    现在到了县城里,有了赚钱的店面,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也不用整天进山钻树挖土,雷栗就把细麻的衣裳给穿上了。


    素白色。


    不是指颜色纯白,而是素净没有花样,完全没有染色过,是麻线自身的接近米色的白。


    这个布色最便宜。


    也最衬得人柔软无害。


    但穿在雷栗身上,跟他的气质迥异却又莫名融洽,棱角分明的五官似乎被柔和了,显出一点平常难以见到的,不是似笑非笑要挟人的那种温情柔软。


    居然……


    有种荒谬的温良贤淑的人夫感。


    虽然依照雷栗的性格,他应该是抢人夫的那个……


    周毅眨了下眼,才从刚才微微的恍惚里回过神,拿过一条干净的布过去,“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


    说着,挽过雷栗的头发,慢慢地从发尾卷起来拧掉一些水,再仔细小心地帮他擦头发,尽量不扯到。


    “忘记带布巾了。”


    雷栗坐在椅子上让他帮自己擦,微微侧头,露出白皙的颈项,但并不显得脆弱勾引人。


    因为周毅知道雷栗一扭头就能给他一拳,不对,雷栗不用扭头就能精准打到周毅。


    周毅长得高。


    这样的视角,周毅能轻而易举地从雷栗微敞开的衣领看到衣服里面,清晰白净的胸膛,两点艳色的红,分明的腹肌,劲瘦有力的腰……


    一清二楚。


    周毅甚至能数出来上面有多少个吻痕,多少个牙印,那是他昨天晚上留在上面的,不多,寥寥几个,但异常明显暧昧。


    周毅不动声色地滑了滑喉结,把注意力放回雷栗的头发上。


    不算粗糙,也不是特别顺滑柔软的头发,只长到腰以上。


    平常被雷栗用一根木簪子,或者黑色布条随意挽成高马尾,只有在家里,在这样闲适轻松的夜间,才会披散。


    周毅就没见过它有第三种发型,但他见过朱珠儿好几次,几乎每一次朱珠儿的头上都是不一样的发型或者发饰。


    有时变成一股长辫子,有时挽成一个半低的发髻,有时用鲜艳绣花的发带绑,有时用缀了珠子的发簪,有时缀鲜花,有时又只有一个玉钗。


    朱珠儿的衣服也总在变,时而青色,时而湖蓝,时而素净,时而鲜艳,时而缀了几只小小的香囊。


    周毅那近十年的部队生涯让他下意识地会观察别人,加上朱珠儿是雷栗的好朋友,他俩总是一起出现,一黑白灰,一鲜艳丽,对比很明显,让他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很多细节。


    很多雷栗身上没有的细节。


    雷栗总是利落的,冷酷的,似笑非笑,看似温和却很腹黑。


    但周毅隐隐约约地觉得,雷栗也想要打扮起来,跟朱珠儿,柳小草一样,也想穿鲜艳多彩的衣服,戴漂亮的发带。


    但又不是花蝴蝶的那种艳丽,而是一种低调又不失精致格调的……帅气好看?


    周毅只能大概描述这种感觉,因为他对穿衣打扮也不是很了解,甚至他能因为一条裤子好穿,而重复地去买,一穿好几年都不换其他的款式。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感觉……


    大概是因为雷栗喜欢萤火虫和看星星,会收下他在路边摘的野花,会在他俩刚成亲没多久时,在买粗麻布给周毅做衣服穿时,买一条不实用的红色发带,又放进衣柜里一直没有拿出来戴过……


    “周毅。”


    雷栗忽然出声,抬眼盯着明显走神地周毅,“我看了你好一会儿,你都没有发现我,是在想什么?”


    “想了一点小事。”


    周毅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主要是怕揭穿了雷栗他会被揍,或者是猜错了被雷栗笑话。


    在晚上,被雷栗揍和笑话可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总会拿这个当借口……


    “是吗?”


    雷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眼神还想不是这么说的,你刚刚在想什么?是我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应该算是你知道的,……也算不知道的。”


    周毅心下有了打算,但还不能告诉雷栗,“我在想那本游记里说的中川府城,感觉那里很热闹,人很多,有点想去看看。”


    “大府城,哪里不热闹?”


    雷栗没有怀疑,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游记,是周毅上次给他念过的,他知道里面的内容。


    周毅还想教他识字,但雷栗一看那些扭来扭去的蚯蚓就觉得头大,他又用不上懂,反正有周毅在,写信认字这种粗活给他干不就行了?


    就硬拒了周毅。


    “去中川府城还不如去西岭府城,听说中川府城的东西比西岭贵很多,哪里的连米都八文钱一斤,还有什么价钱是卖不出来的?”


    第70章 069.捆绑……?


    头发慢慢被擦干。


    周毅放好半湿的布巾,又用梳子给头发梳顺,梳着梳着,他就不自觉地把头发梳成了一个高马尾。


    “想给我绑头发?”


    雷栗抬头,往头仰视周毅,带笑的墨色眼瞳倒映出一点油灯的光,摇摇绰绰,像一颗星子在闪烁。


    颈项袒露。


    喉结随着嗓音微动。


    周毅下意识地也跟着动了一下喉结,没说话,就见雷栗从衣带上抽出一根黑色的发带,他刚刚把发带跟衣带系在了一起。


    “绑吧。”


    雷栗嗓音里带了些慵懒,“我瞧瞧你绑头发的手艺有没有做饭好……应该比在床上好吧?不然我又要被你弄疼了。”


    又说这种带颜色的话。


    而且他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差……


    周毅忍不住想,但心思放在雷栗的头发上,用那根发带小心仔细地绑起来,因为第一次绑,所以很生涩。


    他记得他有个文职的女同事,有几次头发散了又重新扎,扎头发扎得不好看,就变得很暴躁,把他路过的战友给骂了。


    那女同事是战友的老婆。


    周毅也要尽量绑得好看点。


    他不确定绑得不好看会不会被雷栗嫌弃,然后用这个理由捉弄他……床下或床上的那种捉弄。


    周毅想起之前雷栗使的几次坏,心里又叹了口气想,在晚上被雷栗捉到错处真不是一件好事。


    绑好了。


    不算歪扭也不紧绷。


    不过不太高,有几缕散发也没绑上,显得雷栗没有那么利落精神,但是多了几分随性懒散。


    “还行。”


    雷栗摸了摸头发,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


    他往后仰头看向周毅,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周毅贴近扶着他不至于向后摔倒时,趁颠倒的位置接了个吻。


    又坐正回去,笑眯眯道,“这是奖励。”


    “嗯。”


    周毅抿了抿湿润的嘴唇,平静内敛的表情旁边是微红的耳根,又看了眼桌上的书,“现在睡觉吗?还是你想听我讲那本游记?”


    “想睡你。”


    雷栗毫不掩饰。


    “……我知道了。”


    周毅耳红变得明显,他还是有些不适应雷栗的直白,但没再试图劝雷栗克制,因为雷栗根本不会听。


    而且。


    他也喜欢。


    雷栗跟着周毅走向床,看着他吹灭油灯,屋子里陷入黑暗,眨了眨眼才适应这昏暗但隐约能看到物体轮廓的光线。


    周毅在朝他走过来。


    已经比较熟练,但依然矜持内敛地捧起他的脸,轻啄地接几个不深入的吻,然后……迟疑在解不解头发。


    雷栗自己扯下了那根发带,直起身回应周毅的吻,在火光电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主意。


    “周毅。”


    “嗯?”


    “把手伸出来。”


    “怎么了?”


    见他只伸了一只手,雷栗又补了一句,“伸两只手,并拢。”


    “好。”


    周毅疑惑但照做。


    雷栗用黑色发带绑住了周毅的双手,缠了五六圈,打了死结,然后看着自己的作品露出满意的笑。


    “不准解开听到没有?”


    “好……”


    周毅不太理解雷栗的行为,眉头刚思索地微皱起来,就被雷栗扯住捆绑双手的发带,一个天旋地转被推倒在了床上。


    接着身上一重。


    是雷栗坐在了他的腰上。


    居高临下,又戏谑的,蛮横地按住周毅被绑住动不了的双手,俯身去亲周毅的嘴唇,脸颊和眼尾、眉心,又亲周毅的耳朵,耳根和颈项。


    “啾啾”


    “啾啾啾”


    哏小鸡啄米一样。


    从上到下。


    从里到外。


    周毅耳朵烧红又莫名地想,他现在真成了被土匪头子绑上山压寨的良家妇男了,越反抗越让土匪兴奋的那种……


    那根发带是第二天才被解开的。


    经过一晚的折腾,即使周毅肤色比较深,也能看出手腕那不正常红色的印子了,搞得他一出门就有点不自然。


    雷栗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因为高兴,他又给了周毅二十文的零花钱。


    二十文……


    周毅看着手心这笔“巨款”,把它们存进自己的零钱罐子里,加起来还不到两百文,晃荡起来,大半个罐子都是空的。


    一想到还不是用在他身上,周毅就觉得心酸又好笑。


    唉。


    这大概就是命吧。


    周毅以前的战友和同事经常调侃他,这么凶巴巴又不解风情,女生都被他吓跑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女朋友?


    要是能回去,周毅真想对他们说,不用担心了,他老婆比他还凶悍且不解风情……


    要是带雷栗去见他们,估计他们也会变成鹌鹑吧?


    周毅顿时好笑。


    周毅把罐子里的钱都带上了,趁下午没那么忙也不需要炒菜时,跟雷栗说了声自己去肉铺拿肉,趁机去布店买了点东西,又去了朱珠儿家一趟。


    回来时,周毅还担心雷栗问自己怎么去了那么久,正琢磨怎么应付过去,却发现雷栗去了码头看热闹,店里只有张大强。


    苗夫郎和小宝已经坐牛车回三里村了,张大强颇有点不舍。


    港口是又有一艘大船来了,似乎是运药材的,还贩卖一些其他县城府城的香料,雷栗去看了下有没有想要又便宜的。


    快餐店里做的肉种类多,用的香料也多,自己上山采也不方便,只能跟其他的采药人买,这还是张大强介绍的。


    因为量大,价格会便宜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所以雷栗总限制周毅放香料的多少,快餐店的饭菜总体偏向重盐,汤水偏清淡,口味并不太复杂多变。


    而港口工人消耗大,盐分偏多的饮食能有效补充他们失去的钠离子。


    趁着雷栗还没回来,周毅先回了一趟家把东西放好,才回店里继续干活。


    过了几天。


    苗夫郎又来送菌菇和果子,带了两只稻田鸭和一桶河蚬,前者是雷大山和柳叶儿托他稍的,后者是他带的。


    河蚬在三里山里的小溪流里,七八月就会变得很肥美饱满,经常村里经常进山里摸这一口。


    “我听雷叔说栗哥儿你也喜欢吃河蚬,就多摸了一些,吐了几天沙,应该吐净了,今夜就能炒了吃了。”


    苗夫郎说着又掏出一把野韭菜和假蒌,“河蚬子炒韭菜好吃,野韭菜是我和叶儿婶挖的,韭菜味特别足,叶儿婶和雷叔都说好吃,小宝也喜欢这个。”


    “我又听说这个草炒田螺好吃,应该炒河蚬子也一样,就也捎了一把。”


    “你想得真周到。”


    雷栗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这两个月他忙着店里,都忘了这时候的河蚬子好吃了,幸亏苗夫郎想着他。


    把河蚬子和韭菜假蒌给周毅去放好。


    雷栗想给苗夫郎多结钱的,想了想,觉得苗夫郎肯定不会要,就去灶房里打包了一碗红烧肉塞给他。


    “我好几天没见小宝了,刚好今天做了红烧肉,这肉软,小宝肯定爱吃。”


    苗夫郎知道雷栗的好意,也知道他这是委婉地不让自己拒绝,眼眶顿时又红了,没推辞只是说,


    “我过几天还来送东西,店里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讲,有要跟雷叔叶儿婶说的,我也给你传了。”


    “还有你跟我说的药草的活,叶儿婶和雷叔都认的那些药草,跟我一块上山去采,再采几次我就熟得了,不用再劳烦他们……”


    “没事。”


    雷栗摇了摇头说,“药材的事不急,九月中才送,等十一月底又送一次,这次送的不多,你默默来就成。”


    “周毅也说,适当的锻炼有利于身心健康,让爹娘进山里走走看看也好,你们多注意脚下和树上,别遇着野猪和蛇。”


    苗夫郎经常进山采菌子,雷大山和柳叶儿进山砍柴和采野菜,雷栗不怎么担心他们的安全,不过度劳累就好。


    “我晓得的。”


    苗夫郎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雷大山和柳叶儿的近况,忽然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犹豫地说,“村长家的二夫郎最近不太高兴,似乎……似乎对你有点……”


    “怎么回事?”


    雷栗挑了挑眉,有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就是桂夫郎说了几句闲话,觉着你来了县城就没理过二树夫郎,说你有钱瞧不起二树夫郎了,又说……”


    苗夫郎斟酌地说,“说你跟我走得好,给小宝带小老虎不给他家桃哥儿带,又带我进县城做生意,又帮我跟牛大力和离,还把药草生意给了我做,说你不拿柳小草当朋友……”


    “我晓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二树夫郎也晓得,他跟桂夫郎争辩了好几次,最后俩人都不太高兴,二树夫郎可能也是气头上,就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


    “我知道了。”


    雷栗点点头,却没太多意外。


    他很清楚柳小草的性格,柳小草心直口快也藏不住事,会跟桂夫郎争辩,会对他有微词很正常,他这段时间也确实疏忽柳小草了。


    雷栗拿了二两银子出来,给苗夫郎道,“你回去的时候,顺道帮我去布铺里挑两匹布,要贵的,漂亮时兴的,适合小孩子又适合年轻夫郎的,给柳小草。”


    “成,我现在就去。”


    雷栗看着苗夫郎上了牛车,对他和拉车的大壮挥了挥手,看着他们慢慢地离开了自己视野。


    又呆了一会儿才进店。


    第71章 070. 第一件正式礼物


    苗夫郎送来的河蚬子很多,足够吃两顿,周毅就分了一半出来,还有一篮李子,送去朱大户家。


    去的有点久。


    照周毅的脚程,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路上乱买东西了?


    雷栗脑海转过这个念头,见周毅两手空空地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朱大户问了我几道凉拌的方法,说朱珠儿最近嘴挑,不吃肉就爱喝粥,他变着花样做些小菜配。”


    周毅边做活边说,“朱珠儿现在喜欢吃酸辣口,这几天我们要是做柠檬鸭,糖醋排骨什么的,就给他们送一些过去。”


    “成。”


    雷栗想了想,又问,“告诉朱大户做法不就成了?他会自己会做,就不用跑来跑去,还影响味道。”


    “朱大户说他把握不好调料的度,怕朱珠儿嫌弃不吃。”


    周毅说,“他现在月份大了,孩子长得快,大夫说要多吃点,多补营养,不然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确实。”


    雷栗点点头。


    虽然他跟牛大夫学的比较粗浅,都是些常见的杂症,不过他知道有些孕夫孕妇会对气味和味道变得很敏感很挑剔,难吃一点确实可能撂挑子不干。


    到时候叫张大强送过去也行,他跑得快,来回也不妨碍吃饭。


    但周毅承包了送饭的活。


    “我迟点吃没事。”


    周毅边拿着两层的木制饭盒出门,边说,“做完饭我暂时也没事做,你们吃完还得去收钱收拾碗筷,再说我比较熟悉那一片,我去送吧。”


    不等雷栗说话,他就出了门。


    一连好几天。


    又是送饭,又是送李子油柑子,有时候周毅回来,怀里还揣了一点东西,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周毅晚上还不睡觉。


    以往被雷栗闹腾了几次后,周毅去给雷栗烧水清洗完,如果雷栗不再折腾他,他一趟床上就会迅速进入睡眠,一觉睡到天亮,基本不会起夜。


    但现在突然就发愤图强想看书了,他不说他不是读书的料么?


    周毅把雷栗哄睡完,就去点油灯看书,说是看书又不像,也没有翻书声,但神情很专注,雷栗盯他半天也没发现。


    雷栗一有起床的动静,周毅就扭头看他,把书合上,走过来问是不是想喝水,还是饿了想吃东西。


    雷栗还发现周毅存钱的罐子空了,但家里并没有多什么东西,吃食采买也很正常,没有异常支出。


    周毅是花钱干了什么,要瞒着他,还要背着他做事?


    雷栗没想通,干脆不想了,在周毅又一次偷偷摸摸去点灯看书,把他叫了过来。


    “怎么了?”


    “想做。”


    “刚刚不是……”


    “又想了。”


    雷栗直起身勾住周毅的脖子,捂住他的眼睛跟他接吻,却看向油灯,合起点书本底下鼓了起来。


    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小情人的信?


    没有这么鼓。


    香囊?


    大小有点像。


    但是……


    雷栗看回周毅,他的耳朵是红的,被他用手遮住的眼睛顺从地垂睫,神色镇定里带着赧意和专注。


    很投入地吻。


    不像是心里出轨了的人。


    “周毅。”


    雷栗微微喘息,摸着周毅的脸,慢慢地露出一个笑,“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在书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


    周毅脸上的害臊变多了,想了想,离开雷栗的手,去桌边把藏的东西拿给了雷栗,“我知道你发现了,不过我以为你第一天就会问我……”


    “我是那么没耐心的人么?”


    雷栗笑睨了他一眼,旋即把目光放到手上,把这团东西展开。


    是一条发带?


    夜空一样的深蓝色。


    质地柔韧软滑,是昂贵的丝绸,一根就要一两百文,还绣着金色的花纹,像小花又像圆点,但没绣完。


    针脚十分细密,针线还缀在上面,只绣了三分之一。


    雷栗有些诧异,抬眼看向周毅,“你罐子里的钱就买了这根发带?这上面是你绣的?”


    “嗯。”


    周毅点点头,看似淡定,实则有点紧张又不好意思,“我看你的发带用了很久,之前你又买了一条蓝色的不用,我猜,你觉得太贵了怕弄坏才不戴。”


    “我就用你给我的零花钱买了。”


    “你的钱都花了?”


    “都花了。”


    雷栗心里一动,回想了下,周毅零花钱也没多少,加起来好像都没有两百文,买这么贵的发带……


    “因为纯色比较便宜,所以……其实我买了两条。”


    周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打算看哪一条绣的好看,就给你那条好看的,剩的那条你想要也给你用,不要我就自己用。”


    说着,周毅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虽然现在用不上……等长了再绑,不过我扎头发比较慢,可能还要你帮我。”


    周毅穿过来已经半年了,当初的寸头也长长了,不过他嫌麻烦,大佑朝又没有规定一定要蓄发,就一剪刀又剪成了寸头,这几乎成了他的标志性特点。


    “我帮你绑。”


    雷栗眼里泛出笑意,看着这精细漂亮的绣花,突然明白了,“你这几天总是去找朱珠儿,就是跟他请教怎么绣花?”


    “嗯。”


    周毅点点头说,“我以前只缝过衣服,没绣过花,不过我看朱夫郞绣着挺简单,觉得自己绣不难,就跟他学了一下。”


    又怕雷栗不喜欢绣花的,又补了一句,“上次朱夫郎绣了有花纹的发带问你好不好看,你说好看,我就以为你也喜欢有花纹的。”


    “但是布铺里的发带太花哨,你又不喜欢花哨的,纯色的又太单调,我就想着自己给你绣一条。”


    “我在粗布上绣了绣,感觉还行,就绣在发带上了,不过我才学了几天,绣得有点慢,本来想做好再给你的。”


    见雷栗看着发带不说话,周毅忽然也忐忑紧张起来,“是太丑了吗?要不我再攒钱给你买新的……”


    “不用。”


    雷栗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深蓝发带上的花纹,感觉眼眶热热的,心里酸酸涨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丑。”


    雷栗又抬起头来,对周毅笑了笑,“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周毅松了口气,“等我绣完,就可以给你用了。”


    想起之前那条发带压箱底的待遇,他又正色起来,“不要觉得贵就不用,买了就是给你用的,脏了我就给你洗,坏了就再买,我再绣一条给你候补。”


    “好。”


    雷栗眉开眼笑。


    把缀着针线的发带还给周毅,看着他在灯光下认真地绣上一针一线,又问,“你绣的是什么?我好像没见过这个花样。”


    “是星星。”


    周毅脸上有点臊,“本来想绣萤火虫的,但是萤火虫比较复杂,发带又小,对我来说难度比较高,而且我绣了一下感觉不好看就换了星星。”


    “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远远看就像星星,而且它很简单,绣一个辐射状,也不强调对称什么的。”


    “为什么想绣萤火虫和星星?”


    雷栗感觉这两种花纹还是挺少见的,大多都是花朵祥云,复杂的就是鸳鸯鸟雀和老虎什么的。


    “你不是喜欢萤火虫吗?”


    周毅疑惑地看向他,“在乡下的时候,晚上有萤火虫出来,你说好看,还说你小时候总是抓萤火虫做灯笼。”


    “你还说星星也好看。”


    “这样啊……”


    雷栗听懂到周毅记得自己的话,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哭笑不得。


    其实他不是喜欢萤火虫和星星,他就是觉得它们是金色又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很像金子……


    他喜欢的其实是金子。


    不过在发带上绣金子感觉也不太好,虽然很好看很富贵,但是有点……暴发户,感觉会被朱珠儿笑死。


    他在朱珠儿面前可是很冷酷沉稳的大哥,他要保持他的风度。


    “挺好看的。”


    雷栗认真而肯定地点点头,“我喜欢萤火虫和星星。”


    从今天开始他就喜欢萤火虫和星星,排在钱后面……排在爹娘和钱和周毅……排在爹娘、金子、周毅和银子后面吧。


    “你喜欢就好。”


    周毅松了口气,也染上一点笑。


    不过周毅的进度是挺慢的,加上第二天还要去开店,也不能睡太晚,所以他一晚只能绣几颗星星。


    一根发带周毅绣了快半个月。


    绣完了,周毅又该思考怎么给雷栗编头发了,虽然雷栗总是一个高马尾,但万一他突发奇想,想换发型了,周毅又不会怎么办?


    还是得学。


    而且周毅还想攒钱给雷栗买一套更好的衣服,比如丝绸的,也是蓝色系,正好跟那条发带配。


    雷栗却有别的打算。


    他把那条发带带到了床上,在周毅臊红的眼神里,用牙齿咬着发带一端,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上。


    “帮我打结。”


    雷栗笑着睨周毅,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看他面红耳赤又听话地“嗯”了声,打了一个活结。


    雷栗一扯就能掉。


    就像周毅的衣带。


    第72章 071.雷栗害羞了……?/他是吃不消了……【双更两章合一】


    噼。


    啪。


    噼里啪啦。


    雨忽然下。


    豆大的雨打在窗户屋瓦上,如敲锣打鼓一般响,风呼啸着刮过,把树叶和不知什么东西吹得飒飒骨碌。


    混着雨声,哗哗哗,骨碌碌,飒飒飒飒,滴答,滴答……轰隆轰隆隆


    雷的巨响紧接着白亮的闪电,一瞬间将黑夜亮如白昼,还有从潮湿泥土里跳出来的小蛤蟆,咕呱咕呱


    十分吵闹。


    但雷栗是被冷醒的。


    他先是裹紧了被子又钻到周毅的怀里,借着周毅的体温取暖,但冷冽潮湿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他隔着薄被都冷。


    雷栗睁开眼瞟了一眼窗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打出雨花从窗户溅了进来,湿了一小块空地。


    雷声轰隆隆的。


    雷栗熟练地从床上起来,到柜子里抱了床厚实的棉被,摊开,给周毅盖上,但没急着睡回笼觉。


    雷栗把窗户关了。


    出了卧门,去杂物间和灶房关窗关门,不让雨飘打进来湿了东西,也防止大水蚁和小蛤蟆进来。


    然后倒了杯水,站在屋檐底下,边喝边看院外的树。


    它们被风雨吹打得晕头转向,在夜色和闪电交加之间,活像张牙舞爪的恶鬼大怪,风的呼啸就是它们的嘶吼。


    小蛤蟆是打前锋的妖怪小兵。


    它们又多又吵,咕呱咕呱地叫,蹦蹦跳跳地前进,很声势浩大的样子。


    从土里或草丛钻出来的大蚯蚓,则是妖怪小首领,它们有成年人的巴掌长手指粗,在小蛤蟆之中顾涌指挥。


    雷栗觉得很有趣。


    要是他再小些的时候,还会拿树枝把蚯蚓挑起来扔到池塘里,看鱼会不会吃,或者把小蛤蟆一只只踹进池塘,装作自己是打小怪救人的大将军。


    紫色的闪电在浓郁的夜色中狰狞翻涌,像一条怪异的大蛇。


    雷栗兴致勃勃地看着,并不觉得害怕。


    在清米县内,或者说整个西岭府城之内,这样突如其来的骤雨疾风,比地上有铜钱捡还常见。


    白天还热得能把人烤化,晚上可能就下一场大暴雨刮大狂风,让人知道什么叫做一场大雨一场寒。


    特别是在夏稻快成熟的时候,有些农户宁愿谷子没熟透,也要抢先收了稻谷,晒稻谷时也要人时刻守着看着,防止被鸡和鸟雀吃了和突然的雨。


    不过幸好。


    今年收稻谷晒稻谷时都没有下雨,天气晴朗日头晒爆,几天就把稻谷晒透了交了税。


    直到种秋稻谷时才下了一场几天的雨,把三里河给淹了,河里的鱼被灌进了田,村长他们都不用买鱼苗就有了稻田鱼。


    就挺好笑的。


    轰隆隆


    忽然又打了一声巨雷。


    雷栗看了屋里一眼,没听见动静,不由有点失望和遗憾。


    他还想着,要是周毅听见雷声害怕了,他就故意拖一会儿,等他更害怕,才装作着急地进去哄他,以体现自己作为夫郎的体贴和英勇。


    相公不都喜欢夫郎体贴么?


    他一不笑话周毅连打雷都怕,二还陪他,这不是体贴是什么?


    雷栗一下就膨胀了,自我感觉特别体贴会照顾人,想着待会自己又哄又抱的,甚至有点暗爽地点头。


    唉……


    雷栗感慨地叹气一声,心想,这年头,他这种夫郎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能娶到他是周毅的福气。


    又想到之前村里人要给周毅做媒,自己总担心周毅被青哥儿或者其他什么人给勾走了,看到周毅偷偷摸摸的,担心他是在藏别人的香囊,就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居然担心这种事情……


    他这么有钱,这么体贴,这么能干,相公还不是随便找随便换?


    ……算了。


    雷栗摸了摸头上松松绑着的发带,想着周毅床下又能干,床上又能干,还会绣花缝衣服,做相公还挺好的。


    以后有机会……能不换就不换吧,缝缝补补又三年。


    雷栗注意力又回到眼前,看着小蛤蟆一跳一跳的,砸吧了下嘴。


    “问问张大强这一块有没有池塘,叫周毅下去抓几只田鸡回来……”


    夏天什么都多。


    雨多,虫子多,蛤蟆蜈蚣多,能吃的田鸡也多,扒了皮切块跟黄豆一块炖,肉跟家鸡一样细嫩又香。


    而且还不要钱。


    “怎么在外面?”


    周毅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雷栗刚转头看去,一件外衣就披在了肩膀,然后是周毅稍带疑惑的脸。


    “下雨了,睡不着,看一会儿雨。”


    “吹多风容易感冒……容易得风寒,你的手凉了。”


    周毅握了一下雷栗的手,感觉有些凉,就把他两只手都揣进了衣服底下,放在自己肚子上暖。


    然后才问他,“你看的是雨哪里?水花?”


    “看雨里的蛤蟆。”


    雷栗把一只跳到脚下的小蛤蟆给踢到雨里,看它愣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跳,“顺便想一下哪里有田鸡,抓几只来吃……抓的多还能放在店里卖。”


    “三里河村的田里很多,又大又肥,让苗夫郎抓点上来?”


    不等周毅回答,雷栗又否定了,“苗夫郎挺怕这东西的,还是不让他抓了,上回有条蛇进他家里,他都快怕哭了……”


    “一般人没你这么大胆。”


    周毅想了想,又说,“抓几只吃也行,不过要注意有没有寄生虫,我们有辣椒,可以做成麻辣香锅……店里没有花椒,可以问问草药郎,看他那边有没有。”


    “麻辣?”


    雷栗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个味道,“听起来很痛的样子。”


    “不痛的,很好吃。”


    周毅想到爱吃辣的老丈人,又说,“等雨歇了,让爹和娘上来住吧?太阳这么大,总在田里忙容易中暑,请两个人顾田,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这边还是挺适合老人住的,离港口远不太吵,离街市又近,附近也有很多老人家,他们能一起下棋聊天打太极,还能遛狗,也不无聊。”


    “那大壮呢?”


    雷栗听着也感觉挺好的,但不知道怎么处理那只小水牛,“这里也没有草给她吃,也没有其他牛跟她玩。”


    周毅想了想,说,“让苗夫郎放大壮吃草?小宝应该会喜欢这个大朋友,大壮对人也很友善。”


    雷栗摇了摇头,“苗夫郎要上山采药晒药草,放不了大壮。”


    “那请养蜂大爷放,蜜蜂不用每天看着,放大壮也轻松,大壮不会乱跑,大爷也不会跟丢。”


    周毅说,“放一天给二十文钱,大爷应该会乐意。”


    “放个牛还给那么多……”


    雷栗嘟囔了句,说,“二十文太多不好,一天五文钱吧,让苗夫郎得空给大爷送点米和肉,老人不舍得花,钱多了也没用,还可能被人抢了。”


    雷栗一向是很提倡存钱的,多存点少吃点以备不时之需。


    但大爷都这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能活一天算一天,所以能吃就吃,能花就花吧,钱攥多了也可能以另外的方式失去,还不如给自己花了。


    “你说的对。”


    周毅点点头,看了眼雷栗身上,穿的细麻衣服还是柳叶儿前几年买的,“爹娘的衣服好像是前年买的了,再买几匹好的布,裁了做几套衣服?”


    “成。”


    “爹娘的都买了,你也做两套新的吧,我觉得新进的棉麻布就很不错,又软又轻便,不上山也不怕被钩坏。”


    “那就买。”


    “再买几匹棉布做冬天的棉衣,夏天热,棉布卖得比较少,应该会便宜点。”


    “那也买。”


    “再做两套丝绸的,丝绸软滑还凉快,适合夏天穿。”


    “好……”


    雷栗忽然挑眉看他,笑得暧昧,“是适合夏天穿,还是方便脱?”


    “……嗯?”


    周毅愣了一下,耳朵忽地红了,“你又想这种事……你不是说晚上热?这里又没有冰块降温,也不能一直给你扇风,穿丝绸衣服睡竹席会比较凉快。”


    “我听说丝绸很薄。”


    雷栗语气轻佻,手也轻佻地在周毅身上游走,“隔着衣服也能清楚地摸见皮肉,摸到胸口、肚子,和……”


    周毅抓住雷栗的手,脸也红了,还神色认真端正道,“我没有这种意思,你不要总瞎想,也不要总是……动手动脚,节制有益身体健康。”


    “你知道的。”


    雷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出生起就没有相公,整整二十年没碰过汉子,有了相公不得多碰几下?”


    “……?”


    周毅居然一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一想不对,谁出生就有相公……哦对,还有娃娃亲这种东西。


    “人家十八岁就有夫郎娘子了,二十八岁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雷栗笑眯眯地凑近他,近得能亲上,“你二十八岁才有夫郎,比人家少了整整十年,不多碰一点怎么回本,嗯?”


    鼻音轻轻一声。


    尾音上扬,故作疑问,实则觊觎引诱,问得周毅耳红面赤。


    他想说,结婚恋爱这种事情,不是看能不能回本值不值的,而看是不是喜欢的人。


    但没等他回答。


    雷栗就亲了上来。


    轰隆隆


    一声惊雷炸成四射的电蛇。


    周毅下意识捂住雷栗的耳朵,把雷栗捂得一愣,心想还挺体贴的,然后突觉不对,这是周毅的词,他的动作啊!


    捂耳朵的应该是他。


    说体贴的应该是周毅啊!


    难道他真的不是一个体贴的夫郎,没有体贴人的天分……?


    雷栗思考了两秒。


    好吧。


    他不体贴。


    那又怎么样?谅周毅也不敢说他一句不好。


    轰隆隆


    哗啦啦


    轰鸣的雷声和滂沱的大雨里,心跳声和喘息依然清晰。


    怦怦怦。


    怦怦怦。


    跳得急促又热烈。


    周毅心跳好快,脸好红,耳朵也红,啧,睡了这么久接吻还害羞。


    雷栗轻蔑又喜欢地想,准备更深入地吻,把周毅亲的七荤八素五迷三道,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心跳声也太大了。


    ……这是他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雷栗忽然顿住。


    随即脸红完了。


    “嗯?”


    感觉到雷栗的不专心,周毅停下来,睁开眼就看到雷栗有点愣愣地看着他,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绯色。


    周毅也微愣了一下。


    除了在床上的某些时候,雷栗会因为生理反应而全身泛红,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雷栗这种模样。


    脸红,耳朵也红,快红到脖子,一副害臊又难为情的样子。


    等等


    他是害羞了?


    雷栗害羞了?


    为什么?


    周毅一头雾水,往常这样害羞的不是他吗?雷栗在床上都那么大胆奔放……难道下雨天接吻雷栗会脸红害羞?


    四目相对。


    面面相觑。


    雷栗看着周毅疑惑又怕挨打,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的害臊还没消失,他就猛地拉着周毅回了屋子,一把将周毅推到了床榻上。


    他倒要看同房时听见自己心跳,他还会不会害臊。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会。


    雷栗郁闷地捂着自己的腰,看着周毅忙来忙去,已经很娴熟地给自己倒水端饭,揉腰揉腿。


    心想不行。


    他要牢牢地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多试几次,试到不害臊为止,不然被周毅知道他也害臊……


    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周毅又不敢笑话他。


    雷栗盯着周毅,盯到周毅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


    雷栗摇了摇头,然后很认真地问,“你觉得今天再做几次怎么样?”


    “……?!”


    周毅被震了两秒,然后沉默了两秒,觉得自己或许,大概,也应该喝点淫羊藿的药酒了……


    “我说笑的。”


    雷栗看他被吓到的样子就觉得好玩,心里却想,要再来几次,周毅有没有事不知道,他是吃不消了……


    雨下得很大。


    港口几乎没有船停靠,也没什么工人,雷记快餐店就没开,雷栗和周毅在家窝了几天直到雨停。


    行船的大河水位涨了不少。


    但还在安全范围,不会把港口给淹了,运货的船又正常停靠通行,工人回归,港口也热闹起来。


    雷记快餐店重新开涨的这天,从三里河村来的不是雷大山和柳叶儿,也不是苗夫郎,而是柳小草和牛二树。


    “栗哥儿!”


    柳小草兴冲冲叫了一声,见雷栗看过来又忽然别扭起来,


    “你、你最近不是喜欢吃李子么?我听苗夫郎讲的,给你摘了些送来,就是前几天下了点雨,李子许不太甜了。”


    虽然三里河村属于清米县范围,但和清米县城离得很远。


    光是坐牛车也要近两个时辰,就是近四个小时的路程,所以清米县下几天滂沱大雨,三里河村可能只是间歇性地下一阵,甚至只是晴天没雨。


    有人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景象奇特,那是他没见过“左手日出右手雨,左肩干透右肩湿”。


    而雷栗都见怪不怪了。


    有一次,雷栗去县城给曹大夫送药草,回来时被雨淋湿了,回到村里衣服却快干完了,还有一次风吹着云跑,雨追着他淋,也是够倒霉的。


    “我也不爱吃甜的。”


    雷栗说着,叫张大强把牛车赶到店后面,把装李子的篮子拿到灶房去,边叫柳小草,“进来再说,外边吵,不好说话……你们吃饭了没?没吃先吃点吧。”


    “还没吃。”


    柳小草嘿嘿一笑,拉着牛二树绕过用餐的工人们,跟着雷栗进去,边观察快餐店。


    店的外面是客人吃饭的地方,里头有一个比较大的灶房,有一块空地放柴火,还有一间小屋子。


    门没敞开。


    柳小草猜那是周毅和雷栗睡觉的屋子,觉得两个人睡有点小,但一想到县城地价这么贵,店租都要不少钱了就别挑剔了,挤一挤也能睡人。


    雷栗和周毅买了屋院的事,只有苗夫郎和雷大山柳叶儿知道,而他们都不是多嘴张扬的人,所以村里人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被说上不少闲话,一家突然独大赚了这么多钱,私底下阴阳怪气不舒服的有不少。


    特别是桂夫郎。


    “就在这吃吧,还有些菜没端出去,你们想吃什么?”


    雷栗招呼柳小草和牛二树作,拿了两套碗筷出来还有两个新大勺,“这里有饭,还有一些肉菜,素的用一个勺子舀,荤的用另一个,没那么蹿味。”


    “这么多肉!”


    柳小草第一眼就是满满当当的荤菜,眼前一亮又一亮,“猪肉,排骨,还有鱼……哇,栗哥儿你现在真是富贵了!”


    “毕竟是做吃食生意的,只有菜没有肉人家也不爱来。”


    雷栗让他们别客气,挑自己想吃的菜打,能吃完不浪费就行。


    “栗哥儿你都这么说了,我和二树就敞开肚子吃了!”


    柳小草一听就高高兴兴地给自己打了满碗的饭和肉,见牛二树还有些拘束,就拿过他的也打了满碗。


    就着肉吃了一大口,柳小草喟叹一声,“不年不节的,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口地吃肉吃饭呢!”


    说着,他嘻嘻一笑,“栗哥儿,你现在真是出息了!能在县城开店赚这么多银子,还能每顿都吃肉吃大米饭!”


    “我和二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是吧二树?”


    “嗯嗯。”


    牛二树点了点头,在别人家里虽然是自己夫郎的好朋友家,吃这么多,他还是很不好意思。


    点完头不知道说什么,就埋头干饭。


    但一直埋头干饭也不太礼貌,牛二树想了想,憋出一句,“菜很好吃。”


    “谢谢。”


    周毅也坐到了旁边。


    该炒的菜都差不多炒完了,等外面的打完就端出去,有张大强在外面看着,他和雷栗暂时不出去招揽也没事。


    “你们来是什么事?又有东西要去县衙弄?”


    雷栗问。


    现在虽然是农闲,但柳小草已经买了今年要做的布,日常用品都能在镇集上买到,这么大老远来,总不能是为了送一篮子的李子。


    “不是县衙。”


    柳小草忽然支支吾吾,想看雷栗又不敢直视的样子,“你不是让苗夫郎给了我几匹布吗?那么好的棉布和棉麻布,都抵二两银子了……你突然给这么贵的布我,我不晓得是为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镇集上的布样式老又贵,不值这个价,说县城里的布颜色好花样新么?”


    雷栗直视他的眼睛,说,“这段时间我没怎么回村里,也没太找你聊天,就买了点布给你和桃哥儿,你有空裁出几套,过年就能穿。”


    “就这样?”


    “嗯。”


    雷栗忽然反问,“不然呢?我送好朋友一点东西不是正常的?你就为这点事这么远来找我?”


    “也不是,我是有点想见你才来的……”


    柳小草忽然心虚愧疚,咬了咬唇说,“之前我听桂夫郎说你一直帮苗夫郎,帮他赚银子还给他家小宝买东西,我还以为你跟他好不跟我好了。”


    “我跟桂夫郎吵架时,一时气急,就说了点气话……”


    柳小草拉着雷栗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栗哥儿,我错了,我不该气急了就说那种话,我发誓以后不说了,也不会怀疑咱俩的感情了,咱俩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吧?”


    “当然。”


    雷栗点点头,见柳小草又欢呼着说栗哥儿真好,也笑了起来,“我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就是吃我和苗夫郎的醋了,也是我疏忽了你。”


    “你这次来呆多久?”


    “等下就回去。”


    柳小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嬉皮笑脸地说,“桃哥儿还在家里头呢,我不能走太久,不然桃哥儿不见我太久又要变成小哭包。”


    第73章 072.我用得着讨他喜欢?


    三里河村到县城。


    来回将近四小时。


    柳小草和牛二树是中午九点多到的,下午四点前要回家,不然日头落了不好走山路,也赶不上晚饭。


    中间有七个多小时的空闲,柳小草哪儿也没去,边吃边慢慢聊,“你们这个店是午饭晚饭才开么?”


    “差不多。”


    “不做早饭么?”


    柳小草可惜地说,“早饭又省事又挣钱,我就有一个镇集的表婶子,她做包子馒头一个月挣十两银子呢!”


    “没必要。”


    雷栗摇了摇头,“做早饭要起更早,做更多准备,港口有好几家包子铺粉店,没必要掺一脚。”


    午晚饭都够周毅累的了,再多一个早饭,他怕给周毅累死。


    而且要赶六点开张,起码得四五点起来和面蒸包子馒头,又忙中饭晚饭,一直连轴转到晚上八九点


    别说他可能都没心思压周毅了,周毅还有没有这个力气都不知道。


    不能真把人当牲口使吧。


    “但是它挣钱啊。”


    柳小草感叹地说,“这边人多,指定比镇集的表婶挣得多。要是我和二树也有银子在这开铺子,就三顿饭都做了,有银子赚哪还能嫌累啊。”


    “不过我和二树有银子也没这个手艺,咱家做饭最好吃的大嫂也是村里头好,跟你家相公没得比,大酒楼的饭菜滋味都不定有这好。”


    “还行。”


    雷栗其实挺高兴别人夸周毅的,但装作风轻云淡道,“他就是运气好看过几本杂书,自学了些手艺。”


    “你相公还念过书?”


    柳小草诧异地看了眼周毅,“他长得也不像读书人,倒像山上的土匪,河里的水盗……他念过书怎么不去考官啊?”


    说着,又扭头奇怪地看了眼牛二树,“你拽我袖子做什么?”


    “……你再不吃饭就凉了。”


    “噢噢,光说话,我都快忘了吃了!”


    牛二树见他乐呵呵地吃了两口饭,心里叹了口气。


    他夫郎太直白了,跟雷栗说别人坏话就算了,还当着他和本人的面说人家的长相……


    柳小草没看出自家相公的不自在,还继续说,“说实话,晓得是他做饭的时候我都觉得怪,这么个大块头在灶房里炒菜不挤么?做饭该是哥儿女人的活吧?”


    又看向周毅,“你念得起书,家里该有些银钱的,怎么还自个儿做饭又在山里给雷栗捡回去啊?”


    柳小草挺好奇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之前都在农忙,他闲了下来,雷栗不是进山就是又跑县城里了。


    想到这里,柳小草又不禁有点埋怨,觉得雷栗有空跑苗夫郎家,都不来找他,一来就是找村长阿爹有事。


    连雷栗买了宅地和田这么大的事,都是村长阿爹说了他才知道,不是雷栗跟他讲的。


    他想着雷栗应该是太忙忘了,过两天就会找他聊天了,但等到雷栗跑去开店赚大钱,等到收稻谷雷栗回村,他却跑去跟自家相公跟青哥儿摘李子。


    虽然是送了他一些李子……但可以叫他进山一块摘啊。


    “发生一点意外。”


    周毅没有多说,被车撞穿越了也不是能说的事……


    雷栗发觉柳小草的情绪变化,想了想,将他带进小屋子里,直白道,“你有哪些不高兴的都说吧,等会儿回去又要折腾你家牛二树了。”


    “怎么能叫折腾……”


    柳小草撅了撅嘴,把这段时间觉得被冷落的事都提了,然后说,“我也没说你干什么都要带我,但是我做什么都有带着你的,买发带我都有记着你……”


    忽然一顿。


    柳小草瞄到了雷栗头上那抹深蓝,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丝绸的料子,搁布店是他摸一下都怕坏了要赔的贵。


    最次的丝绸布也要一两银子一匹呢!


    一根发带起码也要二三十文吧?还是绣了花样的,这样式他都没见过,指定是最新的,新的更贵。


    柳小草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你不是说你不爱打扮,不喜欢用有颜色的发带,也不爱绣花么?”


    “是不太喜欢……”


    雷栗眼神也一下飘忽起来,有种把自己喜欢的暗戳戳炫耀,但被熟人发现了人设崩塌的尴尬。


    想着把锅推到周毅身上,说是周毅硬要他用的,就见柳小草一副闷闷不乐又快气哭的样子说,


    “你说你不会绣花,我就说我帮你绣,你不要,说怕钩坏了,其实你是觉得我买的料子便宜,我绣的花样不时兴,不好看是不是?”


    “???”


    雷栗忽然体会到了周毅面对他时,那种一头雾水又莫名其妙的感觉,还夹杂着一点理直气壮。


    “这是周毅买的发带,他绣的花,他买了绣好送我的,好歹也是我相公,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吧?”


    柳小草听着哼了哼,“可我俩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你都不给我面子……”


    雷栗表情复杂,“你以前说要送我的也不是不好看,但都是湖蓝桃红杏黄色,还绣小花绣小草。”


    “绣着是好看,你用着好看,青哥儿用着好看,村里每一个哥儿姑娘用着都好看,但我用着也不称啊。”


    “你还说打扮自己会让相公更喜欢,但是我和你本来就不太一样,我也不觉得周毅会喜欢这种。”


    雷栗说着,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周毅喜欢哪种不都一样得喜欢我,我用得着讨他喜欢?”


    柳小草被这一通给说愣了,听见最后一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你是不用讨他喜欢……”


    然后反应过来,柳小草一边觉得自己做的是不好,一边又有点埋怨,“那你跟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喜欢鲜艳的,跟花一样多好看啊……”


    “因为你会说跟花一样多好看啊。”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柳小草有点尴尬。


    而雷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游说别人这种事上总有自己的一套,而且你是大嘴巴,会忍不住跟别人讲我的事,就像你忍不住跟我讲别人的事。”


    “要不是牛二树不爱说话,我都不晓得你俩能吵多少回。”


    “我跟二树才不会吵架,他又不是桂夫郎那种讨厌的……”


    “那你现在跟我吵,是因为我也是桂夫郎那种讨厌的?”


    “……你现在是有点讨厌。”


    柳小草鹌鹑似的咕哝。


    雷栗“呵”了声,凉凉道,“你大概不记得了,前两年桃哥儿满月酒,我给桃哥儿带了一只布老虎。”


    “被桂夫郎看见了,故意说桃哥儿接了我的布老虎,以后说不准跟我一样长得像老虎,十八九岁也嫁不出去。”


    “你就气急了,骂桂夫郎胡说,说你家桃哥儿才不会嫁不出去。”


    “那以后我就再没见桃哥儿玩过那只布老虎,还是我特地叫朱珠儿绣的。今年是朱珠儿绣多了,我就要了一只给小宝,小宝每天都抱着睡觉。”


    雷栗脸上写满谴责。


    柳小草讪笑两声,“是么?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还有脸来怪我。”


    “对不住嘛……”


    见柳小草又晃着他的手撒娇道歉,雷栗也没真生他气,不然他早就跟柳小草疏远了。


    “你性子急,心直口快,不记仇,就是嘴巴没把门,话出口总是得罪人,自己也不知道。”


    说着,雷栗乜了眼他,“你这次来,也不只是来见我吧?你是觉得我给苗夫郎介绍生意,却不跟你做,你心里不平衡才那么不高兴。”


    “我以为我藏挺好呢……”


    柳小草郁闷地鼓起腮帮子,“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赚银子带苗夫郎?咱俩的关系指定比你和他更好吧,虽然没有你跟朱珠儿好……”


    雷栗见柳小草都二十岁当爹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忍不住叹气,“你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少动嘴……我能做的生意就只有肉菜和药草。”


    “一是三里河村离县城远,不说菜送到这里都不新鲜了,真叫你送菜来,你肯定说颠得屁股疼不干。”


    “二是,你一年都不进几次山,之前我想带你认药草,你不干,说太多了记不住,怕自己挖错了治死人,又说要忙着带桃哥儿没空闲。”


    “牛二树不懂药理,有自己的工,你也挺满意他的工钱,不乐意他太累,也怕他挨毒蛇蜈蚣咬。”


    雷栗忍不住冷笑两声,“你现在问我怎么不带你赚银子?”


    “好像是吧……”


    柳小草讷讷地笑了笑,“我是错怪你了栗哥儿……”


    “你就嘴上说得好听,你都离不开桃哥儿还想来县城开店,到时候你们住哪,谁顾着桃哥儿?”


    “就是开包子铺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问问表婶子她几时起床,几时睡觉,一天干多久,也不是每个月都能赚十两,这十两还要刨去成本。”


    “而且我不是一知道稻鱼鸭的法子就告诉村长了么?”


    雷栗真是怀疑柳小草的脑子,“你家田是最多的,鸭子肯定养得多,卖鸭子和鱼不挣钱?”


    第74章 073.雷栗能抽死他


    “稻鱼鸭田是为了我才给阿爹的?”


    “不然呢?”


    雷栗乜斜他一眼,“我自己养,又卖鸭子又卖鱼多好?没人跟我争。是村长阿伯想整个村富裕,才叫我爹一块教大伙的。”


    “原来是这样……”


    柳小草被说得哑口无言,讪讪笑了两声,见雷栗表情缓和下来,连忙给他捏肩捶腿倒水三连,


    “对不住嘛栗哥儿~”


    “我真知道错了,知道你是为我好了,以后我有啥事第一个问你,不自个儿生气了成不成嘛?”


    “你有事就不能多问问牛二树,你跟他一说不就清楚了?”


    雷栗说着,了然地睨他道,“你生闷气,是不是又找牛二树茬了?”


    “嘿嘿……”


    柳小草有些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谁叫我不高兴他猜不出来我为啥不高兴,我觉着我挺明显的了,桃哥儿都比他有眼力见儿……”


    “你不说他怎么知道?”


    “他要真爱我,我不说他也该知道!谁叫他是我相公!”


    柳小草傲娇地哼了声,又好奇,“难不成你有什么不高兴都跟你相公说?吃醋了也说?”


    “……”


    雷栗忽然沉默。


    柳小草一生气就不说话让牛二树猜,他一生气就阴阳怪气揍周毅,好像……有点异曲同工……


    难怪他俩是朋友……


    柳小草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解开了矛盾,高高兴兴地连吃带拿后这颇有雷栗的土匪风范,就带着雷栗的口信和牛二树回村了。


    第二天,雷大山和柳叶儿就托人回信了。


    说家里的牛猪狗鸡都要喂,还要看田里的秧苗种地,婉拒了雷栗和周毅带他们来县城住的提议。


    主要还是闲不下来。


    雷大山和柳叶儿一想到在县城里,就吃吃喝喝逛逛,啥也不用干,就有种这辈子完了人生是不是到尽头了的感觉。


    就是去县城看雷栗和周毅,在路上的那两个小时,柳叶儿都要拿点东西来绣,雷大山能用竹篾编俩背篓出来。


    如果是柳小草,会觉得整天就是吃吃喝喝逛逛,那人生将是多么的充实美好,是多么的快乐!


    雷栗介于两者之间。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啥也不用干,一觉睡醒就是数钱,数自己的钱,数也数不完的钱,最好是金锭。


    在梦想实现之前,就是撸着袖子加油干,能挣一点是一点。


    周毅是很赞同雷栗的赚钱理念的。


    但他对这种基本只存不花的行为很不理解,赚了就花是他的人生准则,不然赚那么多干什么?


    好吃的?


    卖!


    好穿的?


    卖!


    实用的?


    卖!


    只能看不能用的?


    去你的。


    如果不实用,但能让雷栗高兴,或者让爹娘、让兄弟朋友高兴,那也买!高兴不就是实用的一部分?情绪价值就是有价值,买了!


    所以钱在周毅手上大概过不了月。


    就是他辛辛苦苦存的那不到两百个的铜板,也在给雷栗买发带后花完了,一百一十文能得一匹素色粗麻布,他用近两百文买了两条丝绸发带。


    呵呵。


    要不是送给雷栗的,雷栗能抽死他。


    逃过一劫的周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败家,见雷栗得了发带高兴,就掰着手指算自己大概攒多久能送下一件礼物。


    周毅觉得一只玉簪子就很不错。


    因为雷栗还没有玉簪。


    就是便宜一点的,成色还行的也要一两银子一只,他可能得攒大半年……如果那时候雷栗还给他零花钱的话。


    这种顾虑是有理由的。


    如果雷栗知道他想送玉簪子,肯定会断掉周毅所有的零花钱,再把人推倒床上好好教育一番。


    这种又不能吃不能穿,没什么用,还这么贵的东西,买了不就是傻子?


    那可是一两!


    他爹做的桃木簪子一文钱都不花的!


    这么“同床异梦”地过了四个月,时间转到了十一月中。


    晚秋。


    对于清米县和三里河村来说,还远没有离开夏天的影子,依然热得要命,只在早上秋风冽冽时察觉到秋的痕迹。


    稻谷成熟。


    金色的稻浪在风声中翻涌摇摆,稻花鱼早两天就抓了出来,而鸭子被赶进了离田不远的篱笆圈里,嘎嘎叫着,不时扑棱洁白有力的大翅膀。


    三里河村人卖了一波鱼,或多或少地赚了些银钱,此时看着沉甸甸的金色稻谷,脸上都喜洋洋的。


    雷栗和周毅也回了三里河村割稻谷,还带了一个张大强。


    “店里不开张,我一个人在县城也没事干,跟着你们来还能有饭吃。”


    张大强挠着脑袋乐呵呵道,一脸憨厚朴实的样子,但一见苗夫郎,眼睛就直了,从人家进院子就开始盯。


    苗夫郎被盯得莫名其妙,但没害怕,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张大强一见苗夫郎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带了几分憨气,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苗夫郎搬东西。


    “下次带东西来就跟我说,我过去帮你拿。”


    “不用不用,也没多少东西……”


    苗夫郎带的是山里的野果和野菜,还有些好吃的菌菇,不过秋天菌子不多见了,得走远一点采。


    想着,苗夫郎也有点不好意思,“总是劳烦你帮我拿东西……”


    他去雷栗和周毅店里送东西时,总是会遇到张大强,张大强每次都乐呵呵地帮他搬,牛大力会跟他和离也有张大强的一份功劳在。


    苗夫郎知道张大强虽然块头大,但是个很和善的人,对张大强也没什么畏怯心理。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张大强对他有什么企图,还有雷栗和周毅呢,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虽然苗夫郎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带着小孩,还没什么钱的和离夫郎,别人会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不劳烦不劳烦!”


    张大强连连摆手,举了举拳头示意自己有多强壮,“我力气可大了,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一点也不重!”


    他又往后瞄了眼,“哎?小宝咋没来啊?我给他带了东西,不晓得小宝喜不喜欢……”


    “小宝还在家里睡觉……”


    苗夫郎一愣,想说不用了,就见张大强噔噔噔地跑回屋里,然后捧着一个小木偶人回来,一把塞到他的手里。


    张大强脸上带了点邀功,“我逛市集看见的,好多小孩子想要,觉着小宝应该也喜欢……”


    “这个,挺贵吧?”


    苗夫郎看着手里的小木偶人儿,穿着褐色的小衣服,还涂了一点腮红,多了几分憨厚可爱。


    “不贵不贵!”


    张大强连忙道,“我就是随便买的,不值几个钱,真的,不信你问雷老板和小周老板。”


    “那……”


    苗夫郎犹豫了下,点点头,“那我替小宝多谢你了,我对村里和三里河山都挺熟的,你要是想进山看看,可以喊我,我带你去。”


    苗夫郎觉得县城的人应该没进过几次山,对山里应该都挺好奇的。


    “那就谢谢你了。”


    张大强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目光落在苗夫郎纤细白皙的手腕,脸红了红,等到人都走远看不见了,还是没掏出怀里的东西。


    其实……


    他更也给苗夫郎买了礼物,但又怕苗夫郎不收。


    张大强叹了口气,又回到院子里砍柴,他都来了雷栗家蹭吃蹭喝,总不能一点活都不干吧!


    柳叶儿正在灶屋门口择菜,刚刚苗夫郎来,她特地没出来,乐呵呵地听着张大强和苗夫郎说话。


    她觉得张大强这孩子挺好的。


    起码比牛大力强多了,活抢着干,还干得不错,对人也有礼貌,一口一个阿伯好阿婶早,见谁都笑呵呵的很和气。


    要是苗夫郎也中意张大强就好了!


    张大强一看就是护短会疼人的,还喜欢小宝,苗夫郎要是嫁给他,那就没流氓地痞敢来骚扰苗夫郎了。


    他带着一个小哥儿自己住,总归有点不安全,也不晓得牛大力会不会回来纠缠他……


    雷栗和周毅雷大山割稻谷很快,加上有张大强下午去帮忙,没到一天就弄完了,再用牛车拉回来。


    晒稻谷脱稻谷。


    张大强虽然没有种过田,干过农活,但学得很勤快,争着干活还挺高兴,还想跑去帮苗夫郎割稻谷收稻谷。


    但被雷栗给制止了。


    “人家一个和离的夫郎,你一个汉子明晃晃地跑去人家家里,也不怕村里人说苗夫郎闲话?”


    雷栗白了眼这鲁莽的汉子,然后教了他一些迂回的方法,比如帮苗夫郎带小宝来雷栗家玩。


    苗夫郎不用总是看着小宝,干活做事自然也快得多了,傍晚去接小宝回家时,又被柳叶儿和雷栗一人一句留下吃饭,又多待了半天。


    张大强暗戳戳又明晃晃地对苗夫郎好,苗夫郎再迟钝,也琢磨出几分味道了,但他装不知道,还疏远了张大强。


    雷栗和柳叶儿几个光看戏,也不帮张大强,就看他挠着脑袋瞎着急。


    第75章 074.叫你做不是这种做!


    周毅没有看张大强的热闹,他忙着腌菜。


    丰收金秋。


    很多在夏季没熟的瓜都熟了,在秋风里飘出诱人的香甜,比如冬瓜、南瓜、黄瓜,但周毅喜欢的是没熟的木瓜。


    周毅要做香辣木瓜丁。


    生木瓜切成薄薄的长条或丁,放到太阳底下晒两天,晒干的木瓜条可以阴凉储存,不储存的部分就用凉开水洗干净,再加酱油白糖和盐、辣椒,一点醋,进去搅拌,放到第二天入味了就能吃。


    或者做成木瓜酸。


    同样切条片,或者切成小丁,用盐抓腌半个小时,放白糖、白醋和辣椒搅拌均匀,到第二天就能吃到酸酸脆脆的木瓜酸。


    虽然这对雷家人来说,还是很奇怪复杂的口感,但是获得了三个人的一致好评,都喜欢这两种做法。


    秋老虎炎热逼人,在热汗黏腻时来上一碗清粥,木瓜丁香辣脆爽,配粥吃刚刚好,而木瓜酸能做饭后零食或饭中解腻的小菜。


    朱珠儿月份大了,燥热的天气使得他的脾气更加多变。


    雷栗想着,喜欢吃酸嘢,肯定也喜欢这两样,就托人给朱珠儿送了一罐子,让他喜欢再捎信来,等回了县城他再给朱珠儿带。


    而周毅见雷栗的喜欢,又变着花样用木瓜做了好几道菜。


    雷栗最喜欢的是半生木瓜炖排骨,汤里透着木瓜的清甜,肉里是木瓜的甜,木瓜里头又带着肉的厚重香软。


    挖出来的籽还能喂鸡。


    一瓜两用,很符合雷栗一点不浪费的作风,侥幸没有被鸡吃掉的木瓜籽,还可能长成小木瓜苗。


    周毅也觉得好,因为吃了木瓜籽的鸡用来炖木瓜,感觉要更甜一点,虽然雷栗说他只是心理作用。


    “而且,你能不能别老盯着家里的鸡?再吃都快被你吃没了。”


    雷栗不客气地对周毅指指点点,这些鸡是留着生鸡蛋的,虽然他现在不缺这俩鸡蛋,但也不能隔三差五就杀鸡吃吧!


    上次是五指毛桃,这次是半生木瓜,下次是什么?


    “土豆……”


    周毅窝囊地小声道。


    秋天也是土豆收获的季节,巴掌大两斤多重的土豆,也有一两二两的小土豆,整个清蒸、炒丝儿、卤汁儿和炖鸡都很好吃。


    但雷栗坚决维护家鸡的生命安全,禁止周毅十月份再打鸡的主意。


    “好吧……”


    周毅看了眼家里日益壮大的鸡圈,有点恋恋不舍。


    因为家里的鸡蛋不急着卖,今年有两只母鸡又抱了窝小鸡崽,大半是公鸡,而且都劁过,肉质更嫩,更有鸡味。


    鸡有鸡味,鱼有鱼味,甜品不甜,是周毅对食物最高的追求,但也不妨碍他喜欢吃香的喝辣的。


    比如清甜些微辛辣的白萝卜,就能做成香辣的萝卜丁。


    白萝卜打了霜更好吃,但现在已经有人种了出来,赶早一批多卖点价。


    雷家没种白萝卜。


    旱地几乎都种了红薯,因为红薯甜长得多,还好打理,偶尔挖红薯还能挖出条蛇或泥鳅加餐。


    但山人自有妙计。


    周毅可以跟村里人卖,比如柳小草家,就种了不少白萝卜。


    听到周毅又要钱卖东西,雷栗没有意外,但听到他几乎要把柳小草家的萝卜买完了,还是忍不住诧异。


    “你想吃一个冬天的萝卜?还是你要放到店里做菜卖?到县城再买不就行了,还不用自个儿拉牛车送到店里……”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和柳小草闹矛盾的事,雷栗又挑了挑眉,有点好笑,“你该不是想拿银子缓和我俩关系吧?我俩早和好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是啊。”


    周毅摇头认真道,“我只是想咸吃萝卜,没想操心,炖的吃多了嘴里淡……”


    “……”


    雷栗无语地看了他两秒,“你比蒙络还像少爷。”


    蒙络吃的都没有他讲究事多。


    “我不是少爷。”


    周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厨子,所以要多吃多研究,才更好给你赚银子,要是那些客人吃腻了不来了,我们不就赚得少了?”


    “有点道理。”


    雷栗若有所思,又挑了挑眉,“但也不用买这么多萝卜吧?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这还没到冬天。”


    “我想做点咸菜。”


    周毅强调道,“虽然我现在买的多,但是咸菜能放几个月,能吃很久,平均下来一个月也没有多少。”


    周毅还怕不够呢。


    “你四月做的酸笋现在还没吃完,泡五色椒吃完一罐又做一罐,牛角子还有一水缸,你都说是咸菜。”


    雷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还能送朋友啊。”


    周毅窝窝囊囊地接话,“好的咸菜也是送礼佳品,而且你不说朱珠儿喜欢吃木瓜丁吗?应该腌萝卜他也喜欢。”


    “他整天喝白粥,不吃鱼不吃肉,多做点咸菜也能多几个选择。”


    挺有道理的。


    雷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听周毅道,


    “话说回来,你和柳小草吵架……其实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好朋友吵架再和好不是很正常吗?”


    “有什么事情,吵完架,说开了就没事了,你有对我不高兴的也直接告诉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想改也不知道怎么改。”


    主要是雷栗一阴阳怪气,就时而对他温和,时而阴恻恻的,听着周毅心里毛毛,又不知道为什么。


    很容易做噩梦。


    “……”


    雷栗挑了挑眉,盯了周毅两秒,然后笑了一声,“我直说你也挨打,不说你也会挨打,有区别么?”


    “有。”


    周毅严肃地点点头,“至少死得明白一点……”


    雷栗被逗笑了。


    然后钱还是给了。


    不过柳小草听到周毅要买这么多时,也吃了一惊,先是高兴,然后问雷栗,“吃这么多萝卜不怕放屁么?”


    萝卜吃多了会放屁这是常识。


    “没事。”


    雷栗冷酷道,“周毅要是放屁就把他踹到院子睡。”


    要是害他放屁,也把周毅踹到院子睡,谁叫他是始作俑者。


    周毅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睡院子的边缘了,把一车萝卜拉了回来,就开始忙碌,洗萝卜切萝卜,然后腌萝卜丁。


    做法跟辣木瓜丁差不多,但有脆咸、韧咸、辣咸三种,脆咸的萝卜丁只需要晒几个小时脱水,韧韧的萝卜丁需要晒几天,晒到七八成干再腌制。


    这三种萝卜丁都很好吃,但周毅最喜欢的还是熬萝卜腩,配粥最是一绝。


    萝卜腩需要先将白萝卜整个用盐腌制,再在大锅里熬煮一段时间,炖到将近软烂但不化,开锅时,萝卜腩呈现黑褐色,肉质软绵咸香,又有回甘和厚重。


    刚出锅热气腾腾的萝卜腩配粥是最好吃的,放进瓦罐里储存,再拿出来跟葱一块炒的萝卜腩也好吃。


    因为很费柴,煮之前周毅还跟雷栗吱了一声,雷栗也没太在意,在他看来,再废柴应该也就炖两三个时辰吧?


    但周毅熬了两天两夜。


    大锅底下的火都没断过,周毅还特地去山上拉了根大粗木头,塞进灶去慢慢燃,以维持晚上的火,不用他一直看着。


    “……”


    雷栗忍住了揍周毅的冲动,批评教育了一顿。


    嗯。


    床上教育。


    虽然对周毅来说,也不知道这算是教育还是奖励……就是长此以往,肾可能有点虚……


    除了这些,周毅还做了酸菜、梅菜和橄榄菜,都是配粥小能手,酸菜梅菜还能用来做酸菜鱼、酸菜肉片和知名选手梅菜扣肉。


    因为家里有十几头猪,周毅跟雷栗预定了一块最好的猪五花,打算过年做香喷喷脆花花的扣肉。


    做扣肉要用很多油,不趁雷栗心情好先提一下,周毅怕到时候又又又挨打。


    虽然这些油炸完扣肉还能用,但不妨碍雷栗觉得他大张旗鼓又事多,因为他知道周毅肯定会说:


    “用都用了,再炸个肉丸鱼片番薯球芋头片,做几盘藕茄盒子吧?我觉得炸鸡也不错,你和爹娘还没吃过……”


    一带上爹娘,雷栗就会觉得周毅说的对,然后给钱,接着发现做得太多,吃不完,还花了很多不必要的钱……


    啧。


    真是败家汉子。


    总之,在别人晒稻谷、脱稻谷、交稻谷税的那几天,周毅一直在腌腌腌、做做做包括床上的做。


    雷栗想着,晚上消耗了周毅的精力,白天他就不会那么多事了吧?


    没想到周毅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家里的杂物间都被占满了,腌的容器也从大瓦罐变成了大水缸,咸菜多的估计一年也吃不完。


    雷栗分了很多出去,给柳小草,苗夫郎和小宝,养蜂大爷,和自家好的几户阿叔阿婶,还有朱珠儿家……


    要不是周毅不会,他还能做几缸豆瓣酱和豆豉豆,秋天也是各种豆子出栏的季节。


    对了,再做一点酸四季豆和酸豆角,这个炒肉沫配粥也好吃!


    “……”


    雷栗沉默半晌,最后选择把周毅打一顿。


    叫你做不是这种做!


    第76章 075.他休想赚我一个子儿!


    在稻谷收割前,稻田鱼卖了,收割完后稻田鸭也可以卖了。


    一亩稻田可以养15只左右的鸭子,雷栗家有两亩田,就是三十只鸭子。


    比种夏稻时多。


    因为雷栗那时还没那么信任周毅,加上没钱,就当哄相公玩的,一亩田只养了十只小鸭子,一共二十只鸭子,养成了就卖,养不成也亏不了多少。


    事实证明稻田养鸭很不错。


    不影响稻子的同时,一亩田能放100尾草鱼苗,一条成鱼有两斤多到四斤,如果是鲤鱼能放更多尾,但成鱼平均也更小一点。


    但清米县有运输来往的大河,三里河村也有河,河产比较丰富,鱼普遍便宜,但鸭子贵。


    一只鸭子是三到四斤多,在县城能卖五十到六十文,镇集上要便宜点,至少也有四十文。


    雷栗家秋稻谷养了三十只鸭子,都留着自家吃,或店里卖,而村里鸭子养得多的,比如村长家,有十二亩水田,共一百八十只鸭子,就是量大压了价,也能赚八两银子。


    加上卖的鱼,不算稻谷,柳小草一合计,赚的钱居然超过了十两!


    十两!


    而稻田不仅能养鲤鱼草鱼,有人为了不撞一块,养了泥鳅黄鳝,还有人特地把鸭子和鱼拉到了隔壁的隔壁镇子、县城里去卖,赚得更多。


    这是第一次,没到过年,三里河村就弥漫了喜气洋洋的气氛。


    赚得多又不吝惜银钱的人家,卖了肉卖了布裁新衣,赚得少点的也卖了肉,给孩子沾一沾荤腥。


    有几家因为怕赔了鸭子和鱼苗钱,观望着没有养稻鱼稻鸭,现在看到别人都赚钱了,顿时顿首垂足,懊悔不已。


    苗夫郎没有做稻鱼鸭,单纯是他家的田之前都被牛大力卖光了,只剩下两亩旱地,想养也养不来。


    不过多亏了雷栗,又收他的菌菇又收果子,九月份的药草生意还让他去做,所以今年苗夫郎也赚了不少。


    苗夫郎一咬牙,跟村长卖了两亩中等水田,打算明年也搞这个稻鱼鸭。


    出乎雷栗意料的是,跟他家最不对付的桂夫郎居然是最积极的一批,每隔几天就来请教雷大山,还带自家种的菜和果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因为桂夫郎撺掇村里人给周毅说媒,挑拨雷栗和周毅的关系,雷大山和柳叶儿很讨厌桂夫郎。


    但见桂夫郎隔三差五地来,还老跟他们笑着打招呼,给他们帮忙,一来二去的,他们也不好意思赶他走了。


    起码在稻鱼鸭这件事上,雷大山对桂夫郎和其他村人一视同仁,而桂夫郎对雷大山的话深信不疑,带着自家相公和公婆严格照做。


    所以今年最大丰收,赚得最多的那几家,也有桂夫郎家。


    沉甸甸的银子揣进手里时,桂夫郎差点把脸笑烂了,听见周毅把村长家的萝卜都收了,立马带着一篮子萝卜芋头上雷栗家。


    “栗哥儿?”


    桂夫郎一见雷栗出来,就笑得分外热情,“栗哥儿在家呢?那正好了!桂阿叔家萝卜重得多,就拿了些来,阿叔家的萝卜种子可是精细挑过的,又大又甜,一点都不辣!”


    “还有芋头,这是阿叔娘家那边的种儿,跟咱村里的不一样,我来送些你尝尝喜不喜欢吃,要是喜欢阿叔还给你送!”


    桂夫郎语气亲热得像是被夺舍了,听得雷栗鸡皮疙瘩都起了。


    雷栗冷笑一声,“我可没有你这种阿叔,昨天能叫人来抢我家相公图我家银子,我要是收了你的东西,明儿你不得住进我家连吃带拿?”


    “以前的事是阿叔对不住你……”


    桂夫郎闻言,情绪转变得没有一丝卡顿,又是愧疚,又是懊悔,“阿叔那时是猪油蒙了心,昏了头,阿叔保证以后再不会了!”


    叉着腰,扬高了声音,不止给雷栗表态也是给村里人听的,“谁要是敢打你相意、打你家银子主意,桂阿叔我就撕了他的嘴!”


    说着又带笑,略略讨好道,“以前的事儿就过去吧,我现在晓得栗哥儿的好了……今后再有赚银钱的法子,也带着阿叔一起做做,阿叔也不要多,能吃口饭就成了。”


    典型的势利眼墙头草,风往哪刮就往哪倒。


    桂夫郎以前总笑雷大山一个汉子还生病没用,娶了个姑娘却没有儿子,笑柳叶儿只能生哥儿,不会赚钱,洗衣服抢位置都抢不过别人。


    又笑话雷栗一个哥儿却粗枝大叶,没有汉子喜欢,也不会讨人喜欢,嫁都嫁不出去,再能干有什么用?


    但一发现雷家能给他带来好处,好到桂夫郎能立马叛变,对雷家贴热脸,要是能让他赚更多,让他扇自己巴掌,他也毫不犹豫。


    “你倒是能伸能屈。”


    雷栗原本就不喜欢桂夫郎,一见他笑得这么恶心就更讨厌了。


    “栗哥儿不怪阿叔就最好了,伸不伸的又什么……”


    桂夫郎其实没懂这哥成语的意思,但一见雷栗没直接拒绝,就顺着棍子往上爬,连忙把萝卜芋头放下脚底抹油跑了,临走还不忘道,


    “觉着好吃就跟桂阿叔讲哈!阿叔再给你送些来!”


    “……”


    雷栗翻了个白眼。


    他还不知道桂夫郎什么人?


    说什么再送来,这是见周毅跟柳小草买了那么多萝卜,想坑他,把自己家的萝卜芋头都高价卖给他吧!


    几个萝卜芋头换长久的生意,谁不说赚死了?


    但浪费粮食也不好。


    雷栗把那篮子芋头萝卜随手一放,没想好是自家吃了还是送出去,就被周毅看见了,做晚饭时顺手拿来做菜,知名选手扣肉芋头。


    扣肉是周毅说服了雷栗,说提前给过年做准备,买点五花肉试验一下,但怕挨揍,只用了少量油炸。


    炸得不太好,皮上没有爆花,但也挺脆的,跟切片的大芋头一块蒸,码得整整齐齐又漂亮,出锅时简直飘香十里。


    周毅还用牛角子调了酸咸口的酱汁,因为牛角子明年才泡好,用的是生的,差了一点滋味。


    但雷栗、雷大山、柳叶儿和张大强没有吃过芋头扣肉,都觉得这已经非常好吃了,都给出了满分。


    “不过这芋头哪来的?我好像没给你买芋头的钱。”


    雷栗边吃边问。


    这芋头比他以前吃过的都好吃,香甜又软糯,中和了扣肉的厚重,带着肉的肥香,就是不做菜,整个儿煮熟了应该也好吃。


    “在灶房门口拿的,跟萝卜放一块,是爹娘买的吗?”


    周毅看着雷大山和柳叶儿,见两人都摇了摇头,张大强也说不是自己,他又看向雷栗,“你买的?谁家种的?明年我们也种芋头吧?”


    家里总是种红薯,虽然也好吃,但是吃多了也会腻。


    而且芋头杆还能用来腌芋苗酸,酸酸脆脆韧韧的,和萝卜腩、木瓜丁、黑橄榄堪称配粥四大天王。


    就是周毅没发现橄榄,他也不知道黑橄榄怎么做,问问张大强见没见过,他有空去学一学……


    “不是。”


    雷栗面无表情,觉得这芋头也没那么好吃了,“桂夫郎家的。”


    整天不是吃吃吃,就是种种种,早晚有一天把你也种了吃!


    “……?”


    周毅先是一惊,然后合理怀疑,“你抢桂夫郎的?”


    “他送的。”


    雷栗白了他一眼。


    张大强不知道他们和桂夫郎之间恩怨,大口吃着乐呵呵道,“跟桂夫郎买一些放在店里卖吧?这芋头好吃,比肉都香。”


    “不。”


    雷栗冷冷瞟张大强一眼,“他休想赚我一个子儿。”


    “那……”


    张大强弱弱道,“问问谁家有这种芋头,跟别家买就不跟他买,气死他?”


    “是他娘家那边的……”


    雷栗顿了顿,忽然看向柳叶儿笑了起来,“娘,桂夫郎跟你是一个村的,外阿公外阿婆家今年有种芋头么?”


    “好像有……”


    柳叶儿想了想,“我们村还挺多人种芋头的,三里河村种红薯的多,两个村近,都种红薯就买不上价,就种了芋头,芋头苗还能做酸。”


    “芋苗酸?”


    周毅眼前一亮,看向雷栗,兴致勃勃蠢蠢欲动,“稻谷都收完了,明天也没什么事,我们去外公外婆家吧?”


    “行吧。”


    两村离得近,是因为相邻,跟镇集和县城相对来说比较近,但其实坐牛车也要半个时辰左右,要是走着去就更久了。


    所以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过年省亲,两家是不怎么来往的。


    雷栗偶尔会去隔壁村劁猪劁鸡鸭,但也没怎么上门拜访,算起来……他也好几年没正经去外阿公外阿婆家了。


    “我也去。”


    柳叶儿也笑道,“今年赚了不少银钱,还留了些鸭子,我带两只过去给你阿舅他们吃。”


    “是应该。”


    雷大山点点头,又说,“今儿这扣肉也好,你阿爹阿娘家里有好芋头,正好做给他们吃吃。”


    周毅立马扭头看向雷栗,这下能正经做一回芋头扣肉了吧!


    第77章 076.周毅……是按叔算还是按婶算?


    三里河村的隔壁是四里河村,因为姓柳的人家比较多,又叫柳家村,也是桂夫郎和柳叶儿娘家的村子。


    因为赚的钱多,这次探亲带的东西比过年还多:两只大白鸭,一背篓大红薯,一篮子鸡蛋,一篮子干菌菇,还有一瓦罐萝卜腩和一罐木瓜丁。


    因为雷栗和柳叶儿都不喜欢太辣,所以周毅做的木瓜丁有香辣、微辣、咸香三种,这次带的就是咸香。


    一个小时后。


    牛车到了柳叶儿的娘家,也就是雷栗的外阿公外阿婆家。


    跟雷家差不多的布局,篱笆围着院子,种有一点菜,“冖”字形的瓦屋,但比略大一点,屋子也更多。


    光睡屋就有三个,公婆一个,舅舅一个,还有一个是表哥表嫂和俩孩子的,另外一间堂屋、一间灶房,还有一个杂物房。


    屋顶的瓦片不算太严实,只是不漏雨,墙是黄泥夯实做的。


    这种泥瓦房子比较粗糙,下暴雨时多少会带走一点泥砖的土,慢慢地松动屋基,而清米县内,每年下暴雨的次数并不算少。


    说不定哪一次暴雨,就会连人带房子被冲垮了。


    但这种砖很便宜,也很容易做,都不需要花钱买,从山上挖来黄泥,自己在家里费些力气夯实再晒干就成。


    三里河山,以及环抱这几个村的群山上都是黄泥,周毅上山时,就有几次因为踩到被未覆盖植被的黄泥滑倒。


    “这里没有砖瓦房吗?”


    周毅发现四里河村都是整齐的泥瓦房,后知后觉问雷栗,“我们村里也只有村长家和两三家用红砖,我们家也没用,红砖比泥砖贵很多?”


    “嗯。”


    雷栗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没有常识,这次没有嘲笑他。


    “泥砖一文钱五块,红砖两文钱三块,青砖三文钱两块,加上瓦片,就是不请人来自己盖,也得好几两。”


    青砖和红砖肯定比泥砖结实坚固,还美观好看,但村里几乎是泥瓦房,就是因为青砖、红砖都很贵,起码对他们来说很贵。


    而县城的房子就是青砖红砖的,房价很贵,在好地段的更贵,别提打一套适合的家具和自带水井了,一般都是一个巷子的人家共用一口井。


    所以很多村民对县城望而却步,对能移居县城的村人充满艳羡,比如雷栗他大伯家,虽然做事不地道,但三里河村羡慕嫉妒的人可不少。


    当然。


    对那些有上百亩几百亩田地,雇佣得起佃农,穿得起细棉丝绸的地主或商人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在雷栗眼里,没什么金钱概念,眼里不是吃吃吃,就是买买买的周毅也属于这个范畴,能花一百文买一条发带的人,也不会觉得青砖红砖房有多贵。


    买院子时,雷栗都没让周毅开口,就怕他来一句:


    “这么便宜?”


    这他还怎么讲价压价?


    “宅基地又贵,花那么多银子在砖上,还不如剩下来给娃娃裁件新衣服,小孩子长得都快。”


    雷栗指了指泥瓦房底下,那在被土灰掩盖若隐若现的石头,说,


    “夯土垒砖时用更好点的黏水,在泥砖之下垒几层石头,底层就没有那么容易冲垮,也能住好好地十几二十几年。”


    “我懂了。”


    周毅点点头。


    他小时候虽然是跟爷爷一块住在乡下的,但那时他家已经是楼房了,对这些泥瓦房的概念比较浅。


    说着话,雷栗几个人拎着鸭子这些东西进院子,柳叶儿同时叫人。


    “爹,娘?有人在家不?”


    “谁呀?”


    一个鬓角发白的老妇人从堂屋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针线,一见柳叶儿他们顿时笑开了褶子。


    “哎呀……叶儿姐回来了?怎么不叫人捎个信儿,你阿爹阿哥和七树都在田里呢!”


    边说,边迎他们进来,见他们拎鸭背红薯的,又惊讶了下,“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哟,这鸭子真肥啊,是家里养的?”


    “养了一些,这不养大能吃了,就带些来给你和阿爹阿哥他们吃。”


    柳叶儿笑着说,“鸡蛋也是,都是自家鸡下的,自己种的红薯,比外头卖得好吃,还有这菌菇……打汤可好吃了。”


    “还有这个咸菜,我们哥婿儿用木瓜和萝卜做的……哎呀,我这个记性。”


    柳叶儿连拉过周毅,给老妇人瞧,“跟你们捎信儿说过的,栗哥儿的相公,周毅,一直没抽出空来,好不容易谷子收了,得了闲,就来给你和阿爹阿哥认认。”


    “阿婆好。”


    周毅非常有礼貌地弯腰笑了笑,但见老人家略显僵硬的笑,感觉自己笑得似乎不太和善。


    他这张脸不笑时核善,笑起来也不太和善。


    “小伙子挺高的,挺好挺好的……”


    老妇人有点被周毅的身高和过于粗犷的长相吓到,但很快也亲和起来,招呼他们道,


    “来屋头坐,喝些水,我叫花儿姐去田里把她阿公阿爹叫回来。”


    “花儿姐”


    “哎!听到啦”


    一个小姑娘从屋子里头跑出来,扎着两条辫子,看着五六岁,见了周毅也不怕,好奇地打量他好几眼,嘻笑着叫道,


    “表叔好!表婶婶好!我去找阿公阿爹了!”


    说着飞快地跑出门去,两条小辫子在欢快的笑声中扬起来,一跳一跳的。


    “这孩子……”


    老妇人笑着摇了摇头,对周毅说,“花儿姐被她阿公阿爹惯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给你看笑话了。”


    “不碍事。”


    周毅摇了摇头,“小孩子活泼一点好……她是表哥的女儿,我和雷栗的表侄女?”


    “是哩……”


    老妇人点点头,“花儿姐就是七树,你表哥家的小妮,叫柳花儿,她的阿弟叫柳木,在里头陪他爹爹呢。”


    “他俩性子都害臊,见人就脸红,不爱说话,我叫他们出来见见人。”


    雷栗的表哥叫柳七树,因为在这一辈的汉子里排七,而叫柳树的人又多,就加了个排行,他的夫郎叫柳果,是同村的青梅竹马。


    他俩的孩子柳花儿和柳木是一对龙凤胎,已经六岁了。


    村里人都不太识字。


    起名字都不是往大富大贵起,就是往身边的花草树木叫,不然就是二牛铁蛋柱子小红小青。


    老妇人进去叫人了。


    在这时,周毅在雷栗的指挥下,把鸭子跟鸡圈在一起,把鸡蛋、红薯和木瓜丁萝卜腩放在灶房里。


    没多会儿,一个年轻高挑的夫郎拉着一个小男孩出了屋子,就是柳果和他的小儿子柳木。


    柳果用一根木簪子把头发挽着,五官很耐看,气质有些清冷,但神色透出一点腼腆局促。


    小柳木跟着爹爹后面,乌黑的大眼睛看向来人,小声地一个个认人,“姑阿婆,姑阿公,表叔……表……表婶?”


    他刚才在里头听见姐姐叫表婶了,但见是这么一个凶巴巴的大块头,跟自己想象的温柔表婶不一样,就有点卡壳。


    “听你阿姐瞎喊,这不是表婶,是……也叫表叔。”


    老妇人也有点迷糊了。


    本来是叫表阿叔的,但是入赘……毕竟是嫁进来的……那应该按叔算,还是婶算?


    “你好,小阿木。”


    周毅蹲下来跟小柳木平视,尽量温和地语气跟他打招呼。


    “你、你好……”


    小柳木有点怯,也有些好奇,学着周毅打了招呼。


    柳果夫郎没有说话,对他们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虽然看起来很平淡,但他做了挺久的心理准备让自己开口……只是准备失败了。


    而且他也在想自己要叫什么,按辈分应该叫表弟,但周毅的块头是真的大,年纪也比他大他24岁,周毅28,叫表弟似乎不太恰当。


    没多久。


    聊天的几人就听到了花儿姐欢快的声音,“阿婆,我回来了!太阿公、阿公和阿爹也回来了!有没有水喝呀?”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进了来,端起一碗水就大口喝了,她身后跟进来三个汉子。


    最前面的是雷栗的外阿公,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老人,头发已经半花白。


    因为长年累月的劳作和暴晒,他脸上有很深的沟壑,肤色也很深,接近黑褐色,显得他比实际大上十几岁。


    雷栗的舅舅也差不多,四十多的他像是五十多的,显然生活的重担让他很有压力,但是比较健谈,一见雷栗周毅就很亲和地打招呼。


    “是周毅吧?小伙子挺高啊,挺好挺好哈哈……怎么没提前捎信?我好叫七树去接你们。”


    雷栗的表哥柳七树长得很俊秀,个子也高,皮肤还白,跟两个长辈对比更白,应该是跟柳叶儿一样,遗传了老妇人的白皮肤。


    不过他也不爱说话,见了周毅和雷栗只是点点头,跟他的夫郎一样,小柳木好奇又腼腆的小表情,和他现在如出一辙。


    这一家子都蛮像的……


    柳花儿像雷栗。


    周毅心想,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忽然就想起要买五花肉做扣肉,从四里河村去镇集更近。


    雷栗舅舅问,“我让七树跟你们一块去?”


    “不用,我们有牛车。”


    雷栗摇了摇头道,又问,“家里还有什么缺的?我一并买回来。”


    “糖!”


    花儿姐立时跳起来接话,缠着雷栗笑嘻嘻道,“表叔叔,我想要糖!好吃的甜甜的糖!”


    第78章 077.可怜的周毅被玩弄在鼓掌之中


    去得早,猪肉铺还没多少人买肉,周毅挑了最漂亮的一块五花肉回来。


    因为是要做给外公外婆他们吃的,扣肉要做得漂亮,得用不少油,雷栗就买了一大块肥肉用来炸猪油,炸完扣肉后还能让外公家用很久。


    记着花儿姐的撒娇,雷栗买了一大包饴糖和两包糕点,是绿豆马蹄糕和红豆红糖馅饼,花儿姐喜欢红豆,小柳木喜欢吃绿豆和马蹄。


    还买了几匹棉布。


    现在是十月中,还有一个多月就入冬变冷了,外阿公家应该要买布裁衣服,雷栗就顺手买了。


    还有两副头花。


    花儿姐是小姑娘爱美,她绑的小辫子上没有花头,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


    雷栗给小柳木带的是一个小木偶,小柳木喜欢这种木工玩意儿,雷栗舅舅还说,等小柳木再大一点,就把他送到雷栗家跟雷大山学木工。


    雷大山喜欢自己的木工活,当初也是花了大功夫跟师傅学的,但雷栗去学了药草


    雷栗那时是想学来给阿爹治病,而雷大山想着做大夫比木匠好,就没教他,后来见栗哥儿做上药草生意又会杀猪,再做木工会很累,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挺好。


    侄孙子想学,雷大山有了传承的弟子,小柳木以后也能有一门手艺赚钱养家。


    “就是太害羞。”


    雷栗舅舅摸了摸小柳木的脑袋,“在家里头话都不多,都不晓得大了,怎么跟人说话做生意……”


    “做木工的,话少活才细致呢。”


    雷大山摇了摇头,把一块马蹄糕放到小柳木的手里,露出点笑来,“甜的,想吃再自己拿啊。”


    “谢谢姑阿公。”


    小柳木腼腆地小声道,小小地吃了口绿豆马蹄糕,乌黑的眼睛一下亮了,又瞄了眼纸包里马蹄糕,有点踌躇。


    “拿些去给爹爹吧。”


    雷栗看出小柳木的心思,将一包绿豆糕逗放在他的手里。


    “谢谢表阿叔。”


    小柳木抿出一个小小的笑,抱着糕点纸包跑向里屋,脚步透着轻快。


    花儿姐没在堂屋一块吃糕点。


    小姑娘得了新头花,早就跑到了灶房里,高高兴兴地借着水缸的倒映摆弄自己小辫子上的漂亮头花,一会儿扎红色,一会儿换成粉色。


    越看越喜欢,又忍不住出去跟小伙伴显摆,跟家里人说了一声,“我出去玩啦!吃饭我再回来!”


    就飞快地跑了出门,两条扎了头花的小辫子一跳一扬,像在风中招展的桃花枝。


    “花儿姐真活泼。”


    柳叶儿看机灵鬼怪的花儿姐,忍不住笑说,“我要有个这样漂亮活泼的小姑娘,也天天给她扎辫子。”


    “这不简单?”


    雷栗舅舅笑了笑,“叫栗哥儿和周毅抓抓紧,生两个三个孩子,有个小哥儿小姑娘就能扎辫子了。”


    “到时候怕你这个阿婆还嫌闹腾呢,花儿姐小时候就怪闹腾,一见人就笑,不见人就哭哈哈……”


    “这还早着呢。”


    雷栗的外婆乐呵呵的,说,“栗哥儿和周毅才成亲多久,不得让小两口热乎一阵再生娃娃?”


    “也是。”


    雷栗舅舅哈哈大笑,“有了娃娃都啥事都不好办了,要跟他表哥表嫂一样,一下生两个,那日子更热闹了!”


    “热闹点好。”


    雷栗一点也不担心地说,“都给周毅带,要闹也是闹他。”


    “你呀,总是这么霸道性子,村里跟你一辈的汉子小时候没一个不被你打过的……”


    雷栗舅舅一阵笑,又说,“相公也是要哄的,他又赚银子,又做饭,又带孩子,你还不哄他,早晚会出事儿的。”


    “是哩。”


    柳叶儿也说,“你对周毅好点,能自个儿做的别总使唤他……”


    “我晓得。”


    雷栗知道他们是为自己着想,点了点头又撇撇嘴,“我是想对他好点,就怕我对他好会把他吓到。”


    周毅都被雷栗使唤惯了,平常不是被搜刮工资就是被调侃……或者说玩弄,尤其是床上的玩弄。


    雷栗要突然温柔了,体贴了,周毅惊悚的几率比开心的几率更大。


    周毅会怀疑雷栗被鬼上身,而且大概率不是色鬼,因为雷栗是欲凰大帝,鬼色不过他……


    雷栗外公没在堂屋里聊天吃点心,他在家也闲不住,知道周毅要做饭,就出来给他支柴烧火。


    雷栗的表哥七树也来帮忙,他负责给鸭子焯水和控火,鸭子是雷栗一回来就宰了的,没有人比他解剖更麻利。


    三个大男人足够了,也就没要柳叶儿和外婆舅舅他们来,做饭这种事人多了反而会乱。


    周毅已经想好了今天要做什么菜。


    荤的做芋头扣肉,白切鸭,爆炒鸭杂,素的就是炒青菜和萝卜腩,还有一道鸭子菌菇汤,用鸭头鸭脚鸭翅膀这些肉少的部分和一点鸭骨架炖。


    当然。


    汤里必不能少的就是适量的药材,这是让菌鸭汤更鲜甜的关键。


    其他几样都好做,而扣肉就麻烦了。


    肥瘦分明的五花肉先洗干净,再冷水下锅,放入姜、葱、酒三十分钟,开大火煮开,盖上盖子小火三十分钟。


    等扣肉已经熟了,把扣肉拿出来,但剩下的汤不要倒掉。


    周毅用竹签子给五肉扎孔,用白醋洗掉猪皮表面的油,再抹盐,盐是粗盐,因为细盐贵,外公家只买有粗盐。


    摸盐时要一直摩擦,让粗盐进到猪皮里面,炸扣肉的时候就会爆花,变成麻皮扣肉,再用几根竹签子扎在皮肉上,待会炸时就不会粘锅糊底。


    炸时油温也很重要。


    周毅瞄了一眼油锅里,目测七成热,就下入五花肉。


    鸭子在焯水,柴够多能保持水开就行,柳七树不用时刻盯着,就过来看周毅炸扣肉。


    灶台上晾着一盆金黄酥脆的油渣,肥肉和油的香气扑上来,对不是经常能吃到肉的人家来说,无疑是很大的诱惑。


    虽然七树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但闻到油渣的香气,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往那儿瞄了几眼。


    阿果也喜欢吃油渣……


    花儿姐也喜欢,小木不爱吃,小木爱吃芋头和青菜,不过他爱吃油渣炒青菜,毅表弟炒青菜会放油渣么……


    七树心想着,视线落到油锅里,看着那两块方正的五花肉沿着锅缘,慢慢地进到油里,高温在皮肉上具现成细小的气泡和滋滋的油花。


    周毅见他目不转睛,以为他想学,就给他讲解,“……五花肉不能从油中间放,因为油会爆起来,溅到人,炸时也盖上盖子,防止油活蹦乱跳。”


    “掀盖子,发现扣肉也被炸出油,锅里油太多时就把多余的舀出来,太多油会把扣肉炸老变柴。”


    “分两三次加入清水,这叫爆皮,把麻花猪皮爆出来,然后小心地翻动一下,不要惊到油溅到自己。”


    “要用小火慢慢炸,大概二十分钟……就是一刻半钟,整个猪皮起麻花状,用筷子敲着发响,就捞出来。”


    炸好的扣肉用之前焯的汤水泡,大火烧开水,撤火,泡一两个小时。


    趁着扣肉在泡水,周毅把蒜头和姜剁碎碎的,还有土柠檬去籽切碎


    因为要做扣肉,所以周毅带了几个土柠檬,他喜欢酸甜口的扣肉,但不知道外公外婆家喜不喜欢,所以打算做两碗,一碗酸甜口,一碗咸香。


    周毅边做边说,“切好之后,在葱蒜土柠檬里放一点白糖,一勺甘草粉,适量的酱油,不用加盐。”


    “如果有酒的话,再放一点酒,在锅里炒香,最后放一点清水和匀,就可以出锅备用。”


    扣肉泡好,把竹签拔出来,切片,不要太薄也不要太厚,一厘米左右,再把洗好切片的芋头跟扣肉码在一起,放在海碗里再进去蒸四十分钟。


    一碗放的是有土柠檬的,一碗是没有土柠檬的。


    外公外婆家有两个灶,蒸扣肉的同时,周毅把焯水焯熟的鸭子拎出来,切块,分出肉少的部分,跟焯水的汤一块炖,放合适的药材。


    另外支个简单的土灶,跟邻居借一个锅,炒鸭杂和炒青菜,青菜放了油渣。


    一顿忙碌下来,开饭时刚好午时中,也就是十二点。


    看到这一桌菜,大人都惊了,别说花儿姐和小柳木,他们从来没有闻过见过这么香这么好看的菜。


    “表婶,这都是你做的么?”


    花儿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毅就像在看一个大将军,充满了崇拜。


    “是啊。”


    周毅露出一点笑,“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表婶,表叔,我想吃大鸭腿可不可以呀?”


    花儿姐人小鬼大,知道这顿饭是表叔表婶出银子买的,也是他们做的,如果他们同意,阿爹阿公他们肯定不会不让她吃的。


    “可以。”


    雷栗点点头,又听花儿姐问,“另一个能鸭腿给小木吃么?小木也没吃过大鸭腿呢!”


    “我、我不吃……”


    小柳木连忙摇了摇头,小声道,“给阿爹爹爹、阿公、太阿公太阿婆他们吃吧……”


    第79章 078.果然做坏事会上瘾


    柳家的大人们都笑了。


    雷栗的外阿婆把一个大鸭腿夹进了花儿姐的碗里,另一个给了小柳木,笑着说,“我和你们阿公阿爹和爹爹都吃过鸭腿了,你们就吃吧,吃了长高长漂亮。”


    “太阿婆真好!”


    花儿姐笑着脆生生地应,两个小辫子一晃,一个个给长辈们夹肉,夹的扣肉,因为这个肉也大。


    “太阿公吃肉,太阿婆也吃肉,还有阿公也吃肉长高高……”


    “还有阿爹和爹爹!”


    小柳木见姐姐夹肉,也学着给雷大山和柳叶儿、雷栗、周毅夹,边腼腆地小声说,“姑阿公也、也吃肉,姑阿婆……表叔吃肉……还有阿毅表叔。”


    好歹没有继续叫表婶。


    周毅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小孩子继续叫也没什么,他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和别扭。


    不过说实在,要是真一直叫他表婶,他会有种自己才是哥儿要生孩子的错觉……毕竟雷栗确实很强势,不管是在上面还是下面,都强势得像个土匪。


    这时候,周毅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自己在里面……


    谢过小柳木,周毅又给他夹了一筷青菜,“你阿爹说你爱吃油渣炒青菜,这个菜心甜,好吃……姐姐也多吃青菜,荤素搭配才营养均衡。”


    这里的习惯是把小哥儿小姑娘按“什么儿哥”“什么儿姐”叫,叫小汉子一般叫名字,或者叫排行。


    而周毅老家的习惯,大人会将小孩子名字中的一个字,或者排行后面加上哥或姐,比如“二哥”“五五姐”,还有“源哥”“莹姐”。


    这实际上是站在小孩子的角度叫他们,叫小孩子的亲人或认识的长辈,也会跟着他们的视角叫。


    所以周毅叫的“姐姐”,其实是小柳木的姐姐,花儿姐,要是和花儿姐问起小柳木,周毅也会说,


    “弟弟在哪里?”


    “弟弟吃了点心吗?”


    不过,虽然雷栗明白周毅的这个习惯,却莫名加深了周毅很好欺负的印象。


    能跟着小孩子叫人的,肯定像小孩子一样好欺负。


    起码撂倒周毅不会比撂倒一头野猪难……或许还没撂倒小野猪难?因为小野猪不讲理,周毅讲理,而雷栗也不讲理。


    这让雷栗更想欺负指使周毅了。


    做坏事果然会上瘾。


    “……?”


    周毅潜意识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没抓住,有点茫然地,下意识看了一眼雷栗。


    嗯……


    他好像没有作妖的倾向。


    周毅回过神来,听花儿姐嘿嘿一笑,扬着小脸狡辩,


    “我有吃青菜的!我吃好多好多青菜!表婶……表叔你看!”


    花儿姐强调地夹了一大筷子给周毅看,一口气吃完了,得意道,“我吃了好多吧!阿弟吃的都没我多呢……阿弟你也快吃,快长高高帮阿姐揍三叔的小子!”


    “你呀,就知道揍人……”


    “花儿姐又把人掏的鸟蛋抢了?”


    “他又扯你辫子了?”


    长辈们猜测花儿姐咋呼的原因。


    有笑哈哈不嫌事大的,有叹气她一个小姑娘天天揍人打架的,还有忧心她把村里的小汉子都揍了,名声不好听,嫁不出去怎么办的。


    最后一个是花儿姐的爹爹,柳果夫郎。


    他自己是性格淡,不爱说话,也不爱出去跟人玩,要不是柳七树上门提亲,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而柳花儿……


    健谈爽快像她阿公、太阿婆,脾气爆炸像雷栗,小小年纪就泼辣得很。


    花儿姐听见长辈们的笑声,甩了甩辫子道,“我揍他怎么了?谁叫他扯我头花,见他一次我揍一次!”


    说着,又跟雷栗周毅撒娇,“表叔表婶,有人欺负你们可爱的表侄女,你们肯定会帮我揍他的对吧?”


    “不帮。”


    雷栗冷酷无情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以前都能把他们全打了,你要不行别说是我表侄女。”


    “可是他们好多人的……”


    花儿姐撅了撅嘴,她阿公,雷栗的舅舅笑着揭穿她,“你上回都一个打两个了,我们花儿姐还怕他们人多啊?”


    “花儿姐跑得还快哩。”


    柳叶儿笑着说,“刚才跑出门,两条小辫子都飞起来了,人家没打着,我们花儿姐就跑回家了吧?”


    “谁叫他们跑得慢!一群乌龟蛋!”


    花儿姐哼了哼,对长得比自己高,却跑得比自己慢,还爱扯小哥儿小姑娘辫子的那群同龄小汉子嗤之以鼻。


    这惹得长辈们又是一阵笑。


    只有周毅认真想了想,说,“小孩子的事大人确实不好插手,我教你一些拳脚,他们欺负你的时候,你用得上就用,打不过就跑。”


    “哇!”


    花儿姐眼睛顿时亮了,“表婶你还会武功么?像村里阿公说的那样,一下子就能跳到屋顶,飞到树上么?”


    “不能一下子,几下子还可以。”


    “哇!”


    这对花儿姐来说已经很厉害了,她高兴地站起来,“那我要学!”


    “行。”


    周毅点点头,又强调,“不过这个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到效果,你要能坚持锻炼。”


    “还有,不能用我教你的东西去欺负、伤害别人,特别是比你弱小的人,只能用来保护自己和保护他人,和锻炼身体。”


    “真的遇到危险也不要莽撞,暂时的退让并不是说你怕了,而是有时候智取更有效,更何况你可以回来找救兵。”


    “我知道了!”


    花儿姐高高兴兴地应了,虽然有些话她并没有理解,但这更让她觉得表婶厉害了。


    又厉害又不随便欺负人,还能保护别人,这不是大侠是什么?村里阿公都说的大侠都是这样的!


    她要当四里河村第一个女大侠哼哼!


    “既然要锻炼……”


    周毅看向小柳木,表情严肃就像军训时的教官道,“阿弟也一起来吧,从小养成锻炼自律的好习惯。”


    小柳木眨了眨眼,慢半拍反应过来:“啊……?我?”


    “嗯。”


    周毅点点头,又说,“柳果也可以一起锻炼。”


    柳果:“……?”


    他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不想跟着锻炼,学拳脚,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几乎不出门的夫郎学这个干嘛。


    但是他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能开口拒绝。


    柳果偷偷瞄了眼柳七树,心想,他先学一次,再让七树跟表弟说他不学了……


    至于柳七树、舅舅、外阿公和外阿婆,周毅没有建议,因为他们劳作时的运动量已经达标甚至远远超过了,再让他们锻炼,他脑子又不是有坑。


    不过学点太极也是可以的。


    早上出门前打一打,也不浪费什么时间,还能疏通筋骨,预防肌肉拉伤,对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心血管系统和消化系统也有一定的调节作用。


    还有按摩。


    这个对长辈作用大,什么时候有空了,他教一教他们简单的按摩手法。


    周毅对这个研究虽然不是太深入,但还是有一定功底的,毕竟他几乎每天都要帮雷栗按按,重点揉腰揉背……


    因为只是匆匆地探亲一天,周毅并没有教花儿姐他们很具体的东西,只是演示了军体拳和一个防身术,以及


    什么是仰卧起坐,什么是引体向上,什么是俯卧撑,什么是蛙跳和平板支撑。


    至于跳绳,花儿姐自己就会,她经常和村里的小哥儿笑姑娘跳绳,单人跳绳和多人跳绳都会。


    “很好。”


    周毅点点头,“跳绳也是一种锻炼,它能调动你身体的多个部位。你就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锻炼,循序渐进,不要急功近利,慢慢地提高运动量。”


    “还有,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锻炼了,良好的休息和睡眠也是保持身体健康的秘诀。”


    花儿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周毅又说了一下运动量和运动时间,还有各个运动项目的注意事项,虽然让小姑娘持之以恒,但也强调了不能影响日常生活。


    如果一天的家务劳作已经让她感觉到累了,不管是身累还是累,那她需要的都是好好休息,而不是运动。


    “我知道啦!”


    花儿姐跟着周毅做了几组,很快就大汗淋漓,累趴了。


    但她没有觉得累就不想继续锻炼了,而是看见表婶做了这么多,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感觉,更觉得表婶厉害了。


    花儿姐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跟表婶一样厉害!


    其中。


    在周毅演示军体拳后,想演示太极拳时,柳叶儿积极地举手,要给阿爹阿娘和阿哥展示自己学的。


    也有点不好意思,柳叶儿就拉上了雷大山一块展示。


    “这个一点都不难!”


    柳叶儿眉飞色舞地说,“而且它特别慢呼,就这么一推,一拉,一收回来,又放出去,很快就能学成。”


    “打这个太极我感觉身子都轻快不少,而且在自家院子就能练!”


    几个长辈一见确实是这样,而且自家闺女/妹妹的精神头很好,雷大山的身体也比以前轻快,脸色也红润,也动了学太极的心思。


    反正不要钱。


    花点功夫练拳长两年寿,比花点银子吃药续两年命好多了。


    第80章 079.香香软软的小宝宝


    在外阿公家吃了晚饭就回家了。


    走之前,柳叶儿还给外阿公外阿婆塞了十两,两个老人家都说不要,说秋稻时也用稻鱼鸭的法子赚了钱,让柳叶儿留着给栗哥儿和周毅。


    “栗哥儿和周毅在县城里赚了些银钱,这十两就是栗哥儿让我给爹娘的,放心放心,周毅也是晓得的……”


    柳叶儿笑着,又说了些关心的话,让两老和哥哥多注意自己身体。


    “你和大山也是……”


    两老也依依不舍地嘱咐了几句,知道周毅喜欢酸芋杆,硬塞了两大罐子上牛车,还有两背篓芋头。


    外阿公家的芋头好吃,跟桂夫郎给的那些是一个品种的,周毅想全要了放在店里卖,也是想贴补贴补外公家。


    两亩地的芋头。


    三千多斤。


    一家老小硬说全送给雷栗和周毅,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收下钱,不过不是今天就拉走,而是明天一块拉到县城去。


    所以第二天,很多想坐牛车去镇集、县城的人会发现没车了,都被雷栗和周毅包了拉芋头。


    几辆牛车在山路上慢悠悠的,颇有些商队浩浩荡荡的气势。


    雷栗和周毅坐在第一辆牛车上指路。


    张大强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有点恋恋不舍的,刚出村就时不时往回看,走成很远看不见三里河村了,还叹气。


    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苗夫郎和小宝了。


    雷记快餐店好几天没开张,熟客都等急了,一见俩老板回来,还带这么多芋头,都上来帮忙搬。


    顺嘴聊两句。


    “两天没吃你们店里的饭菜,嘴里都没味儿了,好在你们回来了……”


    “能让俩老板拉一路回来的芋头,指定好吃,明儿是用这芋头煮芋头饭?”


    “张大强也跟着你们回去了?下回这样的事也带我呗,我力气大干活又快,包饭就行哈哈……”


    午饭是来不及做了。


    雷栗和周毅直接准备晚饭,一个去买肉,一个去卖菜郎家,一个削芋头红薯洗米,先煮两锅饭。


    这芋头软糯香甜,跟红薯是不一样的口感,做芋头饭,红烧肉炖芋头,芋头白菜饼,或者芋头炖鸡都很受欢迎。


    在客流量大的港口,三千斤芋头没几天就消耗完了,雷栗又捎信给外阿公,让他跟村里其他人买芋头。


    又请了几辆车运了一次芋头。


    这芋头多了许多,消耗速度慢了一点,小半个月才卖完,但还是比红薯和土豆紧俏,雷栗就捎了第二回信。


    前两次因为芋头滞销,雷栗又要的多,所以那两户人家给的价比市场低一些,这次就有人贪心了,想趁机提高价,雷栗的外阿婆直接找了其他人家买。


    虽然这糟心事外阿婆没跟雷栗说,但拉牛车的都是三里河村四里河村的,门儿清是哪家的不做好事,一嘟噜给雷栗讲完了。


    “……你外阿公外阿婆也是好心,觉着那两户人种的芋头好,又跟他们家亲近,才想着跟他们买,谁知道他们要宰人,真是不晓得好歹。”


    周毅听完只想到一个词


    杀熟。


    在现代是大数据杀熟,在这里是村数据杀熟,杀熟真是无处不在……


    雷栗倒是没什么想法。


    他早知道人容易变,反正有的是人想卖芋头给他,再说,除了芋头,他还有马铃薯、红薯、紫薯、白薯、黄薯、木薯、毛薯……很多薯可以买。


    他家种红薯只是单纯的因为红薯长得多,而且更甜更软,他和娘爱吃甜的。


    一个月很快就过。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月,到了清米县的冬天。


    清米县处在亚热带,这里的四季并不是特别明显,植物虽然有凋零更替,但冬天里依然充满绿色。


    大片的常绿乔木衬得变色落叶的乔木很是鲜明,在群山万绿上,东一星西一点的赤艳、金黄、橙红,甚至还有白色攒簇的小花。


    温度也没有降得特别厉害。


    还在零上。


    有几摄氏度,也有十几摄氏度,偶尔还有比较暖和的二十几摄氏度。


    这都是周毅用体感温度大致猜出来的,而在快餐店那个不是很狭窄,但也不算宽阔的灶房里,还能热得周毅只穿一件马褂。


    港口依旧热闹。


    大概是年关将近,很多船从外头回来,有些出了几个月,有些出了大半年,听说还有跑到了北边两三年才回来的。


    应该有不少都挣了钱。


    来雷记快餐店吃饭的商人多了不少,被点的荤菜比例上升了一点,也就一点,大多数客人还是勤恳工作攒钱养家的工人。


    清米县的年味一天比一天重了。


    在港口都能看见卖大红灯笼和各式花灯的小摊,还有红纸对联,不时还有小孩子放炮,把炮仗放在路上的牛粪里炸,然后被殃及的大人追着打。


    船上下来的不止是布匹茶叶瓷器玉石,还有腊肠腊鸭和火腿,大概是来自州府或不知哪里的特产。


    竟然还有少见的奶制品,是奶糖和奶条,牛奶味特别醇厚浓郁。


    雷栗和周毅买了一些腊肠腊鸭子,还有几包奶糖,留了一半奶糖下来,其他的都拿去朱珠儿家。


    朱珠儿昨夜刚生了。


    是个小汉子。


    全身红彤彤皱巴巴的,小手小脚还没有雷栗一个指头大,脑袋上还留着一片头垢,一块块的,跟小乌龟一样。


    朱珠儿是个外貌协会,对自己生的小婴儿有点嫌弃,觉得他丑丑的,一点也不像自己。


    朱青山倒是喜欢得紧,跟稳婆学了抱孩子哄孩子,要不是白天还得去上班,他简直想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儿子。


    对孩子的名字也是慎之又重,翻了一夜书都没想好。


    朱大户也不会起名字,又是个文盲,跟着瞎琢磨也没想出个屁来,见雷栗和周毅来了就跟得救了一样。


    “要不你俩来给孩子起个名儿?怎么说也是孩儿的干爹干娘,这种大事你俩也得掺进来啊……”


    要是以后孩儿不喜欢他的名,就说是他干爹干娘起的,晾他也不敢说什么哼哼。


    朱大户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周毅听了却一惊,脑子里立时闪过叫“大壮”的牛、“黑白双煞”的狗、还有可能叫雷壮雷美的未来孩子……


    人的名。


    树的皮。


    不开玩笑地说,让雷栗起名字跟毁孩子前程有什么区别……


    “不然叫硕吧?”


    周毅急忙抢在雷栗面前,生怕慢了一步雷栗开口了,跟他臭味相投的朱大户就同意了。


    “shuò?”


    朱大户琢磨了一下,脑海里对不上号,“哪个shuò?”


    “硕大、硕硕其华的硕。”


    周毅解释道,“硕有大、高大、像石头一样坚固、学识渊博的意思,作为人名,就是希望孩子高大健康、坚韧肯干、读书好、有前途的意思。”


    “这个好!”


    朱大户眼睛一下亮了,猛地一兴奋拍了拍周毅的背,差点把人拍得内出血,“这听起来就好!念书好好啊!说不定我们朱家能出一个秀才呢哈哈哈哈哈哈!”


    “我去跟青山说,他指定也觉得好!”


    说着,朱大户就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里,声音大得在院子里都听得见。


    不出意外。


    朱青山也觉得朱硕这名字不错,也不犯朝廷和长辈的忌讳。


    只有朱珠儿觉得硕的“高大”的意思不太好,因为他喜欢的是读书郎那种有书卷气,温文尔雅的,长得太高大,他怕就跟他爹朱大户一样糙。


    不过……


    朱珠儿看着小床里在睡觉的红皮儿子。


    嗯……感觉以后也不太好看的样子,还是长高点壮点吧,又小个又矮,他怕没有哥儿姑娘喜欢。


    叫“朱硕”挺好,挺好的。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过了半个月,朱珠儿的儿子小朱硕头上的头垢自行掉落了,五官有些长开了,皮肤也白白嫩嫩的,脸蛋粉扑扑,嘴巴红彤彤的,就像年画娃娃。


    再穿上朱珠儿给他做的那些小衣服,特别是小老虎的,虎头虎脑,特别可爱,也不怕人,一见人就哼唧唧或者笑呵呵的,十分惹人喜欢。


    而且和小两口长得也像,


    眼睛鼻子都随朱珠儿,嘴巴和额头像朱青山,而朱大户左瞅右瞅,硬说小朱硕长得也像他,整体五官像。


    听他说多了,朱珠儿也越看越觉得像自家爹,一想到这么香香软软的小宝宝,以后会长成一个抠脚大汉,顿时吃饭都不香了。


    “不会的不会的。”


    雷栗宽慰他,“我听村里老人说,多带孩子看看好看的人以后孩子长得也会好看,你多带带孩子,孩子一直看着他爹爹,以后肯定越来越像你。”


    “你说的对。”


    朱珠儿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朱青山一回家,他就抱着孩子围着朱青山转,或者让朱青山哄孩子。


    朱珠儿觉得他相公就是最好看的!又识字又能挣钱,孩子像他肯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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