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0.一年生俩,两年抱仨
“……雷栗。”
“说。”
“你不会认真的吧?”
“不然呢?”
雷栗挑了挑眉,说着就去拉周毅的裤子,见周毅跟个小媳妇儿一样大惊失色,死命拽着裤头,顿时更来劲儿了。
“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见过?”
“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不就比平常大点……不对,大挺多的。”
“雷栗!”
“嗯哼?”
“你闭眼不准看!也不准乱摸!”
“害什么臊,你可是我相公,以后还要跟我生娃娃的……往哪儿跑?”
一阵大力颠倒。
雷栗的一只手死死攥着周毅的脚踝,一只手扯着他的裤子不放,眼见周毅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还模样认真地端详。
“这不是挺好看的?藏着掖着干什么?怕我给你掰断了?”
“……”
“啧。”
雷栗轻啧一声,像是不高兴,又像是调笑,“又不说话了。”
说着,又故意低下头去,作势要进一步,看周毅被堵得死命往后仰头,最后避无可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
“脸好红。”
“耳朵也好红。”
“那里……也挺红的,还挺有脾气的,这小东西,又不对,是大东西对吧?”
雷栗慢悠悠地调侃周毅,“一碰它就哭了,跟相公一样。”
“???”
周毅突然被打了一耙,差点蒙了,“我什么时候哭了?”
“相公是没哭,但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哈哈哈哈……”
“……”
“又生气不理我了。”
雷栗故意皱起眉头来,很苦恼,“怎么这么生气的样子?我这不是在帮你么?夫郎都该帮相公的……”
“我不要你帮。”
“我要帮。”
“……我自己可以。”
“你不可以。”
“……”
周毅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雷栗也是真的高兴了,松开手,举起来装作投降的样子,“好了好了,我错了,不闹腾相公了,相公原谅我吧。”
“……”
笑嘻嘻的。
一点诚意也没有。
周毅虽然有些生气,但一见雷栗这样也没什么办法,想叫他以后别这么干了,但雷栗肯定不会听他的。
于是沉默而窝囊地生了自己的闷气。
“真不理我了?”
“……”
周毅沉默地生气,心想,不想理,为什么理,理了又让你耍着玩吗?
“相公?”
“……”
又叫相公了。
每次这么叫都不安好心不怀好意。
周毅看都不看雷栗一眼,下了床,在床边穿好衣服,余光瞥见雷栗带笑轻佻的眼,闷气更大了。
“相公呀?”
“……”
雷栗他真的话好多。
周毅边想,边穿好鞋子出门去,雷栗也穿好衣服鞋子跟着出来,也没有拉拉扯扯,但就是能看出他们之间僵持。
又有些暧昧。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讨厌我了?真讨厌我了?”
“……”
“果然。”
“……?”
怎么就果然了?
周毅疑惑地皱起眉,看向雷栗,就见他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相公又讨厌我了。”
“……??”
周毅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问,“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还是又?
怎么就又了?
“刚刚啊。”
雷栗嬉皮笑脸的,“刚刚你不跟我说话,不就是讨厌我了?现在又跟我讲话了,相公是又喜欢我了?”
“都不是。”
“你是。”
“我不说话只是想暂时静一静,我刚刚没有讨厌你,现在没有讨厌你,以前也没有讨厌过你。”
周毅实话实说道,“不过,你有时候有些行为确实让我有点……有点郁闷,你应该改一改,不要总是戏弄别人。”
他神色认真,像板了起来,在他那张粗犷带疤的脸上显得有些凶神恶煞,但雷栗只觉得很好玩。
色厉内荏的老虎。
跟纸有什么区别?
雷栗盯着他看,越看越喜欢,把周毅盯得莫名其妙,“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一点。”
“什么?”
周毅说着摸了摸脸,跟前的人忽然就凑了上来,脸上一湿,那人眉开眼笑得说,“有一点口水。”
“……”
周毅早该料到的,擦了擦脸,说,“你没洗漱。”
“洗漱完亲嘴么?”
“不亲。”
“你再说一遍。”
“……亲吧。”
“亲八个?”
雷栗故意挑了挑眉,笑着说,“见过世面了就是不一样,以前亲一个都难,现在都亲八个了……那就听相公的,我现在就去洗漱!”
“……嗯。”
周毅对雷栗的胡说已经有点免疫了,但“见过世面”是什么意思?
是见过他的……?
见世面应该不包括色面吧??
昨夜雷栗装醉闹腾了好一会儿,早上起来又故意闹腾周毅,惹得雷大山和柳叶儿的眼神都不对了。
从长辈的温和,变成了期待抱孙子/孙女/孙哥儿,最好能一年抱俩,两年抱仨的慈祥。
柳叶儿还给他俩都煮了两个鸡蛋。
蛋……
周毅又想起刚刚和雷栗的尴尬事,吃个饭都感觉如坐针毡,吃完早饭,就连忙背了背篓,跟雷栗进山采药材。
因为醒的早。
今天进山算很早了,山里起了白茫的雾,踏着露水进山,鞋袜和裤脚都湿了一块,但周遭的一切都很新鲜。
空气新鲜。
嫩叶新鲜。
刚长的菌子更新鲜。
前天本来采了半背篓的菌子,但追野猪的过程中扔了背篓,菌子也摔碎了小半,更多是被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只逃过一劫的大野猪带着小野猪回来报复,还是被什么动物啃的,反正那些菌子是不能要了。
周毅可惜了好一会儿。
现在起得早,很多菌子藏在林下的枯枝败叶里,悄悄地散播它们的美貌,周毅就又有些控制不住手了。
菌子炖鸡。
味道极鲜。
雷栗家里就有一群小母鸡,会下蛋才两三个月,之前那些个头小小的蛋就是它们下的,要能用来炖菌子
周毅会被揍成味极鲜。
“一只母鸡一天下一个蛋,好的时候还能下双黄,一个月三十只鸡蛋就是六十文,你吃鸡蛋就算了,鸡你也要吃我的?!”
雷栗横眉竖眼。
周毅嘴馋,心虚,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他忽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鸡。】
【什么鸡?】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教官的啊,教官饭做得这么好吃,爱肯定也……】
周毅的耳朵一下子烧起来。
雷栗奇怪地盯着周毅,摸了下他的耳朵,看他像应激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就觉得很有趣。
“相公,你刚刚想了什么?”
“……没什么。”
“那你耳朵这么红?”
雷栗一双眼看透了周毅,他看着五大三粗,很有经验很厉害的样子,实则亲个嘴都会耳红,现在红成这样
“我说你今早怎么忽然那样,是不是昨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梦?说实话,你是不是梦着我了?”
“……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跟有没有做梦没有关系。”
“真的?”
“嗯。”
周毅神色镇定,却两耳通红,“这是男性在深度睡眠醒来后,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不受情景、动作、思维所控制。”
“那你有没有梦见我?”
“……”
“你说实话。”
“有。”
“有啊……”
雷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贴近他耳朵小声道,“我们在这里试试怎么样?家里有爹娘,你脸皮薄不愿意……”
“??!”
周毅大为震惊并后退了一大步,“这可是山里,随时都可能有人上来砍柴采野菜的,雷栗,你可不要乱来。”
“我就说说。”
雷栗哈哈大笑道,“看你吓的那样子,好像我是大虫能把你吃了一样。”
说完,又收了笑,哼了声,“你不让我吃你,我也不给你吃鸡,家里要是少了一只鸡我就拿你是问。”
“这是当然,没有你的同意,我是不会动那些鸡的。”
虽然但是。
自从刚来的那几天,周毅侥幸地射到了一只山鸡之外,他就没有再吃过鸡肉了。
白切鸡、盐焗鸡、酱油鸡、蘑菇炖小鸡……过年时家里吃都吃不完,现在没得吃了,真是越想越馋!
周毅感慨地摇了摇头,忽然就听到有人“哎呀”叫了一声,像是摔倒了的惊呼。
两人对视一眼。
都明白对方听到了这声音,同时往一个方向去找,雷栗边叫了声,“谁在哪儿?”
“是我。”
苗夫郎的声音。
雷栗和周毅穿过一条草木茂密的小道,就看见苗夫郎坐在地上,背篓倒了,里面的菌子撒了一地。
苗夫郎怀里还背着他的小哥儿小宝,小宝正睡着,小手攥在一起,眼睛紧闭着很安稳的样子。
苗夫郎摔伤了也没让小宝受到一点惊吓。
第42章 041.羊吃了就会想生崽,人吃了……
“怎么摔了?”
雷栗连忙去把苗夫郎扶起来,看见他的手肘都磕破了皮,又连解开自己的水囊给他洗掉上面的脏泥和败叶。
“踩到了松针叶,脚滑了一下。”
苗夫郎边说,边捡地上掉落的菌子,“晨早雾气大,路有些滑,你们进山也小心些。”
“松针是容易摔倒人。”
雷栗边说,边帮他捡菌子,“我以前也常被摔,手破皮还好,我有一回还滚到了山坑里,扭了脚肿得老大一块,最后一瘸一拐地回家。”
“那挺险的。”
苗夫郎点点头说,“我昨儿还听见了野猪叫唤,不晓得是不是公野猪,叫声老大,老吓人了。”
“在哪儿听到的?”
雷栗听到野猪眼睛都亮了,上回他只抓了一头野猪,还是生产后没恢复过来的,体型比较小肉也少。
这头公野猪指定比上头的大。
要是那只跑掉的母野猪和小猪崽就更好了,大的宰了卖掉,小的养大了宰了卖掉,或者直接卖掉。
但直接卖掉不划算。
今年辛苦点,养一养,就能有十几头小野猪出栏,一头猪算三百斤,十头就是三千斤,起房子的钱都有了。
“在小东山的三里河里。”
苗夫郎指了指,又说,“昨儿傍晚听见的,大约是野猪去河边喝水吧,我在那儿采水芹菜,吓得我立马跑了。”
“我知道了。”
雷栗满意点头,他知道在哪儿埋伏银子了。
正在帮苗夫郎捡菌子的周毅,心里正想:“这朵小小的真好”、“这野香菇炖鸡肯定好吃”、“还有树菇?”、“这树菇他哪儿找的”……
听见雷栗这话顿时看向他,“你不会又想去杀野猪吧?”
“是啊,有银子干嘛不赚?”
雷栗理所当然道,“这两年都没见野猪来我们这边,好不容易碰着,当然要杀了给它留口气吧。”
那酒楼掌柜的说了,新鲜的野猪他给15文钱一斤,300斤的野猪就有四两银子了,多好的事啊。
苗夫郎闻言却倒吸一口凉气,他跑还来不及呢,雷栗还要去找。
但一想想他杀过人,上回还干了一头野猪回来,苗夫郎又觉得情理之中了,心里还生出了隐隐的羡慕。
要是他跟雷栗一样有力气,一样能干就好了,就能赚更多钱养他家小宝,也不会给牛大力欺负了。
“雄性野猪比雌性凶猛很多,带崽的雌性也很凶悍。”
周毅觉得很危险,不太同意,“上次我们是占了地利,那头野猪又急着保护幼崽,才侥幸杀了它的。”
“你还把手肘给撞伤了,现在还没好,万一这次再受伤怎么办?”
“那就受伤啊。”
雷栗拍了拍那条受伤的手,“就撞了一下,有点淤块,血都没流,你担心个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他笑嘻嘻的,又带着威胁,“相公会帮我宰了它的对吧?”
“……”
周毅皱着眉头没说话。
苗夫郎在这,他不想跟雷栗起争执,也不想去杀猎,特别是在这头野猪并没有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可能还带崽的情况下。
而且,周毅记得野猪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他爷爷伯伯那辈都被教育过了,他是人民子弟兵,带头去杀不太
“你帮我抓野猪,我拿只小鸡跟你换。”
“不行。”
周毅严色摇头,想说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两只小鸡。”
雷栗比了两根手指,“给你挑两只最嫩的鸡,想炖菌子,还是做白切都随你,我还给你买糖,你上回不是说想吃糖?”
“我不是想吃糖,是用来炒糖色的……”
“一百文。”
“嗯?”
“给你一百文钱买糖。”
“成交。”
周毅神色坚毅。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为了吃这一口,而是在这个饭都吃不好的年代,驯化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而且合法合规。
苗夫郎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一头野猪的生死,像过家家一样,顿时更羡慕了。
想到他们说的,犹豫了下说,“你们是想捡菌子炖鸡吗?我能不能……能不能用菌子跟你们换一点点鸡肉?”
“我们小宝出生到现在……都还没吃过鸡肉,荤腥沾的也少。”
牛大力是个没用的。
以前他爹在,有爹管着,牛大力没染上赌瘾酗酒,平日里吊儿郎当老偷懒不干活,但对苗夫郎还行。
等苗夫郎生了小宝,一看是个小哥儿,他就看苗夫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他爹蹬了腿后,牛大力没人管,立马就无法无天了,败光了他爹留的钱,就盯上了苗夫郎的钱袋子。
有一点花一点,不给钱就家暴。
没吃过鸡肉?
周毅心里先是一惊,看着苗夫郎怀里打着小呼噜的小宝,目光不自觉地有些同情可怜。
他记得小宝都四岁了,四年都没吃上一口鸡肉?难怪这么瘦瘦小小的,苗夫郎看着也很柔弱,他还以为哥儿都这样。
当然。
雷栗除外。
他力气几乎比周毅大,又莽撞,厚脸皮不害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事都敢干。
他要是个汉子,周毅是哥儿,估计现在已经怀上了……
苗夫郎平常受欺负多了,对人的神色变化很敏感,察觉到周毅眼里对小宝的怜色,心里泛起一点羞愧,更觉得对不起小宝了。
又有点高兴,周毅既然同情小宝,应该会答应他吧?
但家里是雷栗做主的。
周毅虽然觉得一点鸡肉不算什么,就算不交换菌子,也会给小孩子吃一点,但他没有越过雷栗同意。
他看向雷栗。
粗犷刚毅的脸上带了些旁人察觉不出来的示软,像是凶悍的藏獒露出舌头,有点笨笨呆呆地讨好。
雷栗喜欢周毅这种神色。
跟被他捉弄时,想反抗又怕弄伤他,最后生无可恋任由他摆布一样有趣,周毅还事事以他为先。
虽然真败家。
也是真的好。
“成。”
雷栗点了点头,“等过两天,我和周毅把野猪杀了,再把鸡炖了,你和小宝来我们家一块吃。”
“我和小宝一点就够了……”
“不碍事,你带回家里,让牛大力瞧见了他指定抢了,你和小宝都不得吃。”
“那……好吧。”
苗夫郎确实也担心这个,见雷栗这样说就不推辞了,还要把背篓里的菌子给他们,“菌子不值钱,山里到处都是,我先给一些,等会儿我再采。”
“不用。”
雷栗摇了摇头,“等炖鸡那天你再采也来得及,再说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你也要挣银钱。”
周毅也点头。
虽然他心里真的很想今天、现在就吃到菌子,菌子的鲜美,吃一口就让人魂牵梦绕。
“好,等两天我再采。”
苗夫郎心里畅快许多,刚摔了一脚的浊气也没了,“你们现下要采草药吗?长什么样子,兴许我见过呢,我采菌子常走得深。”
“我们也是碰运气,见着什么就采什么,不过一些风热感冒的药要多采些,也常见。”
雷栗给他描述了下。
苗夫郎一听,顿时指了个方向,“小东山那边有一片,几棵大的缠在一起,还有几棵野淮山。”
“我知道你们也挖这个卖,其实我也想挖,不过我力气不够,挖一根要好久还容易断。”
断碎的野淮山就卖不上什么价了,不划算。
苗夫郎就捡些山药蛋回来,放进火里烤了给小宝吃,或者切得碎碎的炖鸡蛋,他家小宝爱吃这个。
“你不采菌子了么?”
“那边也有菌子。”
“那成。”
雷栗和周毅跟苗夫郎过去,穿过茂密的树林再拐几个弯,过了一个陡坡,就到了苗夫郎说的地方。
果然好几棵金银花。
它蒂带红色,花刚开时白色,经过一两天就变黄,白似银子,黄时像金,所以叫金银花。
又因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像是鸳鸯对舞,所以有人又叫它鸳鸯藤虽然鸳鸯并不是什么好鸟,一点也不忠贞。
金银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既能宣散风热,还善清解血毒,用于各种热性病,很多人会用金银花泡茶煮水来喝。
所以曹大夫的药馆用量也多,有时候两个月就得去送一次。
雷栗先是跟周毅摘了好些花,才用草刀砍了藤下来,折几折,用它自己的藤绑住自己,才放进背篓里。
这附近还有一些长着三个分枝,九张叶子的植物,见雷栗也采了一些,周毅不认识,就问雷栗它叫什么。
“叫淫羊藿。”
苗夫郎显然也认识,闻言耳朵就红了,有些臊的样子。
周毅有点奇怪,觉得这草名字听起来好像不太正经,“为什么叫这种名字?有点像春.药。”
“就是春.药。”
雷栗看着周毅,坏笑了下,“羊吃了它会发情生崽,不知道人吃了会不会也……要不相公你试一下?”
第43章 042.你也不想被我按着圆房吧?
淫羊藿。
又叫三枝九叶草,圆锥花序,一回三出复叶基生和茎生,小叶3枚,革质,卵形至卵状披针形。
全草供药用。
主治阳痿。
常用来做补精强壮的药,有强壮牛马性神经的功效,能治疗牛马阳痿及神经衰弱,所以可做兽药。
对人也有效。
雷栗笑眯眯地看着周毅,目光暧昧地描摹某处,“我觉得相公挺需要的,相公觉得呢?”
周毅:“……”
谢谢。
他并不需要。
“……”
苗夫郎听着脸都红了,看天看地,到底没忍住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周毅,这么健壮高大的汉子,也需要兽草?
又偷瞄了眼雷栗。
他神色戏谑轻佻得就差上手了,活像哪座山头的土匪头子,在调戏路过的良家妇女良家妇男。
苗夫郎心想,应该确实挺需要的。
能干掉一头野猪的哥儿,那方面需求应该也挺大,不是谁都能满足得了的,像他相公牛大力就没用,四年了都没让他怀上第二个。
怀不上也好。
苗夫郎想,小宝跟着他都受这么多罪了,要再有一个小哥儿或女孩,日子就更难过了。
不过
要是雷栗和周毅的娃娃,应该会养得很好吧?
会一次怀俩吗?
苗夫郎下意识瞄了眼雷栗的肚子,一抬眼,就刚好对上雷栗漆色的眼睛,顿时有些脸热尴尬。
连问,“这兽草你们还要么?在三里河往下一点的地方,有更多呢。”
金银花喜阳。
三枝九叶草喜阴湿,河边确实会长更多。
它除了能治阳痿和补精强神,也能祛风湿、关节风湿痛,还有降压降血糖、利尿、镇咳祛痰的作用。
不是雷栗故意调侃周毅才采的,曹大夫的药铺本来就挺需要淫羊藿的,还能卖给养牛马羊的。
但雷栗听到苗夫郎的话,对周毅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确实要多点,兽要吃,人也有要吃的。”
“……?”
周毅狐疑地看了雷栗一眼,他不会真想给他吃这种药吧?
他只是不想。
不是真不行。
真吃了……他不会流鼻血失血过多而死吧?雷栗也很像会霸王硬上弓的,急了会绑人的那种硬上。
苗夫郎前头带路。
雷栗和周毅落在后面,周毅犹豫地拉了拉雷栗的袖子,低声道,“你刚刚是开玩笑的,还是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吃淫羊藿。”
“这个啊……”
雷栗笑里藏刀地看向他,“你要是一直不听话,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上回是装醉骗你,下回……”
忽然伸手拍了周毅屁股一下。
周毅被拍得一惊乍,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想到了什么,两只耳根又红了,抿唇没说话。
雷栗贴在他发红的耳侧,轻佻地笑了下,“下回可能就是酒后乱x了……你也不想真被我按着圆房吧?”
“……”
周毅先看了眼苗夫郎,见他好像没听到,才低声道,“我觉得应该循序渐进……就是慢慢来。”
“哪种慢?”
雷栗故意歪曲他,“你想做一晚上?还是要故意磨我,想听我跟你求饶?没想到你看着浓眉大眼的,还有这种下流的心思……”
“你……”
周毅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拧着眉,又臊又莫名有点气,“你又胡说什么?我没有那种故意折磨人的癖好……”
“那是什么癖好?”
雷栗拽下他的手捏在手心,挑眉问他,“仔细说说,兴许我乐意跟相公玩你喜欢的呢?”
“我哪种都不喜欢。”
“我不信。”
雷栗低声笑着道,“你肯定有喜欢的,总不能床铺下欺负你,床铺上也全由着我的……你不是说要尊重你的意愿?”
“我现在尊重你。”
“不用了。”
周毅谴责地看着他,这种尊重他并不需要。
“懂了。”
雷栗自顾自地点头,“你喜欢我喜欢的是吧?到时候就真全由我了……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救?”
周毅思忖了下,认真地问他,“会有生命危险吗?”
“可能有点。”
雷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笑了笑,“不过不碍事,我多熬点草药给你补补,让你多撑几年。”
“……谢谢。”
周毅懂了,这是慢性他杀。
在前面听了一路,捂住小宝耳朵不让他听到,自己脸热尴尬的苗夫郎:“……”
这两口子。
真坦荡。
一点也不避人的。
三里河是由山里的各路溪流,山涧流水汇聚而成的,从汩汩涓流,慢慢地变得浩浩汤汤。
喜湿的植物生在水里河边,林下阴凉处,就生长着一小片绿油油的淫羊藿,开着白色的小花。
“还有水芹。”
苗夫郎指着水边的一处,水芹叶子较大,呈三角形,边缘有圆齿,茎干青白色,有白色而光滑的小花。
苗夫郎采了几根,脆生生的,“这种水芹能吃,我常采的,另一种水芹跟它很像,不过是有毒的,吃了会拉肚子。”
周毅问,“那怎么区分它们?”
“简单。”
雷栗看傻子似的说,“摘了吃一顿,拉肚子就是有毒的水芹,不拉就是没毒能吃的水芹,菌子不也是这么试出来的么?”
“……你说得对。”
话糙理不糙。
很多东西就是靠一辈辈人用命试出来的,譬如菌子,有的能吃很多次,有的煮熟了也能吃很多次,有的一辈子只能吃一次。
更如魔芋。
这么毒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方法,居然能想到把它做成魔芋爽,还有魔芋豆腐。
说到魔芋……
周毅也有点想吃了。
打住。
把馋虫扔出脑子,周毅老老实实跟着雷栗挖三枝九叶草。
“叶子也要仔细收好。”
雷栗说,“它虽然叫淫羊藿,但用的是根那块,它的叶入药更多,有些大夫还把叶子叫做仙脾灵,说以前有人给皇帝做仙丹,其中的一味就是仙脾灵。”
“我知道了。”
周毅点点头。
苗夫郎采够了水芹菜,也跟着来帮他们挖三枝九叶草。
听见雷栗问起菌子,才说,“我采的都是用来做干货的菌子,等做多了就拿到县城里的干货铺子卖。”
“多这一会儿不新鲜也没什么,鲜菌子镇集和县城里也不缺人卖,我比别人便宜些,干货老板才收我的。”
新鲜的比干的贵。
但三里河村离镇集和县城都远,苗夫郎采的菌子再新鲜,去到那里,也比不过周边人家采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时候慢一步,步步就慢了,苗夫郎只能卖便宜点了。
“干菌子也有干菌子的好。”
周毅说,“它们经过阳光的炮制和时间的蕴养,会有一种独特的香气,用来炖汤也很美味。”
“而且,你可以把几种菌子搭配起来卖。”
“搭起来?”
苗夫郎第一次听这种说法。
“对。”
周毅点头说,“有些人不懂吃菌子,不会搭,要是能做汤料包,把菌子和香料捆着卖会更好。”
“一只鸡放一个汤料包,加点盐,再经过小火慢炖,就能变成一锅鲜美的鸡汤,没做过饭的厨房小白也能做。”
周毅忽然发现两个人都看着自己,疑惑地摸了摸脸上,“我脸上有什么吗?”
“相公。”
雷栗看着他,表情欣赏喜悦,甚至有点温柔地说,“我忽然发现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
“……?”
周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认真地端详雷栗几秒,说,“不管你是什么,现在立刻从我夫郎身上下来。”
雷栗皮笑肉不笑,“别逼我在高兴的时候扇你。”
“好的。”
周毅这下舒坦了。
“但是……”
苗夫郎犹豫地说,“我只会采菌子晒菌子,不会搭汤料包,也不懂药性。”
“我相公会做饭煮汤,我懂药性,你采菌子做干货,咱仨一块做汤料包不就成了?”
雷栗无所谓地说,“反正东西都是山里采的,做一些试试,不成咱就自己吃了,成了就赚了。”
“我跑了县城这么多回,都没见过周毅说的这种汤料包,我再问问朱大户和他哥婿,他们见多识广的,能不能卖钱兴许看得出来。”
“成。”
苗夫郎心里也有了底气,反正他做的也是本职工作,也就是多费点时间罢了。
“汤料包我们还能搭着野淮山卖,如果有养鸡场愿意合作,跟他们的生鸡一块卖,顾客买了食材和料包回去往锅里一炖就能吃了。”
周毅继续说,“还有我们田里的鸭子,到时候也能一起卖了,对了,雷栗,你不是说你想抓野猪回来养吗?”
“把野猪肉和汤料包捆绑销售,一起卖给野味店老板,说不定他能成为我们的长期顾客。”
“要是不行再另说,反正也是不要本钱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做这东西肯定就要做实验,来看看哪种菌菇搭配什么药材,做出来的味道最好。
一实验,周毅不就有的吃了?
就不用为了一口吃的,被雷栗拿捏这么多,像上回一样,被雷栗压着签了四十个亲嘴利滚利。
四十个!
利息还是2的(n-1)次方,周毅现在还没还清,雷栗一不高兴就拿这事压着他亲。
亲嘴。
就是雷栗的快活,周毅的慢死。
第44章 043.右眼跳灾,他要栽了
制定计划。
然后执行。
雷栗和周毅在山里河边蹲守了大半个月,终于又见到了那只雌性野猪,和十几只带着花纹的小猪崽。
雷栗提着草刀摸上去。
野猪嗅觉灵敏。
雷栗身上抹了气味重的艾草汁,但在慢慢靠近时,警觉的野猪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雌野猪耸耳立首,鼻子嗡动,努力在空气中分辨。
“哧呼!”
焦躁地叫了一声。
雌野猪发现并且认出了雷栗,知道回不来的同伴多半已命丧他手,为了保护幼崽,它呼哧着拔腿就跑。
“哼哼”
“哼哼”
受惊的小野猪哼哼唧唧,迈着小短腿努力跟在母亲身后,有的紧紧贴在母亲脚边,有的腿慢还摔了一跤。
“周毅!”
雷栗也不藏着了,从草丛里飞出来,追赶那群野猪,“按说好的来!你在那边赶我在这边!”
“知道了!”
周毅手里也提着砍刀跟上野猪群,不太紧也不慢跟追着,像赶羊一样,一见它们跑偏就连忙用石头扔砸,将它们带到预定好的方向。
“那头大的要急了,先解决它,你看着帮我。”
雷栗边说边冲了上去,三步作两步,在重重灌木密叶之中,也如飞一般闪到那头雌性野猪的跟前。
锐利的草刀。
折出森森白光。
猝然砍在雌母猪的后背上,弯弯的刀尖划拉出一道深邃的血痕,殷红鲜明的血飞溅了到了树叶上。
还有雷栗冷白的脸。
冷酷锐利,如刀出锋,落在周毅的眼里,心脏和眼皮都猛跳了一下。
右眼跳灾。
他要栽了。
周毅心里闪过一丝危机,又觉不对,怎么有种“完了这辈子完了”但死不了窝窝囊囊的感觉?
……错觉吗?
“哧呼”
雌野猪痛嚎一声,痛恨而惊惧的眼猛然折向雷栗,粗重的气吐出,森白的獠牙如刀刃般。
“哼哼”
雌野猪却没停下蹄子,仗着皮糙肉厚,在低矮的灌木从中猛冲,试图带崽子逃脱追捕。
“它想跑!”
雷栗追杀过去,树枝在雷栗脸上划出血痕,艳色的血珠染红他的眉,温热的嘴唇却吐出冰冷的话。
“周毅!拦住它!抓不了活的,死的也要!”
“我知道了。”
周毅也是快步如飞。
他当年参加军区模拟对抗赛,差点被敌军抓住的那一刻,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快得他眼睛还没分析出路线,脚就已经落在了最合适追踪的地点。
“哼哼”
“嗷嗷……”
有小野猪跟不上大野猪了,跌跌撞撞,摔得哼哼唧唧,只换来母亲回头一眼,身影就消失在视野里。
“哼哼”
“哼哼……”
小野猪惊惧失色,努力呼叫母亲,见母亲没有回应,三三两两地抖在一块,有一点响动就惊骇地哼哼叫。
“别管小的,先抓大的!”
雷栗目不斜视,目光从始至终追缉那头大野猪,脚下滑了猛摔了一跤,见周毅顿住要过来看他,连道:
“没事!别管我!别让野猪跑了!”
“你自己小心!”
周毅信他,没多犹豫就点头,继续追踪那头野猪,努力把它赶向他们布置好的地方。
但这头野猪比上一头聪明得多。
它似乎看出了人类的意图,一会儿猝然左拐,一会儿忽然右冲,变换不定的路线让周毅小吃了点亏。
但两点之间直线最近,迂回的路线也使得雷栗更快追了上来,左右截堵,慢慢让雌野猪有点慌不择路。
而且幼崽拖了它的后腿,已经丢了一些孩子,它心里也想尽量多护住剩下的孩子,这就给了雷栗可乘之机。
雷栗胆子大得厉害。
远远地,就敢朝雌野猪扔草刀,白光锐利的刀刃从树枝间隙横穿,差点落在野猪的头上,惊得它一声惊叫。
紧接着忽然
“嘭!”
“哧呼!”
“哧哧”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大野猪挣扎凄厉的叫声传来,小野猪也哼哼唧唧地嚎叫一团,失措又惊乱。
它们掉进了陷阱里。
雷栗那一刀惊到了大野猪,加上陷阱上铺了好几层枯枝败叶,雌野猪连着几头幼崽都掉进了大坑里,在里面又是撞墙,又是刨土,急得团团转就是出不来。
“终于抓到了……”
雷栗粗喘着气。
他容易上脸,不管是喝酒还是运动,这短暂而剧烈的运动量让他的脸到脖子都染上了一层淡红。
野猪猩红的血珠还沾在他的眉尾。
有点痒。
雷栗随手抹了把额头和眼眉,又抹了抹脸上和唇边的汗,血珠不经意被晕染了开,抹到了唇角。
“没事吧?”
周毅边问,边收刀锋走过来,见雷栗有些脱离地倚靠在树上,脸颊唇边还有点红,就伸手帮他擦掉血渍。
软的。
和冷硬的神色迥然。
周毅暗想着,右眼皮又猛跳了下,右眼跳……封建迷信要不得。
“我没事。”
雷栗摇了摇头,喘了这么会儿,他已经缓了过来,“只有六只猪崽跟大野猪掉了下去,还有九只猪崽,先去找那几只。”
“山里还有人,让其他人抓去了还得掰扯。”
“那我们一起找。”
“分头。”
“那你……”
“我没事,再来头大野猪我都能给它杀了,几只小猪仔算什么。”
雷栗觉得他大惊小怪,摆摆手,刚想走又转了回来,“不成,得有人在这看着,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见了眼贪我的咋办?你留在这。”
“那头大的还在里面,一时半会应该出不来。”
周毅摇头说,“把陷阱掩藏好,野猪不叫了就没人会发现它们,我跟你一起找,隔一会儿你就叫我一声,互通方位,以防万一。”
“行吧。”
雷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而且那头野猪那么凶,就算有人来了,也没那么快弄出它们。
兵分两路。
为了抓到这群野猪,雷栗和周毅在好几个地方都挖大坑做了陷阱,还准备了一捆藤蔓和大背篓,专门用来抓小野猪。
小野猪比大野猪好抓,就是体型小,丛林密,有点难找。
雷栗在附近转了半天就找到三只,听了会儿声,又在一个灌木丛里找到被藤蔓缠住的两小只。
有只小猪崽在空地上吃蘑菇。
雷栗刚想过去抓,倏然,飞下来一只天杀的老鹰,咻的一下就在雷栗的面前把那只猪崽给抓跑了。
雷栗扔出草刀也没砍到,气得他骂了好一会儿。
加上周毅找到的,最后九只野猪崽子回收了八只,一只被抓走了,还有一只死活找不到,不知道躲哪个犄角嘎达了。
八只猪崽子被绑住四肢,扔在背篓里嗷嗷地叫。
周毅一手一个背篓,受雷栗的指令先带猪仔回了家,然后带晚饭来,以及坑底下那群猪崽子的饭。
是一背篓草。
里面混了一些能让猪昏死的药。
雷栗本来想放醉草的,但想想猪就是吃草的,肯定能闻出来这草不能吃,才忍痛花钱买了兽的蒙汗药。
大野猪一开始挺警惕的。
但雷栗和周毅除了扔草下来又把洞口给遮上之后,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天色也慢慢黑了,大野猪思忖着这俩人类可能走了,经过刚才的一顿消耗,现在也饿得不行,就忍不住吃了。
小野猪崽子早就饿急了,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应该都睡着了。”
雷栗估摸着时间,把枝叶扒拉开一看,大野猪带着小野猪齐齐睡了,东倒西歪,还打了呼噜。
“喂,大猪头,醒着没?”
雷栗捡了块石头扔向大野猪头,大野猪被砸得痛了,只是哼唧了几声,就又呼噜噜地睡了起来。
“睡死了,我下去把野猪带上来。”
“我来。”
周毅从坑口跳下来,警惕地踢了踢野猪,见它没有动静,不像装的,才用藤条把它绑起来。
绑得死死的。
连獠牙尖嘴也绑住了。
几只小猪崽也绑好了四肢,几只扔到一个背篓里,用藤条吊起来,让雷栗拉上去,大野猪重,就直接缠了身体给他拉。
周毅攀住坑口,三下五除二跳上了去,把大野猪扛在肩头,见雷栗背背篓,又从他的背篓里拿了两只出来提着。
“走吧,你提着油灯。”
“成。”
雷栗虽然觉得这几只小猪崽不重,但见周毅这么体贴,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提着油灯笼走在前面。
月色清澈。
照得林间路上都很亮堂,用不着灯笼,所以一出林子,雷栗就吹灭了灯芯。
边问周毅,“做汤料包的药材找得差不多了,苗夫郎的菌子也找好晒干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卖?”
“明天去县城卖野猪顺道试试水,送几包给野味酒楼的掌柜,等他尝过了觉得好,就会联系我们。”
周毅计划道,“朱夫郞的相公在地主家做的账房,地主的大儿子是北边跑商的,北边应该缺南边的药材和菌子。”
“成。”
雷栗听着,心里有点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真牛,随便捡个相公都这么优秀。
“不过,汤料包是很容易复制的,肯定很快就有人也卖,我们赚的是第一手生意。”
周毅边走边说,“等销路打开,也建立了一定的人脉,以后我们想卖什么也更容易了……雷栗!”
“嘭!”
重物落地。
第45章 044.【补昨天的双更】睡个屁觉!睡他啊!
雷栗这次伤得比之前重。
他几乎是连轴转的,进山里采药,挖坑布置陷阱,寻找野猪踪迹,追捕野猪的时候还跟不要命一样。
肩膀撞得淤青。
说不痛。
脚扭了肿老高。
说没事。
现在都虚脱摔倒了,见周毅扔下野猪连过来扶他,雷栗也摇摇头说,“我坐一会儿就好……你把猪带回去,锁进笼子里,这猪野性太大,你别把绳子松了。”
“我知道。”
周毅扶着雷栗坐下,在路边找到消肿的草药剁碎,敷在雷栗的脚踝,边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个人看着野猪,然后带你回家,再扛猪回去。”
“我又不要紧……”
“要紧。”
周毅神色认真,“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不要乱动,更不要试图自己带野猪回去,会加重伤势。”
“我……”
雷栗还想说什么,周毅拍拍他的脑袋,站了起来道,
“听话。”
“我快去快回。”
说着,周毅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像以前在部队里一样掏零食哄小孩,但没摸到巧克力和糖。
想了想说,“下回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就听我一次话,嗯?”
“……成吧。”
雷栗勉强点头,看着周毅跑远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被拍的脑袋,“怎么感觉哄小孩一样……”
“不就比我大几岁,说话跟我爹似的,老摸人脑壳……”
等等。
周毅不跟他圆房不会真拿他当小孩儿吧?
雷栗回想起周毅对他的态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被他耍了就无可奈何的神情,被他骂也包容不吭声
不是。
他发颠啊?
哪有块头这么大,这么高,一刀砍死半头野猪的小孩儿啊?
再说他都二十岁了,顺利的话,崽子都能打酱油了,虽然周毅二十八是老了点,也不至于拿他当小孩子吧?
等周毅回来,看见的就是雷栗阴恻恻的表情,仿佛他不是去摇人而是去偷人,看得他莫名其妙。
雷栗不会……
又想到什么歪点子玩他吧?
周毅心里狐疑又警惕,上前扶雷栗起来,又对身后摇的人道,“麻烦您了,我很快就回来。”
“不碍事不碍事。”
来人是一个老大爷。
笑眯眯的,很和善,是三里河村里唯一的养蜂人,说是养蜂,就是把蜂桶放进山里,能不能养出蜜、卖到银钱全看天意。
雷栗为人比较独立,和养蜂老大爷也没有很多交际,但见老大爷对自己笑,也礼貌地点点头。
但心里有点忧虑,找了个老大爷,看着弱不禁风的,怎么看得住野猪?
他还以为周毅会找牛大树牛二树,虽然他们在村头是远了点,但上相熟,还是年轻力壮的汉子,有人觊觎野猪也不怕。
雷栗想着,身体忽然悬空失重,紧接着就落到了一个宽厚的背上。
是周毅把他背了起来。
雷栗有点愣,除了小时候爹娘背过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别人的背上,……也不算别人,这是他相公。
相公的背。
雷栗视线落到周毅的肩膀,又移到脖子,若有所思……这时候突然咬他脖子一口,周毅会不会叫起来?
周毅:“……?”
怎么突然脖子一凉?
雷栗回头看了眼老大爷,见老大爷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就算了,别等下周毅叫了吓到老大爷。
怕吓死人。
“周毅。”
“怎么了?”
“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回来太晚,让你等久了?”
他已经尽量快点了,进村里看见个老大爷就直接申请援助,没去挑人,连走带拽的,他都怕给老大爷腰折了。
周毅想了想,说,“不然你别问了,直接骂我吧。”
“不骂你。”
雷栗一本正经道,“你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拿我当小孩子?”
“我没有啊。”
周毅心想,就雷栗这种体格,这种行事作风,谁会把他当小孩子糊弄?再说了,哪有扒人裤子要看别人做那个的小孩,这不纯流氓变态吗?
雷栗不信。
“你老摸我头干嘛?我打你你让着我,晚上我踢被子,你还给我盖被子,掖住边边角角,有时候吃饭还给我擦嘴,我手没断,我自己会擦。”
“你还不让我看你做那个,也不看我的,叫你摸我也是别别扭扭的,没一点做汉子的急色样。”
雷栗说着,都想给周毅泡一罐淫羊藿的酒补补了,他真想知道周毅急色起来是什么样,像不像柳小草说牛二树的毛躁。
而不是欲言又止,最后叹气,说,“现在玩够了吗?玩够了就睡觉吧。”
睡个屁觉。
睡他啊!
这么大个夫郎不睡是颠的吧?!
“我没把你当孩子看待。”
周毅说,“只是有时候你做得有些过分,除了惯着你好像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跟你争执吧?”
“你又不是那种会认输的性格,争到最后不是两败俱伤就是我投降。”
“我不喜欢跟人动手,也不想跟你打起来,真打起来不就变成互殴了吗?再说,你万一你事后气不过,真拿刀把我给……给阉了,受罪的还是我。”
雷栗要是输了。
可能明面还跟周毅笑嘻嘻的,但扭头就会给周毅一刀。
主打的就是,我可以贱贱地跟你动手,但你不能比我贱也不能真动手,不然我就会破防刀人。
所以周毅只能给自己洗脑。
【他比我小八岁,我要尊老爱幼,我不能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是我的夫郎,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忍忍吧,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又克扣我的工钱……算了,钱本来就是要上交老婆的,不给就不给吧,好歹他没再加亲嘴利息了】
【裤子是他卖的,扒就扒吧……】
【摸就摸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也被摸完看完了……】
【找不到理由了,我……我忍】
诸如此类想法。
幸好周毅心大不记仇,不然记仇的都被雷栗教训了,典例参考桂夫郎,见一次就被砸一次水。
“喔……”
雷栗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找不到理由骂周毅,有点不得劲。
“周毅。”
“嗯?”
“我还是想骂你。”
“好的。”
周毅点点头,把雷栗放在家门口,扶着他坐好,“等我回来你再骂吧,我去接野猪,你小心点别又扭到脚。”
“我知道。”
雷栗撇了撇嘴,还说不是拿他当小孩子糊弄,他当然知道不能加重伤势……这是拿他当傻子?
周毅快去快回。
为了感谢老大爷替他们看野猪,周毅还把人带回来吃了顿饭,老大爷乐呵呵的,说等蜜出来了,请他们吃。
周毅和雷栗都没放在心上。
这老大爷年轻时丧亲,也没银子娶亲,一直孤寡到现在,住的草房比雷家还破,养的蜜还是留给他老人家糊口吧。
第二天。
周毅和雷栗带着包好的汤料包,那头被五花大绑的大野猪,早早进了县城,直奔收野味的酒楼。
野猪还是活的,膘肥体壮,没宰杀前有三百五十多斤,放血杀完也能留三百斤左右。
掌柜的很满意。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用13文半一斤的价格买下来活猪,再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四两七百文。
雷栗也很满意。
笑着收下了银子说,“难得遇到您这样做生意公道的,我们靠山里吃饭的,能不能赚银子就全看老天爷了。”
“哈哈哈那是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说得轻巧,也全是靠天意。”
“是哩。”
雷栗也唏嘘道,“您也看到了,我和相公力气大,运气也好点,前几回也打了野味,却遇着乱给价的。”
“打的野鸡卖十五文一斤,偏说我们贵,要十文钱一斤,您说说……”
掌柜的一听,就嗐了声,“你们早该找我的……那几只野鸡没贱卖了吧?”
“没呢,气得不卖了,拿回家吃了。”
雷栗露出些骄傲的神色,“你别看我相公五大三粗的,他手艺……不是我吹,比您酒楼里的大厨子还好!”
“……”
掌柜的用看恋爱脑的眼神看着雷栗,他听说过爱能止痛的,没听过爱也能扭曲味觉……情人眼里还出厨师?
不是掌柜的刻板印象。
就周毅那人高马大的双开门,说他是大将军都有人信,说他是伙头兵……跟说张飞是绣娘有什么区别?
“真没骗你。”
雷栗从背篓里掏出几个叶包,“这是我相公琢磨的汤料包,不管会不会做饭的,直接往汤里和鸡、和排骨一放,柴火小火一炖,香得旁边有人死了都不知道。”
“本来是来城里卖野猪,顺道给亲戚送的,就是西边老街的朱大户,不晓得掌柜的认不认识……”
掌柜的有印象,“长得膘肥体重,寸头不扎发的?”
“是他。”
雷栗一听认识,那就好办了,“他是教我手艺的师傅,也是做饭的好手。”
“他也会做饭?”
掌柜的恍然大悟,“难怪有回我家厨子忘了放味料,他一吃就吃出来了,还说不够新鲜……那鸡是实在不够了,勉强收的,确实差了点新鲜。”
“我师傅嘴可刁。”
雷栗笑着,把汤料包塞给掌柜的,“既然都认识,我给几个掌柜的你试试味,掌柜的别嫌弃啊……觉得好吃,跟朱大户说声,下回我来了再带些来。”
“那成,谢谢了啊。”
掌柜的笑着收了下来,又补了句,“下回再有野味可记得拿来我这儿,别便宜卖了……野鸡,野猪,田鸡,蛇都成。”
“得了!”
雷栗挥挥手应了,头也不回地跟周毅架着牛车走了。
因为上次雷栗说周毅腿摔伤了,周毅这次还在牛车上装瘸。
说着也好笑,出来是周毅装瘸,在家里是脚扭了的雷栗装没事,不让爹娘发现担心虽然没装住。
雷大山和柳叶儿一看雷栗走路那样子,就知道他又把自己弄伤了,明面上没有戳破他,但私下找了周毅。
“我们家栗哥儿性子轴,又拗得很,跟他说了多看着点身子,他总说没事儿,再挣点就歇。”
“你是栗哥儿的相公,他喜欢你,兴许你说的话他会听,你多帮爹娘劝着他,别让他总伤着。”
周毅当下点了点头。
但心想,雷栗喜欢他是假的,爱捉弄他才是真的,会听他的才怪,他不找周毅的茬就不错了。
不过周毅帮雷栗换药时,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划痕,还是跟雷栗表达了爹娘的担心,让他多注意自己。
“银子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受了伤,在爹娘心里,可能比掉了十两银子还难受。”
“不可能。”
雷栗斩钉截铁道,“我爹娘才不会弄掉十两银子,要掉肯定是你掉的……你不会真弄掉我的银子了吧?!”
“……你眼里怎么只有银子?
“没有银子有什么?”
雷栗觉得他莫名其妙,“孩子吗?你又不跟我怀孩子……你真没弄掉我的钱?你说实话,我给你留个全头。”
“真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
有一瞬间,他想问除了银子,应该也有一点他吧?不然他为什么要跟他生孩子,不跟别人生?
但又突觉不对。
这句式他好像在他的恋爱脑战友嘴里听过。
于是周毅换了个方式,“受这么多伤,你也会觉得痛啊,能避开的伤口,避开它不是更好吗?”
“周毅。”
雷栗忽然说,“有些伤能避开,有些看起来能避开,但其实是避不开的,没有痛之前,你怎么知道自己受了伤?”
“……”
周毅一时有些语塞。
他觉得雷栗似乎不只是说受伤,但雷栗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衣服穿了回去,拍拍床铺。
“相公,睡觉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周毅想着昨晚的事,看着雷栗的侧脸,看得雷栗都转过头来问他,“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周毅摇摇头,神色认真,“只是觉得你真挺厉害的,一个人把这个家撑起来,又能赚钱,又能说会道。”
“刚刚跟掌柜的推销汤料包,都听不出来的推销。”
“就你听不出来罢了。”
雷栗白他一眼,继续说,“那掌柜的看着和善,其实是个人精,他当然知道我在攀关系,扯人情,也知道上回咱是卖惨。”
“不过无所谓。”
“他晓得我们是要给他卖新东西,会去做了尝味道就成了,只要他吃过,就定能看出这东西的价值。”
周毅觉得雷栗说的有道理,点点头道,“虽然我们的药材都做了一些处理,但熟悉药理和菌菇的人看了,花点时间也能做出来。”
“这时就看他的人品,和有没有想继续跟我们合作的意思了。”
“县城也不止他一家酒楼。”
雷栗哼了声,“他要是不合作,我们也能找其他家,只是花的时间长点……大不了咱自个儿做,做不了大酒楼的生意,做个小饭摊还不成么。”
“要是这样就不够人手了。”
周毅说,“曹大夫的草药供应不能断,你劁猪杀猪的活也挺稳定的,不做的话,十里八乡的年猪谁杀也是个问题。”
“是啊。”
雷栗深以为然,“要是我能多两个兄弟就好了,但当年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要是我是个汉子,我家也不至于遭阿公阿奶白眼,让我爹把钱给大伯……算了,不讲这些糟心事。”
很快到了朱大户家。
听说了雷栗和周毅的来意,朱大户还托人把在地主家吃中饭的哥婿给叫了回来,一起商量。
朱大户的哥婿,就是朱夫郞的相公也姓朱,叫朱青山,是个白瘦斯文,很有书卷气的年轻人。
也是朱大户眼里一拳能打死,压根不怕他对自家哥儿不好的小白脸,朱大户更欣赏周毅和雷栗那样的。
特别是周毅。
因为他会做饭还很好吃。
所以说,雷栗和朱夫郞虽然是好朋友,但看男人的眼光简直天差地别,谁都不太看得上对方的相公。
朱青山早听夫郎说过周毅,见了面之后,真觉得名不虚传,不愧是娶得了雷栗,看着就很抗揍。
“汤料包?”
朱青山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我见过抓药的药包,也是一包下来,慢火煎服,不用头脑。”
“其实跟药包差不多。”
周毅说,“汤料包其实也是一种药包,不过它的药性很温和,可以和食材炖煮,做成养生的药膳。”
“吃一次两次是味道好,吃多了就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这么好?”
朱青山端详手里的药包,把它拆开了,一颗颗看里头的东西,“这些都是什么药?会不会药性相冲?我听说菌菇有些是有毒的,吃了不太好。”
“放心。”
雷栗打包票说,“这里头的药都是常见的,菌菇也是我们一个个仔细挑的,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口头当然是没有信服力的。
周毅和雷栗还带了只鸡,家养的,嫩生生的小母鸡。
用汤料包炖汤。
朱大户还差朱青山去买五花肉和冰糖,让周毅做红烧肉,要不是朱珠儿不给,他还想再买点酒。
有酒有肉。
健康长寿。
朱青山没尝过周毅的手艺,这一吃,立刻就惊为天人,当场就把事情包下了,还拉着周毅的手想跟他拜把子认大哥。
朱大户虽然会做饭,那也只是不难吃的地步,而对于一对厨房杀手的夫夫来说,有一个超会做饭,还热爱做饭的大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会做饭的人心肠能坏到哪里去?
吃门!
“前几回大哥你来,朱珠儿该托人叫我回来了的,中午账房里的事情不多,下午再做也来得及……”
朱青山此时就是悔恨。
特别悔恨。
他听到朱珠儿说周毅长得五大三粗,但做饭好吃,他还不以为意,觉得朱珠儿是被他爹朱大户的手艺荼毒了,才来个人做饭就觉得好吃。
朱青山没吃之前,觉得账房的饭菜真是妙,现在吃了周毅的饭
一个字。
宣!
周毅和雷栗办完事要回去了,朱青山还有些舍不得,想叫他们在家里住几天再走。
但房间实在不够。
县城房价贵。
朱大户家已经算是小康了,也只有三间能住人的房间,一间小两口,一件朱大户,还有一间做成了书房,打算以后腾出来给孩子。
雷栗两人也不好意思留宿,再说爹娘都在家等着,就拒绝了。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坐了好几次,周毅现在已经学会了驾驶牛车,就让雷栗在里头坐着休息,自己在车头看路。
肩膀忽然一重。
周毅侧头,发现是雷栗睡着了,头滑到了他的后背上,嘴唇微张,呼吸平缓,睡得很踏实的的样子。
真难得。
这是周毅第一次外出看见雷栗睡觉,他总是警惕的,自律的。
像高高竖起身体和耳朵的狐獴,有人放哨也不安心,非要自己也看一看,确定真的没有危险才会低头吃两口。
周毅微微放低了肩膀,让雷栗更好靠一点,也放慢了驾车的速度,让牛就这么散步似的回家。
太阳西斜。
牛车进了村里。
碰上牛二树要用牛车去拉东西,周毅把牛车还给他,自己背着雷栗回家,手里还提着一背篓。
雷栗这趟睡了很久。
久到他醒来时,月亮已经出来了,弯弯的一个弦,深蓝的天布满了星星。
脑子懵懵的。
依稀记得一点梦里的东西,好像有个小孩在他怀里,哭得厉害,又好像在笑,挥着糖葫芦,甜甜地叫爹爹。
第46章 045.饥不择食的色鬼
好像有人在亲他的额头,抱了抱他,但是又离开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直到一个也是这样弦月深蓝的夜。
高大的人才趟着露气进门。
后面就记不清了,没头没尾的,真是个奇怪的梦。
雷栗甩了甩脑袋,把那些多余的东西甩出去,下床穿鞋,肚子饿得咕噜噜长叫,周毅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半夜的。
难道又上山挖笋了?
雷栗想着,出了房门,堂屋里静悄悄的,爹娘应该已经睡着了,进到院子,才发现灶屋亮着油灯。
是周毅在做饭。
“饿了吗?”
周毅余光看见雷栗,抬起头来说,“怕你夜里醒了会饿,我起来煮了点粥,你要喝点吗?还是先洗澡?我烧有热水。”
“喝粥。”
“给你做点小菜?”
“好。”
“腌的酸笋差不多能吃了,你要尝尝吗?配粥很好吃,有辣和不辣的。”
“要辣的。”
“好。”
周毅点点头,开了一坛子酸笋,是辣椒和酱油泡的。
嫩白的笋块被泡成深酱色,炫然的辣气与咸香完美融合,发酵的丝丝酸味勾人,让人一闻就胃口大开。
酸辣笋和凉拌马齿苋。
雷栗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粥才停下来,吃完了,碗也是周毅洗的,让他去洗澡换衣服。
洗完了。
雷栗又去猪圈里看了下小野猪,那十几只带着花纹的野猪,成堆缩在猪圈的角落,有的睡着,有的哼哼唧唧吃草。
雷栗家离山近。
虽然有时会被松鼠偷番薯吃,但割猪草采野菜很容易。
猪还吃的杂,随便割割就有一背篓,人不能吃的嫩叶菌菇它也能吃,比如断肠草,猪吃了长膘,人吃了会死。
雷栗抓了只好欺负的小野猪玩了会儿,把小猪崽吓得嚎叫,凄厉得把周毅引了出来,还以为是有人来偷猪。
“怎么不睡觉?”
周毅边问,边蹲下来看雷栗欺负小猪崽子,用一根藤蔓吊了一只猪蹄子,让它跑也跑不掉。
“睡不着。”
雷栗把另一只小猪崽也抓了绑起来,凑一对难兄难弟,“白天睡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困,想找点事干。”
又不知道干嘛,也不想让周毅去睡觉。
周毅想了想,“不然我陪你窑番薯?你想吃吗?”
“怎么窑?”
“就是用土块搭一个小灶房子,然后用柴火烧得发红,就把番薯扔进去,砸碎土块,捂半个多小时就熟了。”
“山药蛋子能窑吗?”
“能。”
周毅点头道。
雷栗和周毅常进山,看到野淮山就挖,野淮山的藤上有很多用于无性繁殖的块茎,扔一些进土里种,就挑些大的带回来。
山药蛋子卖不上价钱,只是软软糯糯的,柳叶儿喜欢吃。
除了山药,脚板薯也会长这种块茎,放进火堆里烧非常好吃,但有点可惜,周毅没在这里遇到脚板薯。
雷栗和周毅在附近找了块荒地。
费了些时间搭了土块房子,又烧柴火,烧得土块都大红大火,就扔红薯和山药蛋子进去,砸碎的土碳还发出火星的噼啪声。
万籁俱寂。
这是乡下旷野没有的光景。
草丛树林里总有很多小动物,窸窸窣窣的爬行昆虫,嘹亮的夜莺,不时起飞的猫头鹰,田里鼓噪的青蛙。
还有话多的雷栗。
“这番薯还要多久才能好?我感觉又饿了……爆点米花吃吃。”
“刚那酸笋挺好吃的,明早上再挖两根来泡吧,冬日里就能配粥吃了。”
“你想吃田鸡吗?”
“黄豆?咱家又没种有,得去镇集上买……用其他的豆焖田鸡不成吗?比如豆角,它也带豆。”
“北边的跑商秋天才多呢,我们的汤料包估计也得秋天才能卖出去……不碍事,本来也是我养你。”
月色之下。
萤光灿灿。
数不清的萤火虫摇曳多姿,悠悠扬扬,像自由散漫的音符。
周毅听着雷栗的絮叨,心里一片静谧安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夏天稻谷收割了,他和爷爷坐在高高的稻草堆旁边,听他讲以前的抗战故事。
有只萤火虫落在了雷栗的肩头。
周毅伸手把萤火虫抓住,又放走了,一抬眼,就见雷栗看着自己,“怎么了?我身上也有萤火虫吗?”
“嗯……我来抓它。”
雷栗凑近了,手往周毅颈后伸,装作要抓萤火虫,却是扣住了他的后颈,倾身吻了上来。
周毅被压得往后微倾。
一只手支撑地面,一只手扶住了雷栗的腰,温和而顺从,像长得凶悍霸气却忠诚听话的德牧。
雷栗得寸进尺。
坐到了周毅的腰腹上,吻得更深,但难得没有扒他的衣服,一吻完了,就轻喘着气坐回了原位。
“周毅。”
“嗯?”
“你有没有发现……”
雷栗漆黑的眼笑着看他,玩味的,又跳动着认真的光,“你很久没有抗拒过我亲你了,你刚刚也没有推开我。”
“……”
周毅闻言,心里涌起一点异样,想了想,也认真地看着雷栗,说,“我觉得我现在没有推开你的理由。”
“是么?”
雷栗笑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有问他番薯还有多久才窑好。
雷栗皮肤很白。
完全不像一个常年累月干农活的人,但他的手掌很粗糙,布满厚厚的茧子,还有几道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伤口。
应该是进山时,不经意被草叶割伤的,或许是砍柴时被木刺扎到的。
“我都没察觉。”
“一点都不疼。”
“你晚点看见它就愈合了。”
雷栗总是这样说,脸上带着笑,语调轻快而无所谓。
“……雷栗。”
“嗯?”
周毅忽然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带着刚才接吻留下的潮气。
温热。
湿软。
雷栗愣住了。
周毅也愣了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亲过来,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这时候应该亲你一下。”
“……”
雷栗神色严肃起来,盯着周毅道,“你是不是鬼上身了?饥不择食的色鬼?”
“……”
周毅语塞地摇了摇头,“没有,世界上没有……”
他想说世界上没有鬼,鬼神只是封建迷信,但一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很不科学,就改了话。
“番薯应该好了,把土挖开吧。”
“好。”
雷栗也没有纠结。
两个人挖开了还烫热的土块,翻出底下已经流出蜜糖水来的番薯,还有已经烧炙得皮开肉绽的山药蛋子。
窑的番薯很香。
毅掰开,蜜糖一般的香气就涌了出来,汁水也是如蜜汁般粘稠,番薯肉滚烫,却黏密香软而有劲道。
山药蛋子则是软糯绵密。
香味将睡下的雷大山和柳叶儿都唤醒了,披着外衣出来,看见夜色下黑乎乎的两个人影蹲在院子外。
两老给吓了一小跳。
“爹娘!”
雷栗出声招手,两老才发现是自家哥儿和哥婿,也加入了吃窑番薯的行列。
“其实还能窑鸡,窑猪排骨和猪肘子,腌好了味,用荷叶包起来,裹上一层泥土,再扔进烧红的土灶里。”
周毅砸吧嘴说。
现代人喜欢用锡纸,但锡纸哪有荷叶好,有天然的清香。
“还能这样……”
雷家三人惊叹了声。
这种做法对于贵族地主来说,应该算常见,人家有钱有闲,就爱琢磨这些不一样的有趣的吃法。
而平民百姓一年到头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想到把肉扔进土堆里窑,给没吃过的人看见了,肯定得骂一句暴殄天物。
但雷栗说好了,抓到野猪就给周毅吃两只小鸡的,一只用来炖蘑菇,一只用来窑,不过分吧?
雷栗一听就知道他是打这个注意,戏谑地笑了笑,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周毅就起床了,撸起袖子要烧水杀鸡吃。
一只鸡是吃。
两只鸡也是吃。
周毅干脆把两只挑好的小鸡都下锅了,用苗夫郎送来的菌菇炖了,另一只制芰荷以为衣进窑子。
柳叶儿在一旁看着,脸上心疼不忍,这些小母鸡都是能下蛋的,一只鸡一个月能攒六十文左右呢,她当然舍不得吃了。
但栗哥儿说好了的,柳叶儿也不会置喙什么,杀鸡的时候还帮忙拔毛了。
中午。
香气传出了雷家。
远远地,就飘到了一辆进村的马车里,一下子就挑起了马车主人的味蕾和好奇心,让小厮使着马车过去。
雷大山正在院子里做木工,家里有只板凳坏到不能坐了,他就想多做两只凳子,顺便给栗哥儿做两只木簪挽头发。
抬头却看见个高头大马的马车,下来一个陌生人,穿着锦袍,非富即贵的样子,却是往自家方向来的。
“大伯,您这是在做什么?”
“做板凳。”
雷大山回了一句,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你找谁?”
“喔,我是从县城来的,是山珍酒楼的掌柜,我叫海胃。”
海胃掌柜的笑眯眯说,“远远地就闻到了香气,像是这个方向传出来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您家……”
第47章 046.奸商雷栗
海胃掌柜的到来是雷栗和周毅都没想到的。
“上回听你说,你家相公手艺好,我还不太信你,现下瞧见了,果真比我酒楼里的厨子更高一筹。”
海胃掌柜笑眯眯地说。
他穿着半旧的锦袍,袖口起了线,绣着花纹的靴子上沾了几个泥点子,应该是下车时没注意,踩到了小泥坑。
不算干净体面。
但一比起粗布麻衣还洗得发白,绣着打补的雷家人,已经很大方贵气了,明显而刻板的城里人与乡下人。
“我雷栗从不说假话。”
雷栗面不改色道,“我相公的手艺,我敢说整个县城都没比他更好的,您瞅瞅,这色香味……哪个不是绝了?”
“就那些个汤料包,也是他吃着吃着自己琢磨出来,好让我俩不在家时,给我爹娘炖肉煮汤吃的,相公你说对吧?”
“……对。”
周毅憋出一个字。
听着雷栗这十句话里都没几句是对的,他都没好意思看海胃掌柜,默默地给雷大山和柳叶儿去添饭。
“好好……”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拘谨得不敢动了,怕自己什么事什么话错了,惹得这个城里来的贵人不高兴,误了自家孩子的事。
也不能怪他们。
两老在乡下住惯了,一辈子都进过几次城,对那些县城里的人有着很大的滤镜。
特别是听海胃是酒楼掌柜,一顿饭就卖一二两银子,顶了他家雷栗挣一个月的钱,就更觉得人家是贵不可攀。
脚趾都要抠地了。
本来抠地的还有一个苗夫郎。
他提供了菌菇,天没亮就进山采了最新鲜的菌子,露气没消就送来了雷家,帮着烧水拔毛择青菜。
才四岁的小宝懵懵懂懂的,只知道中午能吃好吃的,眼巴巴地等了一早上,没吃到鸡就被自家爹爹抱回了家。
苗夫郎怕生。
换了现代的话说就是社恐,见到锦袍花靴的海胃掌柜,社恐属性就大爆发了,顿时吱了一声,端了自己份额的饭菜抱了孩子就一溜烟儿跑家了。
都给海胃掌柜干蒙了,心想,自己也不吓人啊……
起码没周毅吓人。
虽然刚好撞上了杀鸡宴,但他上门也不是为这顿饭,没寒暄几句就开门见山说了,“我这次来是为了汤料包的事。”
“汤料包?”
雷栗听出了他的意思,但故意没接话茬,而是笑着说,“掌柜的试过了?这汤料包炖肉好吃吧?”
“好吃好吃。”
海胃掌柜连夸了几句,笑眯眯地看着周毅,“就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到把草药和食材煮在一起的?我酒楼里炖肉也用了些药材,但没你们这么多,这么大胆。”
这个朝代的本土食材药物还处于摸索阶段,而且一般带着刻板印象,药材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食材就是用来吃的。
用药材去提味增鲜和去腥,促进食材烹饪的口味,对很多人,起码是对老百姓来说,是一种很奢侈而浪费的行为。
暴殄天物。
但没有本草作配的肉菜,对周毅来说,无异于吃草。
要不是三里河村和县城都没有找到甘蔗马蹄这些,周毅出门带的水囊,他都能配点雷公根的凉茶来喝。
苦的茶不要。
苦中回甘的凉茶刚好。
这话要给海胃掌柜听见了,都得夸一句相见恨晚志同道合。
“药有性,食材也有自己的性。”
周毅说,“有的药温和,补气血强身体,和同样补血益气的食材一起炖煮,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虽说是药三分毒,但食补中的药不多,也没那么苦,只要不是食材或者病性相冲,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特别是家里身体有恙的老人,合适的食补,加上适当的锻炼,保持心情舒畅,也能消退一些病气。”
雷栗闻言挑了下眉,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偷偷伸过去,捏了捏周毅的大腿,笑着的眼看着他说,
“没想到你是为了爹娘身子,才想出这么多吃的法子,真是有心了,相公。”
“哈哈……”
周毅干笑了一下。
虽然他刚刚扯了一大堆,但中心思想就是好吃,想吃,爱吃,吃了还吃。
雷大山和柳叶儿没听出来。
真以为他是为了给他俩养身体,才教他们打拳,还费心做了这么多菜,两个人听得都感动了。
海胃掌柜也听得肃然起敬。
“我家里也有老人,早年累着了,身子一直不太好,还有些弟兄受了伤,虽说给大夫看了但也落下了病根。”
海胃掌柜感慨道,“从前听大夫说,人一多忧思,郁结于心则病气入,受于肺腑则表于症,总说多宽解,多休息,定时吃药,但我想……周兄弟说得更全面些。”
“药、食、身、心……缺一不可啊,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雷栗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毅一眼。
周毅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就是随便扯扯,怎么知道这掌柜的会想这么多?
本来不同性的东西就不能跟某些吃太多,比如螃蟹和绿豆,都是凉性的,一起吃就容易拉肚子,螃蟹和虎杖、金花草一起吃了也容易影响药物作用。
海胃掌柜感慨脸下,又回归正题,“你这汤料包一个月能做多少出来?”
“这看掌柜的要多少了。”
雷栗笑着说,“我就和我相公做这个汤料包,我爹娘,加上刚刚走掉的苗夫郎,只能做些边角功夫,产出的量实在不多……我看看能不能跟上掌柜要的。”
“这倒是少……”
海胃掌柜皱了皱眉,思忖半晌才说,“若是方便……不如你将这方子卖给我,汤料包我自个儿来配,你们看如何?”
周毅觉得没问题。
本来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做法,而是劳动人民的智慧,被雷栗用来吹牛营销就算了,不能真占为己有吧?
“卖?”
雷栗状似纠结,“不知道掌柜的出多少?这汤料包可不止一种,您要是知道了法子,以后我和相公也不好卖了……”
“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海胃掌柜笑了笑,“一种汤料包一个价,单独卖断,且我只在自家酒楼里做成成品卖,不会把法子泄露出去,也不单卖汤料包,你们还可做这生意。”
“这……容我想想。”
雷栗犹豫地看向周毅,“相公你说呢?你觉着成吗?”
“……”
周毅没说话。
沉默地看了海胃掌柜一眼,一脸高深思忖的样子,心里却在想,雷栗这是要我同意还是不同意?
什么时候能开饭啊?
他的小鸡炖蘑菇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等下拿去热热吧……
雷栗仿佛得到了周毅的授意,略有些轻快又纠结地问,“不知道海胃掌柜您是出多少银子一种呢?到底这法子只有我家有,就是炖鸡鸭猪和蛇都能用的……”
“还有蛇?”
海胃掌柜是有点惊讶了,“难不成一种汤包所有兽类都能做?猪肉性温吞,蛇性寒吧?”
“可以适当调整。”
周毅说,“我夫郎的意思是,我这里炖鸡鸭鹅猪蛇的做法都有,就是不知道你想要哪些,不同的肉类用的药材也不一样,有些南方不一定有。”
比如冬虫夏草,它的花炖鸡好吃,滋补又甜,但是南方不产,知道了做法也没用。
“没大碍,你只管写就是。”
海胃掌柜笑了笑,又沉思了下,“这样,一个法子我出三两如何?”
“这么少?”
周毅下意识道,“我听说你酒楼里一顿饭钱就一二两银子,那不就是不到两顿饭的钱?”
这里的买断这么便宜的吗?
“周兄弟话不能这么说。”
海胃掌柜笑了笑,“我酒楼里不是每顿饭钱都有人花一二两银子的,再说,人力物力也要银子的嘛,光铺面就买了几百两。”
说的也是。
要算纯利润可能赚的也不多。
周毅单纯地点点头。
只有雷栗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真是傻子,人说什么都信,人工才几个钱,一把野菜收是两文,一盘炒野菜卖出去二十文,都翻了几番了?
招工时说人不值钱。
收钱时说人工价贵。
信他个鬼。
讨价还价好一番,最后定了五两一个汤包法子,并且不能泄露,而雷家可以做半成品或成品二卖。
海胃掌柜要了炖鸡和烹饪猪的汤包,总共十五个方法,包括但不限于五指毛桃淮山炖猪骨,五指毛桃薏米排骨汤,还附赠了两个凉茶。
一下子就赚了七十五两。
雷栗总算没有再吝啬,小计成本,留了海胃掌柜吃晚饭,叫周毅再给海胃掌柜露一手,为此特地买了只鸭子和五花肉。
雷家田里的鸭子还没能吃呢,只能去卖了。
酸笋田螺鸭脚煲、酸笋柠檬鸭、凉拌地耳马齿苋、野葱五色椒小炒肉、红烧肉,还有白花菜蛋花汤。
主打的就是迷死海胃掌柜。
最后海胃掌柜走的时候,抹着嘴边的油花又贡献了十八两,几道菜的做法十六两。
泡的两坛酸笋和五色椒占二两。
第48章 047.他和雷栗的孩子不会叫小美吧?
有钱了。
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么?
有人会买车,有人会建房子,而雷栗和周毅买了头小水牛回来,才长一年的哥能拉车的小母牛。
小母牛能生崽,比同龄的公牛要贵一些。
雷栗本来是想买头公牛专门拉车的,但周毅说母牛产仔之后会产牛奶,水牛奶浓厚香甜,腥味少,适合食用。
雷栗想起朱夫郞。
想着他生了娃娃之后,能喝水牛奶养身体,小娃娃也能喝甜甜的水牛奶,就咬牙买了一头小水牛。
花了十五两银子。
没有养牛经验的两个人直到回了家,听了柳叶儿的话之后,才知道母水牛两年半之后才能初配产崽。
也就是说,这头小牛后年春天才能繁衍,大后年才能生崽。
雷栗幽幽地看着周毅。
周毅心虚地摸了摸头,“我也不知道要这么久啊……要不然,我们去换一头现在能生崽的水牛?”
“能生崽的牛谁会卖啊?”
雷栗没好气道,“年轻力壮的,能拉车又能犁田,除非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才会卖。再说都养了两年多了,都养出感情来了,要是我,我都不愿意卖。”
“……抱歉。”
“算了,买都买了,连名儿都起了,就是咱家的一份子。”
雷栗摸了摸那头小水牛,小牛吃着草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安心呆着吧,大壮,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草吃。”
叫大壮的小牛“哞哞”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雷栗。
但周毅听见雷栗给小水牛起的名字,就陷入了沉思,大壮……哪像一头小母牛的名儿啊……
以后他俩的孩子不会叫小丽小美吧?
没买牛拉的车。
因为雷大山会自己做。
他是木工起家,做牛车不说小菜一碟,也是易如反掌啊。
让周毅和雷栗去山上砍了棵合适的大木头,就开始做牛车,因为是自家用的,所以做得更加精致。
放货用的木板车。
两边做了用来坐的长横条,铺了几层软草,不会硌屁股,还有靠背的背板子,为了遮风挡雨,还用柳条和竹篾做了个顶子。
雷栗和周毅则是给小牛搭了个棚子,就在猪圈旁边,再边上就是鸡舍。
猪、牛、鸡。
哼哼声,哞哞声,和鸡下蛋后的咕咕声,让整个雷家都热闹了起来,同时也把这本来挺宽阔的地儿,变得拥挤了不少。
干脆再买块宅基地吧。
建不建房子另谈,先买了再说,起码给雷栗的采药腾出一块比较舒展的晒太阳的地儿,还有草药的放置。
“买地?”
村长闻言倒是没多诧异。
雷栗做草药生意他是知道的,又劁猪杀猪,这几年应该也攒了些银钱,但听到他要把雷家后面那块都买了,还是露出了惊色。
“那块地可不小啊,宅地比田地贵,虽说那里较偏僻,是便宜些,但一亩宅地十两,那也有十几两银子呢!”
村长苦口婆心,“若是要建房,又是一大笔银钱,得留些银子下来,万一有个急事……也有回旋的余地。”
“村长放心。”
雷栗点点头说,“我心里有数,那块地我要了,该多少钱您说,今天就把事情定了……还有田地我也想买个几亩。”
“你心里有数就行。”
村长翻了翻村里的田地簿子,“村里的上等田都被买完了,只有在三里山边上有五六亩中等水田,四里山旁边有块旱地……”
“喔,还有离你们家较近的一处坡下,那里有块好的水田,就是得从山上引水,村里人嫌麻烦,又远,就一直没人要。”
雷家在村尾山缘。
离村里其他家本来就远,那块地就更远了,临近到三里山,要是不引水种稻,而是种番薯,都不够山里的松鼠或野猪偷吃的。
雷栗看了眼田地簿子,又问了几句确定那块地的方位,拍板道,“就要它了,现下先种些瓜果,等秋稻要种了,再引水下来做成水田。”
“那行。”
村长点点头,“这田地过户需要到县城里去,不过你们买的不多,交个几十文钱,过几天我去办也一样。”
“成。”
雷栗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
也不能算是程序,因为这本身是一种贿赂,贿赂田地过户的官府人员,还可能有中间商抽取手续费。
就是雷栗自己去到官府里,该交的贿赂也不能少,就像上回他给周毅落户一样,费了银钱并半根淮山呢。
那块田肥。
算是上等田,但是地理位置不好,所以按半个上等田卖,一亩是四两,四亩田加上宅基地,一共是三十三两银子。
走时,周毅又想起来问,“我听说您家的狗生了窝狗崽子?”
“是啊,那狗去年冬天就丢了,上个月突然带着一窝崽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被哪家混子拐的。”
村长叹了口气,“生了七八只狗崽,天天叫,本身咱家里就有三只大狗,多了这么多只狗崽,我正想去县城时顺道便宜卖了……你是想要两只么?”
周毅点点头,“我想要两只养来看家,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在,我和雷栗又常出远门,不放心家里。”
“那正好。”
村长说,“你们挑两只抱走吧,狗崽子也不值什么钱。”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雷栗和周毅还是意思意思地给了些钱,然后挑了两只最肥最机灵的带走了。
一只黑乎乎的,像黑熊精,很让人怀疑它长大了是不是会偷袈裟。
一只白胖胖的,粉鼻子粉爪垫,长得粉嫩可爱,一见人就嘤嘤嘤,但其实是个男孩子,黑熊精才是女孩。
雷栗叫它们黑白双煞。
黑煞白煞。
周毅:“……”
他真的很怀疑雷栗的起名水平。
至此,雷家有一头牛,十五只猪崽,两只小狗,十几只鸡,还有十几棵五色椒,和一棵大的土柠檬树。
很快。
田地更迭的文书也下来了,地契到了雷栗的手里。
雷栗和周毅,加上雷大山柳叶儿,把家里的篱笆扩建了一倍,把狭窄的牛棚猪圈鸡舍扩大,草药也有一个宽阔晒太阳的地方了。
三里山不时有人进去采野菜或者砍柴,自然也有村里人发现了雷家的变化,但因为只扩.张没有建房子,所以只是唏嘘了几句。
把曹大夫夏天要的草药送去,闲着的雷栗把另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你不是想在县城里开个酒楼饭馆吗?”
“你肯给我开了?”
“大酒楼指定是开不起的,咱赚的银子还不够酒楼一个月开销。”
雷栗先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但租个小铺面给你试试倒可以,等秋天了曹大夫才要药材,闲着也是闲着。”
“你仔细想想要做什么生意,开销太多的我可不干啊。”
“放心放心。”
周毅打了包票,然后他冥思苦想,决定去卖快餐。
针对老百姓的廉价快餐店。
但铺面的选址倒是个大问题,好的地段买不起,坏的地段没必要,还要考虑客源、客流量、材料供应等问题。
雷离和周毅就去县城里找了朱大户商量。
朱青山听说后,特地从地主家的账房回来了,不过上次给他搭线的汤料包,并没有成功。
因为那个地主家里不是药材或饮食方面的生意,又喜欢重盐重油,对汤这种清淡养生的东西并不感冒,所以拒绝了朱青山的提议,没有采购汤包。
朱青山很是可惜。
听闻周毅和雷栗要在城里开店,他是第一个积极响应的。
县城可以说是他的主场。
他虽然是账房,但经常走街串巷地吃美食,然后带回来给夫郎岳父吃,哪里客源好,哪里地段便宜,哪里适合开店做吃食他一清二楚。
朱青山一挥手,“等我两天,我指定给你找到像样的铺子。”
找到了好几家。
一家在热闹的商业街,人流量大,住的人家也有闲钱,但是租金贵,一个月就要二十两银子。
一家在老街区,客流量一般,但是铺面很小,而且那街上已经有很多家吃食的店铺了,竞争大。
还有一家在港口。
县城有一条商运贸易的大河,北方的跑商大多都是通过这条河互通来往的,每天都有很多货物通过这条河外运,也有很多苦力工在这里干活。
要是雷栗当年没有药材生意,说不定在这里干苦力的也有他一个。
苦力多。
同样的金.主也多。
这些跑商千里迢迢地过来,肯定不会吝啬于吃一顿好的饭菜,甚至味道好,贵一些也能接受。
不过周毅的目标可不只是这些跑商,还有这些做苦力的人民。
当然不是割韭菜。
而是薄利多销。
耗了好几天,定下铺子,大致装修一下铺面,然后原料的供应,还有柴火什么的,全都准备齐全之后
雷记快餐店开业了。
在门口放了一小攒炮,在热火朝天的号子声里,雷记快餐店也迎来了它开业的第一天。
第49章 048.只润了几文钱你就死
以勺为单位。
素菜一文钱一勺,荤素搭配三文一勺,纯荤菜四文,一文钱一碗地瓜饭,五碗以上免费续饭,还免费送汤水。
今天的汤是五指毛桃猪骨汤,清甜的气息在掀盖子的那一刻,就溢满了港口,丝丝缕缕地挑人味蕾。
店面上摆了许多竹篮子,竹篮子细密,丝毫不渗水,里面还铺了大荷叶,荷叶上则是分区的菜色。
素菜有蒜炒菜心、香炒豆腐、凉拌野菜、醋溜土豆丝、水芹炒木耳。
荤素搭配是黄瓜炒鸡蛋、土豆炖排骨、菌菇小炒肉、肉沫冬瓜。
四文钱一勺的凉拌猪耳朵,爆炒猪杂、肉沫蒸蛋,经典的红烧肉要贵一点,是六文钱。
每一道都香。
最香的就是那道最霸道的红烧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侵了这一片的空气,即使混杂在燥热的汗味和号子声中,依然勾得人馋虫顾涌。
“噼里啪啦!”
“汪汪汪!”
小小的一串鞭炮声,小狗崽欢快的汪汪声,让这个小店面更引人注意。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店开张!所有菜品都能免费尝哩!”
雷栗毫不怯场,站在门店吆喝,“先试味再买!好吃就来一碗,不好吃直接走人,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说免费,就有人上前了。
“老板。”
有个用粗布擦汗的汉子光着膀子,还喘着气,显然是刚结束活,从河岸边过来的,眼睛盯着菜,问道,
“真能免费尝啊?”
“当然!”
雷栗指了指每个装菜篮子旁边的小篮,里头装了小样,还有十几根竹签子,“想试哪个菜就用签子试一口,这里有价,一到六文钱一勺,吃多吃少全看您自个儿。”
“嚯,这听着可新鲜。”
光膀子大汉用竹签子扎了一块豆腐,吃入口中就是眼睛一亮,旋即又想去试一个肉菜,被雷栗阻止了。
“一个菜用一根签子,用过的签子去插新的菜,哥你吃的好,后头来的客人也放心嘛不是……”
雷栗笑眯眯的,给光膀子大汉换了根新签子,“不妨多试几个菜,觉着不好吃,不买也成,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哥你要觉着好吃,回去后也给咱多传叨传叨,哥你是咱店第一个客人,下回来了,给你多加一勺肉菜!”
“你倒是会做生意,还爱干净,少见你们这样的店家哈哈。”
光膀子大汉连试了几个菜,眼前一亮又一亮一亮,只觉得哪个菜都好吃,哪个菜都香,顿时连点了几个。
“这个猪杂一勺,红肉来两勺,菜心一勺……还有汤?汤里还有猪骨呢!”
“这是五指毛桃猪骨汤,五指毛桃可是一味好补药,这汤好喝清甜不说,还有滋阴润燥、清热解毒的功效,还能”
雷栗拉长了语调,故意提高了音量买了个关子,“还能补肾、壮骨!女人和哥儿喝了皮肤好气血足,汉子喝了”
后头的话没说。
但听的人都懂了他说的意思,有些年纪大经验丰富的发出了一声善意的哄笑,年龄小的脸皮薄,一下就红了脸。
“成,那给我来一碗!”
光膀子大汉哈哈笑着挥了挥手,交了钱又说,“我弟兄还在那头搬货呢,等我去叫他们,不过他们家有小有老,不像我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哈哈!”
17文钱一顿饭。
对于这些一天只能赚十几文二十文的苦力工人来说,算是比较贵的了,但一跟城里动辄几百文几两的酒楼比,这菜肉的成色又便宜得让人想哭。
像海胃掌柜的山珍酒楼,两文钱一斤的菜心到了他的酒楼,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二十文一碟。
身价翻了十倍。
那再点一个肉菜,不就上百文了?要是昂贵的野味,一二两银子都有,都能抵一个农户家庭一年的花销了。
雷栗听了他的话,没一点不高兴或嫌弃的意思,笑得大大方方的,“吃一文钱两文钱也是客嘛!哪有拒绝客人不接的道理?”
“也是哈哈哈!”
光膀子汉子端着饭菜,边走边说,“我端过去给他们瞧瞧,省得他们有说我说大话,我很快回来啊!”
“好嘞!”
雷栗轻快应了声。
有了大汉在前头,也有人陆陆续续问了价,试了试菜色,点了几样菜,都没有过十文钱。
更多的人在观望。
怎么说呢?
这突然有一家菜色好得像是酒楼一样的饭摊子,开在这苦力劳工遍布的港口,就像是天上掉陷阱一样。
谁知道不是说好了先给吃,然后再威逼利诱坑人啊?那俩老板一个比一个高壮,比他们还像做苦力的。
而且这价钱确实也小贵。
他们是来这里挣钱的,是养一家老小的,花十文钱吃饭已经挺奢侈的了。
更多人选择买个馒头配自己带的咸菜,糊弄两口吃了,或者干脆吃自己从家里带的已经凉掉的红薯配咸菜。
开门没红。
雷栗和周毅也不气馁,看到那些人吃着干巴凉掉的馒头红薯,商量了下,决定把汤分出来一半免费送
实际上是周毅想送的。
雷栗本来对猪骨汤免费就有点不高兴,免费的可以,白花菜汤也是汤啊!大不了加点蛋花进去
一大锅汤加两个蛋。
但周毅说,“五指毛桃是我们自己挖的,猪骨也不值钱,能帮一点是一点,也不花几文钱,就当积功德了。”
“功德值几个钱?”
雷栗哼了声,“五指毛桃不是咱费力气挖的?猪骨不值钱不是花银子买的?柴火呢?柴火不要钱?”
说归说。
雷栗还是默许了周毅施汤的行为,只是幽幽地盯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周毅脖子凉,后背凉,身下某处也有点凉凉的。
“免费的汤?”
“猪骨的?”
“还能治病强身啊?”
“不要钱?”
“真不要钱啊?”
“不会是黑店吧?”
工人们半信半疑。
一个身形瘦削看着还是少年模样的汉子壮着胆子走过去,手里的馒头攥得紧紧的,“我是来领汤水的……你们说不要钱,是真的吧?”
“真的。”
周毅说着,用一个竹筒杯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里头还翻着一点油花,“竹筒用完了不要乱扔,会影响环境,放在我们店前面那个篮子里。”
“好、好的。”
瘦削少年连忙端好,顾不上会撒出来,飞快地跑了,跑远了才小心地喝上一口。
真香啊。
真好喝。
有第一个人去领了,其他人自然也想要,在周毅的管理板着的凶悍刀疤脸的威严下,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
还剩一些汤。
但准备的竹筒不够了。
那本来是想给来不及在这里吃饭的人装饭菜外带的,筒也比较大,导致现在分到的人也不是很多。
至于为什么用竹筒,因为这玩意儿又多又不要钱,还方便,雷栗家后面就有一大片大头笋竹林。
有人找了其他东西代替。
“我有水囊,用我的装吧!”
“刚那兄弟不是喝完了?哎,把你的竹筒给我吧!”
“我、我用手捧着!烫没事……我喝一口是一口嘛!”
汤没了。
“下次再来吧。”
周毅边说,边收好篮子里的竹筒,准备拿到后院去洗,刚才说要去摇人的光膀子大汉就回来了。
“来迟了来迟了!”
光膀子大汉跑着过来,他手里的碗已经空了,“我这群兄弟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我刚去没说两句话,就把我的饭抢空了,我就能吃到一口青菜。”
说着,大汉又转身朝另一群汉子招呼,“哎!你们不是说要吃饭吗?咋样,我挑的地方,这菜色,够香够顶吧?”
“哟!死光头!你这回可找了个好地儿啊!”
“我刚还看到这里施汤,这店家心善啊!”
“哇!这肉真香真大块!六文钱一勺……我上回跟掌柜的去酒楼里吃什么八宝肉,要二两银子一盘呢!”
“要好吃,明儿我带媳妇爹娘来,他们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被叫光头的光膀子大汉,连带他的弟兄直接将雷记快餐店的桌子都坐完了,后来的客人没地儿坐也没不高兴,在边儿上随便找个地儿就是一蹲。
随地大小蹲。
雷栗和周毅一开始准备的饭菜很快就不够了,得加急去炒去煮,一直到存货的食材也没了,才不好意思地收了摊。
“明儿你们什么时候开啊?”
“午时就开!”
雷栗应着送走了最后一桌,才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坐下来。
“真累。”
“比我上山挖一天药材还累,脸都快笑僵了,还有个颠佬的算几个数也能算错,当我不晓得他想吃白食……你在后头只炒菜做菜倒是清闲。”
“炒菜也很累啊。”
“你活该。”
雷栗不高兴地拧着眉,越看周毅越想狠很地拧他一下,“你知道我听到他们说人家八宝肉一盘子二两银子,心里什么滋味吗?”
“要是咱也卖一两二两银子的,这多快就能把铺子的钱给挣回来,这小铺子一个月租金五两呢!”
“说到银子,你要不要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乘以三十天,肯定能把本钱赚回来还有利润的。”
“到时候只润了几文钱你就死。”
第50章 049.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素菜不值钱。
两文钱能买一大把,买的多了买菜郎还给便宜些,木耳和水芹在山里就有一大片,早上采几背篓送到县城就好了。
菌菇是跟苗夫郎收的,按的市场价,但是品相更好,鸡蛋是自家鸡生的,剔肉排骨和猪杂都不值钱。
最贵的就是做红烧肉用的猪五花,但六文钱一勺,也是有几文钱赚头的。
在雷栗的敦促下,酱油这种贵的调料用的也少,在适量的基础上,从重油重盐变成了健康的减脂。
幸好香料都是自家挖的,山里东西算是没成本,不然就周毅那个挥霍程度,得被雷栗给骂死。
汤是纯赔本。
不过汤是免费的,但是好喝还能强身健体,第一天就收获了很多夸奖,获得了好口碑,也算有所收获。
从午时的饭点,后面又加班加点地做,一直做到申时中,也就是从11点多忙到下午四点多,加上准备工作,一天下来就是
五千三百七十二文。
就是五两多。
一天就把铺子一个月的租金给赚回来了,刨去买菜和柴火的成本,虽然小亏,但是今天才是开店的第一天啊!
不算时零零碎碎的三文七文,雷栗还没意识到赚得多了,一算,他就吓了一跳,仔仔细细地又数了两遍。
真是五千三百七十二文。
铜板子一个大钱匣子都装不住,得额外用布袋子装一些,沉甸甸的,拿在手里特别有分量。
“就咱那个定价,有些人来就吃两文钱三文钱,汤喝一大碗,我还怕会亏本,忧心了一整天……”
雷栗喜欢地摸着钱匣子,听它们从手心落到匣子里的叮叮当当声,心里光明又敞亮,“没成想真能赚,还赚不少。”
“薄利多销。”
周毅把铜钱用线串起来,五百文一串,就是这里的一吊钱,“县城里的物价贵,酒楼饭馆都是一盘一盘地卖,我们这样按需分配的快餐店是第一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吃到最好的。”
“其他人看到我们这种模式能赚钱之后,也会模仿来开快餐店,这是必然的。”
“而且高手在民间,他们做得可能比我们更好,菜色可能也更丰富,毕竟县城的人比我们更了解这里的口味,而且各种渠道更多,能拿到更优质而便宜的原材料。”
“所以过几天我们的生意就会回落,赚不了今天这么多了。”
雷栗当然也想到这些了,不过无所谓,“反正已经回本了,能赚多少是多少呗,大不了做完三个月跑路回村。”
铺子租金是一年交,半年交,还有季度交的,雷栗和周毅租的这个就是三个月一交,十五两银子。
雷栗在村里买的那个宅基地也才十六两,可想而知县城物价多贵。
“不过,咱生意好,保不齐会有不长眼的来闹事。”
雷栗皱着眉说,“譬如说咱汤里菜里有虫子想讹钱的,还有说咱汤里有药,会毒死人的,还有想要咱菜方的”
“今儿好多人都说咱家的菜色好吃,好几道都没见过,指不定就有人盯着。”
“不用太担心。”
周毅宽慰他说,“就我们俩的力气,野猪都能干过,就几个人……再说,我们店在这么喧闹的港口,要是有人闹事也容易挨打。”
“今天那个光头就不错,有一部分营业额就是他摇人来贡献的。”
“确实。”
雷栗点点头。
他们的汤不是白送的,真有人闹事,多少也有几个会帮一帮。
“就是少点辣椒。”
周毅想起今天那些咸淡适中的菜,觉得没有辣椒多少还是少点滋味,“不然还能做得更好吃,五色椒调味到底差了点,你也不让用,说五色椒太贵……”
“本来就贵。”
雷栗白他一眼,把他串好的铜板抢过来,放好在钱匣子里,“你少打五色椒的主意,特别是泡好的那些,还有酸笋。”
“你要用牛角子就自个儿去山上摘,别摘家里的那棵,人家结果也不容易,天天给你摘都快薅秃了。”
“是爹说加牛角子好吃……”
周毅小声反驳了句,被雷栗看了一眼就默默得闭上嘴。
菜比想象中买得快。
下午五点。
雷栗和周毅就收了摊,在门口挂了明日见的牌子,拿着钱袋准备回家。
牛车在三里河村的家里。
雷栗和周毅是坐四里河村的牛车回去的,车主是个话少事少的大爷,少到收钱都只摊手盯着人看,路上见到杂草盘踞也不会管。
除非他家的老牛半路饿了吃草,大爷才会骂两句赶车。
车上的叔叔婶婶以前也说过雷栗的闲话,正主在这,没贴脸开大,也没半点避着他俩人,吵吵嚷嚷的,把村里村外的八卦都讲了个遍。
多半都是添油加醋的。
只有周毅听得拧眉,搭了句,“就是偷人了也不能打人啊,过不下去和离不行吗?”
“这话说的……”
“偷人了挨顿打怎么了?这要是我家儿媳妇我也要打的,不单打,还要拿她去娘家说理赔钱呢!”
“小孩儿都七八岁了,哪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也是那家汉子常年在外头跑商,留一个女人在家里,光受公婆磋磨了,会偷人也怪不得她……”
叔叔婶婶七嘴八舌的,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把话拐到周毅身上。
“我看着你面生啊,你是县城人?”
“不是,我是三里河村的。”
“你去县城做什么?”
“做点小生意。”
“哟!在县城里头做生意啊!做生意好啊,在哪儿做的?做的什么生意?赚得不少吧?”
“……一点小本生意。”
“家里几口人啊?你娶亲没?要没娶亲,我家堂弟的女儿出落得可水灵……我娘家叔叔的哥儿也不错……”
“……”
周毅不太能招架这种热情,跟查户口似的,求助地看向雷栗,但雷栗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意思是你惹出来的事自己看着办。
周毅只能自己回:“家里四口,我,爹娘和夫郎,我是入赘的……”
“……”
牛车里静了一瞬。
连前头臭脸驾车的大爷都回头瞅了眼周毅,一脸“就你这体格还入赘?骗鬼呢!”的表情。
“哎哟!”
一个大娘忽然拍了下大腿,但拍得是旁边大爷的腿,“你不会就是三里河村雷家的那个赘婿吧?”
“是我。”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又面生的,还跟栗哥儿一块上来,原来是栗哥儿家的相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
大娘笑得有点讪讪。
刚刚说给周毅介绍对象的就是她,她见雷栗和周毅上了牛车就没讲过话,还以为不是一伙的,谁知道……
又贴脸开大了。
上次雷栗和周毅去县城里送药材,也是她说他俩闲话说得最大声,主打就是一个人认不认识无所谓,八卦一定要说。
也不能叫八卦。
都是半真半假的东西,叫传谣更合适,也不知道她这是第几手的谣了……
雷栗觑她一眼。
大娘手心里忽然就发了汗,不经大脑就说了一句:“刚咱是说镇上一个小媳妇儿偷人,没说你啊……”
大娘戛然而止。
“……”
牛车鸦雀无声。
“啊哈哈……”
“刚刚说到啥来着……”
“你是不说明儿去田里抓癞疙宝吃?等下一起去呗哈哈……”
这些叔婶大爷大娘忽然都默契起来。
看天看地尬言尬语,像极了开小差的学生,突然遇上点名回答问题就立马装认真,只差一句“这牛车可真牛车啊……”
牛车慢慢沉默下来。
有人装睡,有人假装研究自己的头发,有人两眼直直地看着路面,有人一口馒头嚼了又嚼,就是没人抬头看雷栗。
周毅对雷栗杀伤力的了解又上了一个阶梯。
……以后这些叔婶碰见不认识的人,都不敢乱八卦了吧?
三里河村和四里河村的分岔路口。
雷栗和周毅下了车,还没走远,就听到牛车上一阵阵放松的呼气声,刚刚静默的氛围倏然热闹起来。
周毅忽然觉得雷栗也挺可怜的。
明明他是正当防卫,却成了别人眼里避之不及的杀人犯,却没人说那个抢劫的无赖如何。
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可雷栗还活着呢,他还有可能杀人。
不管他做过什么好事,不管他有没有害人的心思,即使他笑着脸和他们说话,他们面对雷栗时总有恐惧和防范。
就算他们会叫雷栗去家里劁猪杀猪,也不会留他下来吃一顿饭。
所以雷栗总是板着脸。
一副冷血守财的吝啬鬼样子,动不动就掐人脖子,说不听话我就阉了你,还总是嘴臭,不让周毅去帮人。
但卖花的小花被他爹压榨欺负,是雷栗偷偷给她塞钱的。
苗夫郎之前被牛大力家暴,是雷栗揍得牛大力不敢吱声,小宝走丢,他脸上的焦急都掩饰不住。
第51章 050.“你很好,我很喜欢”
总之。
雷栗是个很好的人。
不应该被人这样指指点点,也不应该被人嫌弃惧怕,他值得很好的东西,过很好的生活。
“雷栗。”
“嗯?”
雷栗闻声转过头来。
夜色下。
深蓝的苍穹悬着弯弯的银月,缀着繁星点点,而月光下,金色的萤火漫漫,显得他肤色更白,瞳色更亮。
漫不经心地抬眼。
莫名的。
周毅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才仿佛随着下一节拍的心跳出口,“雷栗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
雷栗似乎一愣,而后挑眉打量,带着一丝诧异的戏谑,
“喜欢我?”
“对。”
周毅神色认真。
雷栗轻佻地笑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跟叫小狗一样,
“过来。”
“汪汪。”
奶呼呼的小白狗屁颠屁颠跑过去,扒拉雷栗的裤脚撒娇,被雷栗用脚尖推开也没生气,还是热情屁颠地扒上去。
小狗的另一个主人却是沉稳内敛。
周毅走上去。
刚在雷栗跟前站定,领子就猝然一紧,是雷栗忽然双手拽住了他的衣领,猛地下拉,撞上一片温软。
一个突然蛮横的吻。
舌头伸进来时,周毅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根,要推开的手指蜷了蜷,变成扶住雷栗的肩。
原本短暂戏谑的吻变得深长。
难言的热。
周毅忽然想起在部队时,放假回来的队友和对象总是在部队门口依依不舍,两个人说着话就吻了起来。
吻了好久。
好久。
好久也不分开。
就是现在他和雷栗一般的吻。
黏稠。
潮湿。
像是回南天。
异样的躁动如同湿度近百的空气,浸透全身。
忽然
快渴死的鱼得到了水,周毅终于从这热吻里脱离出来,大口地呼吸,粗重的气打在雷栗颈侧。
他听见雷栗又轻笑了一下。
“还说喜欢我,怎么亲个嘴就脸红成这样了?真要跟我圆房可怎么办……总不能两个人的事我自己努力吧?”
“……”
周毅耳热心臊。
顿了会儿才说,“我不是说这种喜欢,而是家人和朋友的那种喜欢,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喜欢你,欣赏你,也会一直支持你。”
“再说,我也没有这么容易害羞,不至于……”做不了那种事。
“家人朋友?”
雷栗挑了挑眉,“你会跟你爹亲嘴?会跟你兄弟亲嘴?”
“……不会。”
“那不就结了。”
雷栗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脸,接着无情拒绝他,“你要是真心喜欢我,我很高兴,要只是哄我高兴想让我给你花钱,你就想都不要想。”
“你是我相公,是一家之主,本来就该给家里挣钱,你在咱家就是没有工钱的劳工,你应该晓得吧相公?”
“……晓得。”
周毅被捏成了小鸡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是真觉得你挺好的,没想哄你给钱……”
“那我给你钱,你要么?”
“……要。”
只给了十文钱。
因为这次亲嘴亲得雷栗很爽,所以给点钱意思意思,鼓励周毅下次再讲点好听的哄他高兴。
周毅揣着那十个铜板,穿越之后他还没有这么有钱过,沉默着思考心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县城里收摊已经是下午五点。
从县城回来需要一个时辰,还是赶车的大爷有事要办,才迟了些回村,要不然雷栗和周毅都没车回来。
紧赶慢赶。
回到家里天已经擦黑,雷大山和柳叶儿都睡下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连起来,发现是自家哥儿和哥婿回来了,又忙一个烧火一个做饭。
炒了个野葱腊肉,打了个白花菜蛋汤。
雷栗和周毅的晚饭只是简单对付了一下,赶了两个小时的路,现在也饿了渴了,一人一大碗地瓜饭吃着。
雷大山和柳叶儿也坐在桌边,一个心疼地给他们添菜,一个问,“怎么这么晚还回来?这么远……是店里有什么要紧事?”
“没事儿。”
雷栗摇了摇头,把装钱的匣子和布袋子拿出来,故意都没打开给爹娘看,有些得意地卖关子,
“今儿生意可好了,爹娘猜猜,咱一天赚了多少银钱?”
“这……”
雷大山和柳叶儿看着布袋子,鼓鼓囊囊的都是铜板,钱匣子里应该也有,对视了一眼。
柳叶儿大胆地猜了个数,“三、三两?”
“三两太多些吧……?”
雷大山没见过这么多铜板,觉得一吊钱的铜板就很多了,犹豫了下说,“是二两银子?二两多些……”
“是五两并三百七十二文。”
雷栗说着,打开钱匣和布袋,拿出来十吊钱和穿起来的三百文,还有几十文的零碎,落到桌面上发出悦耳的响声。
“十吊钱。”
“五两银子都在这了。”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有些震惊,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各拿了几串数,全数完了真是五千个铜板。
“五两……”
柳叶儿惊得捂住嘴,脸上泛出激动的红晕,想起什么,连忙去把门窗关了,才稍稍放心地坐回来。
“真是五两银子。”
雷大山也感叹了声,眼里眉梢掩饰不住的喜色,“我就说咱家栗哥儿是能干大事的,头一回开店做生意就能赚这么多钱,比卖药材还赚!”
“周毅也能干,能赚这么多多亏了哥婿的手艺好!”
雷大山拍了拍周毅的手,想起周毅那一手拿捏味蕾的厨艺,真是欣慰又自豪,还有些馋。
雷栗他娘的手艺是好,但就是没有周毅那个对味儿啊,吃着干活打人都有力气了。
“那是!”
雷栗毫不谦虚,哼哼道,“我可是爹跟娘的哥儿,指定比大伯家的有出息,他们在县城指不定没咱过得好呢。”
说着,雷栗把赚的大头都给柳叶儿保管,只留下一两多,是明天去县城开店给买菜郎结账,还有应急的。
柳叶儿收下沉甸甸的几吊钱,眼睛忽然就有点热,“真不晓得我和你爹走了什么好运……该是祖坟冒青烟了,才有这么个孝顺的哥儿和能干的哥婿。”
“是哩……”
雷大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说,“赚了这么多银钱,店里指定很忙吧?明儿我和你娘也去县城里帮手。”
“县城太远了,牛车又颠簸……”
车马劳顿。
雷栗不想让爹娘跑这么远去县城里。
不想他们累是一回事,港口鱼龙混杂,他们的快餐店还没有扎下脚跟,爹娘去了说不准有危险。
而且港口太过吵嚷,苦力劳工的号子声,卸货时货物滑过木板的声音,还有那些跑商掌柜跟劳工结工钱时,因为价钱不合争执不下的声音。
就是半夜里也是吵闹喧响的,影响他爹娘休息。
味道也大。
汗臭味、饭菜味、油烟味混在一块,没有村里舒服自在。
但雷大山和柳叶儿也不放心。
“每次只见你拿钱回来,嘴上都不说在外头如何辛苦,但爹娘知道你俩不容易。”
柳叶儿拉着雷栗的手说,“以前是送药材,你送惯了,你在外头的名声也凶,一般人不敢打你主意……曹大夫和朱大户也是个好人,我和你爹才稍稍安心。”
“是哩。”
雷大山也说,“现下你做的是跟人打交道的买卖,有些人别看着面善,实则心坏哩,一两句就坑了你去了。”
“我和你娘咋说也比你们多见过十几年的人,吃过的亏多,也大多认得清,不让别人欺负了你们去。”
“就是这银子真的好赚,咱也得去亲眼看看才安心。”
“成吧。”
雷栗反握住柳叶儿的手,又对雷大山笑了笑说,“明儿我们一家人一块去,爹娘你们见到了就晓得了,那里的汉子虽然多,但是不欺负人的,是吧相公?”
“是。”
周毅点点头说,“今天我们开店,还认识了一个叫光头的兄弟,他一顿就买了17文钱的饭,后头又带了他二十几个弟兄来照顾我们生意。”
“他的弟兄觉得我们的饭菜好吃,也叫了人来店里吃饭。”
“还有些常做工的叔伯,说我们心善,给他们送汤水喝,说要我们忙不过来,他给我们介绍人来做活呢。”
雷栗笑着说,“说不赚我们的钱,一天给口饭吃就成,他家小子干活可快可麻利了,就是饭量大哈哈……”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雷大山和柳叶儿也笑了起来。
柳叶儿又说,“不过人家真是来干活,也不能光给饭不给工钱,不地道,也不能心软收了个懒的。”
“我晓得。”
雷栗点点头。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雷大山和柳叶儿困得不行了,才回去睡觉,叫雷栗和周毅早点睡。
熄了堂屋的灯。
雷栗和周毅用热水草草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也都回屋了。
累了一天。
雷栗也没有精力再折腾周毅了,一沾床就睡着了,只是还是很喜欢变成八爪鱼缠在周毅的身上。
像每天晚上都要吸人精气的蜘蛛精。
这个被吸的人……说不定也有点乐在其中。
第52章 051.这是咱应得的!
凌晨五点。
雷栗和周毅已经起来了,洗漱,照例打拳,再简单地做个早饭,雷大山和柳叶儿就正好起床能吃。
吃完早饭就坐牛车去县城。
两只小狗都带上了,留在家里怕它们出去乱跑,没人喂,因为路途远,还带了两背篓的草给小牛吃。
到港口已经是辰时中。
不算早不算晚。
港口很热闹,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货物经由新旧不同的大船,从州府,其他县城或沿岸的小村落送到这里来。
“一二!一二!”
“嘿哟嘿!”
“嘿哟嘿!”
光膀子的汉子从船上搬下货物,大件的需要十几个人一起拉,小件的一个汉子背上能扛五六件。
卖菜郎早早就在雷记快餐店门口等着了,见雷栗和周毅来了才松了口气,迎上去道,“见你们店迟迟不开,敲门也没人应,还以为你们今儿不做生意了呢!”
“回了趟村里,路上远才来迟了。”
雷栗笑着跟卖菜郎解释,同时打开锁头,边推门边道,“今天要的菜比昨天多,下午劳烦你再送一趟来。”
“好嘞!”
卖菜郎嘿嘿笑了笑,把牛车上的背篓拿进店里。
几个大背篓都装了满满的野菜和菜心,菜叶上有不少水珠,是怕时间久了,菜叶发蔫不新鲜了才撒的。
卖菜郎又道,“我媳妇儿娘家那边也有些红薯和土豆蛋子,都是今年的,不晓得你们还收不收?”
“收。”
雷栗帮着搬菜。
菜色很丰富,野菜有马齿苋、水芹、金刚藤和野豌豆苗,自家种的是白菜心和黄瓜葱蒜。
“还是那个价,红薯和土豆蛋一文钱一斤,野菜也是一文钱一斤,蕨菜稍贵点,家种菜按种类来。”
“要是有新鲜的菌菇也可以给我送来,不过你们采着仔细些,要是吃死人了,咱都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老板放心。”
卖菜郎笑了笑,“我家就认识一个茅草菌,其他不认识的菌子咱也不敢采……下午申时给您送菜来?”
“成。”
雷栗点点头,把今天的菜钱给他结清了,又架着牛车去附近的肉铺拿昨天定好的猪肉猪杂和猪骨头。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在雷栗跟卖菜郎搬菜结账时,他俩就进了店里帮忙洗菜择菜。
周毅在生火煲汤。
今天做的是糯米草根炖猪骨,其实用来炖肉更好,比如炖羊肉、炖鸡,糯米草可以使肉类变软、变细,好吃又易于消化吸收。
但做免费的肉汤会被雷栗刀死的。
雷栗很快拿肉回来。
猪骨头洗干净焯水后就进了汤锅里,瘦肉已经被肉贩切成了片儿,只要洗干净就能下锅炒了。
没有现成的淀粉。
周毅昨天将红薯剁碎了跟水一起沉淀,现在碗里已经有了一层淀粉,只等着炒肉的时候用了。
柳叶儿打鸡蛋。
雷大山洗猪杂。
周毅则抡圆了胳膊做饭。
土豆炖肉花的时间久,用小的锅来做,大的锅用来炒菜。
先是黄瓜小炒肉,洗锅,再做水芹炒猪杂,洗锅,然后用金刚藤煎鸡蛋,洗锅,马齿苋焯水做凉拌,最后炒野豌豆苗,再回过头来炒菜心。
装菜的篮子是昨天洗好的。
雷栗在篮子底下铺好了新鲜的荷叶,让卖相好些也防水,再将做好菜的篮子端出去,抽空招呼已经来了的客人,又进来端菜。
雷大山和柳叶儿洗好菜切完肉了,也出去招呼客人,柳叶儿打菜收钱,雷大山则去分免费的汤水。
今天没有时间准备竹筒了,排队的只能自己找东西来盛。
四个人忙得团团转。
等周毅终于做完一段落的菜,出来接替柳叶儿打菜收钱,柳叶儿和雷大山才有时间去后院吃饭。
雷大山和柳叶儿吃完了,又轮到周毅和雷栗进去吃。
篮子里的菜被吃得差不多了,两老又去洗菜切菜,周毅炒菜,雷栗在外头看场子收钱。
吃客陆陆续续的。
因为每艘货船到来的时间都不一致,搬完货的时间也不一样,有时人多,有时人少,譬如光头大汉和他的弟兄们今天就是快两点才来的。
周毅刚好新炒了一道鸡杂,是雷栗中途又去进了一次肉,见鸡杂便宜就买了不少,跟葱蒜一块炒的,香得要命。
光头大汉一来就点了两勺,还问今天怎么没有红烧肉。
“今天太忙,红烧肉时间久就没顾上,只能炒些出锅快的。”
雷栗边收钱,边笑着说,“待会儿得闲了,我再让相公去做,大哥有什么爱吃的,晚上看能不能做。”
“那成,昨天那道猪耳朵就不错,香香脆脆的,吃着得劲儿!”
光头大汉大大咧咧地坐在路牙子上,店里得桌椅已经被坐满了,只能随地大小坐了。
“成,等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猪耳朵,买上两只回来。”
雷栗爽朗应了。
“多放醋,醋多好吃。”
光头大汉大口吃了块鸡杂,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你刚说啥?里头做饭的是你相公?”
“是啊。”
雷栗毫不避讳,点头道,“我是哥儿,炒菜的是我相公,来帮忙的我爹娘,小本生意请不起工人,只能自家人上了。”
“那确实,外人也比不过家里人可靠……”
光头大汉点点头,发觉话题岔开了,又惊讶,“你是哥儿?!”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雷栗人长得高大,体格壮实,性格又爽快,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个哥儿,甚至他有些弟兄都没雷栗这么大方利落。
“你比我兄弟还像汉子!”
“哈哈……”
雷栗半点不恼,哈哈大笑道,“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不过我不觉得我像汉子,哥不觉得我比汉子还能干么?”
“那确实是!”
光头大汉也哈哈大笑,“我见过县里老爷的公子,也是个汉子,但是那个虚喔……不晓得在勾栏里鬼混多久了,脸白得我不是大夫都晓得他亏。”
“这种弱鸡汉子,跟老板你比就是三七开,你三拳他头七。”
雷栗笑了笑,又说,“可不兴开这种玩笑,哪能弄出人命呢。”
“嗨,就那么一说。”
光头大汉摆了摆手,“对了,还没跟你们讲我大名哩,我叫张大强,是个没爹没娘的混子。”
“平时就在港口搬搬货,赚点吃酒的零花,不过自从碰见你们家店,这饭菜香得我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现在都没钱去吃酒了哈哈哈……”
张大强朗笑着,又坐直身板,“要有人在你们店头闹事,你去东边有红色旗子的货船里喊一声‘张大强’,哥立马来给你们找公道。”
“那谢谢哥了。”
雷栗笑着客套两句,靠人不如靠己,也没真想找他帮忙。
卖菜郎下午又来了一趟。
县城没有宵禁的规矩,雷记快餐店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多,彻底没菜了才歇业,让晚上来吃夜宵的很是惋惜。
终于闲了下来。
一家四口人都没顾得上洗澡吃饭,围坐在一起数今天赚的钱。
一文、两文、三文……
一百、两百、三百……
一两、二两、三两……
最后四个人一合计,终于得出了今天的进账
九千四百一十三文!
几乎九两半!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惊住了,雷栗也愣了下,再数了数,十八吊钱并四百一十三文,真是九两半银子!
旋即就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今天赚的钱居然几乎是昨天的两倍!两天就差不多把三个月的租金赚回来!跟做梦一样!
雷大山和柳叶儿都不敢置信,看着那堆铜板,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石头。
雷栗把沉甸甸的铜板放到了他们手里,眼睛亮晶晶的,“爹,娘,我就说城里赚银钱容易吧?”
“也没人刁难我们,今天那个光头大哥,就是张大强,还说咱有事就去找他呢!他弟兄可多了。”
“是、是容易……”
柳叶儿表情像是在梦中,也不太敢拿着钱,怕一个手抖就把银钱给掉了弄散了,还扭头去看了两遍有没有关紧门窗。
门窗都已经关紧了。
怕被人听见里面的话,他们说话都是压着声音说的,就是有人贴着墙板都听不见。
“没想到能赚这么多,明明收钱的时候都是几文几文的,还有几个耍滑头不给钱的……”
雷大山也有些激动。
昨天雷栗和周毅只是把钱拿回去告诉他们赚了多少,现在自己真的靠努力赚到钱了,反而更有实质感。
是真的赚了这么多钱!
一天九两!
两天十四两多!
那明天呢?明天能赚多少?十五两、二十两?老天鹅啊,现在赚银子这么容易了吗?
雷大山有一瞬间冒出这个想法,旋即又扭头给甩掉了。
哪里容易了?
今天他家哥儿和哥婿都快忙得冒烟了,从中午到晚上一直轱辘转,现在饭还没吃上,这是他们应得的!
第53章 052.有人想给你娶小夫郎小媳妇儿呢
可能是模式新鲜。
也可能是物美价廉,口碑打出去了,吸引了更多的客源,甚至有些不临近港口的人,听说新开了一家新颖好吃的快餐店,还特意过来港口吃饭。
雷记快餐店接下来几天的生意都很好,一天最少也能赚六两,最高记录是第五天赚了近十五两银子。
是有一个北边的大货船队到了,船队的大老板听说雷记快餐店后,试了一口味道很满意,就包圆了快餐店,请了船队上的所有船员水手吃饭。
一条大船队就有三四百人。
这还算是小的,那个大老板说州府的大船队人才多,一条船就有上百个人,一次出货就是几千人。
但三四百人加上原本的客源已经够雷记快餐店忙活的了,特别是大老板不差钱,每个员工都是一荤两素。
周毅那天的胳膊真是抡成了风火轮,一个接一个的菜炒。
雷大山和柳叶儿一个打菜忙得满头大汗,擦汗巾都拧了好几次,一个算钱算得脑子快宕机,最后只能粗略地估一下一篮子菜是多少钱。
雷栗去买了三趟的肉,猪肉鸡肉,猪杂鸡杂,大五花,幸好肉铺老板和老板娘有售后服务,一齐上阵帮切帮斩骨头。
连卖菜郎一天都来了三趟,地里的菜心和附近的野菜都快薅光了。
雷栗还花钱请了几个婆子洗菜择菜,又外包了旁边几家店煮地瓜饭,不然就快餐店那个小厨房和人手,真的忙不过来。
开业第七天。
县城里突然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很多家快餐店,也按勺卖菜,也送免费的汤水。
有些店铺还创新地推出了汤饭,有的店铺味道没有雷记的好,就用更低廉的价格吸引客流量。
县城里的大酒楼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能在观望,可能是不屑,毕竟他们的主要顾客群体是县城里的地主大户,这种平民化模式一时新奇罢了,不适合他们的中高端路线。
雷记快餐店的业绩开始回落。
但由于味道好,前几天也积累了一定的忠实客户,虽然有起伏也在可控范围,只是慢慢地趋于稳定。
一天的营业额在二两左右,船多人多时就高点。
大概是雷记快餐店里人太多,那些想搞小动作的每次一想动手,就被人发现按住了。
特别是张大强,跟快餐店捕快一样,把闹事的一抓一个准,吓得其他想闹事的也不敢搞了。
所以店内还算风平浪静。
但雷栗和周毅都没想到的是,山珍酒楼的海胃掌柜会找过来。
“我一听闻有个味好价廉的雷记快餐店,就猜想是不是周毅兄弟和雷栗夫郎,过来一看果真是!”
海胃掌柜笑眯眯的,跟着众人排队打菜,快吃完了,被雷栗发现才打招呼。
“看着挺新奇的,我自己试了一下,是有趣许多,也便宜,吃一顿有肉有菜的都花不上几个钱。”
“就是便宜才开到港口。”
雷栗笑了笑说,“这里大多是平民老百姓,一天最多不过是几十个铜板,哪有那么多钱吃饭喝汤?”
“运气好些才能遇着大老板包场,但人家请客的银子,说不准,还不如去你们酒楼花得多。”
“哟,说得咱酒楼跟黑良心似的……”
海胃掌柜开了个小玩笑,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的油渍,“不过,话说回来,赚是有赚头,我看你又要收拾碗筷又要擦桌子,有人打架争执还要来劝,真是……”
感叹地摇摇头,又说,“你家相公的手艺好,上回我在家里吃饭,就说要聘你家相公来我酒楼掌厨,不知道雷夫郎怎么想?”
“当然是看钱才好办事。”
雷栗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海胃掌柜,“上回掌柜的给我家相公一个月十两的月银,不晓得现在给多少?”
“当然会让夫郎满意。”
海胃掌柜识趣地笑了笑,伸出三个指头,“一个月我给三十两,只要你相公每天做几道菜,你不用自个儿洗菜择菜,又不用自个儿洗碗擦桌。”
“在家舒舒服服的,就能有一个月三十两银子进账,你和家里的老人也不用出来抛头露面的。”
“当然。”
“在酒楼里做什么菜,用什么料,我都不过问,更不会偷你家的配方,都由你相公做主,如何?”
“倒是挺大方的……”
雷栗状似苦恼地想了想,又问,“既然掌柜的是聘我家相公,怎么单问我呢?怎么说,去掌勺的也是周毅。”
“他是你相公,掌不掌勺,答不答应,还不是雷栗夫郎一句话的事。”
海胃掌柜说着,端起那碗免费的汤水喝了一大口,享受地摇头晃脑,“这汤味道真是好,免费送真是可惜了,我看值二两银子一盅呢……”
“可惜?”
雷栗笑了下说,“汤就是用来喝的,只要被人喝了就不可惜。”
竞争对手变多。
虽然挤掉了一部分的市场份额,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不用忙得脚不沾地,也有时间轮班吃饭了。
在下午人没那么多的时候,雷栗和周毅在后厨吃饭,跟他提了海胃掌柜聘人的事。
“喔。”
周毅点点头,大口吃肉大口吃饭,就没有下文了。
“你不想去吗?”
雷栗问,“前几天你不是说忙?说要是有人替你炒菜就好了,去了酒楼里多的是人帮你。”
“这种事不是你说了算吗?”
周毅喝了口汤,打了个汤嗝,“你说要去我就去,不过这店铺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期,一天又能赚这么多钱,照你的性格肯定舍不得。”
“所以答案很明显,不去你不是也拒绝了他吗?”
“我不同意是我不同意,你真要去我也拦不住你。”
雷栗一脸“我都可以”的表情,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就说你想不想,你说想,我就放你去呗。”
“……”
周毅被笑得起了鸡皮疙瘩。
怪渗人的。
很像那种变态罪犯拿着刀子,还笑嘻嘻地对受害人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然后转手就是一刀。
雷栗笑眯眯地问,“怎么不说话?这事很难选么?”
“不是。”
周毅缓缓摇头,“我在想怎么说你才不会刁难我……”
“怎么能说刁难呢?”
雷栗的眼笑着,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嘛,我听说,你们汉子都一个德行,有钱就变坏。”
“真要去了大酒楼里,他说三十两,你也说是三十两,其实他给了你四十两五十两咋办?”
“你在县城,我在村里,隔这么远,到时候你偷偷养了几个哥儿女人,生了几个崽子我都不知道。”
“???”
周毅目瞪口呆。
雷栗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先不说他不可能出轨,假设他真有这个心,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命吧?养小三小四还生几个崽子……
应该是被大卸八块,剁成肉泥的程度吧?
万一也是雷栗这种泼辣的,周毅都不敢想象这几个人是怎么联合起来把自己弄死的,一个诱杀,一个解剖,一个抛尸吗?
到时候这就不是种田文,而是《社会与法之古代特别节目》了。
“谁知道呢。”
雷栗耸了耸肩,把周毅的汤碗抢过来喝了口,又说,“你都不晓得村里怎么说你的,说你在县城里做了大生意,一天赚几十两银子。”
“还有媒人想给你介绍几个哥儿女孩做填房,都是十六七岁,水灵灵,嫩生生的。”
“……?!”
周毅茫然又大为震惊。
十六七?!
未成年?!
真敢想啊这群人!
他们就不怕雷栗半夜突然坐起来骂一声贱人,提刀过去把他们都刀了?坐一辆牛车贴脸开大都怕呢,怎么这种时候不怕死了?
不对!
肯定是谁要害他!
周毅被雷栗那个笑激得快坐不住,寒毛都竖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也没回村,你怎么知道的?”
“前两天苗夫郎给咱带菌菇,他告诉我的啊。”
雷栗笑得核善,还拍了拍周毅的肩膀,让他别那么紧张,“他说村里的三六子在港口这里做活,来过咱店里吃饭,又见到大船队的老板跟你说说笑笑的,以为你有关系,赚得老多呢。”
“三六子他娘来县城给他送米菜,他就给他娘讲了。他娘是个大嘴巴,她知道不就是全村人都晓得了?”
“桂夫郎又看我不顺眼,四下说你能干又赚得多,有大老板撑腰,还认识县衙的官差……这不就有人要钱不要命了,想给你娶小夫郎小媳妇儿呢。”
雷栗越说,笑容越大,“要不是咱家没一个人在家,那些媒人估计连咱门槛都踏破了,要不然挑个日子,你回村里挑个漂亮贤惠的给娶了?”
“怎么不说话?”
周毅:“……”
他敢说话吗?
他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主打的就是汗流浃背。
“或者,相公不喜欢乡下村里的,想挑个县城里的媳妇儿?”
雷栗想了想,恍然大悟,“我记得海胃掌柜就有个女儿吧?怪不得他特意过来请你做事,感情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啊……”
周毅:“……”
脖子好凉。
有种人头已经落地的感觉。
第54章 053.都说我不生气了
“你肯定是误会了。”
周毅坐直身板,正色道,“海胃掌柜应该没有那种意思,他是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见我们生意好想挖主厨过去很正常。”
“我也绝对没有想找别人的心思,你不用担心,也别生气。”
“我没生气啊。”
雷栗笑眯眯的,像极了笑面虎,“我是认真地问你,若是你没入赘,想挑个村里的小媳妇儿还是县城里的?”
“海胃掌柜是做酒楼的,你手艺好,掌勺大厨肯定归你,到时候他再带着你认人做生意,酒楼以后也是你的。”
“再说,人掌柜那么有钱,女儿肯定是娇生惯养金枝玉叶的……你不说不爱哥儿么?这下正好了。”
“……”
周毅一副见鬼的表情,端详他好一会儿,见他神色真诚不像故意坑他的样,心里不详的预感更大了。
刚刚是人头落地。
现在是“骨肉分离”。
“怎么不说话?”
雷栗难得地有耐心,“是挑不出来,还是两个都想要?不用怕我生气,我是真心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
周毅更狐疑了,雷栗现在刀人挖这么大的坑吗?抓野猪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细致吧?
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实话道,“那我都不要。”
“都说我不生气了。”
雷栗端起汤碗放在他的面前,发出“嘭”地一声,“我现在让你选一个,你就给我选一个,懂吗?别给老子整都不要那一套。”
“……”
周毅第一次见逼良为娼,还是逼自家丈夫出轨的。
他想了想说,“不管是乡下还是县城,或者是州府京城的姑娘哥儿,在我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我之前很喜欢看三毛的书,听过她的一段话,她的丈夫荷西问她,你是不是一定要嫁个有钱人?”
“三毛说,如果我不爱他,他是百万富翁我也不嫁,如果我爱他,他是千万富翁我也嫁。”
“荷西听了说,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嫁有钱人。”
“三毛就回答:也有例外的时候。如果是跟你,只要吃得饱的钱也算了,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如果……”
周毅顿了顿,“如果真的要选一个,那我选乡下村里的哥儿,因为我的夫郎就是三里河村的。”
“……”
雷栗看着他没说话,但眼里隐隐透出看花花公子油嘴滑舌的鄙视与不屑。
周毅:“???”
“我说真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怪怪的,你以前不高兴都是直接冲我的,现在却突然拐弯抹角了。”
周毅不太理解,但尊重,“你是在玩什么游戏吗?如果你真的是想调侃我,找个理由耍我高兴一下,那你现在可以高兴了,因为我刚刚真的被你吓到了。”
“……”
雷栗脸上眼里的笑慢慢地消失,脸色平静里又带着审视。
盯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撇了撇嘴,收起自己的碗筷,“没意思。你慢慢吃吧,我吃好了,现在生意不忙,你迟点出来也成。”
“……?”
周毅有些摸不着头脑。
雷栗这是真闹他玩,还是真有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把他没喝完的半碗汤给收走了
“那是我的汤!”
“我的汤还没喝完……”
周毅吃完了一顿饭还是没想明白,海胃掌柜来过之后,雷栗就忽然变这样了,难道是海胃跟他说了什么?
想挖墙角,然后挑拨离间?
周毅一向是不喜欢以恶意揣测别人的,但这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趁着下午没什么人吃饭,跟雷栗说了一声去买肉就出去了。
他要去找海胃问清楚。
而海胃掌柜听后:“???”
他见到周毅来了,还高高兴兴的,以为雷栗回心转意,愿意让周毅来他这里上班了,没想到周毅是来兴师问罪的。
还是挑拨离间罪……
虽然周毅问得挺含蓄委婉的,但他做生意的,八面玲珑察言观色可是老本行啊!
不过他真冤枉啊!
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撬一个能杀野猪的哥儿的墙角啊!何况他家女儿才十岁配啥子亲啊?!
“我先找雷栗夫郎没找你谈那事,就是知道你家是雷栗夫郎做主的,没想到给他误会了,哎哟你说……这是什么事啊!”
“我就是再想要你的方子,也不至于给我女儿找个爹吧?除了雷栗夫郎谁敢要你啊?”
海胃掌柜都快麻了。
周毅也麻了。
虽然他年纪大是事实,也长得凶恶了点,但也挺伤人的,感觉一下子就跟40+的海胃掌柜成同龄人了……
不过。
排除了海胃掌柜,那问题应该是在苗夫郎那里了,正巧过两天要回去割谷子,可以问问。
今天雷记快餐店没有开门。
一家四口,连带两只小狗和一辆牛车一头牛都回了三里河村。
稻谷成熟了。
要回去割稻谷了。
之前稻谷快成熟时没有回去,托了苗夫郎把鸭子赶到鸭圈里,家里的猪和鸡也是托苗夫郎喂的。
没有让人家白帮忙。
雷栗是按一天二十文钱请的苗夫郎。
一天喂两顿,割割猪草鸡草,捡点田螺喂鸭子,再捡捡鸡蛋,比起港口的苦工都不是什么很累的活,这个价已经算挺高了。
苗夫郎捡的菌子也是另算价钱,按县城的市场价来,比在镇集卖还高上一点呢,苗夫郎自然很愿意做。
还能带小宝。
小宝喜欢跟着爹爹喂小猪和小鸡,也喜欢跟着爹爹去田里捡田螺,给雷叔叔家的菜地拔草。
每天还能吃上香香的鸡蛋,这个月来都被养出了点肉,小脸白白嫩嫩的。
当然。
这是苗夫郎有钱了,按两文钱一个鸡蛋跟雷栗买的,等雷栗给他发工钱,就扣掉再给。
雷家的屋子也是苗夫郎打扫的,等雷栗他们到了家才知道,柳叶儿还一直说苗夫郎心肠好,做事又勤快呢。
“就是嫁了个不好的相公,牛大力那个混子,就是命好摊上一个好爹……”
柳叶儿叹了口气,叫雷栗能帮衬苗夫郎的多帮他点,一个夫郎又赚银子,又带孩子,委实不容易。
“我晓得。”
雷栗点点头,然后看了眼周毅,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像是想说什么,但不想搭理他。
周毅:“?”
他被看得莫名其妙,回想这几天也没做错事,更奇怪了,他哪里又惹到雷栗了?
这个又字很灵性。
周毅每次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雷栗diss他是随心所欲的,不过最近两天变成阴阳怪气了。
有时候他感觉,雷栗阴阳怪气地太顺口了,像是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不爽,但问雷栗为什么不高兴,他又不说。
仿佛雷栗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和爹娘在家休息吧,苗夫郎的工钱我去送,二十七天……”
周毅算了一下,“应该是五百四十文,菌菇的钱在店里结过了,鸡蛋钱你说不用扣,当给小宝补身体。”
“你记得倒清楚。”
雷栗看了他一眼,把早准备好的钱和一样东西给他。
周毅下意识掂量了下,有点重了,比五百四十文多,大概是六百个铜板?
雷栗每次都是这样。
做好事也默不作声的。
周毅会心一笑,“我先走了对了,院子里的柴不用动,等我回来再劈,水也我回来再挑。”
“嗯。”
雷栗又看了他一眼。
像白眼。
周毅:“……?”
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又挨了一下,可能是哥儿每个月也有几天不对劲吧。
他战友的女朋友就老是发难他,也没什么理由,就是突然就生气了,还要他战友买礼物去哄。
唉。
可能天下的老婆都这样吧?
那他要不要也买个礼物哄雷栗一下?买什么好呢,木簪、发带……不对,他都没钱怎么买?
全身上下只有十个铜板,几乎什么也买不起的周毅:“……”
突然觉得还是自己比较可怜。
周毅去给苗夫郎送钱的时候,又碰上了牛大力。
不知道牛大力几天没睡了,脸色苍黄,黑眼圈都快有熊猫重了,一见他就躲,又色厉内荏。
“你来我家干啥?我最近可没打姓苗的和小宝,也没抢他银子。”
“……”
周毅懒得理他。
给苗夫郎送了钱,还送了小宝一个礼物。
是一个绣的小老虎。
朱夫郞怀了孩子,很喜欢绣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一不小心绣多了,雷栗就跟他要了一个来送给小宝。
小宝只有一个旧的小木马玩,也没有玩伴,得了这个小老虎很是开心,珍惜地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周叔叔和雷叔叔。
“不用谢。”
周毅摸了摸他的脑袋,惹得小宝害羞地往爹爹怀里躲,红扑扑的小脸还探出来笑。
要是……
他跟雷栗有一个这样的小孩子也不错,乖乖软软的,调皮捣蛋的也行,只要不犯法,小错都是可以原谅的。
只要不叫小壮小美。
不对。
起名权好像不在他这。
“……”
周毅顿了顿,纠结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行吧。
雷壮雷美也不错,听着挺……挺像雷栗的。
第55章 054.老婆好像也不难哄?
雷家回到村里没多久,村里就有人上门了。
来谈亲的。
“你家栗哥儿不是能赚银子么?”
“有个人替他生孩子,又不用受苦,孩子又能叫他阿爹,多好的事儿啊!刚巧我有个丫头,模样周正,做事麻利,还能帮他做生意……”
“我娘家有个哥儿生得可白净漂亮啦,才十七岁,水灵灵的,孕痣又红又大,嫁过来指定三年抱俩。”
“我哥哥家也有个小哥儿,别看年岁还小,小了好调教啊,不顶嘴……”
不是小丫头。
就是小哥儿。
不是做事麻利能帮衬生意,就是模样漂亮能生养,生怕雷栗听不出这些人的潜台词是讽他不生出来,想撬他的家产。
“是哩是哩!”
桂夫郎磕着瓜子,煽风点火。
“总不能好运捡了周毅回来,骗人家入赘就真拿自个儿当根葱了吧?这谁家里不是汉子做主的?”
“趁今儿人周毅还念着你的恩,早早得相个漂亮水灵的平妻来,以后赚了大钱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桂夫郎自家没有哥儿女孩,只有一个几岁的汉子虎娃。
但他跟雷栗关系不好,好不容易有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要过来看戏阴阳怪气,笑得那叫一个小人得志。
“你说是吧栗哥儿?”
“是个屁!”
向来老实忠厚的雷大山气得从灶屋里冲出来,拿着砍刀将所有来说媒的赶走,连趴在墙头上看戏的也没放过。
有一个赶一个。
不走就用石头砸晕。
“老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我和他爹还没死呢,就上赶着坏我家栗哥儿的好亲,你们真是丧良心!”
柳叶儿也气得心颤手抖,从不说脏话跟人红过脸的,也在院子里骂了好几句,特地给那些人听见的声量。
“还不让人说了?是不是好亲也不是你们说的,人周毅可没开腔呢!”
桂夫郎来嘲笑不成反被赶,气不打一处来,在院门外叉着腰叫骂。
“本就是你家哥儿相貌不好,又粗鲁,天天不是杀猪就是劁猪,要不就钻山里灰头土脸的,没一点哥儿的样子!”
“还杀过人!”
“谁家汉子敢要你家雷栗?要是我家虎娃娶了这样的凶悍泼妇,我指定给他赶出家门去!”
“我看敢赶我家栗哥儿?!”
雷大山拎着刀气势汹汹地冲出去,吓得桂夫郎连退三舍,又怕又要叫嚣。
“咋地?”
“你一个汉子要欺负人家夫郎?别真以为我怕你,等我家汉子回来了,看你还敢吓唬人!”
雷栗没说话。
也没做表示。
只是在院子里慢慢地磨刀,“嚯”,“嚯”,“嚯”,原就锋利的刀刃几下就被磨得白亮,在太阳下闪出刺眼的白光。
院子是篱笆围的。
院子外的人能清晰地看到雷栗磨刀,看见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刀来,白光照出他锐利冷淡的眉眼,惊得他们都心颤了一下。
雷栗吹一下刀刃。
所有人都仿佛听见了那锋利的一声嗡鸣。
刚才的叫嚣吵闹全都消失,这一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忽然真正地意识到
雷栗。
是真杀过人的。
虽然没有人真的看见过他杀人,但一想起他杀猪时,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就划开猪的脖子,猩红的血往外喷溅,“唰”
雷栗眼睛不眨。
拆骨剔肉。
剥皮。
分肢
像极了分尸。
不寒而栗。
不管是婶子大娘还是大伯和年轻汉子,忽地都跑了。
如潮水一般褪去。
连桂夫郎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但雷栗只是磨了刀,一步都没有出院子,拿起一根粗木头劈开劈细,一根,又一根,劈得细细的。
冷静。
又有种难言的危险。
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周毅回到家时就是这个氛围,很怪异,感觉空气都变冷僵硬了。
“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周毅。
雷栗可能又闹别扭了不想搭理他,周毅理解,但是怎么感觉……雷大山也突然讨厌他了?
好像还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啊?
他做错啥了?
周毅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履行自己走之前的话,边走向雷栗边说,“柴我来砍吧,你去歇一会儿。”
“不用。”
雷栗吐出两个字。
平平淡淡的。
但周毅就是能听出不对劲,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了?”
周毅试图搞明白,耐心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跟我讲讲吗?”
“没事。”
雷栗又不想砍柴了,把磨得发亮的砍刀扔到周毅的脚下,差点砍到他的脚,“你砍柴吧,等下吃饭再叫我。”
“好的。”
周毅老老实实地捡起砍刀坐下,见雷栗没事人一样进了屋子,想了想,放下砍刀凑到雷达大山跟前。
“爹,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哼。”
雷大山并不想理他,转了个面,还冷哼了一声,“别问我,问你自个儿。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周毅:“???”
不是。
他做什么了到底?
一个两个都这么对他?
最后问柳叶儿,周毅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完心里只剩下几个大字“飞来横祸、无妄之灾”。
他啥也没干啊。
他就是听雷栗的话,老老实实地干活,勤勤恳恳帮他赚钱对,真的是帮雷栗赚钱。
他没有推卸自己责任,不想给家里赚钱的意思,但是那些钱没一文钱是进他口袋里,他这不是纯给雷栗打白工是什么?
就他
全身上下不超过十文钱的人,他怎么就被人惦记上了?
总不能把那些来做媒的解决了吧?
杀人犯法。
人民子弟兵不能干这事。
现在出门去大喊自己不会娶别人,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好怪。
周毅说不出口。
他真是理解,为什么以前他战友的女朋友突然生气时,他的战友会那么无助了。
不知道原因无助,知道了原因但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也无助,没有解决的方法更无助。
但也得哄雷栗。
虽然周毅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哄。
礼物他没钱买,情话他不会说真说了,估计雷栗还会拿那种看傻子表演的眼神看他,心里可能还在想:
他突然发什么颠?
心真累。
周毅叹了口气,思来想去,最后跟柳叶儿借了些钱,出去了一趟。
他爷爷说过,不高兴的时候,吃点好吃的东西就会开心点了。对雷栗应该……也适用吧?
周毅去苗夫郎家买了新鲜的菌菇,又跑隔壁村买豆腐,想了想,还去村里那个养蜂的大爷那里买了些蜂蜜。
蜂蜜比糖贵。
但吃点甜的心情应该会更好吧?
他战友的女朋友不高兴时,他战友就是买奶茶送花送金项链哄的,说甜食+漂亮东西+贵重首饰,三件套下来老婆保准会迷糊。
没有奶茶。
蜂蜜应该也可以吧?
花……
周毅从路边采了一把。
金项链……
买不起跳过。
总之,周毅买好了东西,正高高兴兴地回家,忽然又被人堵住了去路。
是桂夫郎。
枪打出头鸟。
那些又想嫁哥儿女孩换钱,又不想担风险怕被雷栗记恨上的人,自己不愿意出这个头,当然要推个人出来探口风送死了。
桂夫郎能伸能屈。
能煽风点火的时候绝对不会错过,但一有危险他也能立马道歉磕头,而且他直觉周毅没有雷栗那么粗鲁。
起码没听说过他杀人。
“周毅。”
桂夫郎笑眯眯的,“这是上哪儿去啊?买这么多担心?哟连蜂蜜这么贵价的东西也买了?”
桂夫郎挤眉弄眼的,“这是要去哪户人家提亲?是哥儿还是女孩?都有银子了……应该娶的是女孩吧?”
“……?”
周毅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第一天来我们村,还是摔破头了?你不知道我入赘了雷家?”
潜台词:有主了,别来沾边。
“嗐,汉子嘛,娶一个娶两个不都一样的?”
桂夫郎一副替他好的样儿,语重心长道,“家里娃娃自然是越多越好,哥儿本来就不好生养,更别说雷栗那个彪悍样儿……能不能生另说,愿不愿意给你生还不一定呢!”
“关你屁事。”
周毅白他一眼,直接绕过他走了,桂夫郎连追上去,被周毅装作不小心地一伸脚
“哎哟!”
桂夫郎摔了个狗啃泥。
到家时,雷栗还在房间里没出来,周毅让柳叶儿把蜂蜜和花拿给他,自己进了厨房,把准备好的豆腐,和在县城带回来的肉拿出来,洗了手做饭。
做了一顿大餐。
全都是雷栗喜欢吃的。
周毅挺忐忑的。
他头一次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起反作用。
毕竟蜂蜜挺贵的,花也是路边采的,因为要做得好吃,每道菜都用了十足的料,对实用主义又有点抠门的雷栗来说……好像都是雷点?
但雷栗破天荒地没有说周毅乱花钱,还夸了一句。
“蜜挺甜的。”
“明儿买点肉回来做菜吧,你之前不是念叨过,想吃烤肉么?说有蜂蜜更好吃,还有蜜汁鸡翅……”
“不过单买鸡翅可能人家不卖给你,还是我买吧,说不准人家给些面子……或者你想买其他的肉?”
周毅简直受宠若惊。
雷栗愿意给他钱买东西……应该是不生气,变高兴了吧?
第56章 055.漂亮的小情敌
七月稻收时。
金灿灿的稻子挂着沉甸甸的谷粒,刺刺的壳子里藏着白花花的米,能填饱肚子又能换银子。
看得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雷家有两亩水田。
雷栗、周毅、雷大山三个人一起割稻子,不到一天就能割完。
先把田里的水导出来,因为镰刀只有两把,所以雷栗用的是草刀,草刀比镰刀大很多,但他力气大,又用惯了草刀,所以没什么影响。
夏日的太阳很毒。
早上八九点就感觉头顶灼热,临近中午就跟大烤炉一样,要是不戴草帽遮阳,没一会儿就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雷大山提议去树荫底下歇一会儿,等会柳叶儿来送饭,吃了饭、喝上几口水再继续割,要不然中暑了可得不偿失。
但柳叶儿没来。
一个水灵的小哥儿先来了。
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一笑就露出唇边一条小虎牙,很是青春洋溢,穿上白蓝校服,能直接去校园偶像剧里演小奶狗男二。
雷栗敏锐地注意到,周毅一见他眼睛就亮了一个度。
小哥儿用衣摆兜着一兜李子,脆生生地说,“雷哥,雷伯伯,我上山摘了些李子,可脆甜了,我娘叫我送些给你们吃,解解暑。”
声音如李子般脆甜。
一双乌黑的眼睛灵动又好看,手指也纤细漂亮,抓了一把青红的李子塞到雷栗手里,指尖还滴下一滴水。
“……”
雷栗看了眼手里的李子,视线在自己粗糙沾着泥土的手滑过,又看向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哥儿。
“替我谢过你娘。李子树在山里的挺深的,山里有野猪和野狼,你跑那么远去,也不怕死在里面。”
“谢谢雷哥关心。”
小哥儿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道,“不过那条路我常走的,没有野猪,要是下回看见了野猪,我就跑回来告诉雷哥,让雷哥去宰它!”
说着,小哥儿又抓了把给雷大山,剩了一颗最大最红的李子给周毅,脆甜地朝他笑,
“周毅哥,你也吃李子呀。”
“谢谢。”
周毅礼貌地接了过来,先没吃,下意识往雷栗那边瞄了眼。
雷栗八个他一个。
爹也八个他一个。
……他这是被排挤了吗?
周毅吃了一口李子,酸酸的,雷栗怀里的那么红,肯定不酸。
小哥儿送完李子就跑了,乌黑的头发编成了小辫子,还缀了好几朵蓝色的小花,灵气又好看。
“雷哥,雷伯伯,还吃李子就叫我,我下午还去摘哩!周毅哥也是,想吃就叫我呀!”
“……”
周毅张了张嘴又闭上,两口把李子吃完了,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想摘李子。
雷栗肯定知道李子树在哪,但今天要割稻谷,明天要晒,又要脱稻粒脱稻壳的,这几天肯定没时间去。
“……”
雷栗余光一直落在周毅身上,见他吃完了李子还恋恋不舍的,心里就有点气,把李子一把塞进了周毅的手里。
“不怕酸就吃吧。”
“谢谢。”
周毅从善如流地接过,一口一个嘎嘣脆,心想雷栗今天还挺好的,知道他喜欢吃李子就都给他了。
别说。
雷栗手里的确实甜一点。
……虽然但是,爹为什么突然瞪他一眼?
雷栗三人手程都快。
太阳还没落山,两亩水田就割好了,扎堆在田垄上,遗落的稻穗的也被雷大山捡了起来。
雷栗回家去拉牛车,用牛车把这些稻谷拉回家去。
雷栗刚走,中午那个小哥儿又来了。
也是用衣摆捧着一兜子李子,比中午的更大更红,兜得高高的,旁人稍一低眼就能瞧见他的小肚皮,白白的,有点肉肉的,看着就好揉。
但周毅长得高,眼里又只有李子,别说看见小哥儿的肚皮,他来了两回,周毅硬是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他又不是干警察刑侦的,看那么清干嘛?
“雷哥呢?”
小哥儿疑惑地左右看看,“他怎么不在呀?我刚刚摘的李子,又甜又脆,想给他吃呢。”
“他回家拉牛车了。”
周毅面色端正,义正辞严,“你把李子给我吧,我帮你转交。”再帮雷栗转吃。
“不行。”
小哥儿摇了摇头,“我要自己给雷哥,我在这里等他回来,你要吃的话,等我给了雷哥,你再跟他要吧。不过,雷栗给不给你就不归我管啦!”
“都行。”
周毅点点头,吃不到也不气馁,说完就继续去扎稻谷了。
割完的稻谷总不能懒懒散散地在路边,要把它们都扎起来,扎成一捆一捆的,等下才好放上牛车带回去。
“为什么要扎起来啊?”
“因为方便。”
“噢噢,你力气好大啊,这么多稻谷也抱得起来。”
“还好,雷栗也能抱起来,是你力气太小了,菜就多练,以后你也能抱起来。”
“我不行的……”
“一遇到事情还没做就说不行,你这是找借口不做。”
周毅不喜欢这种遇事就自我否定的行为,不知不觉就板起了脸,跟训新兵一样,把小哥儿唬得一愣一愣。
“做任何事,都要先去行动,试过了,非常努力了还是失败,这才是真的不行,这时候你就要转换思路换条路走。”
“要是锻炼身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说不行,就是真的……”
周毅顿了下,看着这张高中生一样的脸,还是委婉了点,“总之,菜还不练,就不能怪别人说你菜了。还有,你让一下,挡我路了。”
“噢噢好的。”
小哥儿下意识让了路,见周毅一板一眼地捆稻谷,一眼都不瞧自己,心里就有点不服气了。
他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哥儿,多少汉子做梦都想娶他?
要不是他娘说周毅赚了大钱,还认识许多贵人,嫁给他以后天天吃肉吃大米饭,他才不上赶着受罪呢!
小哥儿又凑上去,弯腰看他,“哇,你们家的谷粒好大啊,比我家的大多了,结的籽也多,周毅哥打理得真好啊。”
“不是我打理的。”
周毅边扎边说,“是我爹打理的,我就是来拔过几次草,我爹经常来田里逛,看稻谷长得怎么样,你家长得不好,是家里人来照顾得比较少吗?”
“秋种的时候可以让你家里人来看我爹是怎么种田的,我爹人好,应该很乐意教,你也可以学一学。”
“我?”
小哥儿扁了扁嘴,“我不会啊,我娘说我的手嫩脸也嫩,干活容易被草叶子划破手,说等以后不晓得嫁人了怎么被相公嫌弃呢,就不让我干。”
“但哥儿怎么能什么都不会呢?”
小哥儿仰着小脸蛋,有些骄傲,“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做的,我爹娘和阿哥都说好吃,我还会帮阿哥阿嫂带孩子,会做好多家务活呢。”
“那也不算太菜,要是什么都不会以后就只能啃老,啃老是不好的。”
周毅点点头。
打不了仗做个内务兵也不错,毕竟饭也是要人煮的,他这不就是又干仗又做内务吗?
雷栗一来到田里,看见的就是周毅和小哥儿其乐融融的。
小哥儿笑得漂亮极了。
眼睛弯弯,脸蛋红红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看起来健康又可爱。
“……”
雷栗心里又闷了一下。
将牛车赶上去,一声不吭就往牛车上搬捆好的稻谷,搬好了一牛车,就往家里运,一个字没跟周毅说。
“你看。”
周毅看着雷栗走远,对小哥儿道,“雷栗也能轻松扛起来,你就是单纯的菜,菜还不练。”
“……那怎么练?”
“明天开始绕着村子跑十圈吧,跑到跑十圈都不费劲,再慢慢加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蛙跳,然后再炼手臂肌肉……”
“啊?”
小哥儿光听都觉得腿软,勉强地笑了一下,“那明天周毅哥跑的时候叫上我,我身体弱,说不准还要周毅哥扶呢。”
“我不跑。”
“你不跑???”
“……?”
周毅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跑,我又不像你那么弱,运动量那么少。”
“???”
小哥儿都蒙了,“那你明天去干嘛?”
“我干活啊。”
周毅看傻子的含蓄眼神,“我又不像你这么闲,还有空摘李子。”还在他跟前炫耀。
小哥儿:“???”
不是,这人有病吧?
小哥儿气愤地走了,周毅还纳闷,他不是来送李子给雷栗的吗?怎么李子还没送人就走了?
他不送,他怎么跟雷栗要啊?
稻谷全运回了家。
田里残留的谷粒或不好捡的细小稻穗也没有浪费,放了鸭子进去,让鸭子吃谷粒田螺。
雷家清出了一块地来晒稻谷。
夏天的日头大,但天气变化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大雨,要抓紧时间把稻谷晒干。
用牛拉着石碾子,把晒干的谷粒从稻子上脱落下来,然后把壳子脱开,再石磨一遍变成白米。
三里村没有脱壳机,但是有一架土砻,是用土、竹子、和木头做的,在竹篾或柳条编成的筐中填以黏土,并镶以竹、木齿,中间有砻沟。
将谷粒从上扇的孔眼中倒入,转动上扇的砻盘,就能够破开谷壳,又不损伤米。
第57章 056.选他还是选我
石碾脱谷。
土砻脱壳。
再用谷风机把米粒上面粘连的碎壳吹掉,这才成为糙米。
糙米由米糠 、胚和胚乳三大部分组成,较高程度地实现了稻谷的全营养保留,含有膳食纤维、谷维素、谷胱甘肽等多种促进人体人体健康的功能因子。
三里村人有很多都是吃的糙米。
但他们不懂什么营养价值,只是单纯地留给自家吃,不用费那么多力气磨成白米,糙米又比白米大,煮出来的饭更多,能吃的也就更多。
“在日子紧巴的时候,省一点,兴许就能多养一个娃娃。”
柳叶儿边往石磨中央扫米,看着周毅慢慢地带着牛拉磨,边说,“赚银子难哩,能省一点是一点。”
“在我小时候,实则穷得没有东西吃,我娘就每顿都是野菜叶混着一点米糠,捏成团子蒸,就这也只能每人一个,干多活的汉子两个。”
“一个团子也吃不饱,就只能多煮些野菜汤,每人一大碗。”
雷大山在旁边装磨好的米,也说,“我家以前没你娘家那么难,还能吃上些糙米,也是只能吃野菜叶吃不到肉的。”
“我爹就去河里抓鱼,人好多,我爹没抓到还摔了一脚,他又想捞河里的蚬子,但早被人捞完了。”
“最后一口肉也没吃上。”
但那时候,雷大山他爹没有那么偏袒他哥,对兄弟两个几乎一视同仁。
可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雷大山家是个“没用”的小哥儿,他哥家里却是个识字又能赚钱的大孙子,嘴又甜,把他爹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爹心疼大孙子,连带喜欢大儿子,但又舍不得棺材本,就去哄骗雷大山,说是给老爹老娘建大房子住、买肉吃,实则却是掏钱养大哥一家子。
雷大山回忆起那段日子来,也想不通,都是一个爹娘的亲儿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区别对待。
雷大山是有怨的。
但他一细想小时候,爹娘对他和大哥是一样的好,一个鸡蛋也要分半两个人吃,又实在恨不起来。
“唉……”
雷大山叹了口气。
柳叶儿轻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现在日子都好了,栗哥儿也成亲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不提了。”
雷大山摆了摆手,摸着木桶里白花花莹灿灿的白米,心里一阵舒坦敞快。
白米。
散发着难言清甜的气息,嗅起来像是清新的夏天,丰收的秋天,湿润温软的春天,又带着微凉的冬的触感。
莹白。
饱满。
软糯绵甜。
但雷大山和柳叶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上次吃还是去年新米刚出的时候,雷栗磨了一小把,又割了点肉。
肉切得细细的,炒得金黄漂亮,青菜心也是清脆鲜甜,还打了个枸杞叶鸡蛋汤,屋子里都香喷喷的。
老两口甚至都不太舍得自己吃,想全留给雷栗,被雷栗平分成三份,一家三口吃得饱饱的。
稻米是农家人种的。
但对于他们,或者说对普通底层人家来说,白米也是一种轻奢品。
他们总是吃糙米,他们也知道糙米的味道没有白米好,但白米的卖价高,好的白米能贵上一两文一斤。
所以家里水稻种得多的农人家就更想卖米换钱,磨成白米,用谷风机把米糠吹落,一粒不剩地运到县城里米铺卖掉。
然后买便宜的陈一年糙米,混着地瓜土豆煮成杂粮饭,就是今年的碳水来源。
雷家以前就是这么吃的。
周毅被雷栗捡到之后吃的也是这种饭,现在的雷记快餐店卖的也是这种饭,这个小村落、小镇集和小县城里,见的最多吃得最多的也是这种饭。
它糙得就像没有一丝修饰的苦工劳力,淀粉被咀嚼分解后的,淡淡的甜,又像是辛苦劳动之余啃的一根青黄瓜。
甜得不多。
但让人能坚持下去。
周毅吃多了现代的大白饭,刚开始虽然觉得难吃,但还有点新奇,后面就觉得卡嗓子,喜欢挑里面的地瓜吃。
雷栗嘴上说周毅挑食,但会让柳叶儿带饭的时候,给周毅那碗多盛点地瓜,多点饭,足够甜又能饱饱的。
周毅吃着吃着,又习惯了这种糙米饭,甚至觉得还挺好吃的。
而且。
周毅觉得雷栗就像是这种地瓜糙米饭,虽然糙而不华,但能饱腹抗饿,在苦涩的日子里也能回甘给人甜头。
“其实糙米也没那么不好吃。”
雷栗在用谷风机吹磨出来的白米上的米糠,细碎的米糠被风扇扬起来,大多数落到被竹编罩着的木桶里,少许飞了出来,惹得雷栗打了个哈秋。
“糙米对很多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有些穷困抠搜的人家,把新米卖了,就会买陈两三年的糙米,混着今年新米的米糠和地瓜土豆一起煮。”
“米糠?”
在周毅的印象里,米糠都是喂猪喂鸡的,糙米就已经很卡嗓子了,米糠更加……
“虽然难吃,但好歹能吃。”
雷栗看了一眼周毅,满是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的眼神,“因为难吃会吃得少,就能省不少的米下来。”
“家里不缺银子,单纯想吃白米的人家也会磨白米,只吃白米,连地瓜土豆和玉米粒也不掺。”
“米糠就用来喂鸡鸭,喂出来的鸡鸭也是自家吃,鸡鸭吃的好,下的蛋也好吃,比只吃草的甜厚。”
周毅一听眼睛就亮了一下,“我们现在都吃上白米了,米糠也喂鸡喂猪鸭吧?正好鸭子再养一段就能吃了……”
“你倒是会吃。”
雷栗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就惦记鸭子了?米糠也能卖钱的,喂鸭子多划不来,前几天你不还喜欢吃山里不要钱的李子么?”
“现在也喜欢啊。”
周毅理直气不壮地点头,“喜欢吃李子不代表我不喜欢吃鸭子,而且李子炒鸭肉也好吃,再放点酸笋,要是有辣椒就更好了……”
周毅的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他突然哑巴了,只是雷栗的眼神有点可怕,跟刀子一样射过来。
周毅感觉脖子凉凉的,但又不明白雷栗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吃一只鸭子也不至于要抹他脖子吧?
前几天不是还让他去买鸡做蜜汁鸡吃吗?现在自家的又吃不得了……别人家的夫郎也变脸这么快吗?
好像战友家的女朋友变脸确实挺快的,战友隔三差五就要哄。
周毅正想着怎么哄雷栗呢,又听到他说,
“想吃就吃呗。”
雷栗轻哼了一声,“好像我不给你吃一样,不就是几只鸭子几把李子,你想吃鸭子还是李子,两个都想吃我都没意见。”
“要不等下我就给你摘一把李子,杀只鸭子给你炖了?”
“可以吗?”
周毅满眼期待。
雷栗似笑非笑,“当然了,这里是你家,家里的不都是你的?你想吃就吃。”
“……真的?”
“不想吃算了。”
“我想吃。”
周毅感觉他的表情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怪,想了想,就觉得是自己敏感了,还很高兴。
感叹道,“你现在脾气真好,以前你高兴也打人,不高兴也打人,现在又买鸡又杀鸭子,连一个眼刀都没有,真好。”
难道是手里有钱,心胸也变宽广了?
“呵。”
雷栗笑了一声。
冷笑。
“……???”
周毅又有点蒙了。
不是,雷栗怎么又不高兴了?他又说错什么了?
“哼。”
雷大山也冷哼了一声,看周毅的眼神有点不妙。
柳叶儿看看周毅又看看雷栗,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只是眼里透出对周毅的恨铁不成钢。
像在说他蠢。
周毅:“???”
明明没有背着他建小群,但他怎么觉得被孤立了?
新米入袋。
日头还早,才下午,雷栗就真的带周毅去山里摘李子了。
他到要看看周毅是真傻假傻,是真吃李子,还是想跟小哥儿偷情。
毕竟人家都那么明显了。
抱着李子在周毅跟前晃了好几次,又老是暗示自己总是去山里摘李子,一个人去的,地方还偏僻,最适合偷情了。
李子树果然挺远的。
七拐八拐的,走过羊肠小道,才终于到了地方。
一片李子树上缀满了李子,青红交错,把枝条都给压弯了,落了一地,有些烂了,有些被咬了,应该是鸟或松鼠什么小动物干的。
那个小哥儿果然也在。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乌黑的头发高高扎成一个马尾,没有穿鞋子,晃着两只白嫩的脚丫。
青春活力。
听见有人过来了,先是警惕,见到是周毅和雷栗就笑了起来,“雷哥,周毅哥,你们也来摘李子啊?”
说着,就跑过来,白嫩的脚丫在青色的草地上轻跑,像灵动的兔,跳到周毅和雷栗跟前。
“我知道哪颗树的李子最甜,我带你们去摘呀,快来,周毅哥!”
“谢谢你。”
周毅认真道谢,真跟过去,摘了一颗又大又红的,一口咬下去
嗯。
很酸。
这小孩真是针对他。
第58章 057.“雷栗,你想亲嘴吗?”
不过……
周毅看了眼雷栗,突然心生歹意,脸色正经地把刚咬的李子递给他,“甜的,你试试。”
“吃过了还给我?”
雷栗嘴上这样说,心情却莫名好了一下,拿过来咬了一大口
“……”
他要埋了周毅。
雷栗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两口把酸涩的李子吃完了,然后捏着周毅的脸,撬开他的嘴,塞进去一把小青李子。
酸。
酸得像谋杀亲夫。
周毅的二十八颗牙齿都快酸掉了,想吐出来又被雷栗捂着嘴巴,硬生生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
连带小果核。
“周毅哥!”
那小哥儿连忙跑过来,想去扶周毅,但被雷栗拨弄开了。
“酸一下又死不了,着急什么?他缓一会儿就好了。”
雷栗皮笑肉不笑,“倒是你,青哥儿,一个没出嫁的小哥儿跟汉子这么亲近不好吧?我是知道你俩没什么,可外人不知道啊,名声坏了,以后可不好找相公了。”
“这儿又没别人。”
青哥儿左右看了看,笑得俏皮,“周毅哥也不是坏人,我看他就像我哥哥,弟弟跟哥哥亲近也没什么呀。”
“周毅哥,你说是吧?”
周毅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听这话,连摆了摆手道,“你还是离我远点吧,瓜田李下的,确实不好。”
而且现在不熟,每次给他的李子都这么酸,给他找的树也是酸的,看着红,其实酸掉牙,要是熟了那还得了?
这小孩不会是雷栗叫来整他的吧?
周毅想着,抬头睨见雷栗笑眯眯的眼,又连忙道歉,
“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
“是挺好笑的。”
雷栗似笑非笑,又睨向青哥儿,“李子虽然好吃,每日吃这么多也不好,小心太凉了闹肚子。”
“这我知道……”
青哥儿勉强地笑了笑,暗瞪了眼周毅,木头脑袋,一点风情都不晓得。
刚摘下的李子新鲜得要命。
充满了生机勃勃,吃一口嘎嘣脆,汁水从果肉迸溅溢出,酸酸甜甜。
跟现代超市里经过运输的很不一样,即使叶子还是绿色,杆也青,但水果的鲜灵气都给颠簸没了。
摘了满满一背篓。
不过基本都是雷栗摘的。
因为周毅发现,只要是雷栗摘的,不管是大的小的,甚至一身绿色吃起来都是甜的,要么就是没什么味儿,几乎没有一个刺客。
不像周毅摘的。
每一个都能把人酸死。
于是雷栗摘一个,周毅吃一个,摘一个,吃一个,吃了十几个后就被雷栗勒令不准再偷吃了。
雷栗不是吓唬青哥儿的,新鲜的李子虽然好吃,但吃多了真的会拉肚子。
留几斤自家吃,剩下的是用来送人的。
给一些村长家,柳小草和他大嫂都喜欢吃李子,再给一些和自家比较好的叔叔婶婶,他们家里有小孩子,没什么零嘴,可以拿李子当磨牙解馋。
其实青哥儿也有帮忙摘。
但鉴于前两次他给的李子都很酸,周毅不太相信他的眼光,偷偷地把他摘的李子给扔掉了。
反正这里的李子多得没人吃,扔地上也有小动物啃食,也不浪费,果核说不定明年还能长成李子树苗。
到时候就挖两棵回家种。
周毅美滋滋地想,沉甸甸的李子在背上也不觉得重,反正在盘算做酸嘢了。
虽然没有辣椒粉。
用五色椒也是能顶一顶的,加点盐,一点点糖提味,放点紫苏叶,李子用木板夹扁了再放进去混。
等李子汁水洇出来,就入味可以吃了。
可惜没看到芒果,不然青芒果做酸嘢也是一绝,还有白心的番石榴、葡萄和沙梨子,小萝卜也好吃。
但雷栗都没听过这些水果。
可能这个朝代有,但是交通不便,没有传到三里村。
至于小白萝卜……
“萝卜那么小你就想吃了?就不能等长大了吃大的?”
雷栗一脸败家玩意儿的谴责。
周毅就没好意思说,因为小的白萝卜比大的脆,更好吃,最后就只腌了大白萝卜做酸,虽然没有辣椒差点,但生津开胃,也挺好吃的。
“龙眼什么时候熟啊?”
周毅回来的路上,看见附近有龙眼树,没有人打理,但也缀了满枝的果实,一串串一簇簇的。
“差不多能吃了。”
雷栗也瞟了眼龙眼树,“不过这山里的龙眼没人浇肥,不太甜,你要想吃现在就能摘,过段时间就给鸟吃没了。”
“那我去摘一些。”
周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雷栗,有些眼巴巴的,“我不太会挑,你摘吧,你摘的比较甜。”
雷栗倒不觉得自己摘的就甜,但周毅需要他的感觉,让他心里挺开心的,而且周毅虽然大多时候看起来很蠢,偶尔还是挺机灵的,还会避嫌。
比如说,刚刚当着青哥儿的面扔掉了他的李子,把青哥儿气得一句话没说,穿了鞋子就跑了。
雷栗根据经验摘了几把大的龙眼,周毅吃了一个就觉得甜,多汁饱满,连连感叹真是什么都会,连水果也挑得这么好。
说来也奇怪。
周毅挑菜和肉挺拿手的,但挑水果就不太行,全凭颜值,哪个好看就挑哪个,跟开盲盒一样。
回去的路上遇到棵野茶,薅了几个茶泡,也是甜甜的。
雷栗还去摘了一把野枸杞的嫩叶,今晚的食谱就有了,李子酸笋鸭和枸杞蛋花汤,还有饭后水果龙眼和李子。
入夜。
周毅躺在床上,觉得这几天挺充实的,晒稻谷、上山进货,吃得也好,有肉有菜还有大白饭,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了。
但又感觉少了点什么。
思来想去,直到雷栗吹了油灯,也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觉,他才忽然想了起来
他跟雷栗很久都没有亲嘴了。
在家里时,雷栗动不动就要调侃他,晚上就拿着生娃娃的由头,扒他的裤子、摸他的上上下下,捏着他的下巴,很强硬地要跟他亲嘴。
亲完了还笑,说他亲个嘴也能脸红耳朵红。
有时候雷栗不高兴了,就爱翻旧账,说他还欠多少个亲嘴没还,然后就骑在他身上,亲个三四五六遍。
最后也不起开。
八爪鱼一样巴在他身上,把他当陪睡玩偶一样抱,睡热了就一脚把他踹开。
好有几次,周毅睡到一半,就是这么掉下床的,又敢怒不敢言,最后也是自己默默地爬上床睡觉。
但自从去县城开店,他俩好像就没亲过了。
白天一直在忙活,人多眼杂,也很累,没空去亲,晚上因为店面小,只能和爹娘挤在一间房里睡。
两张竹席往地上一铺就是床。
凉凉的。
硬硬的。
当着爹娘的面,雷栗没好意思调戏周毅,也不好意思压过来亲嘴。
周毅睡眠本来就好,没有雷栗打扰,加上干活太累,几乎是沾床就睡了,连给雷栗半夜突袭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
他俩快一个月没有亲过嘴了。
这对周毅来说,应该是好事的,因为雷栗每次亲嘴都咬得他嘴巴很疼,跟小老虎吃肉一样。
但他莫名地……
有点空落。
窗外的月亮很大。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照得屋里也有淡淡的光亮,两人的距离又近,周毅伸手就能揽住雷栗的身体,甚至能看见他后颈上小小的棕色的痣。
雷栗说周毅后背也有颗小痣。
周毅看不到那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雷栗喜欢咬那颗痣在的皮肉,用尖尖的牙磨着,还故意笑着问他,
“相公,疼么?”
不太疼。
反而有点痒。
周毅皮糙肉厚也实话实话,就被雷栗很故意地狠很咬了一口。
这回是真疼。
他怀疑都出血了。
雷栗就哈哈大笑,然后心满意足地睡觉,像是真把周毅当睡前宠物了,不逗弄一下逗高兴了,晚上都睡不着。
但这几天雷栗晚上都没有逗弄他了,也不怎么说话。
感觉怪怪的。
周毅发誓他真没有受虐狂的倾向,就是雷栗突然变了,他心里有点不踏实。
“雷栗。”
“嗯?”
“你想……”
周毅顿了顿,“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不睡觉又问这种无聊问题,是不是想挨打。”
“……”
被训了。
周毅心情诡异地愉悦了一点。
他看着雷栗披散的头发,也是乌黑,但不算很顺滑,可能是平常干活晒多了,保养也不太仔细,就有点粗糙。
但挺长的。
长到后背中央,能扎成一个高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英姿飒爽的。
“雷栗。”
“又干嘛?”
“你想亲嘴吗?”
“……”
周毅凑过去了一点,问他,“你想亲嘴吗?”
“……”
雷栗转过身,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看得周毅都有点心慌了,怕自己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刚想道歉。
雷栗倏然贴近,捏着周毅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第59章 058.巫山云雨,一响贪欢
短暂。
而深入的吻。
夜里色,雷栗微微喘息,墨色的眼瞳像有星子明灭不定。
“为什么突然想亲嘴?”
“因为很久没亲了。”
“只是想亲嘴……才跟我亲的?”
“嗯。”
周毅点了点头,木钝的脑子听不出雷栗的停顿,夜色里也瞧不清雷栗的神色,想了想又补充说,
“想亲你。”
“你不想跟我亲吗?”
周毅的情绪直白而微微疑惑,像是不明白雷栗为什么会这么问,明明他亲自己都是想亲就亲的。
“周毅。”
“嗯?”
“你知道我是谁么?”
“雷栗……”
周毅话音未落。
雷栗就又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来,身子压在周毅身上,吻得更深,更重,纠缠的舌头像会咬人的蟒。
良久。
周毅都有些呼吸不过来,听见压在他身上的雷栗喘息着问,
“周毅……”
“跟我生娃娃么?”
周毅的脸瞬间红到耳朵,张了张嘴,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
“什么?”
“我不会和哥儿做那些……成亲夜的事情,我没学过……”
“学?”
雷栗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知道流程,而不是不想和他做。
下意识脸红了一下,又忍不住笑话他,“你一个汉子都不知道?亏你看了那么多杂书,连怎么生娃娃这种大事都不晓得……”
“那不是……”
周毅脸热支吾,“不是小黄书吗?正经人一般都不看小黄书吧……”
“你倒是太正经。”
雷栗哼了声,又捏着周毅的下巴亲了一口,说,“等我一下。”
“好。”
周毅看着雷栗从自己身上离开,到床尾打开柜子,拿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递给他,接过一看。
是一个小罐子。
“这是什么?”
“脂膏。”
周毅忽然秒懂了它是用来做什么的,跟现代润滑剂一样。
周毅耳热脸臊,打开它也不是,不打开也不是,吞吞吐吐的,“你……你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朱珠儿给我的。”
雷栗坐到周毅身上,二话不说就开始解自己的里衣带子,干脆利落地脱下,就是白得发光的一片。
两颗红色晃眼。
一点红痣勾人。
“咕咚”
周毅吞了吞口水。
他生出一点退缩的犹豫来,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再缓一缓,等再接触一段时间再做这种会出人命的事……
但箭在弦上。
说不发的话雷栗大概会埋了他。
周毅也有点唾弃自己,二十八岁的人了,第一次谈恋爱还像个毛头小子,莽莽撞撞又畏畏缩缩的。
但刚才问雷栗想不想亲嘴,就差不多是他勇气的极限了。
还是因为有点呆,嘴比脑子快,真被亲时才后知后觉地害臊脸红,真做的话……
“光看我做什么?”
雷栗压下来,捏着周毅的双颊,眯起眼盯他的眼睛,“都这份上了,不想死就别跟我说你又后悔不想要了,我还不想年纪轻轻的当寡夫。”
“咕咚”
周毅这次是怕的吞口水,连摇了摇头,“没后悔,迟早也是要做的……不过,怎、怎么做?会疼吗?”
“你听我的就不疼……”
“我……”
我是问你会不会疼,不是我……
周毅话没出口,就被雷栗扣着后颈吻住了,呼吸纠缠。
月色皎洁。
屋外的鸣虫今夜叫得欢快,似乎也贪这一响的欢……
七月。
谁说就一定是仲夏呢?
春天无时不在……
雷栗难得地晚起。
雷大山和柳叶儿夜里睡得沉,不知道昨晚上家里的灶房烧了一回水,知道自家哥儿起晚了,还高兴他会睡懒觉了。
雷栗这么多年一直忙忙碌碌的,起得比他们早,睡得比他们晚,家里的活他都抢着干,还去外头找工赚银子。
雷大山和柳叶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偏偏他们一个体弱,一个留了病根,都帮不太上什么忙。
现在好了。
有周毅帮着,栗哥儿都学会偷懒了,周毅还端饭进去喂给栗哥儿,啧啧,这哥婿真是捡对了。
感情这么好,应该很快就有孙子孙女了吧……?
虽然但是。
事实并没有雷大山和柳叶儿想的那么温馨,看见周毅特意端早饭进来,还想喂他,雷栗翻了个白眼。
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周毅,“我只是睡晚了,不是手断了。”
“但是……”
周毅耳朵又红了起来,“昨晚不是做得有点过头吗……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我看别人照顾人都是这样的。”
他战友说过,他女朋友来月经都很痛苦,有时候疼得都下不来床,嘴唇都白了,也吃不了东西,他就守在床边喂她吃。
每个月来一次的月经都这么可怕,雷栗第一次做这种应该更难受吧?
周毅不太懂经痛的概念,也不懂哥儿和女人第一次经历这种到底伤不伤身体,总之,仔细小心地照顾准没错。
“我没事。”
雷栗心里挺受用周毅对自己的关心照顾的,但感情上又受不了他这么腻歪,就是做了几次爱,又不是断胳膊断腿,至于吗?
之前也是。
为了猎野猪他扭伤了脚,虽然肿得是高了点, 看起来是有点可怕,但敷点药养几天不就好了?
周毅还硬是要背他回来,硬要亲自给他上药换药。
明明这么多年他受伤了都是自己上药换药的,他早习惯了,随便包一下,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干活上山。
突然就被当成了脆弱的小花小草,就挺……
挺尴尬的。
充满不适的别扭感。
“我又不是柳小草和朱珠儿那种娇弱的要人照顾的哥儿,没必要这样,我自己也能吃。”
雷栗把碗拿过来。
手臂和腰背有些酸痛,但可以忽略,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身体有疼痛感,仿佛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但你身体不舒服。”
周毅又把碗拿过来,正色说,“不是娇弱的哥儿才能被人照顾,每一个生病的人就算是没有生病,平常时也有被人照顾的权利。”
“你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有什么活要干你就告诉我,想吃什么也跟我说。”
“我会做的就给你做,不会做的我就去买,花的钱就当是提前预支了……你应该会给我一点零花钱吧?”
雷栗睨了看他喂过来的粥,虽然有点不适应,还是勉强张嘴喝了口,听到他的话,就故意道,
“我要说不给呢?”
“……一个月十文钱也不行吗?”
“不行。”
“可是我一天给你挣了两三两啊,虽然是我们一起挣的,但多少我也有一点工钱在里面吧……”
周毅窝窝囊囊地理论,边给他喂粥,“我觉得十文钱不多了,而且也是花在你身上的。”
“不花我身上你想花谁身上?”
雷栗凉凉瞟他一眼,“外头漂亮的哥儿和小姑娘?知道你能赚银子,村里上赶着嫁给你的可不少。”
“我没想给别人花。”
周毅真是冤枉。
那天他去给苗夫郎送钱,顺道问了一下苗夫郎跟雷栗说了什么话,为什么雷栗那几天突然阴阳怪气的。
苗夫郎就原原本本地说了。
【你家不是开了店么?】
【村里的三六子瞧见你家生意好,就跟他娘说了,他娘又传回村里,村里有人知道我来给你们店送菌菇,也来问我你们生意是不是很好】
【我就说不晓得,我就是送菌菇的,但他们不信……】
【过两天我就听有人嘀咕什么雷家什么亲事,觉得应该是惦记上……哎呀,反正你和栗哥儿感情好,他们就是想嫁哥儿女孩进来赚厚礼金,也是白算计】
周毅听完的第一反应
什么?!
有人要给雷栗找老婆?!
周毅心想,难道这里是一妻一夫制吗?一个人有一个老婆和一个丈夫?雷栗真再娶了,他……他是算大的还是小的?
回到家,被雷大山瞪了,又听完柳叶儿的叙述的周毅
啊??
是想给我找??
他可是雷家最没有地位的,连只能下蛋的母鸡都比他高,怎么会有人惦记上他了呢??
周毅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思了,但现在一听雷栗这话,他忽然,好像,明白雷栗为什么会阴阳怪气了。
“你是吃醋了吗?”
周毅眨了眨眼,很认真地问雷栗。
雷栗白他一眼,“我是你夫郎,我不该吃醋吗?难不成你看不出来村里那些小哥儿小姑娘对你抛媚眼?”
“啊?”
周毅有点震惊,“有吗?什么时候?”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没有?”
雷栗都不知道他是真傻假傻,“青哥儿都快问你要不要娶他了,人家说去山里摘李子,你还巴巴地真过去摘李子。”
“谁进山不穿鞋子故意晃脚丫子?”
“青哥儿那双脚都白的发光了,一看就是专门洗过了,手上还沾着水,亮晶晶的,他勾引你看不出来?”
“啊?!”
周毅大为震惊,“我还以为他讨厌我,喜欢你呢……我说他怎么不穿鞋,也不怕蚊子咬……”
顿了顿,他又很疑惑地问,“他想勾引我为什么要给我吃那么酸的李子?他真的不是在勾引你吗?”
他还寻思。
这小孩才几岁啊,就懂雄竞了,可惜雷栗眼里只有钱,看不上他没人要的李子……
第60章 059.“是因为喜欢才想和你……”
“你以为青哥儿……喜欢我?”
“不是吗?”
周毅不明所以,“之前在村里他看到我都是远远跑开,但你一回来他就找你,一口一个雷哥,叫得那么甜……”
雷栗顿时哈哈大笑。
忽然觉得周毅迟钝些也没什么不好了,再多人觊觎他又怎么样?青哥儿再娇俏漂亮又如何?
抛的媚眼全给了瞎子看。
不。
是傻子。
青哥儿明示暗示,周毅听不出来,青哥儿欲擒故纵,周毅看不出来;上门提亲的媒人婆子周毅不理会,煽风点火的桂夫郎,周毅伸脚绊倒人家。
换了其他的汉子被这么甜枪蜜炮地对着,难免不会见异思迁,心生动摇。
雷栗觉得自己要是汉子,有银子了发达了,自己也想多娶几个娇俏温柔的哥儿,就像柳小草朱珠儿那样的。
他这种狗脾气……
大概只有周毅受得了他了吧?
“相公。”
“……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
雷栗难得想温柔点,一听这话,好像他又在找茬玩弄周毅的样子,顿时不高兴了,“你是我相公,我叫你一下怎么了?”
“倒没怎么……”
周毅窝窝囊囊道,“只是你一般叫我相公都没好事,不是我做错事了,就是你觉得我又做错事了……”
虽然事实上他并没有做错。
但雷栗说他错了,他就是错了,犯错就得被雷栗罚……罚亲嘴或者扣钱。
“本来你就不给我多少零花钱,你还找理由扣掉,说‘原本想给你几文钱当奖励的,谁叫你又不听话’,就又不给我了。”
周毅也忍不住有点抱怨,“我什么时候不听你话了?你每一句话我都听了,马上去做了,没有一次拖延的。”
在县城开店,雷大山和柳叶儿还没来的那几天,饭菜是周毅做的,碗是周毅洗的,连雷栗的衣服,包括亵裤都是周毅洗了晾的,晚上又再收回去叠起来。
眼睛一睁一闭,就没有一刻闲下来过,但钱没有一文进他的口袋的。
雷栗原本挺理直气壮的,因为心情好,又听周毅这么一说,忽然也生出了一点心虚愧疚来。
“成吧。”
雷栗难得善心大发,说,“那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我……”
周毅想了想,“你以后每个月都给我十……二十文零花钱,不能找任何理由扣掉,也不能拖欠,说下个月下下个月再给。”
“行。”
雷栗点点头,二十文钱一个月,就当再养一只小狗了。
“你以后吃醋或者生气了,就直接跟我说原因,不能自己憋着,也不能阴阳怪气,拐着弯骂我。”
“也行吧。”
雷栗心想,他阴阳怪气骂周毅,周毅还不一定能听出来呢,这答应了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反正最终解释权在雷栗这里。
“还有……”
周毅想了想,想不出来了,就摇摇头说,“没了,就这两条……对了,以后要是有孩子,孩子的名字你不能自己决定,我也要有表决权。”
“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能跟给小牛起名大壮,叫两只小狗黑白双煞一样,自己就定了名字,起码我和爹娘里面有两个人都同意。”
周毅正色强调,“我说真的,给孩子起名字是大事,你不能那么草率,特别是不能叫雷壮雷美雷强……”
雷栗故意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想给娃娃叫雷美雷强?哥儿和女孩漂亮又强壮,汉子强壮有力气,这名字多好。”
“……你认真的吗?”
“当然。”
“……”
周毅张了张嘴,又窝囊地闭上,但想想自家崽叫雷强这么土的名字,还是试图劝阻他,
“不然多想几个名字,让孩子自己抓,抓到什么就叫什么,顺从天意……怎么样?”
“嗯……”
雷栗故意装出苦恼的样子,见周毅一脸期待忐忑的表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成吧,叫什么都看娃娃自己,你可不能偷偷把名字换成你喜欢的。”
因为他自己要换。
“当然。”
周毅傻白甜地点头,打算到时候多起几个有意头的,把这几个土名字的概率拉低。
雷栗又问:“你没其他想要的了?”
“没有了。”
周毅认真摇头,说了这么多话,一碗粥也喂完了,正打算出去再盛一碗,胳膊就被雷栗拉住了。
“你不想让我做点你喜欢的?”
“什么我喜欢的?”
“这种啊……”
雷栗伸出舌头,手指圈起来做了个动作,坏笑的眼撩向他的某处,满是戏谑,又莫名勾人。
“昨晚你不是很喜欢吗?”
“昨……”
周毅先是茫然,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臊,遮住条件反射兴奋了的某处,说话也磕巴了,
“昨、昨晚不是才做吗?这么快就……不太好吧?你身体也没有恢复,过两天再说吧……”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可是……”
周毅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雷栗捏住他的下巴堵住了他的嘴巴,勾了一个长长的吻。
雷栗喘息着,坐在了周毅的腿上,一双眼笑着睨他。
“明儿就回县城了,不趁今天多做点,回了店里,晚上跟爹娘一间屋,你还好意思跟我生娃娃么?”
“不、不好意思……”
“那现在就闭嘴,看着我做,嗯?”
“嗯、嗯……”
一个早上没有出房间。
下午雷栗也难得赖在了床上,没有出去做活。
而周毅进进出出的,一会儿洗了李子剥了龙眼端进来,一会儿又进来送水,一会儿问雷栗今晚想吃什么……
晃得雷栗都烦了,说要吃枸杞叶,打发周毅进山里采。
周毅没去。
“苗夫郎下午也进山里,我托了他帮我带一把,还叫他带上小宝今晚来家里吃饭,你不是喜欢小宝吗?”
“我喜欢小宝你就带小宝来?”
“对啊。”
“那我还喜欢银子。”
“我不是每天都在给你赚银子吗?现在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我逗你的。”
雷栗坏笑了笑,又忽然问他,“周毅,你之前不肯跟我洞房,怎么昨夜又忽然肯了?”
“因为……”
周毅耳朵红了,“因为喜欢你,所以可以进行下一步。”
“喜欢我才和我……”
雷栗的脸也有点热了,别开眼道,“我还以为你是哄我高兴,昨夜才说喜欢我的……你真喜欢我?”
“嗯。”
周毅轻声道,“真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你,我不会和你做……做那种事。”
“要是你喜欢上别人,也跟他做这种事?”
“当然不会。”
周毅摇了摇头,严色说,“我已经有你了,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更不可能跟别人上床,你不用因为这种原因吃醋或者乱想。”
雷栗自然知道他不会,连别人抛媚眼都看不出来的家伙,怎么跟哥儿上床还是他教的,他能乱搞个鬼。
但他就喜欢刁难周毅。
“你发誓。”
“?”
周毅想了想,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我要是有一点想劈腿出轨,背叛雷栗的念头,我就一辈子阳痿,变成乞丐一辈子要饭。”
“我信你了。”
雷栗就是再口嗨,也不敢发这么毒的誓,因为他不想变成穷乞丐。
不对。
雷栗眯了眯眼睛,“那你之前不肯跟我做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还跟我亲嘴?臭流氓。”
“???”
周毅目瞪口呆。
“你之前也没有给我反抗的机会啊,你不是抓着我的……说要阉掉,就是捏着我的脖子,说不给亲就杀了我,我怎么就成流氓了?”
难道不是雷栗是土匪吗?还是强抢民男,不给就死的那种土匪。
“还有……”
周毅有点忸怩,“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就是……只是当朋友的那种喜欢,没有达到能交往结婚的那种……”
“而且你之前总想和我做,只是因为想和我生孩子,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我才拒绝你。”
“我不想因为“要有个孩子”,所以我们就生个孩子,而是因为爱和期待……你应该是喜欢我才和我做的吧?”
周毅有点狐疑。
“当然啊。”
雷栗脱口而出,周毅又听话又能赚钱,亲起嘴爽,做起来也爽,感觉很快就能怀上,他不喜欢才怪。
他又问,“若是我只能生一个娃娃,还是哥儿怎么办?”
“哥儿就哥儿啊。”
周毅说,“只要是我们俩的孩子,我都喜欢。”
顿了顿,声音小了不少,“你要是喜欢上别人,跟别人生了孩子,你就直接告诉我,不要骗我是捡的,行不行?”
“……?”
雷栗听着也有点懵,虽然他是莽了点,不讲理了点,没素质了点,也不至于跟别人……这也说不定。
万一他以后遇上比周毅合他心意的怎么办?
话还是不要说太早了。
雷栗想了想,点头说,“行,以后我和别人生孩子了,我会通知你的,你记得月子饭给我做好吃点。”
周毅:“???”
不是,你真想和别人生啊???
周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嗯。
生气了半个小时。
到了饭点,又屁颠屁颠地去做饭,特地买了雷栗喜欢的鸡胗和鱼头,做了沙姜盐焗鸡胗和枸杞叶鱼头汤。
连小菜也是雷栗喜欢的凉拌木耳,少油不加辣养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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