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有点暴力,暴力强吻
镇上离三里河村不远不近,四五公里,路线简单平坦。
去县里就不一样了。
不说长度是去镇上的近两倍,路也是蜿蜒曲折盘旋迂回的,说是百步九折萦岩峦也不为过。
若是从天上看俯视,简直像条被人扭了成麻花的巨蛇从山林之间穿过,方向感好的走一遭也要晕几晕。
周毅看得挺感慨的,在现代,他的老家也是这样山路十八弯。
村子是依山傍水的,路也是依山傍水,遇上暴雨还可能发生泥石流堵住道路,或者形成小瀑布溅湿路上的行人。
不过他上高中的时候,国家的基建搞得如火如荼,水泥路已经修到了他老家,装了一路明亮的路灯。
在退伍之前,他还听说镇上已经通了高铁。
周毅还想回老家看看,没想到出了车祸,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走上了这条跟老家相似的路。
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也有泥石流。
当然。
泥石流是小概率事件,更可能走着走着,路上就蹿出一条蛇。
花草蛇没什么,金环蛇银环蛇那就不好了,这俩可是剧毒的,还有竹叶青,这山路上是有竹林的。
正想着,牛车突然停了,周毅问,“怎么了?忘拿东西了?”
“不是。”
雷栗眼睛紧紧盯着前下方,手里拿了把草刀就蹿了出去,边说,“你在车上等着,我去抓条蛇。”
“什么蛇?”
“一条大草蛇。”
雷栗说着,一个猛虎前扑,眼疾手快地砍在了那条大草蛇颈后,霎时间鲜血飞溅,蛇身癫狂扭曲。
雷栗目色如鹰,一手捏着蛇的身躯,一手将草刀一横,猛地拍扁了蛇头,然后一脚把烂掉的蛇头踢到草丛里。
“比我手臂还长的大草蛇。”
雷栗举着扭曲的蛇身,转过身来举给周毅看,脸上笑容灿烂,“县里的地主老爷或是酒楼会有人要,蛇汤可补了,价钱也高,还能将蛇胆拆出来卖给药铺。”
蛇头与身躯断裂处往外溢着血。
雷栗的体格随雷大山,肤色却随柳叶儿,干了这么多年农活,日日晒大太阳,也依然比寻常人白一个度。
可猩红的血溅在他的脸上。
血珠从他笑的眼尾,咧开的嘴,慢慢地滴流下来,像极了刚杀了人又举着带血人头,笑得欢快的病娇变态。
周毅知道为什么村里人把雷栗杀人的事说得绘声绘色了,光看他现在,杀条蛇轻松写意的,很难想象不出杀人什么样。
但周毅觉得,雷栗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也不是那种暴戾性格的人。
……虽然是有点暴力。
总暴力强吻。
“你出手真利落,观察力也好,那条蛇刚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你就发现了,我都没有看见。”
周毅心想,如果他在现代当教官的时候,遇到雷栗这种新兵就好了,就算不是当狙击手的苗子,也肯定是个能拿格斗比赛冠军的人才。
“你没在我们这种山路走过,这路上的蛇可多了,五个来回就能碰见两三条。”
滴在脸上的血凝了。
有些痒。
雷栗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血,抓着蛇跳到车上,用跟绳子把蛇绑好了,收到背篓里,边说,
“现在还是早晨,出来的蛇不多,要是中午出来的就更多一些,这些蛇爱晒太阳,还爱乱蹿。”
“这是春天的时候,到了夏天秋天,太阳大了晒得很,蛇就不爱中午出来,爱傍晚晚上出来抓东西吃。”
“不过我也不敢在傍晚和夜里走山路,可能会碰见山匪流氓。”
雷栗又坐在车前面赶牛车。
这头健壮的牛是村长家的老牛生的最后一胎,老牛死了,它就子承母业,为村长家耕田赶货拉车。
看起来走得慢悠悠的,但很平稳,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县上。
“走夜路确实不安全。”
周毅点点头。
不说人为灾祸,晚上的自然事故也挺多的,又没有手电筒和路灯照明,视线不清晰,就容易走岔路,或者摔进路边的深谷河流里。
死了可能都找不到全尸。
“这条路是谁修的?”
“一开始是官府要修的,但后来听说上一个县老爷吞了很多银子,路修得坑坑洼洼不七不八的。”
雷栗说,“镇上的几个村子就商量,每个人村都出些人来修路,说修好路才能更好去县上买卖东西,送孩子念书。”
“几个村干了大半年,才慢慢把路修成这个样子,走这条路的人也要常常修护好,把杂草石子什么的弄干净。”
“不过你看。”
雷栗指了指前面。
这片路显然鲜少人打理,路边一块长了片挺妖娆茂盛的鬼针草,枝叶都快伸到路中央了,还有些藤蔓爬到路面上。
“这就是有些人从这里过,又偷懒不修,才让杂草长成这鬼样子。”
雷栗说着拿着草刀跳下车来,又招呼周毅,“你去拔掉那些藤子,我把这些鬼针草给砍了。”
周毅应了声,也跳下来去拔草。
把路面清理干净了,两个人才又上牛车,继续赶路,走了没一会儿,碰见了另外的几辆牛车。
雷栗瞧了眼,都不是三里河村的,四里河村的有两辆,五里河村一辆,柳家塘的有一辆,是有牛车的人家送人去县里赚车钱。
“这些就是老从这路过,又偷懒不清理杂草的人,那些勤快的一看人家都不干,慢慢的自己也不想干了。”
雷栗有些愤愤然。
周毅安慰他,“路是大家的,爱护公物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他们缺德是他们的事,咱问心无愧就好。”
“就是不想便宜了他们。”
雷栗撇了撇嘴。
他不太想理那些人。
但那些人都是隔壁几个村的,也有不少人认识他,多嘴的见了他,就扭头跟村里人嘀嘀咕咕。
“就是那个杀神……”
“四里河村的那个无赖就是他杀的,哎哟,婶子骗你做什么,你看他脸上还有血,说不定刚刚也……”
“还是个哥儿哩……”
雷栗习以为常懒得理会,被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还是赶路去县里卖货要紧。
蛇肉放久了不新鲜了。
周毅也没说话,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人,他人高马大,脸上有块疤,还跟雷栗做一辆牛车,吓得那些人慢慢就不敢吱声了。
等雷栗架着牛车过去了,那些人才又嘀咕喧闹起来。
“那汉子是谁?看着可凶,像也杀过人的……”
牛车走远了。
周毅忽然拍拍雷栗的肩膀,“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控制不了别人说什么,好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嘴里不留德的人,也留不住什么财。”
“我晓得。”
雷栗点点头,“我也没把他们放在心里,又不是我爹我娘,管他们呢……不过,作为我的相公,你这时候不是应该亲我的嘴么?拍我肩头做什么。”
“我是在安慰你。”
“我要亲嘴那种,不要拍肩膀这种。”
“我只会这种。”
“你学啊,现在就学。”
雷栗毫不客气地说,“以后安慰我不准拍我肩头,我娘说拍人肩膀会漏财,你以后就亲我嘴懂吧?”
“你这叫歪理邪说。”
“不亲自家夫郎的相公,也留不住什么财。”
“……我不信。”
雷栗直接捏着周毅的下巴亲了一口,“你不信也得信。”
“……”
周毅看着他的手,沉默了下道,“你手上还有蛇血。”
“哦,忘了血没干了。”
周毅下巴已经多了俩浅红色印子了。
进县里之前,两人寻了条小溪把脸上的血给洗了,雷栗带了件备用的外衫,也把那件带血的给换掉了。
县不是镇。
镇是几个村子的贸易点,后来慢慢聚集成了一个较大的居民区。
县是有城墙的。
虽然不算太高,但对于雷栗这些没见过世面没出过县的土包子来说,已经算是很宏伟庞大了。
城口有卫兵检查。
但不严格,问了句进城干什么的,交两文钱的进城费就可以通行了,只有在特殊时期才会盘问和检查。
看到那些士兵,周毅也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还没有户籍。
户籍是要到官府里去办,并且在官家档案里留下记录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周毅还是个黑户。
平时不打紧,一遇到徭役赋税,黑户可是会被罚的,轻了罚钱,重了拉去服役开荒,就成了官府的免费劳动力,很难脱身了。
“带你进县里就是办这事的。”
雷栗瞟了眼周毅,“你原先的户籍丢了,又拿不出证实身份的东西,所以你入赘给我,户籍就要落在我们家上。”
“我是要给你打包票的,你要犯了事,就会牵连到我和爹娘,说不准还会害了三里河村。”
“所以你犯过事瞒着我的,趁现在赶紧说了,我给你想办法。”
周毅摇头正色道,“放心,我是守法公民,以前没犯过法,以后也不会。”
“没有最好,以后也别犯事,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当然。”
周毅点点头。
“等我们去交了药材这些货,送了野菜,再去县衙里给你办,办户籍很快的,交了银钱疏通,回家前就能办好。”
第22章 022.鸡……不怕不行啊
县城不止有城墙和国家强制力,还有了区域划分。
县衙和县军部所在的行政区,地主贵人居住的院宅区,平民居住的平房住宅区,边界线略有模糊的商业区,以及绿化。
虽然在周毅看起来,这大概也算不上绿化,因为它并不是现代那样的整齐有规划,品种也参差不齐。
让周毅想到了读过的高中,不知道是谁弄的绿化,白色百里香里夹着红色玫瑰花,紫色三角梅从人行道横穿,还形成了一道拱门,被周毅当时的同学笑称为大型狗门。
但县城的植物也有自己的特点。
这些大街小巷里的开花本草或乔木,贯穿在百姓的生活,点缀在饮食、生活用品、衣裳绣样,让贫苦而落后的土地也多了点诗意。
这是大自然与人类文明结合的诗意。
而在这样的粗糙文明里,偌大的县城抵得上三十几个镇集,分布的只有不到一个巴掌数的药铺,比秀才还少。
人才珍贵。
大夫更贵。
所以曹大夫的药铺里,来抓药看诊的人还挺多的。
雷栗没有走前门,熟门熟路地走到药铺的后门,大力拍了拍,就有人从里头应声,“来了来了,是栗哥儿吗?”
“是我!我来送草药了贵哥!”
雷栗扬声应了,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不算高大,但面相敦厚老实的汉子,咧嘴笑了笑,
“今儿来得有些晚啊,又在路上处理杂草了?哎,我嗅到你身上还有点子血腥气,像蛇的,你抓了条蛇?”
“抓了条大草蛇,有五斤重呢,等会我把蛇胆剖出来,你们药铺要不要?不要我就给别人泡酒。”
“自然是要的,我爹有个病人生的病怪,正想找个蛇胆配药呢,可惜不是毒蛇,要是银环蛇那种的胆子才更好呢!”
曹贵哥说了,又瞧向周毅,“这是……你找的长工?”
“我哪有那个银子找长工。”
雷栗笑着说了,又拍了下周毅,“我相公周毅,半个月前刚成亲,亲事匆忙,没来得及跟贵哥和曹大夫说。”
周毅点了点头,“贵哥好。”
“好好好……”
曹贵哥笑着点点头,但神色有点犹疑地看了雷栗一眼。
见雷栗大咧咧地抬了下巴,显然对这相公很满意,才又笑了笑,“县城远,哪能有什么事就让你跑一趟啊。”
“就是送药也是三个月才来一回……这次的药齐了吧?”
“齐了。”
雷栗说,“我往山里深了些找,运气好,都找到了,金不换也给你们弄了好些棵,还有几棵山赤芝,不过年份不是很远,就是一般药效。”
“也用不上年份久的,就是这些一般的赤芝人参,也只有地主贵人买回去养身体的,常人一听价钱就怕了。”
“也是。”
雷栗点点头,跟周毅一起搬下几个背篓,和曹贵哥三个人一块搬进屋里去。
从一个背篓里拿出一篮野菜,洒了水,受了颠簸也正新鲜,“我爹娘给贵哥和曹大夫摘的,等四五月里有了鲜笋,我也给你们带过来。”
“成,我爹就好这一口。”
曹贵哥收好了野菜,又清点了背篓里的所有药材,见有些没在采集单上的雷栗也带来了,有些欣喜。
“这几味正好用完了,养肝草、金银花和三妹木……正想让你下回带来,这倒是省事了。”
“上回都是去年送的了,我猜想应该快没了。”
雷栗说着,接过来曹贵哥给的钱袋子,当着面数清了数儿,就笑着说,“运气好,跟我相公碰见了棵山淮山,曹大夫要不要?夏天正适合炖汤。”
“不巧了,我爹昨天刚买了一根,还没吃完,你去集市卖了吧。”
“成。”
雷栗点点头,跟曹贵哥对好了下回需要带什么草药,又剖了蛇胆给他,拿着几个背篓,就跟周毅回了牛车。
牛车慢悠悠的。
周毅看了看周围环境,从热闹的街市走到了平房区,“去找朱大户?”
“对。”
雷栗说,“朱大户搬到了县城就不做杀猪生意了,他哥儿婿是个念过书,算数又好,在县城给地主老爷做了账房。”
“虽然账房先生没秀才老爷好听,但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呢,他哥婿不是木头疙瘩,考功名不成就转行了。”
读书人少。
在小县城里的秀才就更少了。
一个秀才底下就能免三十亩的田税,还能见官不跪,所以很多秀才都傲才视物,最后流落到饿死的地步。
雷栗偶尔也羡慕过那些念过书的,寻起工来比他们容易多了,银子挣得也多,还不怎么辛苦。
“我们挖药送药的也不错,虽然辛苦了些,但报酬可观……我刚刚看你满意的表情,工资应该是比较高的吧?”
周毅不太清楚这里的物价,但他知道药自古就贵。
就算是现代,在医保已经覆盖了很多病的情况下,依然有人一进医院就倾家荡产,费时费力还治不好。
“是还行。”
雷栗点点头,但没有细说,他刚一出曹家药铺的门就马上仔细地把钱袋子藏进了里衣的口袋里。
口袋上还有绳子绑紧,雷栗是走是跑,还是旋转跳跃,钱都掉不出来,更别说被小偷偷走了。
牛车到一户人家停下。
雷栗去敲门,边报上名字,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是一个白嫩秀气的夫郎,他梳着已经成亲了的发髻,衣衫是娇艳的淡粉色,脸上眉心处有颗显眼的红痣。
“栗哥儿,你又来啦。”
朱夫郎对雷栗笑了笑,略有点怯生地看了周毅一眼,“他是……你的相公吗?”
“还是你眼神好,贵哥刚都没看出来,我刚入赘娶回来的相公哈哈。”
雷栗用力拍了拍周毅的胸口,拍得周毅胸口一痛,感觉受到了内伤,“我相公咋样?模样好吧?”
“模样……”
朱夫郞看着比雷栗还高大,脸上有道丑疤的周毅,艰难地说出了违心的话,“模样挺好的……”
“行了,不用跟我讲假话,你喜欢你相公那样的嘛,白白瘦瘦的,跟个小白……跟个读书人似的。”
雷栗满意地瞅着周毅,“我就喜欢这款的,壮实,带劲,亲起嘴来爽得很。”
周毅:“……你好。”
他觉得雷栗有点点像开车。
“……栗相公好。”
朱夫郞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清秀的脸倏然红了点,嗔了眼雷栗,“嘴巴没把门……快进来,我爹正在里头做中饭呢,吃了再走吧。”
“成。”
雷栗把背篓里的野菜给他,“打个野菜汤,下火又清爽。”
又掏出那条蛇来,此时它被破开肚子取了胆和内脏,看起来血腥迷糊,朱夫郞一下就被吓到了。
“你胆子还是这么小哈哈哈哈……”
雷栗哈哈大笑,把牛车赶进了朱夫郞家的后院,跟周毅一块往里头去。
边喊道,“朱大户!朱大户!我给你带了条蛇,你要不要煮蛇汤?你不要等会我就拿去卖了啊!”
“又是蛇!你小子不是杀猪就是抓蛇的,真不晓得我是干肉贩的,还是你是干肉贩的,比我还莽。”
粗狂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胡子大汉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带血的菜刀。
这是朱大户。
周毅看了眼朱夫郞,又看了看朱大户,这要不说他俩是父子……光看这长相和身材真看不出来一点。
像东北大葱和南方小土豆,……或者说,像南方吃猫鼠和北方一只耳?
朱夫郞皱了皱眉头,“爹,你把衣服穿上,都瞧见胸毛了……有客人来还拿菜刀出来,也不怕吓着人。”
“嗨,爹杀猪的,管这些小事做什么?”
朱大户摆了摆手。
他粗眉大眼,常年杀猪染了血腥,眼神很凶戾,盯了周毅好一会儿,粗声粗气,“你小子娶了雷栗?”
“朱大户你好。”
周毅迎着他的目光,客气道,“我是周毅,雷栗的……相公,准确地说,我是入赘到雷栗家的。”
见他毫不避讳地说出入赘的事,朱大户哼了声,“入赘?当小白脸啊。你晓得雷栗以前做过什么的,现在是做什么,你就敢入赘到他家里?”
“我知道。”
“你真知道?”
朱大户挑眉看了眼雷栗。
雷栗点点头,“我全跟他讲了,你也不要摆这么模样,跟杀牲口一样,周毅对我还有用呢。”
周毅:“……”
你也跟说牲口一样。
雷栗想了想,又补充具体,“真挺有用的,他会认草药,挖草药又快又细致,还会做饭洗衣裳,哦,还会打几套拳,念过书。”
“你蒙我的吧?”
“我蒙你做什么?相公,打几套拳、背几个成语给他瞅瞅。”
“……”
周毅顿时有种小时候过年,要在亲戚跟头表演的错觉。
一套军体拳虎虎生威。
朱大户先是挑眉,然后赞赏,接着不解惊异,“他怎么能入赘给你?你拿刀架他脖子上要杀他了?”
“没有。”
雷栗轻松写意道,“他自个儿愿意的,我没拿刀,杀鸡用什么牛刀啊。”
朱大户一脸了然,目光瞟向周毅的下三路,“你劁猪,确实很有一手,鸡……不怕不行啊。”
第23章 023.他看上你了?
雷栗和周毅来之时,朱大户正在杀鸡,菜刀上滴着的猩红液体正是鸡血。
“来前不知道你家要吃鸡,不然给你带些沙姜印苏来,我相公的独家酱料,味道怪但是香得很。”
雷栗边处理鸡毛,边扭头说。
“嗨,下次再带嘛,反正你两三个月来一趟,要是没什么打紧的的事儿,夏天了我和珠哥儿去乡下找你也成。”
朱大户不在意道。
他是杀猪的,在县里镇上都算是比较能挣钱的那一批了,不说每天大鱼大肉,但也是吃过山珍海味见过世面的,没能理解到雷栗说的独家有多独家。
除了周毅,大概没人会用那种堪比鱼腥草和豆汁的怪味东西做酱。
对于不喜欢或没吃过的人来说,这些玩意儿真的很怪。
周毅在另一头处理那条草蛇,听到了他们的话,也点头说,
“前些天插秧的时候,我看见田里也有不少田螺,等过段时间田螺肥了多了,摘些假蒌紫苏一块炒了,也香。”
“要是有辣椒,辣炒田螺更好,跟鸭脚酸笋一起,还能做鸭脚煲。”
朱大户一听,凶悍的脸露出了同好的欣赏神色,“你对吃食也有研究?”
周毅摇摇头,“不算研究,就是会一些家常菜,祖辈传下来的做法,特别是田螺鸭脚煲,又辣又酸还开胃,下酒也是好菜,每年都有人好这口。”
朱大户好吃也好酒,一听就来劲了,眉开眼笑起来,显得那张凶戾脸莫名的“核善”。
“起先栗哥儿说你是念过书的,我还不信,现在听你说的这几样,我吃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过名儿。”
“下回来了,记得给我带些你说的假蒌酸笋来,还有田螺,我买一罐子好酒,咱爷俩喝上几杯。”
朱夫郎不太同意,将手里择的菜砸了一根到朱大户头上,“爹,人曹大夫不是说你不许喝酒了么?你还再喝酒,身子不要了?”
“二十多岁你小爹管我,四十多了到珠哥儿你管我……不晓得哪天两腿一蹬,人就没了,不趁活着多喝两口咋行?”
朱大户吹胡子瞪眼。
汉子和哥儿成亲,他俩的孩子就管汉子叫爹,管哥儿叫小爹。
朱珠儿哼了哼,“我还怀着你外孙呢,少说这些晦气话。”
“嗨,就说那么一嘴。”
朱大户摆了摆手。
雷栗注意到了关键词,看着朱珠儿,“外孙?珠哥儿,你有了?!”
“是啊。”
朱珠儿脸上有点红,“才怀了一月多,胎相还没稳呢,想着下回你来了再跟你讲……你做我孩子干爹不?”
“等你和周毅有了,我也做你家娃的干爹,要是一个哥儿一个汉子,还能做娃娃亲呢。”
雷栗幽幽地看了周毅一眼,把周毅看得脖子凉凉的,才说,“做你娃的干爹成,我和周毅……还不晓得啥时候才有呢。”
都是一个年纪的,柳小草有了,朱珠儿也有了,就他成亲最晚,周毅还不行,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想着,雷栗眼神更幽怨锐利了,凉凉地瞟着周毅脖子,又瞟他下面。
霸王硬上弓和干脆阉了的心反复横跳且愈加强烈。
得不到干脆阉了吧。
省得后头耐不住偷女人。
周毅:“……?”
怎么突然有杀气?
周毅跟雷栗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地低头,将切段清洗干净的蛇肉扔进瓦罐锅里,又放上些药材。
党参北芪。
鲜野淮山。
牛大夫说,药材也能炖汤做菜。
朱大户又是自己有十两银子就能拿九两吃饭的人,最大爱好就是研究吃法,所以雷栗会给他送些炖汤的药材。
但这时候,大部分百姓都没那么多食补意识,一个是因为药材昂贵,二是因为辨材识药的人少,还有买不起肉也没闲钱去研究。
只有少数人知道,但他们也不会去传播这些知识。
蛇汤香味慢慢传了出来。
朱大户凑到了瓦罐锅跟前闻,顿时眼前一亮,“这怎么比我做的要鲜甜许多,周毅,你咋做的?”
“蛇宰杀,去皮、头和内脏,药材浸泡洗净,鲜淮山去皮切块,也用清水浸泡着,我见有猪骨,就用了几块焯出泡沫装起备用。”
周毅说,“姜片和清水一同放进瓦罐里煮沸,除了淮山外,其余材料放进去大火煲沸转小火煲,再加入鲜淮山煲两刻钟,调入适量食盐关火。”
想了想,又说,“要是用鸡吊了高汤,放一点鸡汤进去也能提鲜,不过有人喜欢吃原滋原味,不爱放。”
朱大户感慨地摇摇头,“我刚还说你放药材就放那么一丁点,我以前都抓一把,有啥全放进去……”
朱珠儿幽幽看他爹,“难怪爹你以前煮的汤都是苦的……”
朱大户尴尬地哈哈了声,拍了拍雷栗转移话题,“栗哥儿真是有福气,会做饭还给自家夫郎做饭的汉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别人信佛门。
朱大户信饭门。
他自己就很喜欢做饭,养的他家朱珠儿一点也不会做,找的哥婿也不会,一家子就靠着他这个爹吃饭。
雷栗也一脸满意,“幸亏给我捡着了,死山上了就没给我做饭吃了。”
“我娘以前还愁呢,还说我一个哥儿,二十了做饭还那么难吃,等百年后她和爹不在了,不晓得我会不会饿死自己。”
雷栗乐了乐,“我就说,那我以后找个会做饭的相公,天天就让他伺候我,他不愿意就揍一顿。”
“不行就揍两顿,没什么是揍两顿解决不了的。”
朱大户哈哈大笑,“你小子,比我家珠哥儿好多了,够彪,你相公不听话让我揍也成,我打人贼疼。”
周毅:“……”
虽然有点不道德,但他真想问,朱大户和雷栗才是父子俩吧?
简直一个德行。
蛇做羹。
鸡炖土豆,鸡杂爆炒,野菜打了蛋花汤。
朱珠儿的相公中午不回来吃饭,就给他留了一份,不然四个人里三个饭量大的,撑不到他河一口汤。
朱珠儿吃的那点几乎忽略不计。
吃过饭。
雷栗和周毅架着牛车离开了朱大户家,挖的山淮山也给了他们两条,但朱大户死活不肯白要,包了几斤猪肉给雷栗拿回家去。
去县衙的路上,雷栗就说起了他跟朱大户怎么认识的。
“我12岁给牛大夫做学徒,17岁开始给曹大夫送药材,但不是每次都需要很多草药,所以有时我会去镇集卖菜和鸡蛋篮子。”
“朱大户在镇集卖猪肉,他的摊位旁边人多热闹,我就喜欢占在他附近卖菜,我家没银子,很少卖肉,我也没想到,朱大户会看上我。”
周毅愣了下,“他看上你了?”
“想什么呢。”
雷栗白了他一眼,继续说,“朱大户有哥儿朱珠儿啊,他看上我是想让我给他做哥婿。”
“不是跟你讲了哥儿都有孕痣么?一般哥儿的孕痣都在眉心或者耳朵后,红色的,很显眼,但我的在胸口。”
“朱大户没瞧出来我是个哥儿,以为我是个汉子,见我虽然白了点,但又高又壮,看着也老实,就想让我娶珠哥儿。”
周毅:“那后来呢?”
“我不知道朱大户是这个主意,见他跟我套近乎,还让我跟他学杀猪劁猪,说有个手艺好赚银子养家。”
“我以为他有什么坏心眼,起先没答应,后头心动了,就想学了他的手艺再跑路,是朱珠儿觉得不对劲,猜出我是个哥儿了。”
“朱大户很吃惊,说,难怪我这么白,跟个小白脸似的……”
雷栗说着有些想笑,也有些感叹,“朱大户没因为我是哥儿就瞧不起我,也不觉得我糙、粗鲁,好几次说我是他家哥儿就好了,做不成老丈人就叫我认他做干爹。”
“朱珠儿也高兴,说他没有兄弟姐妹,以后有了我,也就是有了个厉害的哥哥了,很得意地跟他的哥儿伴说。”
不过那些哥儿伴不觉得雷栗好,因为他一个哥儿,却像汉子一样干杀猪这种血腥活,还劁猪……
这哪是正道啊。
哥儿还是要找个好汉子早早嫁了好。
朱珠儿就慢慢跟他们远了,成亲后来往最密切的也是雷栗,还叫他做自己孩子干爹。
“那杀猪劁猪的活也是朱大户介绍给你的?”
“是啊,朱大户不是搬到县城了么?”
雷栗点点头说,“村镇的猪没人杀了,他就叫我去,一开始那些人不晓得我是哥儿,见我手艺好还夸我呢。”
接着有点愤然又得意,“后头知道我是哥儿了,就不想让我去杀了,但又没人会这手艺,只能捏着鼻子给钱请我去。”
“你杀猪劁猪的话,怎么采药送药呢?”
周毅有些疑惑,“这些天我也没见你去杀过猪,镇集上也有卖猪肉的,那个屠夫占了你的市场份额?”
“啥鹅?”
雷栗没听明白最后一个词,皱了皱眉,也不细想了,“那个卖猪肉的自个家也不养猪,他也不会杀猪劁猪。”
“但人有牛车,镇集离县城没三里河村远,而且镇集的人吃的猪肉也少,他就从县里要货回镇上卖。”
第24章 024.相公又想买花了?
“倒卖啊。”
周毅有些感叹,果然什么时代都不缺聪明人。
中间商赚差价。
听起来似乎是很现代的词语,但古代的很多商人就是干中间商起家的,他们有多种称呼,比如“牙郎”、“货郎”“跑商”“外地贩”。
他们在产地与市场之间担任中介角色,负责商品的转运,像之前插秧时,牛大树提到过的北边来的商人。
利用自己的车队和信息差,将北边的货物卖到这边来,同时将这边的东西倒卖到北边去。
倒卖日用品是薄利多销,倒卖稀罕物利润就高了。
“镇集的屠夫干的是倒卖的活,那他除了猪肉,也能卖其他的吧?”
“自然能的。”
雷栗说,“他还在乡下收土鸡蛋,一枚两文钱的土鸡蛋卖到县城就能赚一文半文的钱,十枚百枚多了,就是很多钱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这活,像新米,他就不能沾。”
“为什么?”
雷栗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傻子,“因为这是镇集米铺老板的生意啊,人小舅子在县城是开米铺的。”
“他一个卖猪肉的,又没有卖米的门路,村里人也跟米铺老板做了这么多年了,为啥子跟他干啊。”
“再说也没这么多米能卖,除了要给官里的税米,还要留给自家吃的,像我们家地少就勉强够吃。”
周毅点点头,“那我懂了,你能干杀猪劁猪的活,除了朱大户留给你的交情和人脉,也是因为只有你有这手艺。”
“其实另一个镇子也有人会杀猪劁猪,但镇子之间也隔得远,人家才不会为了劁个猪赚几文钱跑这么远。”
雷栗说,“除非是杀年猪,有银钱拿还有猪下水,但人家过来也贵啊,养猪的也不舍的花这个钱。”
说到底。
还是穷。
因为穷所以扣扣搜搜的,为了几文钱计较来计较去,最后却发现,一文两文加起来还是花了很多钱。
一户人家一年能攒上一两银子,就算是不错能过个好年了,攒上三四两,那都能吃肉裁新衣了。
可娶个媳妇就要几两了,更别提建房子、养一天一个样的孩子、养老了的爹娘,还要防止突如其来的天灾和重病。
“没钱的时候,真是一分钱能难倒一个大汉。”
周毅有些感慨。
但也只是感慨了,毕竟他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文钱。
可能是为了表现官与民亲,平民住宅区里县衙挺近的。
但县衙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冷硬而高大,眼睛瞪如铜铃,目光炯炯,嘴里没有衔着石球,锐利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能咬死人。
俩执勤的小兵却没个正形,凑一块磕着瓜子,聊昨夜里在勾栏妓院听的小曲儿,然后意味不明地哄笑起来。
他们笑得挺大声。
周毅和雷栗没到县衙就听见了。
周毅眉头皱了皱,觉得这里的国家强制力也没那么强制,手里痒痒的,很想训一训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兵痞子。
见他们停在门口,一个兵痞子吐了瓜子皮,翻了翻眼皮,“干啥呢?县衙门口不给停牛车不晓得啊?”
“有事来办的!”
雷栗说着上前去,悄悄给他们一人五文钱,笑了笑,“给我相公弄个户籍,他从北边来的,户籍在路上丢了……”
俩兵痞子态度就变了,有了点笑意,看了眼周毅说,“北边来的?难怪有疤……进去吧,户主簿在里头呢。”
“成,多谢了啊。”
雷栗将牛车赶到石狮子的边边,拿了装有山淮山的背篓,想了想,只留了根一般的。
跟周毅从县衙的小侧门进了去。
户主薄是县衙里负责户籍登记的。
是个近六十的老头,胡子都白花了,进了人都懒得掀眼皮,嘬了口茶,才慢慢说,
“办户籍?这时候从北边来的……脸上还有疤……不会是逃兵吧?”
这是敲打。
给了钱就是三好良民能办事,不给钱就是逃兵黑户办不了。
“自然不是,哪能是逃兵啊,这是大罪……我相公就是粗心才丢了户籍,现下入赘到我家了,就想着办到我这。”
雷栗从背篓里拿出野淮山,笑着说,“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昨天碰巧遇到了点好山货……”
户主薄的脸色和缓了,见雷栗很上道地又给了二十文,便笑了,“新婚夫夫,户籍这事是得早早办了,以后生娃娃了也好落户……等着。”
户主薄收了东西,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接了雷栗递过来的户籍本,对了对文字,又慢悠悠地找到三里河村的总户籍本。
这是官府留的存档。
理论上说,哪个村,哪个镇集,有哪个人的生死增减都要记下的,但现在不严,有人不上报想要逃税漏税,也是很容易的事。
“哪个zhou哪个yi?”
“周到的周,毅力的毅。”
“喔……”
户主薄慢吞吞地写了名字,又问了生辰八字。
“19……”
周毅差点想说1996,顿了顿,想到这里不是现代,他也不知道这里的朝代和年份,28倒上去是……
雷栗瞬间反应过来,接了他的话,“大佑七十二年……如今二十八岁……”
“二十八……”
户主薄慢悠悠写了,看了看没问题,又拿出红色的官章,在雷栗家的户籍本上盖了个戳,道,“成了。”
接了本。
周毅有些没回过神来。
就这么简单?
他原本以为黑户的身份很难解决呢,但想了想,这里又不是现代,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呢。
山淮山剩下几根。
除了县衙,雷栗带着周毅寻了块好地儿,就地摆起来摊儿。
一斤野淮山卖25文钱,虽然花了一个下午去挖,但相比于两文钱的土鸡蛋和一文钱的菜,好像也挺划算的。
就是野淮山少,长得慢,还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不然这也是个稳定来钱的路子。
雷栗吆喝着,最后23文钱一斤,七斤抹零160文,便宜卖给了一家地主老爷的丫鬟。
“那少的两文肯定要进她的荷包里了,说不准她回去说是30文买的,反正地主家也不会计较这些事。”
雷栗边收拾东西,边说,“这里扣扣那里攒攒,一个月能多出来不少银钱呢……真好。”
“这不算中饱私囊吗?”
“什么馕?”
雷栗理解了这个馕后,白他一眼,“凭本事省得,摸着良心也是应得的。”
“……你说得对。”
周毅看他没有直接回去的打算,而是往街里深处走,又问,“我们现在去哪?你还有朋友要看吗?”
“买两块布,镇上的布是从县城拿的,干脆在这买。”
雷栗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总不能老是穿我的,就四套衣裳,等梅雨期来了,咱俩咋穿啊。”
“不过你也别太期待,虽然是新衣裳,但咱家可没银子买好布……”
“像你那天在山上快死的那一套,料子是好,就是太破了,不然让娘给修修补补,又能穿几年。”
雷栗说的是周毅出车祸身穿的那一套迷彩服,不知道为什么破破烂烂的,雷栗不用解他的皮带就能扒他裤子。
“我不挑。”
周毅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更多在街上,那些各色的商铺小街摊,比镇集丰富和热闹许多。
因为街道很宽,商铺挨着商铺,街摊隔着街摊,显出几分井井有条和干净。
这里的人穿着打扮也丰富。
黑白深色的麻衣。
靓丽繁华的绸缎。
这个朝代似乎并没有很限制商人,周毅看到有些衣着华贵的夫人穿金戴银,被人簇拥着进了一家首饰店。
而从另一家比较高档的布店里,有夫郎在量身体尺寸,有娇俏的年轻妇人在挑布料花色,还有漂亮的头巾发带。
还有卖花的店。
跟镇集上小花卖的种类相似,但花朵大而艳丽,花色更多,枝叶也修剪整齐,生命蓬勃的感觉。
忽然。
周毅眼睛一亮,盯着某盆绿植,问那个卖花的年轻夫郎,“这一盆……要多少钱?”
“两百文。”
年轻夫郎温笑着说。
雷栗听了差点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眼神幽幽地看着周毅,“相公,又想买花了?”
“……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但眼里流露出了恋恋不舍。
茎多分枝,单叶互生,卵状披针形至矩圆形全缘。
明明四月不是花果期,也能看到它白色的小花,单生于叶腋或簇生于枝顶,能看到它球形至圆锥形的浆果,果顶平圆有光泽。
最重要的是,它的果实是五彩的,在同一植株上有多种颜色的果实。
五色椒。
下酒做菜喝粥都是一绝。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五色椒,就可能有朝天椒、小米辣、二荆条,就能做更多的菜了。
周毅是真的很想吃田螺鸭脚煲、剁椒鱼头、麻辣豆腐、水煮肉片,也是真的想吃辣咸菜和酸嘢!
买花夫郎轻声笑了笑,“这盆五色花是从北边来的,在县里很少见呢,两百文不贵了……你若诚心想要,一百九十文如何?”
一百九十文。
刚刚雷栗卖山药就赚了一百六十文。
第25章 025.亲嘴的2的(n-1)次方
好像挺便宜的。
但那只是盆五色椒而已。
不说古代,就是换成现代,用一百八十块钱去买一盆辣椒,周毅用膝盖想都觉得这人神金。
五色椒不像小米椒二荆条做法那么广,它最好吃的就是用酱油浸泡,腌成深酱色,咸咸辣辣麻麻,直冲天灵盖的酷爽。
周毅很喜欢吃。
但不值。
而且他穷。
顶着雷栗平静而幽深的目光,周毅也开不了这个口,有种吃软饭,还买奢侈品的败家羞愧感觉。
买花夫郎见他们都不说话,又笑了笑,“一百八十文如何?我养了两年的,冬天里也没让它冻着才长这么好看,再低我就要亏本了……”
“八文。”
雷栗眼皮都不掀一掀,张嘴道,“多了没有,爱卖不卖。”
“八、八文?”
买花夫郎愣住了,他都没见过有人这么砍价的。
这是打骨折还是抢劫啊。
周毅也听愣了。
两百文,直接砍到八文,雷栗敢说,周毅都不敢想。
“最低一百七十文。”
“六文。”
“一百六十五,真的最低了……”
“五文。”
“这真不行……”
卖花夫郎都要气笑了,“我瞧你们拉了牛车又带了这么多背篓,应该是做生意的,我也是做生意的,何苦互相为难呢?”
“这样,算交个朋友,连花带盆一百六十文,真是良心价了。”
“……”
雷栗盯了卖花夫郎两秒,然后拉着周毅扭头就走,“太贵了。”
“……”
卖花夫郎咬了咬牙,看了眼五色花,叫住了他们,“八十文,八十文带一些五色花的种子。”
“八文。”
“最低八十文。”
“不买。”
“……”
卖花夫郎终于忍不住骂了声颠佬。
周毅耳朵尖,听到了这声骂,他看着拉着自己手的雷栗的后脑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笑了起来。
雷栗不明所以,有些莫名其妙,“笑什么?”
“没什么。”
周毅笑着摇了摇头。
他就是觉得……挺有趣的。
因为有趣。
所以高兴。
县城很大。
雷栗并不打算一下子逛完,让周毅大概熟悉了下县城,去布店买了两匹麻布,想了想,又买了根发带。
深红色的。
周毅忽然想起了入赘那天晚上,雷栗穿的就是这样鲜艳的红衣。
太阳西斜。
到了回三里河村的时候。
出县城并不用交钱,守卫兵甚至连例行检查都懒得,看了眼就摆摆手,雷栗和周毅就赶着牛车出了城门。
巧或不巧。
碰到了早上那几辆拉人的牛车,都是隔壁几个村的。
那些人见了他们,又自以为小声地嘀咕了两句,还有探头往他们牛车上瞧的,猜测着他们来县城里是做什么。
“是送草药的吧……”
“应该也买了许多东西,他不是还杀猪,家里又养鸡……”
“我刚听我姑姑家的舅舅的小侄女的女婿说,三里河村的栗哥儿刚成亲,不会是有了,来县城给娃置办东西吧?”
“怀的是个汉子?”
“这哪晓得,是个双生胎也说不准……”
周毅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问雷栗,“他们怎么能传得这么离谱?才成亲几天,就算你真有了,也摸不到胎芽吧……”
“胎芽?”
雷栗半猜半蒙这个词,胎里的小芽?应该是小娃娃的意思?
边猜,边觉得周毅大惊小怪,“有些人就这样,一闲着没事干就爱瞎猜瞎想,这个说说,那个讲讲,谁知道他们能传成啥样。”
“我娘说她大伯家有个妹妹,就是我的一个远房姨娘,嫁去了隔壁镇子,有回回娘家路上不小心摔了,把脸摔破了一块。”
“然后被人说成她相公天天打骂她,又说她是因为生不出小孩才被打的……被可怜了好多年。”
雷栗翻了个白眼,“那个姨娘有仨娃娃,一个哥儿俩汉子,她相公对她还好,银镯子都打了一对。”
“……”
周毅叹为听止。
然后说,“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确实不是个好习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要自己接触过才知道好不好。”
雷栗认真地看着他,“那你觉着我怎么样?”
“挺好的。”
周毅也神色认真,“尤其是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强吻我,这点很好……要是能继续保持就更好了。”
“哦。”
雷栗幽幽看着他,“要是我给你买那盆彩色的花呢?”
“那我感谢你。”
“……”
雷栗不想跟他说话了,扭头看路,架着牛车想超过那几辆拉人的牛车,就听到有个婶子叫他,
“栗哥儿,明儿得闲不?我家猪有几只小猪崽到要劁了……”
“明儿下午有闲。”
“四里河村柳三儿家。”
“成。”
雷栗点点头。
即使刚这婶子也说了他的八卦,他也面不改色地接活。
谁会拒绝银子?
“她请我劁猪,到时候要杀年猪了,也要请我过去,劁猪算是定金。”
“我要跟你一起过去吗?”
周毅又问。
雷栗看了他下面一眼,“看劁猪干嘛?你也想劁?”
“……当然不。”
雷栗的车轻,牛壮,走得比其他几辆快,慢慢地就将他们抛在了后面。
但雷栗没有直接回三里河村,而是绕了路,去了镇集上。
今天不是赶集日。
周毅有点疑惑,“少了什么没买的?”
“有一样。”
雷栗说完就下了车。
没多久,他抱着一盆挂着彩色浆果的植物回来,塞进周毅怀里,“喏,你要的花,花了我十五文呢……”
“五色椒……”
周毅怔了下,反应过来,“你是去找了小花?”
“是啊。”
雷栗跳上牛车赶路,“北边来的商贩到处卖东西,小花他爹见小花会侍弄这些,就到处溜达捡人家不要的花,让小花养了给他赚银子……”
“这玩意儿除了好看就没啥用,没人要,我就跟小花便宜要了盆。”
又像嘀咕,像骂了句,“想卖我八十文……抢钱呢。”
“你真厉害。”
周毅真心实意地夸他。
如果是他知道有十五文的五色椒,也不好意思一张口就是八文,特别是在对方开口就是两百时。
而且十五文对雷栗来说,也算很贵了,贵还没用,应该算是奢侈品?连奢侈品都给他买。
想到这里,周毅又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雷栗。”
“你诚心谢的?”
“是的,谢谢你。”
“亲我一口,我看看心诚不诚。”
“……”
“十五文都不能嘴一个?”
“……我觉得,我干了这么多天的活,十五文的工钱还是有的。”
“呵呵。”
雷栗凉凉地看着他,“你见过哪家夫郎干活,相公给工钱的?而且你才是相公,不该赚银子给夫郎花么?”
“……”
好有道理。
周毅竟然无法反驳。
“……那我先欠着,行吧?”
“行啊。”
雷栗爽快道,“今天欠一个,明儿还两个,后天嘴四个,大后天就是八个,大大后天十六个……你想哪天还?”
“?!”
周毅被这个2的(n-1)次方震惊了。
太阳坠到西山一半。
一片黑影呼啦啦地从山林飞出去,细一看,都是蝙蝠,还有鸟类在布谷布谷地叫,叫声悠长深远。
不算宽阔的山路阴暗下来,也挺吓人的。
“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这,也是差不多这时候。”
经过一处拐弯,雷栗忽然说,“他突然冲出来,我被吓了一跳,差点把他撞下山去,没撞到,只是给他脖子划了一刀。”
“血一下子溅出来,跟喷泉一样,我第一次看见喷泉,一山路都是血。”
雷栗转头对周毅笑了笑,“你想不想亲眼看一下?”
“我不想。”
周毅说,“这时候你应该看路,我怕一车两命。”
这山路底下真挺深的。
“……”
雷栗撇了撇嘴,“还想吓一吓你呢。”
周毅看着雷栗,神色认真,“我觉得你突然强吻比较吓人,特别是你的亲嘴次方。”
“……?”
啥芳?
牛车慢悠悠到了村口。
把牛车还给了村长,又割了块朱大户给的猪肉,柳小草推脱了下才乐滋滋地收下,又送了雷栗一把黄瓜。
爹雷大山和娘柳叶儿早早等在了家门口,见他俩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让他们快点洗手吃饭。
钱袋子还是给柳叶儿存着。
五色椒的果实被周毅剪了下来,留了小的等它们长大,移植到院子里,浇了些水,然后把果实洗干净后装坛,用酱油腌泡。
酱油也是在镇集买的。
花了十文钱。
被雷栗又把欠的亲嘴翻了一倍,今天欠俩,明儿算欠四,周毅听到后,沉默震耳欲聋。
虽然花钱给他买了,但雷栗对周毅腌的五色椒还是抱有怀疑心理,闻起来就不像啥能吃的。
看到周毅脸上的期待,心里还对周毅下了结论。
他相公真的很喜欢怪味东西。
第26章 026.这个家我说了算
四月有点烟雨。
青葱的秧苗在细细的小雨中晃悠,雨点落在田中水面,漾起一圈圈小涟漪,水底下仍静悄悄的。
壳大的田螺在软烂的泥土里勾动触角,不紧不慢地往前面爬,同时用吞吃泥土里的微小生物。
但周毅没有捡。
这些田螺看似肉大肥美,但它们这时候正在怀仔,影响田螺的繁育不说,吃起来口感也不好。
周毅捡了一小桶螺蛳。
螺蛳比田螺小一些,但经过一个冬天的营养储蓄,它们的肉变得肥美而厚,加上辣椒、紫苏、假蒌爆炒,很是有一番味道。
当然。
周毅不只是来捡螺蛳的。
他是跟着雷大山来看自家秧苗的情况,把长死了的拔掉,补上新的秧苗,然后拔掉田里的杂草,再修修引水口和排水口。
雷大山是想把田螺也给捡出来扔掉的,因为它们也吃秧苗的根系,但周毅觉得有点浪费,就说,放几只小鸭子进去吃田螺。
“还能放一些鱼养。”
周毅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下,“大概这么大的鲫鱼,或者草鱼、鲤鱼,等稻谷长好了,鱼和鸭子也长好了。”
雷大山:“鱼不会吃秧苗苗么?鸭子也会吃小鱼苗。”
“不会的。”
周毅摇了摇头说,“现在秧苗已经返青,植株粗壮稳定,小鱼吃不动秧苗,就会吃田里泥土和秧苗上根系的虫子,促进秧苗生长。”
“鱼比鸭子的嘴大。”
“鸭子吃不到鱼,也吃不动秧苗,也会吃田螺、吃福寿螺、吃细嫩的杂草,还有秧苗叶子上的虫子。”
雷大山没听过这样养的,想了想说,“鸭子不会把秧苗翻出来么?”
“爹,你拔一拔现在的秧苗。”
周毅蹲下来,随手揪了根秧苗,用了点力气去拔,但没真的揪出来,“是要费些劲儿吧?小鸭子哪有这么大力气,把秧苗翻出来,真翻出来,就说明这秧苗插得不够深,根扎得也不深。”
“而且鱼的游动和鸭子的走动,会带动田水和泥土的流动,进而促进水土中氧气和矿物的流动。”
“鱼和鸭子的粪便也能给秧苗增肥,能省些人工,一举四得。”
“我想想。”
雷大山大概明白了周毅的想法,思来想去,好像是有些可行,就点点头,“等栗哥儿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再去订鸭子……要多大的鸭子?”
“破壳十到十五天的鸭子都成,要爱运动、胃口好,觅食能力强,不爱生病的那种,特别是肉质要鲜美。”
周毅认真地说,“肉不好吃的鸭子,养了也白养,不如留着下蛋,但我觉着鸭蛋没鸡蛋好吃。”
所以还是要养肉好的。
周毅想吃肉。
雷大山也想。
于是雷栗下午去隔壁村劁完猪回来,听到他爹跟他提什么共生系统,就知道他不行的相公又要败家了。
这次更贵。
一只小鸭子要八文钱呢。
如果一亩水田放十只鸭子,他家两亩水田,那就得要二十只鸭子,一百六十文钱,就是讲价也得一百七十文。
还要搞鱼苗。
幸好周毅自告奋勇自己去河里抓,不然买鱼苗也要钱,雷栗更生气。
但他还是答应了。
雷大山加班加点做了栅栏把田给围起来,排水口和出水口也用竹编拦住,防止鱼或鸭子跑出去。
小鱼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小鸭子也活蹦乱跳的,黄掌拨着清波,在青翠的秧苗间穿梭。
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周毅已经在期待有鱼有鸭子吃的日子了,虽然很可能这些鱼和鸭子,最后都会被雷栗卖出去。
当天晚上,雷栗幽幽地看着周毅,用36度体温的嘴吐出冰冷的数字,“二十五加一百七十,一百九十五文,你现在欠我三十个亲嘴,明天就是六十个。”
“……?!”
周毅大惊失色,“怎么就三十个了?你昨天不是说四个?”
“那你还我两百文。”
“……刚刚不还是一百九十五?”
“涨价了。”
还能现在涨啊……
周毅沉默。
还不起。
他一文钱都没有,身上的新衣服还是雷栗买的布,柳叶儿亲手做的,针脚很细密。
周毅试图讲道理,“我们就不能团结友爱一点,先建设美好家园,再聊其他的事情,像这几天一样。”
“周毅。”
雷栗幽幽地看着他,“你不会忘了我是为什么救你吧?之前不给就算了,现在花了我的钱,也不行?”
“不行。”
周毅义正辞严,“花钱的犯法。”
“犯个头。”
雷栗不耐烦了,一把扣住周毅的后脖子就亲上去,吧唧吧唧,把他从嘴到脸都亲了个响。
边说,“天天法法法,亲个嘴都磨磨唧唧的,到底你是相公还是我是相公?再说不行,老子就阉了你。”
“……”
真暴躁。
周毅默默夹紧了腿。
雷栗似乎并不打算单纯地嘴碰嘴,他的舌头伸出来了,见周毅歪了头,他硬是掐着他的脸扭过来。
“看那边做什么,看我,张嘴,不想我用手掐着你的脸亲,就自己乖乖张嘴。”
“……太霸道了吧。”
“你就说给不给亲吧。”
“……”
造孽啊。
周毅心里叹了口气,有些认命道,“亲两个就行了吧……三十个也不怕把嘴亲烂,明天还得做活,也不能肿着嘴见人……”
“废话真多。”
雷栗直接堵住了。
周毅这次没太反抗,颇有点自暴自弃,早死早超生的感觉,但雷栗还是不太满意。
他不太会亲嘴,周毅也不太配合,叫他张嘴,真就只会张嘴,呆呆的,跟个木头一样。
忽然。
雷栗坐起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夜色里也能看到白得发光的一片,瞬间惊得周毅从床上跳起来,几乎是连滚带跑地下床。
“你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雷栗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腿上,“这事还有假的?”
“有话好好说……”
“你废话真的很多。”
雷栗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双颊,强硬霸道地亲下去。
动作蛮横。
嘴唇却很软。
周毅莫名就红了耳根,不知道是应该推开他,还是揽住雷栗的腰背,不让他掉下床去。
毕竟他现在坐的地方是挺危险的床沿,而且真摔了,伤到腰,他们家现在可没钱治。
“嘶……”
“咬我舌头了……”
“不是这么亲的……”
“我怎么知道怎么亲?我就跟你亲过……”
“你的手你的手往哪儿呢!”
“……”
雷栗向来没什么耐心,听周毅被亲着嘴巴,还能抽出间隙逼逼赖赖,就更没耐心了。
捂住周毅的嘴,面无表情道,“闭嘴。现在不许说话,我问你什么,你就点头摇头,懂吗?”
“……”
周毅点点头,又摇摇头。
雷栗皱了皱眉,“又点又摇什么意思?给你说一句话解释。”
“我懂了,但是我不想听你的,因为你根本就不会看我是点头摇头,你只会掐着我的脸让我同意。”
“知道你还敢不同意?”
周毅严肃正经,“你这样不利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交流,我觉得你应该正视我的意愿和想法。”
“比如说,你先从我腿上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话……”
“我不。”
雷栗吐出两个字,挑眉横眼,“在这个家我说了算,你的想法不重要,我想干什么才重要。”
说着,雷栗又想扒周毅的裤子,“刚做的新衣服,要是扯坏了明天你就光着腚干活吧!”
“雷栗你先冷静点……”
“我说真的……”
“雷栗!”
周毅忽然扣住雷栗的肩膀,在他愣神的那一刻,猛地将他翻转,压倒在床上,喘着粗气边说,
“我觉得还是要等等,你太急了……”
“我忍了半个月,我觉着我很有耐心了。”
雷栗眉目强硬桀骜,但他的嘴唇被自己亲红了,耳根也红得厉害,不知道是气恼的还是什么。
“你喜欢那盆没用的花我也给你买了,要小鸭子和鱼也给你了,还让你糟蹋我的田,我觉着我对你够好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不和我圆房是不是嫌弃我,想和别人圆?”
“我没想和谁……”
“那你和我圆。”
“这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天天就只会说这两样。”
雷栗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也行,又是自家夫郎,也没让你在大街上……”
“活像是逼着你偷人,不知道你怕什么。”
“……”
周毅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客观事实已经笃定了,他和雷栗是夫夫,成了亲过了户,早晚他们都要圆房,或许还会有几个孩子。
但总得周毅自己想要吧?
只是因为想要孩子,就这样有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种马。
周毅不想这样。
周毅沉默无言。
面面相觑。
雷栗主动放弃,“行了,我不闹了,安分睡觉成了吧?”
“……嗯。”
周毅迟疑地点头,松开对雷栗的桎梏,却没看到雷栗眼里狡黠的笑。
第27章 027.他相公真好玩
雷栗安安分分地睡觉了。
还主动离周毅远了一点,中间隔了一条明显的线,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两个人谁也不碰着谁。
雷栗挺高大的个子。
就那么缩在角落里。
周毅觉得挺对不起他的,站在雷栗的视角,他好心救了个人,开开心心地带回家结婚虽然这里由于风俗的差异,他是结完婚才知道自己是新郎。
但这个丈夫一连半个多月都不洞房,还拒绝亲密举动,真的很让人伤心了。
雷栗对他还挺好的。
舍不得吃的鸡蛋和肉给他吃了,舍不得花的钱给他花了,舍不得买的布因为给他做衣服也买了。
还给他搞稻鱼鸭共生系统。
因为他觉得白花菜和野葱好吃,摘野菜的时候,会特地多摘这两样,对于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吧。
而他好像什么也没为雷栗干。
周毅失眠了半宿。
因为雷栗在一边睡得正香,他也不敢翻来覆去,怕吵醒雷栗,睡不着想出去打两套拳,又想起雷大山有起夜的习惯,怕吓到他。
四十多岁,身体还不太好,被他这么一吓,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周毅叹了口气。
等他找点什么路子,多赚点钱给雷栗吧,雷栗还挺财迷的。
虽然也是真的抠。
雷栗睡得挺好。
他压根不知道因为昨晚没盖被子,觉得有点冷缩了下,就惹得周毅自责了半宿,反倒对几乎每晚都有的睡前节目闹腾他相公,挺满意的。
亲嘴会脸红。
扒裤子就生气。
生气只会讲道理,实在讲不过才会动点手,都不如雷栗咬他一口重,没一点威慑力。
偏生周毅又长那么高的个子,那么粗的胳膊,打牛大力的时候也是特别猛,一拳差点一颗牙,对上他就唯唯诺诺的,更好玩了。
生不生孩子先放一边,玩周毅是真的爽。
对。
雷栗就是个欠欠的土匪头子,周毅能怎么样?打死他?
指不定周毅先死呢。
雷栗乐滋滋起了个早,看见周毅在院子里打拳,也过去有模有样地打起来,同时看见周毅的脸色。
有点萎靡啊。
雷栗挑了挑眉,“怎么这幅脸色?昨夜我吓到你了?不就是脱了个衣服,露个膀子,你没见过其他汉子露膀子?”
“见过。”
但其他人露膀子哪有你吓人啊,脱了自己的又去扒别人的……
跑偏了。
周毅甩了甩头,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睡好。”
顿了顿,又说,“总是拒绝你的要求,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要不然,过段日子等我找到了其他安定下来的办法,我们俩离婚吧?”
“什么意思?”
雷栗的好心情瞬间没了,盯着周毅,神色骇人,“你是想利用完我就跑?周毅,你耍老子就算了,还这么说出来明着耍老子是吧?”
“……?”
周毅愣了下,“你好像误会了,我是说,我现在不能满足你的要求,所以你可以去找其他喜欢的人……”
“周毅。”
雷栗眯起眼睛,像凶恶的老虎盯着猎物,“你好像忘了成亲那天我说过什么,我救了你,你就要听我的,你就是我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就是我今天就死了,你晚上也得跟着我死,明天跟着我进一个坑用同一个碑,懂吗?”
“……懂。”
周毅犹豫地点头,“但没必要这么严重吧?我不是要逃脱责任,也记得你的话,只是比起我,你不觉得招一个更听话的相公比较好……”
“不觉得。”
别人哪有你好玩。
雷栗面无表情,目光幽幽,“反正你敢偷人,敢提和离,我就让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知道”
“什么叫做杀年猪。”
“……?”
年猪?
说的是他吗?
之前还只是牲口,现在已经确定物种,变成猪了吗……
周毅沉默了下,“有没有可能……”他比猪值钱,好歹是头牛。
“闭嘴。”
“……”
好吧,没有可能。
那桶螺蛳吐了几天沙。
用紫苏、假蒌、还有一颗五色椒,大火爆炒,炒得香喷喷的,除了对周毅来说,有点没滋没味。
雷家都不太能吃辣。
雷栗吃了一小口五色椒,眉头都拧成了结,抬头看见周毅一口一个,眼神怪异看了他两秒,“喜欢这种会让人疼的东西,你是不是有点病?”
周毅:“???”
你爹也喜欢,你怎么不对你爹说,只对我说??
“有点辣。”
雷大山边说边库库吃,“一点也不腥,头一回吃这样的,有种不知道是啥的香味……是这个紫色的叶儿?”
“应该是假蒌。”
周毅说,“假蒌又叫香叶,炒螺蛳、炒田螺、炒河虾河蟹都好吃,还能做假蒌叶肉酿。”
肉酿雷家没听过。
但雷栗驳回了周毅蠢蠢欲动,想要做一次给他们吃的想法,大大抨击了周毅想做一个家庭煮夫的心。
因为肉贵。
雷栗觉得周毅就是闲着没事干,干几天活把他累死,就不会乱想了,特地带他上山挖淮山。
挖淮山是个细致活。
周毅小心翼翼,跟考古似的挖了几天,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更好了,兴致勃勃地想要抓只山鸡炖淮山。
还美名其曰:“爹身体不好,娘身体也比较弱,除了每天打拳健身,也要多吃点粗粮和补充蛋白质。”
“食补也是很重要的。”
雷栗不信。
然后把周毅带得更山里了,天天起早贪黑,让他挖难挖的药,找难找的草,为了消耗他的体力,还让他上树摘果子摘香椿芽。
结果周毅这个神经病,趴在树上,远远地就发现了他心心念念的牛角子。
那是一棵长得很健壮的野柠檬。
卵形或椭圆形的叶子,树茎上长着尖尖长长的硬刺,绿得发光的枝叶之中,圆形或扁圆形的果实更是绿得明媚。
周毅直奔它过去。
雷栗还以为他发现了山鸡,兴冲冲地跟过去,结果就是这玩意儿,“你不会跟我说这个东西也能……你真吃啊?这很酸的。”
“……确实酸。”
周毅剥了一个野柠檬的皮,尝了一点,就酸得他五官都要扭曲了,但眼睛越发亮,“我之前说的牛角子就是它,摘了洗干净,用盐腌成酸的,好吃又开胃。”
“……?”
雷栗居然一时没听懂,“用盐腌成酸的?它本来就够酸了,还要弄成酸的?不该是咸的么?”
“那是另一种独特的酸味,跟新鲜的酸不一样。”
周毅说,“而且盐只是抑制杂菌生长,果皮上的酵母菌在有氧条件下,会将果实里的糖类分解,当环境缺氧时就变成乳酸发酵,产生乳酸,这就是酸味由来……”
“……”
雷栗没听懂。
他直接给了周毅脑瓜子一巴掌,“说重点,腌好了能做什么菜?”
“这个能做的可多了。”
周毅平时话挺少的,一说到做饭他就滔滔不绝了。
“牛角子能做牛角子酱,用来蘸白切鸡,还能用来做柠檬鸭,牛角子扣肉,牛角子鱼,蘸大虾……总之,很多荤的都能用上牛角子。”
“荤的。”
雷栗面无表情,“一说吃荤的你就两眼发光,一说做荤的你就说‘我不行、你别急、再等等’,你就是想花我的银子是吧?”
早知道不捡了。
这么会败家。
“……”
周毅沉默了下,小声问,“那还能把这棵牛角子挖回去种吗?放在这里,我总惦记。”
“贼都不惦记,就你会惦记……你还真挖啊?”
周毅已经在刨土了,怕养不活,他还特的带了周围的土,连家都给这棵牛角子偷了。
要不是其他几棵长得太大了,又带刺不好挖,雷栗觉得周毅还想把它们全都搬走,回家种成一排。
周毅听后顿了一下,“我是想,但我怕你不同意,它们还挺占地方的……而且我可能还有其他想种的东西,我怕我们院子不够。”
“放心。”
雷栗冷笑一声,“埋你的坑还是够的。”
但雷栗还是帮着周毅挖了,连其他几棵牛角子树上的果实,全都给摘了一个不剩,装了满满当当的两个背篓。
一回到家。
周毅就兴致勃勃地洗牛角子,把它们晾在竹簸箕上控水,然后把柴房角落里几个没人用的坛子也洗了。
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
吃完饭。
把手仔仔细细地用皂角洗干净了,确认手上没有油,坛子里也没有沾油,就将牛角子放进里面然后撒盐。
一层果子一层盐。
最后倒入井水。
封坛。
雷栗问,“大概多久才能吃?”
周毅想了想,“大概一年吧,明年四月份就能吃了。”
雷栗表情幽幽,“你晚上要有这积极性,明年咱俩孩子都出生了。”
败家玩意儿。
又浪费一罐子盐和他几个瓦罐坛子,明年才能吃……明年谁还记得这玩意?
牛角子的事先不提。
那坛子五色椒在历时一个月之后,终于泡好了,原本鲜艳漂亮的颜色都变成了酱色。
周毅开坛。
一种独特的难言的气味从坛子里冒了出来,那是酱油的咸香,五色椒的辣,还有一种发酵过的气息。
第28章 028.实在不行亲两口
泡五色椒。
周毅老家的特色之一。
没有吃过的人真的很难想象那种滋味,喜欢吃的人,就是不吃饭不喝酒,都要弄一点当零食来嚼。
周毅就属于这种特别喜欢的,如果不是怕上火,他一天就能吃半坛子。
雷栗则觉得很怪。
哪里都怪。
跟新鲜五色椒的张扬跋扈的痛辣不同,腌制好的五色椒,有辣,有咸,有回甘,有脆爽,有舌头的痛麻感。
上头。
直冲天灵盖的上头。
雷栗直接征用了这坛子腌制五色椒,去镇集卖菜和篮子的时候,还去小花那里把剩的两盆五色椒都买了。
三十文。
还有一个二十文钱的大坛子。
心痛。
还好上回十文钱的酱油还有,不用再买,不然雷栗更心痛。
“为了这口东西,我居然花了五十文钱,我得卖二十五个鸡蛋才能赚回来……”
雷栗还是第一次为了吃食这么大手笔,除了在山上或者路上捡到的蛇,平时他连七文钱一斤的猪肉都舍不得买。
雷栗一边小心地抱着两盆五色椒,一边用眼刀剐周毅,“都怪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什么菜什么菜,弄得我嘴都馋了。”
“……是我的错。”
周毅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不想这样,但他老家那边就这风气,几百的衣服可能舍不得买,几百块吃条鱼说吃就吃。
好吃的话还要呼朋唤友的吃,所以老家都是有点穷穷的,一点钱全花在嘴里了。
周毅都在部队里,倒是存下了不少,但是没用啊,他穿越也没带银行卡,大佑朝也用不了电子支付啊。
不过周毅反思了下。
雷栗家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要是真这么吃下去,真得给他吃垮了,他跟雷栗商量商量,除了跑药材再做点什么生意吧。
实在不行……
卖泡菜?
去镇集卖东西的钱全投这两盆花和坛子里了,雷栗和周毅坐上牛车的时候,柳小草还有些诧异。
“栗哥儿,你什么时候喜欢花儿了?以前我说花好看,你都说它们是娇气赔钱货,叫我实在喜欢就上山拔两棵草。”
“我相公喜欢。”
雷栗面不改色地把锅扣给周毅,“你晓得的,他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爱这些花花草草的。”
“真败家。”
柳小草看了眼周毅,对他观感有点不好了,一个大男人还喜欢花里胡哨的,肯定有点花花肠子。
想着,柳小草扯了扯雷栗的袖子,小声道,“你看着点周毅,我怕他出去偷人。”
周毅:“……?”
他怎么就到了偷人的阶段了?
雷栗听了哈哈大笑,笑声张扬肆意,“就他?就我相公这样的,我出去偷人他都不敢吱声,他偷个屁。”
他相公这神金病还叫他去找别的男人呢,生怕他脑子转不过弯,不会偷一样。
“你真厉害。”
柳小草闻言惊叹一声,“你相公这样的,你也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都不用跟他撒娇……”
“我跟他撒什么娇?”
雷栗瞅周毅一眼,“揍一顿什么都听话了,实在不行亲两口,我相公受不了这种的……绣花枕头。”
亲两口的威胁量只有周毅和雷栗两个人懂。
柳小草听了只觉得他俩感情好,“那你们什么时候生娃娃呀?要是生了个小汉子,还能跟我家桃哥儿做娃娃亲呢。”
又是娃娃亲。
周毅搞不懂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娃娃亲,不说恋爱自由,就说把八字没一撇,等他俩有孩子……
柳小草可能都三胎了吧?
“哪能这么快啊。”
雷栗目光幽幽地看着周毅,又跟柳小草说,“我俩刚成亲呢,得多攒些银子才好养娃娃……上回你不是说镇集的布不好?县城的确实便宜几文。”
“是吧,就跟你讲了那布铺老板不成,明明是过时的花样子,偏生说是今年的……你啥时间买了布?”
“就上回,进县城去送药,还给你带了两斤猪肉。”
“噢噢那次……”
柳小草哼了哼,“你该叫我一块去的,我可能挑花样子的好手,有新花样,我看一眼,回家琢磨几天就能自己绣出来。”
“你要有喜欢的,偷摸跟我讲,咱买块素布再自己绣花样,这可省银子多了!”
“用不着。”
雷栗摇摇头说,“我不喜欢有花样的,买的都是净色的麻布,也不好绣花样。”
“发带也可以绣嘛。”
柳小草拨弄自己的给他看,“你瞧你的发带都用了多久了,成亲了就换条好看的新发带嘛,我的就是几个月换一条。”
柳小草的发带是湖蓝色的。
绣着祥云状的花样,手工很漂亮,应该是他自己绣的,最末端有个小草的图案。
周毅忽然想起来,去县城买布的时候,雷栗也买了一条深红色的发带,全素的,没有花样子。
也是想自己绣花样?
但周毅并没有见他绣过,也没有见过他用,好像一回家就没见过那根发带了。
“用不着。”
雷栗却是摇头道,“我还要干活呢,用那么好的花样子,给勾坏了咋办?发带也挺贵的,那么点布料就三文钱。”
“可是好看呀。”
“好看也没人看。”
“自己看嘛,我就天天照镜子自己看,也能给相公看啊,相公都喜欢夫郎打扮,二树就说我戴发带好看。”
“我不喜欢打扮。”
雷栗的神色很平淡。
但周毅莫名觉得,雷栗现在不是很开心,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就拐了话头,问柳小草家的稻田怎么样。
“挺好的,秧苗长得很好,就是田里的田螺螺蛳多,总是吃苗的根根,得经常去田里把它们捡出来……”
在做稻鱼鸭共生系统时,周毅有问雷栗用不用和其他人说,毕竟田螺杂草问题是大家共有的。
雷栗没有吝啬,第二天就和村长说了。
但村长有些迟疑,因为鱼吃稻根,稻谷熟了还会吃谷子,鸭子会吃田螺也会吃鱼,他想象不出这仨放一起是怎么样的。
于是村长决定先观察观察,如果雷栗家种了觉得好,等种秋田了,他再这样干,然后带动村民干。
周毅对村长的做法表示高度肯定。
一个莽撞易上头的村长对整个村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谨慎,踏实,肯干,相信证据,对于对的事情就去推广,错的就阻止批评,这才是一个好干部。
牛大力因为被村长骂批评了好一顿,最近这个月都没有再对苗夫郎家暴了,虽然他还是赌.博不着家。
下了牛车。
雷离抱着两盆五色椒,对柳小草说,“不是我相公喜欢花,是这花能吃,不过味道有点怪,不晓得你和村长他们喜不喜欢。”
“这五色花能吃?”
柳小草很惊奇,因为这花从北方传过来挺多年的了,都没人说过能吃。
可能也是穷。
谁好端端地吃几十文一盆的观赏花啊,要不是小花和雷栗关系好,也不能打骨折卖给雷栗啊。
“能。”
雷栗点点头,“你要不急的话,我去给你拿一碗,就是我们家也少,只能分这么一点了。”
“嗐。”
柳小草不在意地摆摆手,“尝个味就好了,这么贵的东西也不能当饭吃啊,不过要是好吃,你给我留点籽,我试试能不能自个儿种。”
“成。”
雷栗边进门边说,“我给你拔两棵苗,我相公种有。”
就是长得慢。
从种子播种到果实成熟要70-90天,加上用酱油泡,就得三四个月。
现在泡好的这一坛子吃完,那些苗还没能开出花来,雷栗就有点没忍住,一时上头又买了两盆。
嘴馋害人啊。
周毅捧着俩五色椒去种,顺道挖了两棵带土幼苗。
雷栗在挑泡好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装满这个碗,看着坛子里所剩不多的,心里还叹了口气。
等牛角子泡好了再给他们送多点吧,还有几家伯伯婶婶,也没送过呢。
人情世故害人啊。
柳小草很快把泡五色椒带了回去,后续听他说挺精彩的。
因为正碰上大树媳妇的娘家人来了,那些娘家人不是个好的,因为家里弟弟要娶媳妇了,特地来跟她要银子。
“之前我大嫂生孩子,孩子满百天叫他们来,他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嫌懒又怕要给孩子钱,就不来了。”
柳小草愤愤不平,又乐了,“他们这次来要钱,连吃带拿的,我大嫂跟阿婆都很不高兴,我正好拿着你给的五色椒进屋去,被他们撞见了,伸手就是一把吃了。”
“辣得他们脸道脖子都红完了,特别是我大嫂那弟弟,他吃最多,一下子身上起了好多疹子。”
“他们还以为我要谋害他家耀祖呢,边放狠话边连哭带嚎地去找牛大夫,乐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雷栗听了只觉得痛惜。
他自己都省着吃的,村长家的没吃上,倒是让别人给吃了。
起什么疹子?
他看是山猪吃不来细糠,糟蹋粮食的报应!
“对了。”
柳小草笑完了又说,“你那泡的五色椒还有不?我有一个很讨厌的婶子,我也想给她尝尝鲜……”
“没了没了!”
雷栗连忙送客,“小草你听见没?你家桃哥儿好像哭了,哭得可大声,你快回去哄他吧。”
“啊?我怎么没听着啊,桃哥儿真哭了?”
“他真哭了……”
桃哥儿再不哭。
我怕你给我揍哭了。
第29章 029.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雷栗家在三里河村后缘。
屋子往后走二十分钟反路程,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陵,三里河从山间汩汩荡荡地流淌下来。
上游用来洗菜灌溉,下游是洗衣服。
从镇集或县城坐牛车回来,柳小草就会驾车从村头到村尾走一边,送乘坐的到家,雷栗和周毅一般都是最后一个。
也是村尾住的人少,所以有挺大一块空地,周毅每次看到那块空地骨子里的种菜分子就动了。
动了。
但不完全动。
因为雷栗不给他动,霸道地捂住他的眼睛嘴巴,“不准说,不准想,咱家可没银子给你嚯嚯。”
“……”
周毅在雷栗的辖制下艰难点头,看着那块地,还是有种可惜感,像太监逛青楼能看不能动。
雷栗就问,“要地做什么?咱家又没银子起房子。”
“种菜。”
“哪有这么多菜要种?”
“现在没有,以后就有了。”
周毅指着那块地说,“我们家现在有三棵五色椒成株,十棵幼苗送了三棵给村长家,还剩七棵,还有一棵带刺的牛角子树。”
“山里不是有淮山吗?”
“如果能多一块地,就能用淮山蛋子种上一片,能卖钱,还能做饭,淮山煲猪蹄、煲排骨、煲鸡、做淮山饼、淮山泥,都能做给你尝尝。”
“你就是想花我的银子解自己的嘴馋,别人偷人,你偷吃……”
雷栗嘀咕了句,“自家种的种没有山里头的贵,人能吃出来假货,到时候还得赔钱。”
“我不是要卖假货。”
“种淮山用不了这么多地,咱家就四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雷栗说,“养鸡养猪不是更好?你那个鱼鸭田,中间不是有一段要把鸭子给隔出来?养鸭子还能卖肉下蛋。”
“那还早,收稻谷的时候才需要单独圈鸭子。”
周毅觉得雷栗说的够吃是没错,但是要多吃点好的,要吃的丰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营养均衡。
“你们以前总是吃红薯饭和野菜,最多就是点猪肉,在河里捞点河虾和鱼,因为做法不完善,鱼虾也不好吃。”
雷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都快饿死了,管他好不好吃。”
“所以我现在就是想,在不花钱或者少花钱的情况下,改善一下家里的吃饭条件。”
周毅跟他解释,“我跟村长问过,这片荒地虽然不是田,是宅基地,但没起房子前,也能当后院种点菜。”
“我每天跟你去山里挖草药,又去镇集上卖菜,大概懂了这里的物价,这个宅基地不算很贵。”
“等我攒下了钱,就把这一小片买了,种上丝瓜南瓜冬瓜,土豆芋头萝卜,茄子豆角豌豆和大脚薯。”
周毅对未来充满希望,“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三年就能把这里买下来了。”
“三年……”
雷栗想不到那时候是什么样,但他有种被大饼噎到了的感觉,而且,周毅忽然说这么多话……
雷栗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是有一件。”
周毅莫名有点心虚,“山里不是有片大头竹的林子吗?我想要一点竹……”
“回来种?”
雷栗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没等周毅说话他就驳回,“门都没有,不说你怎么挖,就说哪有人在家里种大竹子的?”
“你不晓得那竹林里的松鼠有多吵,它们还会偷红薯,真种了片竹林在我们这,红薯都给它嚯嚯光了。”
雷栗是真的讨厌松鼠。
这些松鼠偷吃红薯土豆花生就算了,还一个只吃两口,给他爹娘心疼了,熬着守了好几夜还是被偷吃了。
雷栗一气之下,去村长家借了条狗,就是上次把苗夫郎家的小宝找回来的那只狗,让它守夜。
第三晚终于抓住了。
“那只该死的松鼠还是怀了崽的,吃了又不好,不吃它我又生气,偏偏它一死,其他偷吃的松鼠也不敢来了。”
雷栗气得横眉竖眼。
虽然他嘴上那么说的,但他还是把那只被咬死的松鼠给埋到了竹林里,要知道它是怀了崽的,也不会让狗子咬死它了。
但也要吓一吓它的。
不然谁给他的红薯鸣冤报仇?
“我知道你讨厌松鼠,它们还天没亮就叫唤,确实很讨厌。”
周毅连忙说,“不过我是说挖点竹笋,大头笋的竹笋。”
自从上次爹雷大山从山里掰了小头笋,又知道有大头笋之后,周毅去看过一眼就盯上它了。
大头笋就是麻竹笋。
叶子很大很长,能用来包粽子做竹叶籺,竹笋也很大,长到半米还能吃,脆脆甜甜的。
重点是
它是做酸笋的好原料。
“……”
雷栗听完深吸了口气,撸起袖子揍周毅,边揍边骂,“都跟你说,咱、家、没、钱,咱、家、没、钱,你还要做这种要花钱的东西,死败家男人!”
“就只花一点点盐。”
周毅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到底是理亏,“真的只花点盐!”
“盐不要钱?坛子不要钱?说不准你还要买酱油,酱油可比盐贵多了你真想要酱油?你个死败家男人!”
雷栗揍得更厉害了。
揍完了还不解气,按住周毅的脸差点把人嘴亲烂,但周毅把雷栗他爹雷大山策反了。
雷大山活了四十多年。
以前没滋没味得吃且吃就算了,现在忽然有滋有味了,从奢入俭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管是沙姜酱油白切鸡,还是泡五色椒炒螺蛳,都深得雷大山的心,一听说周毅要做酸笋,就偷偷摸摸地拿自己的私房钱赞助他。
“咱爷俩先做了,要是好吃再叫你娘和栗哥儿一块吃,要是不好吃,咱也吃了别浪费。”
雷大山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神色成稳,却很熟练地蹲墙角,拉着周毅低头,生怕他被发现了。
“栗哥儿赚银子不容易,他不给你买,不是小气,也不是不信你,一家人,哪有什么隔隙呢……”
“他就是穷惯了,知道没银子的苦,才总想着多攒些银子,咱是汉子,就多顾着自个儿夫郎。”
“等你有了娃娃,你就知道了。”
雷大山神色有些怀念,“我以前也没个把门,有点闲钱就想花掉放嘴里,也是你娘给我管着,后来就有了栗哥儿,有了这个房子……”
要是没听他爹的,把银子给他大哥起房子娶儿媳妇就好了。
起码留多点给自家。
“我知道的。”
周毅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升米恩,斗米仇。
他是怕周毅和雷栗因为钱有隔阂,虽然说是自己攒的银子,但可能是柳叶儿给他拿过来这样说的。
两百文。
虽然有点小肉疼,但也不是很大的事,比牛大力赌.博打夫郎好多了,没必要让小两口闹不快。
周毅收了那两百文钱,但没真的偷摸自己花掉。
先斩后奏?
他怕是雷栗先揍了他再斩首示众。
周毅跟雷栗自首,老老实实把钱上交道,“都在这里了,我一文钱没贪。”
“行了。”
雷栗看他一眼,没数也没收钱,而是推回给他,“既然爹都开口了,那你就去买吧,买个大个儿的坛子,比较值当。”
周毅喜出望外。
要不是太晚了不安全,他真想就冲去山上连夜挖。
但也没好多少。
周毅心里惦记着酸笋,睡了五六个小时,就突然醒了,没惊动雷栗,自己背上大背篓进山了。
大头笋成竹是很好的编织材料,村里很多人都会用它做竹篾,而它5-10月出笋,现在正是出笋初期,去晚了,周毅怕被人捷足先登。
天色蒙蒙亮。
周毅已经到了竹林里,借着自己的好视力,去找大小合适的大头竹竹笋。
最好的大头竹竹笋,它的根部宽18cm高45cm,宽20cm高50-55cm,要短得适合,嫩就比较脆,过高就老了不好吃。
周毅用手掌量了量,挑到合适的,拿出草刀。
下刀也要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一刀下去,而是在地面上来一点点,砍下来三小时内就要进行加工,不然随着水分流失竹笋会变老。
变老的竹笋做成酸笋,就会又柴又硬。
周毅砍了满满的一个背篓,手上还拿了两根,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拿上草刀才出了竹林往家走。
此时。
太阳才出来不久,按照现代二十四小时制,应该才早上九点多吧?
周毅估摸着,远远看见了雷栗,就朝他招呼招手,“雷栗!”
“……”
雷栗没应。
他脸色很不好。
任谁早上一起来,高高兴兴一摸床边想玩一下,就发现相公没了,床铺也是凉的,问爹问娘都说不知道,问婶问叔都说没看见。
有那么一刻。
雷栗真以为周毅卷着钱跑了,但是想想也不应该啊,就两百文钱,忍气吞声一个多月,还给他亲给他抱?
县城里勾栏妓.院的姑娘哥儿都没有这么蠢的。
算起来……
两百文玩个男人,还挺值?
第30章 030.他三拳,他们头七
“雷栗!”
见雷栗没有说话,周毅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跟前,“吃早饭了吗?”
“没吃。”
雷栗面无表情道,“一睁眼相公都没了,连个信儿也没留,我还以为你跑了,正准备去抓你呢。”
“嗯?”
周毅有点奇怪,“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不跑?”
雷栗突然凑近周毅,看周毅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抬眼道,“你不是怕我吗?要是给你银子和户籍,你该早跑了。”
“我没想过跑。”
周毅摇了摇头说,“虽然当初成亲不是我自愿的,但既然落了户口结了婚,这里就是我家……我们家。”
“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要走也该一家人一起走吧?”
一家人……
雷栗盯着他的神色,盯到周毅又忍不住后退半步,问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着抬胳膊擦了擦。
但周毅的衣服上蹭了泥,连肩头也有,这一擦就把脸弄脏了,雷栗见状,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帮他擦掉污渍。
这动作别人做没什么。
但雷栗做,就有点奇怪了,过于温柔暧昧的那种奇怪。
周毅胳膊上起了点鸡皮疙瘩,甚至差点一激灵给他躲过去,但没躲,他下意识觉得要是躲了,雷栗会不高兴。
然后他就遭殃。
挨打事小,毕竟周毅皮糙肉厚,多挨几次也没事。
但雷栗打完了,见周毅没什么反应,有时候就气上心头气急败坏,按住周毅的脑袋,就是框框一顿亲。
让周毅感觉自己很像是入虎口的羊。
而且雷栗很喜欢看他被强吻之后生无可恋的表情。
看到才爽了。
周毅悬着的心只能死了又死。
“没有。”
雷栗给他擦完,又拍拍袖子问,“挖竹笋怎么不叫我?竹林子又大又密,经常有蛇,你去那么早看不清,也不怕挨蛇咬。”
“我挺小心的,捡了根长棍子,在竹林底下捅捅翻翻,又敲了敲竹竿子上,见没蛇才砍的。”
周毅提着竹笋,跟雷栗进门去,“我醒的早又睡不着,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让你多睡一会儿,这么些竹笋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多久。”
“下回你记着喊我。”
雷栗把他背篓里的竹笋拿出来,打了水过来洗干净,又拿砍刀过来,把大头竹笋外面的竹壳子砍掉。
边说,“省得见你不在我还得出去找你,幸好我刚问的婶子都不是嘴碎的,要是给桂夫郎听见了,他准说你不要我跑了。”
“你跑了事小,你身上还揣着我爹给你买坛子买盐的钱呢,两百文,够去勾栏妓院耍一耍了。”
“……?”
周毅抬头看他,神色严肃,“勾栏妓院?你去那里耍?”
“昂,不然我怎么知道要花多少?”
雷栗见他眉头皱起来,很不同意的样子,笑嘻嘻地贴近他,“你不高兴?不想让我去勾栏妓院?”
“当然不想。”
“为什么?”
雷栗调戏地用带水的手去摸他的脸,见他不高兴的躲开,眼里的戏谑更浓了,“还不给摸……人勾栏里的小相公都给摸摸抱抱,你不给还不准我去?”
又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嘴了两口,“嘴一个这么难,听见我偷吃的时候就想起你是我相公了?”
“偷吃?”
周毅眉头更深了,“成亲之后你也去了?你什么时候去的?”
“你不知道的时候。”
“……”
周毅回想了想他们成亲之后,雷栗并不是每天都带他做活的,有时候他说去山里,让周毅去田里拔杂草看鸭子。
难道是那几天?
周毅的眉头更深了。
雷栗还在笑,“真生气了?这样吧,你今晚跟我圆房,我以后就不去了,我只碰你不碰别人。”
“这不是一回事。”
周毅板着脸,口吻训诫,像极了教导主任对走歪了路的学生,“成亲之前你去就算了,成亲之后你还去,这在道德和法律上都不好吧?”
“就算我不是你相公,别人是,两个人结婚之后就不应该沾花捏草。就是牛大力去,我知道了我也会管管他。”
“……?”
雷栗脸上的笑滞了一下,“我是你夫郎,我去那里,你生气我懂,牛大力去,你也管他是为什么?”
忽然灵光一闪,“周毅,你不碰我不会是你喜欢汉子吧?你中意牛大力?”
周毅:“???”
这话吓得周毅手里的草刀都拿不稳,险些割到自己手了,“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中意牛大力?”
“那你突然提到他……”
“我只是做一个类比。”
周毅叹口气,耐心解释道,“不管是谁,就算是牛大力那种跟我有过节的社会闲散人员,我知道他出轨涉黄,我都会规劝他几句。”
老话说:父爱则母敬,母敬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万事兴;父懒则母苦,母苦则子惧,子惧则家衰,家衰败三代。
作为一个人民子弟兵,当然要积极维护人民家庭美满,维护社会公共治安。
这是周毅的行事守则。
“而且我之前跟你说过,你要是想找个汉子谈恋爱或者结婚,就跟我离婚,找个正经的好人家。”
周毅继续说,“我不是歧视勾栏那种地方,只是那里确实鱼龙混杂,很多人私生活都比较乱,你去了不小心染上病、走上歧途了怎么办?”
雷栗的脸色有点不好,“就我长这模样,能走上什么歧途?”
真去当勾栏里的小倌,也得有人瞧得上他吧?再说了,就那些脾肾亏空的软狗,对上他不是三七开?
他三拳。
他们头七。
“抽烟酗酒赌博。”
周毅顿了顿,又问,“你们这里有烟了吗?用竹烟斗烧的那种土烟,一点火,一吸,就咕噜噜地响。”
“没见过。”
“那就行。”
周毅点点头,又严肃起来,“酗酒赌博,还有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别去勾栏那种地方了。”
“然后呢?”
“没了。”
“……”
雷栗面无表情,盯了周毅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不该生气吗?你可是我相公。”
“我生气了啊。”
周毅理所应当道,“所以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好好说,让你以后不要去吗?”
“……”
雷栗现在是真生气了。
作为一个汉子,知道自己夫郎去勾栏鬼混,不应该吃味发火吗?
板着脸跟他爹一样,谁要听他扯这些鬼道理,掐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只准跟我,不许去找别人。”
都比他现在好。
跟鬼混的夫郎讲大道理?
死颠佬。
“你管我去不去。”
雷栗没好气,“反正你敢去你就死定了,我在那里有熟人,你去一次,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看到手里的竹笋更生气了,猛地扔下削了一半壳子的竹笋,气冲冲地走了,手里还拿着砍刀。
挺吓人的。
“笋笋笋,天天就知道惦记你这几根破笋,你自己削吧,削不好我就削了你。”
“……?”
周毅被他溅了一身水,没反应过来,就只能看见雷栗的背影了。
他愣了愣,边削竹笋,边思索,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雷栗怎么就生气了。
但看到剥好壳的竹笋白白脆脆的,新鲜得要命,一想到做出来的酸笋会有多么好吃,心情又舒缓了。
周毅高高兴兴地把它们给切片分尸了。
雷大山逛完稻田回来,也拿了菜刀帮周毅一起切竹笋,切成适合入口的薄片,还能切成长条。
都是脆脆的。
能做菜也能当零嘴。
牛二树送来了两个大坛子。
这是周毅昨天晚上,知道雷栗同意自己做酸笋之后,去村长家让牛二树买的,因为牛二树第二天正好要去镇集。
坛子有周毅小腿高,两只手才能抱住的大肚子,小窄口,三十文一个,一坛子就能把他切好的竹笋装完。
好的酸笋,要用山泉水或纯净的白水泡才鲜甜,加适量的盐,泡时不能沾油,泡一个月左右就能变酸食用。
如果有陈年留下来的酸笋水,泡几天就可以吃。
因为时间有限,要保证竹笋没变老就入坛子,周毅是去村里打的井水,这里的井水也很干净清甜。
盖上配套的盖子,又在坛子周围加了一圈水,周毅就把它们抱去了阴凉的柴房里。
因为不能阳光直射。
其实泡时还可以加辣椒,但是周毅没有小米辣,也没有青泡椒,就加了几个五色椒,给酸笋增点辣味。
雷大山觉得慢,三天两头地去瞅,因为周毅说的酸笋螺蛳鸭脚煲,他也馋。
“嫌慢的话,也可以用几块对半切开的竹笋,加上井水烧开,去笋留水,放凉后泡新鲜竹笋,就可以加快泡出酸笋的速度。”
周毅说完,就看到雷大山拿起了砍刀,背了背篓,“走,去挖竹笋。”
走了几步又扭头问,“三里河边上还有几处水笋,水笋能做酸笋不?那个比小头笋还嫩哩。”
“应该也行?”
不管行不行,先掰了再说。
周毅和雷大山挖了几根大头笋,又掰一背篓水笋,大的切片,小的切块,加五色椒加酱油腌制。
重辣重盐。
酸辣爽口。
尝起来就是一个字
香!
第31章 031.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
当然了。
酸笋是需要时间发酵的,还没做出来加速版的重盐重辣,周毅就又被雷栗拉去做苦力了。
找药材。
虽然下次送药是六月份,但曹大夫要的药材,很多都是要提前处理的。
植物有六大器官,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因为不同器官的药效会有些不同,有些药材又只要根茎,或者只要花枝,就需要分门别类。
洗干净、切片或者切段、晒干,防潮和虫蚁,在阴凉处保存。
这些前期工作就要做很久,最后才能送到曹大夫的手里,变成银子和治病救人的良方。
“山脚和周遭这片山的草药差不多被我找光了,新的还没长出来,我们得去更深一点的山里。”
大概早上八点。
雷栗和周毅已经背着大背篓,带上草刀砍刀和草帽,进到了群山外围。
这片山本来没有名字。
河也没有名字。
听说是之前的老人一直叫“山里河”“山里河”,意思就是“从山里流出来的河”,后面不知道是谁听岔了,就变成“三里河”,这片山也变成了“三里山”。
“到底这片山有多少里,我也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因为山深处有大虫和熊,还有大野猪。”
雷栗边用草刀砍掉杂草开道,边说,“前几年就有头野猪闯进了桂夫郎家的田里,他家的田在山边上嘛,就被祸害了好一片的红薯地。”
“桂夫郎叉着腰在村口骂了三天,硬要村长给他找个公道,村长不得已,就召了村里的壮年去杀野猪。”
周毅:“杀成了?”
“哪这么容易。”
雷栗说,“那野猪凶得狠,两根长牙又尖又利,又吃得膘肥体壮,大虫都不晓得打不打得过它,那些个汉子就更打不过了。”
“再说又不是自家的田挨吃,万一被野猪创死了谁赔啊?后头放了几回鞭炮,硬生生把野猪吓跑的。”
“我小时候也见过野猪,我爷爷那辈还抓野猪吃。”
周毅点点头说,“野猪体格很大,又壮,肉也紧实,就有个养猪的看上一头野猪了,带了人和枪去把野猪给围了,抓了回去给自家母猪配种。”
那时候民风淳朴得很,村子里有多户都有枪,甚至有几个村里干起架来,拿着枪轰轰轰地响。
也有很多去抓野味来吃的,后来都禁了,枪上交了,野味成了国家保护动物,连漂亮的山花也不能随便摘了。
随便一株都可能是坐穿牢底草。
周毅看着这越来越深的山,到处都是绿色,郁郁葱葱,伞大如盖,比外围的植被要浓密许多,空气也清新。
幽幽的鸟鸣声从山涧传来,空谷回响,婉转久绝。
就是没见到山鸡。
周毅问,“上次都在外围见着山鸡了,往深了走怎么没有了?”
“藏在草丛里吧。”
雷栗发现了一棵五指毛桃,年岁挺老的,还没有被钩吻缠住,招呼周毅过去挖,边说,“这山鸡贼得很,要不是飞到高高的树上,就是藏在浓密的草丛里。”
“我上回发现山鸡蛋窝都是前年的事了,一窝有六只,小鸡形都快出了,只好拿回家孵了给娘养。”
看来这里没人吃活珠子。
周毅边想边挖,同时耳听六路,期待有只山鸡叫一叫,他好寻声觅去,抓一只小鸡来炖蘑菇。
又问,“山里蘑菇挺多的,你怎么不捡啊?”
五月份的山里依然潮湿,落叶枯枝多,很适合大型真菌类生长,之前在外围,周毅都看见好几回了。
特别是有次,一棵大枯木上长满了香菇,看着就可爱好吃。
“我认不来啊。”
雷栗理直气壮地说,“我哪知道什么菇能吃什么菇不能,牛大夫也不会,村里就少数几个人会认。”
“谁会认?”
“苗夫郎啊,他就靠这个吃饭的,我总不能问人家的饭碗。”
雷栗说,“他一个夫郎,相公不赚银子,他带着孩子又不好出去做活找事,在家只能绣花洗衣服。”
“但村里也没几个有钱到请人洗衣服的,都是自个儿洗,他的绣花活也不算好,在镇集也卖不了几个钱。”
“认蘑菇的手艺还是他娘教给他的,苗夫郎就靠这个养小宝了。”
难怪。
有些地方周毅明明看见是有菇的,但是第二次来就没了,原来是苗夫郎他们摘的。
周毅看着雷栗,“其实你不摘,也是想留给苗夫郎吧?”
“……”
雷栗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懒得摘呢?”
“你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说,“你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很细腻,又进山这么多年,哪种真菌可以吃哪种不能,心里应该有个大概。”
“苗夫郎家的院子也晒有菌菇,用线穿了起来挂在竹竿上,你经常给苗夫郎送野菜,肯定也注意到了。”
雷栗盯了两秒,幽幽道,“要是你在床上也能这么懂人心思就好了,上回我说我去勾栏妓.院,我生气你都没发现。”
“我发现了啊。”
周毅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没跟我发火,那天晚上也没闹腾,我以为你消气了。”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生气?”
如果不气急败坏把他嘴亲烂的话,周毅觉得这种气还是可以多生两次的。
毕竟那天晚上他睡得是真舒服,雷栗离得他远远的,没有跟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也没有试图扒他裤子。
更没有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乱摸乱掐,然后心满意足地笑嘻嘻,说,“我相公我摸几下怎么了?”
“你不高兴我摸你,那换你来摸我?”
说着还要脱自己衣服,吓得周毅立马给他捂上了,义正辞严地说,“熬夜伤身,还是早睡早起吧。”
“你说的对,熬夜伤肾。”
雷栗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这才罢休了闹腾周毅的念头。
活阎王啊。
周毅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求知若渴的表情。
雷栗一看他这模样又来气了,“我是你夫郎,我去勾栏那种地方,你该狠狠生气,而不是跟我讲废话,懂吗?”
“……?”
周毅没懂,“我跟你生气了啊,难道不明显吗?”
他当教官的的时候,那群小兔崽子明明说他生气很吓人啊,说最怕他板着脸训人了,雷栗怎么一点也不怕?
“你生气你亲我啊。”
雷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你把我按住说以后都不准去了,说完还不解气,要把我推床上恶狠狠发泄一通。”
“这才是相公的生气。”
“……”
周毅听完有点不敢说话。
他觉得这不是雷栗希望的相公式生气,而是雷栗想看他犯错,然后对他实施的惨绝人寰的发泄。
他敢肯定。
最后不是破皮那么简单。
四目相对。
面面相觑。
雷栗见他不吱声,就横眉竖眼,“说话啊,下回我再去勾栏你就这样对我,懂吗?”
“懂了。”
周毅又慢吞吞补一句,“你确定我这样对你,你不会杀了我吗?”
“会。”
雷栗没有一点点犹豫,点头说,“你今天敢对我动手,明天就敢把我大卸八块,所以我会把你先jian后杀。”
爽了再杀。
周毅:“???”
煎了他又杀???
周毅震惊又不理解,“那你会不高兴,还叫我对你这样?”
“好玩嘛。”
雷栗云淡风轻面不改色。
周毅目瞪口呆大为震惊。
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这是钓鱼执法?”
“我没钓鱼啊。”
雷栗有点不理解这个词。
周毅默默咽了口口水,心想你是没钓鱼,你直接把鱼网起来杀。
等等。
周毅忽然抬头看了看四周,山深林密,荒无人烟,就是在这里解剖一头猪,挖个大坑都没有人发现。
“……你带我跑这么深的地方,该不会是想干点什么吧?”
“废话。”
雷栗白他一眼,“不然我带你来玩啊?快点挖,等会还有很多草药要采,夏天要的金银花和葛根多,有的找呢。”
采草药行。
别采他就好。
周毅默默地跟在后面干活,叫挖哪儿挖哪儿,又听到雷栗说,“往深点走走,我记着我爹在这边撒了些金不换,不知道长出来没。”
深山里静悄悄的。
只有走路时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雷栗用草刀劈开草木的碎裂声。
“这有根云实木,好多木碎,里边应该有斗米虫。”
雷栗把背上的背篓卸下来,叫周毅过来,让他看着点背篓,自己把那根还活着的云实树给小心劈开。
周毅边看边问,“斗米虫?”
“你没吃过?”
雷栗从木头里小心挑出来一只肥嘟嘟的虫子,有他一根手指长,白里透金,一条就有半两多。
“喏,就是这种,拿回去用点油炒了特别香,我爹最爱吃这个。”
“……”
周毅看着这条扭来扭去的斗米虫,一节节的肉,软体,黑口器,一点毛也没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默默地拿了一张大叶子,给雷栗盛住这条虫子,又看着他在小小的树里挖呀挖呀挖,翻出七八九
二十八条虫子。
顾涌。
顾涌。
忽然能想象它们一口爆浆是什么滋味。
第32章 甜蜜预告~
叮咚!正如宝贝们所见,《暴富后》也要上架啦!
虽然有点波折,但也算是顺利地走到上架,这都多亏了各位宝贝的支持!很感谢各位宝贝!(鞠躬)
因为这个题材很少,cp人设也不是主流,我也犹豫过,意料到它数据没那么好,想过它可能没有那么多人喜欢。
但是我喜欢啊!
喜欢我就猛冲!
库库冲!
如果能有小伙伴陪我一起冲,我会很高兴很快乐,如果有宝贝囊中羞涩想歇一会儿,我也很高兴能认识大家。
跟我冲的小伙伴,会在后续里见到
①靠怪味起家暴富的周毅(男人有钱就变坏/不敢变坏版)
②暴富后被全村觊觎的周毅(被无数撬子撬墙角/墙角压根不敢被撬版)
③终于动心搞甜甜恋爱的周毅(可怜的周毅被玩弄在老婆的股掌之中)
④带着一大票银子逃荒的周毅(银子都捏在老婆手里,被老婆带着跑)
⑤分离重逢后大做特做的周毅(被老婆按着吃吃吃差点破皮)
还有疯批皇帝x忠犬将军的强制爱
“若做皇后,便踏过这道宫门到朕身边来,若做将军,便乘这轿子回你的将军府。”
“皇后,你走错了。”
“到朕身边来。”
宝贝们快跟我端饭!大吃特吃吃吃吃吃吃吃啃啃啃啃啃啃!
第33章 032.咱俩抓紧时间怀个娃
雷栗麻利地扒了一条树皮。
将叶子包的斗米虫给扎起来,防止它们顾涌爬出来,然后挂在腰上,因为放在背篓里可能会被重的药材压死。
“你看着点,瞧见这种有木屑的云实树就是有虫的,给爹凑一盘炒了。”
“我知道了。”
周毅点了点头。
跟着雷栗往里越走越远,穿过郁合的一片灌木,入眼就是一串的榆黄蘑菇,金色艳丽的伞伞,乳白色的杆杆,一簇簇,一丛丛,漂亮又诱人。
榆黄蘑。
学名金顶侧耳,它们长在几根腐烂枯倒的大树上,腐朽木质层分解养分,引得苔藓也连绵在枯木上。
周毅顿时就停住了脚。
雷栗叫了几声,见他没跟上,回头一看他的神色,了然又无语凝噎,“……你又盯上了什么?”
周毅看着雷栗,严肃认真道,“看到这一片菌子,难道你没有一种把它们带回家,放进肚子里的冲动吗?”
“这些?”
雷栗指了指金顶侧耳,“不是说越漂亮的蘑菇越毒吗?你肯定它们能吃,而不是它们吃人吗?”
“你可以说我不行,但不能怀疑我的专业。”
周毅从小就跟爷爷上山采药采菌子,在家就是做饭好手,后来入伍当兵了,干的也是炊事班。
虽然当过一段时间教官,但他最热爱的事业还是做饭。
虽然他爷当初教他做饭的时候,说的是娶到老婆,就要抓住老婆的胃,但雷栗压根就不在意他会不会做饭。
雷栗只想做。
雷栗闻言瞄了一眼周毅某处,不信道,“你要采就采吧,快毒死的时候记着告诉我,咱俩抓紧时间怀个娃。”
“???”
周毅震惊而沉默。
把两个背篓里的药材根枝放到一个里面,腾出一个空的用来装榆黄蘑。
小心而快速地采完一根枯桩上的,正准备去采第二根枯树,周毅忽然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雷栗,你听见什么了吗?”
“可能是野鸡吧。”
雷栗刚发现了一支野生灵芝,忙着找附近还有没有,没太注意周围。
“不对。”
周毅警觉地站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窸窣声似乎是往他们这边来的,而且有点声势浩大。
“我觉得野鸡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你不是说这山里有老虎和熊?”
“都不知道村里的老人几年前见的了,我进山这么多回,连熊瞎子的脚印都没看到过,哪有这么巧?”
雷栗不以为然,但也警惕起来,放到手里的灵芝,拍了拍手准备爬上一棵树,居高望远看一下。
“哧呼”
“哼哼”
周毅和雷栗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对方已经听到了那道奇怪的声音。
周毅没认出来,只觉得陌生又有些耳熟,正思索,就听雷栗断定道
“应该是野猪。”
雷栗边拽上背篓,边拉着周毅说,“我杀了三年猪,猪就是这么叫的,野猪也是猪,声儿都差不多。”
“熊瞎子和大虫准没有这么叫的,也没听说三里山有狼。”
“你说的有道理。”
周毅已经背好了背篓,有些可惜地看了那片榆黄蘑一眼,就跟着雷栗快步离开。
很多人没见过野猪,不知道野猪的可怕,那可是站起来有成年男人高,重可达四百斤的大货,还有外露上翻的獠牙,一莽上来能给人创个半死。
最重要的是
野猪大多是营集体生活的,组成的一个族群会有6-20只个体,即使是小群也有4-10只,食物丰富时,几个小群还会组成大群一起觅食。
所以当年野猪吃红薯时,村长组织人去猎杀才没几个响应。
周毅和雷栗跑了很远,期间还揉碎了几把五月艾,挂在腰上扰乱野猪的嗅觉,也没敢往三里河边跑。
因为野猪可能会去河边喝水,还有其他未知的动物。
“到这里应该没事了。”
雷栗看了看周围,入目之处也是一片葱茏郁合,“但是这块我很久没来过了,草长得又快,我不是很记得路。”
“我记得路。”
周毅说,“刚刚我们跑的时候,我还在好几棵树上做了标记,砍了个十字符号,从这边走不了我们就原路返回,野猪应该也不在原地了。”
“成。”
雷栗点点头,“这边应该也没什么人走,都没有路,说不定有金不换,再瞧瞧地上有没有灵芝。”
“有没有灵芝不知道……”
周毅盯着地上的腐生层,一朵朵,一只只,红色鲜艳的伞伞,白里透红的杆杆,不是红菇是什么?
“我觉得没有灵芝,这些红菇也是风韵犹存,还是正当年,没几朵是老的,可以采一些回去煮鸡蛋汤。”
“不行。”
雷栗白他一眼,“光会败家,天天惦记我的银子和鸡蛋,以前你没在点时候,我娘一天能攒七八个鸡蛋,现在你来了,一天煮七八个鸡蛋。”
“……也不是我一个人吃啊,爹,娘,还有你也吃的。”
“就是吃太多了,才不给你做饭了。”
雷栗气得横眉,“你用油也多,一斤肥猪肉可要10文钱,炸出一锅油来就得十几斤肥肉,这是要用一年的。”
“你还喜欢用酱油,8文一斤的酱油,你做酸笋库嚓一倒,几十文就没了,泡五色椒又是几十文。”
“死败家男人。”
周毅被说得都不敢吱声。
雷栗说了几句就停了,嫌弃地摆了摆手说,“想摘你就摘吧,仔细点别摘到有毒的,毒死了你,我上哪儿再找个相公玩啊。”
“……好的。”
对上夫郎的周毅唯唯诺诺。
对上红菇的周毅重拳出击。
薅了。
全给薅了。
连着先前的榆黄菇摘了有小半背篓,周毅才停了手,跟着雷栗找药材,运气好,附近就有几棵土党参。
土党参,又叫做金钱豹,叶子下端像心形,边缘是锯齿形,如果是八九月,还能见到它深紫色像是小灯笼的果实。
果实还能吃,是甜甜的。
“有些地主觉着金钱豹这名字好意头,能招财进宝,还会在家里院子种几棵,瞧它的花和果。”
雷栗常给曹大夫送药材,曹大夫又经常问诊那些地主家里,所以知道这些,聊天时就会跟雷栗讲一讲。
“不过他们特意种的,哪有在山里长得好,自在又快活,还能给我挖了换钱,变成真的金钱豹。”
雷栗把挖好的土党参放好,记下来这个地点,土党参虽然是藤,但是也跑不了多远,种子掉地上,迟早会发芽长大。
所以附近肯定还有。
果然。
雷栗又找了好几棵,边挖边说,“金钱豹还能下奶,等朱珠儿生了娃娃,就给他煮鸡来下奶。”
“给朱珠儿?”
周毅先是惊讶了下,但很快想到,现代男性也有乳腺,一般情况下不会分泌乳汁,除非是乳腺增生或乳腺癌变。
女性会分泌乳汁,是因为其生产之后,体内分泌的催乳素就会增加,促使产乳,这里的哥儿既然可以生育,受到激素作用产生乳汁也不奇怪了。
同理。
土党参能促使女性下奶,对哥儿应该也有一样的效果,就像这里的红菇和现代一样熟了就能吃。
这样的话……
周毅下意识瞟了眼雷栗的胸口,他记得雷栗那里蛮大的,也是为了生孩子准备的?
想到了就问,“那你们哥儿的胸.部都像你一样大吗?可我记得你用力的时候,胸肌会变硬啊。”
应该是后天锻炼出来的吧?
“……”
雷栗耳根忽然热了一下。
盯了三秒周毅,问他,“你是喜欢大的还是小的,硬的还是软的?”
“……?”
不知道为什么。
周毅感觉雷栗在开车,但他又没有证据,想了想说,“你的身体当然是看你自己的喜好,我觉得都可以。”
现代就有很多男性喜欢把胸肌肱二头肌练得很大,看上去很壮很有力量感。
周毅尊重别人的意愿,但自己不太追求这些,他觉得顺其自然地运动就好,保持健康,没必要硬凹形体。
“都可以?”
雷栗若有所思,忽然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那你现在摸摸,是喜欢大的还是小的,软的还是硬的?”
“啊?”
周毅惊了一下。
很快反应后想把手抽回来,但雷栗力气大得很,死死抓着他的手,硬往那块地方按按贴贴,边问:
“说,喜欢哪种?”
“……”
周毅整个人都是僵的,特别是那只手,有种无处遁形又想抠城堡的尴尬,两只耳朵却红完了。
“说话啊。”
雷栗饶有兴味地盯着他,按着手,脸也忽然贴近,把周毅吓得往后摔了一屁墩,他就松手哈哈大笑。
“相公,你真好玩。”
“……”
你开心就好。
周毅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的泥,想继续跟雷栗挖那几棵土党参,忽然又听见了点异响。
第34章 033.小心我回去给你崽子一刀!
“哼哼”
“哼哼哼”
两个人对视一眼。
一人抓起一个背篓拔腿就跑,但好巧不巧的,正碰上了那只哼哼唧唧的野猪,立马往另一个方向
天杀的!
还有一头野猪!
周毅边跑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还有十几只小野猪哼哼唧唧,这是两个繁殖雌性组成的小团体!
他记得野猪是杂食性动物,吃嫩叶、坚果、浆果、草叶和草根,会用坚硬的鼻子从地面挖掘根和球茎,会吃昆虫和蝎子,还会吃一些菌类。
菌类?!
所以他这是撞了这群野猪的两个菌子窝,才正好跟它们撞上吗?
“哧呼”
“哧呼”
那两只大野猪也发现了这两个人类,误以为他们是觊觎自家幼崽,顿时哧呼哧呼从鼻子大喷气。
一只“哼哼哼”地叫,将小野猪们聚集到身边保护,另一只蹄子蹬地,气势汹汹地莽上来,驱逐两个外来者。
“把背篓扔了吧!”
周毅扔下那只装了大半菌菇的背篓,伸手把雷栗背上的拽下来,扔在地上,里头的草药撒了一地。
两个人头也没回。
脚下狂奔,边跑边挑好走的路,手里的草刀和砍刀抓得死死的。
“嗬哼”
“嗬哼”
这头凶猛的雌野猪穷追不舍,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洒落的菌子,意识到这两人不仅想偷崽还偷了家。
“快上树!”
周毅看见一棵粗壮高大的榕树。
伞大如盖,独树成林,锈褐色根系与枝干交错而上,灵长类三两下就能爬上去,又高得让野猪轻易上不来。
“我知道!”
雷栗应了一声,连忙跟着周毅爬上树,刚刚坐稳,树体就震了一下。
是那只野猪在撞树。
但这棵榕树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树茎粗得两个成年人都抱不住,膀大腰粗的野猪全力一撞,也只是让它掉了几片叶子。
“哧呼!”
“哧呼!”
那头野猪气急败坏了,连撞了好几下,见撞不断震不下来,又喘着粗气,在树底下盘旋了好一会儿。
野猪又扭头看了几次来的方向。
雷栗知道,它这是担心幼崽,想回去了,但他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扭头对周毅道:
“呆在树上别动。”
“好。”
周毅点点头,刚想问他要干什么,就见雷栗捏着草刀猛地跳下了树
野猪正欲离开,刚转了身想发力狂奔,却是这力欲起而未起之时,倏然,一个大物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粗狠的力死死抓住了它的一只耳朵。
“哧呼”
野猪仰头喷出一口气,没来得及晃身甩头将这东西晃下去,颈项就是一阵剧痛。
“噗嗤”
血涌如注。
猩红壮烈的血染了雷栗半脸。
但他神色不变,目光如鹰,冷酷地滑了野猪的脖子一刀,就翻身侧跳,躲着野猪快发狂的攻击。
三两下蹿上了树,在野猪的撞击之下,雷栗一手抱树,一手抢了周毅的砍刀,对准野猪后颈就猛掷下去。
“哧呼!”
野猪一声惊怒的嘶叫。
可惜偏了一点。
虽然也给野猪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和惊吓,但没把它头砍断。
雷栗心里可惜,同时爬到比刚才还高的一根大粗枝上,两手紧紧抱住大枝干,手里紧捏着草刀。
盯着野猪,边对周毅道,“爬高点,抱紧树,这死猪要发狠撞树了,别给你震下去。”
“好!”
周毅耳听意动,蹿上更高一截,双手双脚都勾抱在树上,才来得及看雷栗的神色。
虎视鹰瞵。
冷酷锐利。
那血溅他脸上仿佛地狱罗刹,干了一头壮年野猪,跟当初跳下车随手杀了一条草蛇一般轻松写意。
“哧呼!”
“哧哧!”
野猪的惨叫撕心裂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发狂发狠地猛撞大榕树,撞得树上枯枝落叶扑梭梭地掉。
气生根在摇晃。
板状根震了震。
“哼”
“哼……”
野猪粗重的喘息忽然像是漏风,气急而不稳,它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树上,又猛然扭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边跑边哼哼地嘶叫。
“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这是想用自己引开我们,好让它的小猪崽跑掉。”
雷栗冷盯着跑掉的野猪,从树上跳下来,也追上去道,“跟上去,它被我割了脖子,又这么跑,肯定活不了多久了。”
“雷栗!”
周毅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捡了地上的砍刀,就急忙追上他,谨慎道,“这野猪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同伴,这么莽撞地追上来,万一有诈呢?”
“公野猪是穿了裤子就不认的主,这头母野猪只跟另一只一块觅食,肯定没有其他野猪群了。”
雷栗紧追不舍,边砍路上障碍的草枝,边快言快语,“杀都杀了,不把这野猪捡回去给别人占了便宜咋算?你要是怕了,就在这等着别给我添乱!”
“我不是怕!”
周毅边追边说,“这野猪是往深了走,不说迷路出不去怎么办,你不是说这里可能有熊吗?”
“熊嗅觉灵敏,血腥味可能会引来熊,熊可是也会上树的!”
“那就赌一下!”
雷栗又抢了周毅的砍刀,猛冲几步,就把砍刀扔了出去。
可惜砍刀被树枝阻挡了,落到野猪身上已经造不成多少伤害,反而惊到了野猪,让它跑得更厉害了。
“把刀捡了!”
雷栗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自己盯着野猪猛追。
“雷栗!”
“跟上来!”
雷栗毫不理会周毅的叫喊,眼里心里只有那头野猪,它受了重伤,就算再能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啧。
刚才应该再多给两刀的。
雷栗见野猪越跑越远,捡起地上巴掌大的石头就砸过去,砸得野猪东躲西藏,吱哇乱叫。
“喂!”
“别跑了!”
“小心我回去给你的崽子一刀!”
雷栗边骂边砸它。
可这野猪跑得实在太快了,虽然慌不择路摔了好几回,但还是把雷栗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消失在茂密的林间。
“这头死猪。”
雷栗气得横眉,见落后他几步的周毅终于追了上来道,“我们分头去找,我就不信它快死了还能跑多远。”
“可是我们已经进得太深了,我觉得你的人身安全比那头野猪重要。”
周毅摇了摇头道。
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色,“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过两三个小时天黑了,想要出山就难了。”
“不碍事。”
雷栗哼了哼说,“我刚刚特地把它往村边的山林引的,再追几追,大不了它又跑到桂夫郎家的田里。”
“你心里有数就行。”
周毅点点头,又问了问现在的方位,才在雷栗的坚持下同意分头去找。
临了,周毅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一句,“你小心点,别心急大意,爹和娘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我晓得了。”
雷栗摆了摆手,寻着那头受伤野猪的方向找了过去。
虽然雷栗看上去总是很莽撞,但最小心细腻的也是他。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手里的草刀抓得紧紧的,防止那头野猪忽然从那个方向冲出来偷袭他
“哧呼!”
雷栗心下一惊。
下意识往侧边一转身躲过,就见那头野猪嚎叫着又朝他冲过来,它身上鲜血淋漓刺目,叫声凄厉凶狠。
但只是色厉内荏回光返照罢了。
雷栗心里冷哼一声。
周遭没有粗大到躲人的大树,雷栗只能一次又一次躲避,同时手里的草刀白光闪烁,一刀又一刀往野猪身上招呼。
“嗬嗬!”
“嗬嗬!”
野猪凶猛。
到底受伤严重。
雷栗一刀刀地加伤加码,野猪终于是抵抗不住,被按压在地上,哼哼声越来越弱,到最后动弹都不动弹了。
雷栗杀猪杀了三年。
知道它这是已经死了,但没掉以轻心,又死死地按了好一会儿,见真的一点动静都没了,才松了手。
“呼……”
雷栗长出口气。
这头野猪不算很大型,身长一米七左右,可能是生了幼崽虚弱,重只有两百五六,但要搬回去也要费一番劲儿。
因为雷栗追了这么久,又杀它,也累得快脱力了。
雷栗决定摇人。
“周毅!”
“周毅”
“周毅”
叫了五六声,终于有人回应了。
“雷栗!”
“我马上过来了!”
来得还挺快。
雷栗感觉就坐了一小下,周毅就从灌木丛里蹿了出来,先是蹿步上来看他,“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能受什么伤?”
“你真没事?”
“真没有。”
雷栗觉得他大惊小怪,抬了抬下巴道,“把这头死猪搬回去,等会血腥味真引来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
周毅把死掉的野猪一把扛到肩上,见雷栗还抓着草刀,就想帮他拿。
“不用,手里有刀我心里踏实。”
第35章 034.都是亲戚,你不会不借吧?
“不用,手里有刀我心里踏实。”
雷栗说着自己站起来,脚下踩滑了一下,身形不稳,周毅立马扔了刀去扶他,半信半疑,“你真没事?”
“真没事。”
雷栗挥开他的手,稳稳站起来,又把砍刀捡了,指了指山缘说,“往这边回去,这里一出去就是田地,虽然绕了点路,但安全。”
“我知道了。”
周毅扛着野猪跟在雷栗后面,担心雷栗又踩空摔了,但他走得很稳,仿佛刚刚脱力喘息的人不是他。
出了林子。
雷栗下到田渠里用水洗了洗把脸,抹掉脸上的血污,又把外衣脱下来,用渠水搓了搓喷溅的血点。
见没那么血腥可怖了,雷栗又把外衣穿回身上。
两个人从田埂往自家走。
虽然是下午,日头已经很大了,但田里还有几户人家在看自家的秧苗,戴着大草帽,有个汉子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桂夫郎也在。
他还带了自家虎娃。
虎娃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趁着桂夫郎捡田螺的功夫,在田里乱跑,还把秧苗当杂草给拔了一溜儿。
气得桂夫郎揪着他的耳朵骂。
骂着骂着,声儿消了,虎娃眼珠子一转,扭头挣脱桂夫郎的手撒丫子跑了,把田里踩得一溜儿脚印。
但桂夫郎没功夫骂他了。
桂夫郎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周毅肩头的东西,野猪!那是野猪?!
一头大野猪啊!
就算是县城一年也见不了一回,别说这穷乡僻壤,过年有人杀年猪都是很大的事了,这直接扛了一头野猪。
“栗哥儿!”
“栗夫郎!”
桂夫郎连忙叫唤,脸上笑成了花儿,手上的泥也不洗,忙跑到雷栗和周毅跟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野猪,“栗哥儿,你们这野猪是……哪儿来的啊?”
“山上宰的。”
雷栗冷淡地瞥他一眼,拽着周毅的手,想绕过桂夫郎。
“哎哟,哎哟……”
桂夫郎又连忙抓住雷栗的手臂,劲儿大得要掐人一样,脸上陪着笑,“栗哥儿……不对不对,是栗哥儿成亲了,该叫栗夫郎了哈哈……”
“想说啥就说。”
雷栗扯出自己的手臂,晃了晃手上的草刀和砍刀,刀刃磨得发白光亮,还沾着血,看一眼就骇人。
“你这话说的……”
桂夫郎有些怕怕地往后退了半步,还不死心地盯着野猪肉,“阿叔不就关心你一句么?好歹咱也是亲戚……”
“亲戚?”
“是呀是呀,我和你娘都是十里河村的,你小时候还喊我小桂叔呢,你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
雷栗笑了一声,“既然是亲戚,就借我十两银子应应急,都是亲戚,你不会不借吧?小桂叔。”
“叔哪有十两……”
“那就是你认错了,我可没有穷亲戚。”
雷栗面无表情,推开桂夫郎,拽着周毅的胳膊就走。
他不喜欢桂夫郎,嘴碎得要死,十里八村谁出了点事都要嚼上两嘴,还添油加醋地跟别人侃大山。
这些年被嚼雷栗最多的,就是桂夫郎,整天说他嫁不出去,雷栗招了赘,桂夫郎又说他生娃难,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生出个哥儿女儿来。
尤其是他娘柳叶儿和桂夫郎是一个村的,桂夫郎一见柳叶儿,就不依不饶地拉着他娘叫婶子,然后说他笑话。
柳叶儿又不爱和雷栗说这些晦气的,还是有回她病了,雷栗去替她洗衣服,才听到了桂夫郎说的风凉话。
于是雷栗就不让柳叶儿洗衣服了,每天早上自己去洗,听见桂夫郎又嘴碎,就拿石头砸他一身水。
别说。
看着桂夫郎被砸了一身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还挺爽的。
“栗夫郎!”
“你先别走啊栗哥儿……”
见雷栗真走了,桂夫郎就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发现自家虎娃又在捣蛋,更气了。
这么大的野猪,藏也藏不住,雷栗也没打算避着人。
于是周毅扛野猪进村
招摇过市。
没到晚饭的功夫,全三里河村都知道雷栗家宰了头野猪,一时之间,大人手里没活的有活的,跑了大半去看惊奇。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宰野猪厉害,看大人都去,也呼鹅招狗地去凑热闹,还编了个童谣。
“大野猪,野猪大,
耳朵长长屁股肥,
香肉肉,吃多多,
爹娘叫了也不停。”
惹得大人们笑骂几声,小孩子也嘻嘻哈哈地笑,跑村窜巷地唱起来。
出门办事的村长听见了,还以为小孩子在闹着玩,一问,连村长也惊动了。
“雷栗家宰了头野猪?!”
“雷栗宰的?”
牛大树和他媳妇儿孩子,牛二树和抱着的桃哥儿的柳小草,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大家子都跑到了雷栗家院子。
挤着人群往里头一瞅
嚯!
果真一头大野猪!
脖子上一个大口子洇着殷红,身上也好几处见血的刀口子,比家猪大一大圈,两眼瞪得如铜铃。
像是死不瞑目。
瞪得人心里颤颤的,但到底是死的,占便宜的贪让人群久久不肯散开。
“你说真是栗哥儿宰的?”
“是他相公吧?再怎么凶也是个哥儿,他相公看着可像猎户,猎头野猪该不算什么事……”
“栗哥儿可杀过人的,杀头野猪算什么?”
“不知道这野猪怎么分啊,杀年猪都是让村里人先买的,这么大一头野猪,又不是自家养的,得比年猪便宜吧……”
“说得轻巧,有本事你去杀,怕你有钱没命花啊!”
有人说得窸窸窣窣。
有人争得大大咧咧。
特别是桂夫郎,生怕雷栗家听不着,扯着嗓子要拿人情事故去压人,“起码得比家猪便宜两三文……”
“你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是为大伙好……”
雷大山坐在门槛上编篮子,柳叶儿在他边上择菜,周毅不在,他被雷栗打发去菜园子挑水浇菜了。
雷栗在院子里磨刀。
面对围着的叔叔伯伯和婶子的七嘴八舌,他一声没吭,只是一下一下地磨,杀猪刀被磨得白光噌亮。
“静一静!”
村长清咳了两声,发话了,人群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村长围着野猪瞅了两圈,边说,“大山,叶儿妹子,这野猪是你们家打的,你们是想怎么样?”
雷大山头也不抬,“听栗哥儿的,他宰的野猪。”
村长就又问,“栗哥儿你说呢?”
雷栗说,“五十斤给村里,按年猪的价儿,剩下的我明儿去县城里卖。”
“才五十斤?”
“怎么是年猪的价啊?”
“年猪七文一斤,不贵了,上回镇集有人卖野鸡,十五文一斤哩……”
雷栗听着没说话。
拿起杀猪刀,磨的发白的刀刃闪出白光,锐利渗人,那些吵闹的声音被惊了一下,慢慢也小了下去。
“成,就按你说的。”
村长也觉得这价格公道,点了点头,又说,“什么时候开始卖?”
“现在。”
“成。”
村长招呼那些乡亲,“想买猪肉的就过来排好了,不准多买,家里多少肉就多少。”
平时卖的家猪是8文一斤,年猪因为乡里乡亲的,会便宜点,卖7文一斤,野味贵,野猪就更贵了。
野鸡能下蛋,但它可没野猪难抓,在镇集能卖到十五文一斤,野猪怎么也能卖到十文钱。
所以有想赚差价的,把这五十斤野猪肉给买完了,再拉去镇集或者县城卖,都能小赚一笔了。
雷栗不理会他们的嘈杂。
一手拿着杀猪刀,一手拎了桶水,倒在野猪身上,把上面的血污洗个七七八八,就开始肢解。
利落地割了一条后腿下来,再按部位分成好几部分,头也不抬问,“要多少?”
“要两斤。”
桂夫郎笑成了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挤到第一的,指着后腿上油最肥的一块,“我要这块里头的,给我多些肥肉哈。”
“……”
雷栗给他割了一斤瘦肉,见桂夫郎横眉不满,冷冷淡淡道,“你家五口人就是一斤,爱买不买。”
“……”
桂夫郎噎了一下,哼了声,扔下七文钱拿着肉走了。
村里买东西很抠。
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舍得买肉,别说这不年不节的,买一斤都算奢侈了,桂夫郎买两斤是分一半送去娘家。
他娘家可不是三里河村的。
“下一个。”
雷栗面无表情。
周毅给菜浇完水回到家,发现一群人在自家排队张望,还有点奇怪,一看在买猪肉,还是限量的更奇怪了。
雷栗割肉用不上他,周毅就去帮柳叶儿烧火做饭,边问,“娘,五月份天热,野猪不在村里卖完了,能留到明天吗?”
“吊到村里那口井里,井里凉,肉坏不了。”柳叶儿说,“火大点,我再做个汤,白花菜蛋花的。”
这汤是周毅喜欢的。
柳叶儿放了一大把嫩白花菜,还磕了四个鸡蛋。
四个呢!
第36章 035.“周毅,现在呢?喜欢我吗?”
周毅真有点心虚。
他到雷栗家以来,确实隔三差五就吃鸡蛋煮鸡蛋,他还喜欢每人煮一个,带得柳叶儿现在也是每人一个。
三月卖了两篮子鸡蛋,一整个四月,也只攒了一篮子……
难怪雷栗说他败家。
可是鸡蛋真的很好吃啊,特别是这种自家养的土鸡,腥味少,蛋黄软糯,蛋白细腻又甜甜的……
“叫栗哥儿吃饭吧,他应该快弄好了。”
“好的。”
周毅收了收心绪,退了火,帮柳叶儿把白花菜蛋花汤端出去,才叫门槛的雷大山吃饭,又到院子里来。
五十斤肉。
大多数人家只要一斤半斤,人口多银钱多的,比如村长家,就要了两斤回去。
雷栗跟他们又比较好,给柳小草割的都是肥瘦相间的,其他乡亲瞧见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村长家。
但有想占便宜的,说猪尾巴肉少不值钱,让七文钱给他算了。
“不给。”
雷栗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那汉子要争,但旁边的夫郎拉了拉他的衣袖,说这可是杀人又杀野猪的,这么彪悍咱可不能惹。
汉子听了一惊,就讪讪不敢言语了,要了半斤瘦肉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那条猪尾巴确实肉少,骨头又多,而且才两斤,乡里乡亲的,给了他也没什么。
但雷栗觉着周毅应该会喜欢。
他相公……
口味实在古怪刁钻。
“雷栗,吃饭了,还没弄好吗?”
周毅边问边走过来。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下来,他又问,“我给你点灯吧,刀锋利,小心划到手。”
“很快就好。”
雷栗应了声,利落地最后几个人割了肉,又把剩下的野猪肉分成了几大块,装在大篮子里,又放进大木桶。
然后把杀猪刀洗干净放好。
见白花菜汤里又是满满的金黄蛋花,雷栗瞥了眼周毅,没说什么,周毅自己就心虚了,“今天不是我做饭……”
“哦。”
雷栗点了点头,右手拿着筷子,面上淡定地吃饭,左手却忽然放到了周毅的大腿上。
“……?”
周毅看向雷栗,眼神问号。
雷栗冲他咧嘴笑了笑,左手慢慢地往他腿根摸,感觉到腿的主人有些僵硬,还贴心地凑近他端详。
“相公,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生病了么?”
“没……”
周毅动了动腿,没把雷栗的手给甩下去,反而感觉到他更得寸进尺了,竟然用手指挑逗他。
周毅脸上半红半白。
又臊又尴尬。
偏偏雷大山和柳叶儿听到雷栗的话,也看向了他。
雷大山有点奇怪,“好像是有点……周毅你身上哪不爽利么?”
“真没有。”
不是我生病了,是你家雷栗在为非作歹。
周毅腹诽却不能言。
柳叶儿有些疑惑又担心,“我瞧周毅气色挺好的,刚他还把你们扔在山上的背篓和药材捡了回来。”
“里头东西挺重的,周毅跑得飞快。”
雷栗闻言,心里动了动,收回了在周毅腿上作怪的手,边说,“应该是我看错了,没点油灯有些暗。”
“我去点上。”
柳叶儿放下碗去点了灯,“等会儿,你们去村口水井放野猪肉,也提着灯去,不晓得有没有月亮……”
今夜月色很好。
明晃晃的月亮像只大灯泡,照得村里地上宛如撒了一地白盐,但月色轻柔,没有一点阳光的炽热焦躁。
雷栗提着一个大水桶,周毅也提着一个,里头装的是野猪肉。
三里河村只有一口水井。
水井底下很凉爽,是天然的冰箱,放鲜肉能保鲜,放瓜果就像冰镇。
不过这是公共的,平常不给私家用,但雷栗便宜买了五十斤野猪肉,也是让乡里乡亲行个方便,给他放一晚上。
以防有人不道德,晚上来偷肉,雷栗还借了村长家的狗。
这狗对认识的人性情温和,对外人就特别凶猛,四腿健壮,一口獠牙森森,要被咬上一口
不说疼死。
这里可没有狂犬疫苗打。
“我话也放出去了,只要不是渴得快死,差一口水活不了的,晚上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水。”
雷栗说着把绳子圈在水桶上,两只水桶都吊着放下去,盯着不让水桶接触到水面,弄脏井水。
“成了走吧。”
“好。”
两个人借着月光回家。
虽然还是五月,但林里河溪边里已经有了萤火虫,点着金色的小灯,晃晃悠悠地飞,抬手一抓就能抓到。
“等到七八月,那时候的发火虫才多呢,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雷栗见周毅感兴趣,开口道,“到时候让爹编一个小灯笼,把发光虫抓了放进去,摆在床头可好看了。”
“但是它们不是很容易死吗?”
周毅说,“萤火虫寿命短,一般只有3-7天,放一晚上,第二天就死了大半,而且萤火虫的尸体很臭。”
“是挺臭的。”
雷栗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但它们发光好看啊,我喜欢我就抓,第二天死了就扔,扔了再抓新的。”
“反正这么多发光虫,我抓几只也不碍事,哄我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雷栗朝周毅咧嘴笑了笑,“你也是,要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跟发光虫一样关起来榨干,然后……”
“跟野猪一样大卸八块。”
“……我明白。”
周毅默默点头。
不让雷栗为所欲为,比被他为所欲为的后果严重多。
就像在饭桌上雷栗就闹了周毅两下,现在干完活,终于躺下要睡了,雷栗的魔爪又伸了过来。
周毅往边上挪了挪。
雷栗抓空了。
又伸过来。
周毅又往边上挪了挪,同时盖了被子,夹紧了腿。
“啧。”
雷栗有点恼的声音响起。
“……”
周毅没敢吭声,也没敢往外挪了,但还是夹紧了腿。
“你躲什么?”
雷栗拽着周毅的胳膊,直接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跟只八爪鱼一样缠他身上,“你缩着干什么?我就摸摸腿,连裤子都没扒,也不要你裸着,这都不给?”
“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
周毅挺无助的。
他被包围了,还是全包围结构,没有一点点退路。
“喂。”
雷栗又忽然说话,“周毅,你说实话,今天看我宰了头野猪,一身血的时候,你有怕过我么?”
“那时候不怕。”
周毅诚实而有点窝囊地说,“现在挺怕的,我怕你一个不高兴,就给我下面一刀。”
他觉得在他腿上摩挲的那只手,很有这个威胁的意思。
顿了顿,“不然我不睡了,我出去给你抓萤火虫……”
“小虫子哪有你的好玩。”
“……”
他死了蒜了。
“周毅。”
“……嗯?”
“你今天为什么跑回去捡背篓和药材?”
“……?”
周毅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你不是靠这个卖钱吗?要是丢了,你应该会不高兴。”
“不过,你给爹的斗米虫我没找到,可能是你去追野猪的时候,掉在路上了,明天我们再去找找吧。”
“周毅。”
“我在,怎么了?”
“你今天还有一件事没干。”
“是什么?”
周毅把今天干的活都想了一遍,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
“我。”
雷栗不捏他的腿了,改捏他的脸,半抬起头盯着他,
“你想亲嘴么?”
“我不想。”
“我不是在问你。”
“……哦。”
周毅窝囊地沉默了下,还是摇头,“但我还是不太想……”
雷栗掐住了他的两个腮帮子,不让他摇头,还掰过脸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地笑了笑。
“我想亲。”
“我想,你就得想,懂吗?”
“……”
周毅不想懂。
但雷栗已经不容拒绝地亲了下来。
深邃绵长。
灼热暧昧。
“周毅……”
雷栗喘着粗气,摸着周毅的脸问,“现在呢,喜欢我吗?”
“我……”
周毅没说出话。
他又被雷栗堵住了嘴。
翌日。
雷栗和周毅起得都很早,雷大山和柳叶儿起得也早。
做活之前,一家四口都在院子里打拳,雷栗和周毅打军体拳,雷大山和柳叶儿慢吞吞地打太极。
打完了。
雷大山去把药材拿出来晒,柳叶儿去做早饭,周毅和雷栗去村口水井把肉拿出来,别妨碍到村人打水。
肉一点没少。
雷栗把肉带回家,周毅去村长家还狗,顺便借牛车。
雷栗成了亲,哥婿周毅对他又好,柳叶儿就像是有了依仗和底气,现在每天早上都要自己去洗衣服。
雷栗不让。
柳叶儿就硬气说,“你和周毅去外头挣银子,娘总不能在家啥活都不干。”
柳叶儿其实干的很多。
照看菜地、做饭、喂鸡捡鸡蛋,割鸡草、采家人爱吃的野菜,给药材做加工,有太阳就晒药,快下雨了就收药材。
一点活没落下。
“不用担心,小桂再跟我说你不好的话,我也拿石头砸他水。”
第37章 036.“周毅,你真想跟我生孩子啊?”
野猪是昨天杀好的。
血在追野猪的时候就流得差不多了,解剖时只能盛出一点,除毛,去内脏,又割了五十斤卖给村里。
剩差不多两百斤。
是包括猪大肠、猪肺、猪肝这些猪下水的,一并带去城里卖。
雷栗和周毅用竹背篓装着,借了村长家的牛车,早早去了县城,交了两文钱进城费,先去的朱大户家。
朱大户正巧不在家。
雷栗给朱夫郎,也就是朱珠儿留了十斤肉,还有朱大户喜欢的猪大肠,应了中午在他家吃饭,就又跟周毅赶车走了。
没去菜市场。
周毅见雷栗往商街酒楼走,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去卖肉吗?来街上是有什么要先买的吗?”
“就是卖肉啊。”
雷栗解释说,“县城里有银子的贵人多,有钱人嘛,总爱吃些平常吃不到的,就譬如说野味。”
“有人买,就有人卖。”
“这边街上就有一家专门做野味的酒楼,隔壁村的猎户打了野味就拿来这里卖,听说给价很公道,比平常的酒楼饭馆还要贵上几文。”
有求就有供。
供求关系又会影响价格,想要垄断野味供应,就得拿价去压。
周毅点点头,“那你打算卖多少一斤?县城的猪肉比镇集的贵,纯瘦肉我记得是9文钱一斤。”
猪肉有档次之分。
价格也有地域之分。
县城的比镇集贵,野猪比家猪贵,瘦肉比剔肉排骨贵,肥肉又比瘦肉贵,猪下水是最便宜的。
这是因为猪下水腥膻味大,没有香料酱料压着,就很不好吃,平常百姓买不起香料,就没什么人想要猪下水了。
供大于求时,价格自然就低了。
听到周毅的话,雷栗笑眯眯道,“不看我,看店家。”
“你不会又狮子大开口吧……”
周毅还记得上回买五色椒,面对卖花夫郎的180文,雷栗张口就是8文一盆,还叫到6文、5文。
主打一个爱卖不卖。
“什么叫狮子大开口?我这是讨价还价,他的卖价我不满意,还不准我说个自个儿满意的价了?”
雷栗哼了哼。
他虽然不卖花也不买花,但他常接济小花,是知道价儿的。
那卖花夫郎要200文一盆显然是狮子大开口,就是80文一盆,也是稳赚不赔,好意思暗骂他不要脸。
雷栗一张口这么离谱,那卖花夫郎还没赶他们走,就知道他那花卖不出去。
抢手货。
还能大降价卖啊?
没人要的东西才是跳楼白菜价。
供求供求。
有求才有供。
雷栗虽然没有上过政治课,但他显然深谙此道,还够厚脸皮,买时200文的五色椒敢叫到5文,卖时9文的猪肉当然也敢卖到900文一斤。
当然。
如果真有傻子买的话。
雷栗瞟了周毅一眼,忘了,还真有,他相公就是这种被坑了还替人说话的傻子。
“……?”
周毅狐疑地问,“你刚刚那眼神……是不是在蛐蛐我?”
“蛐蛐?”
“就是说我坏话。”
“喔……”
雷栗若有所思,笑了声,“这种时候你还挺聪明的。”
周毅:“???”
怎么还骂两次啊?
两人说着话,牛车就慢悠悠的,到了那家野味酒楼。
“你看着车。”
雷栗对周毅说了句,就跳下车进了酒楼。
还没到午时。
酒楼里吃饭的人就只有两三个。
掌柜在对账本拨弄算珠,见雷栗大喇喇走进来,还四处张望,虽然不像是有钱人,也笑了笑说,
“小哥,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我们这的野味可是一绝,特别是野鸡,今儿早才杀的,可新鲜了。”
“都不是。”
雷栗摇了摇头说,“我昨儿打了头野猪,想问问你家收不收,不收我就去其他酒楼问问,或者在集市上卖了。”
“野猪自然是收的。”
掌柜的笑眯眯的,见雷栗身无一物,就往店门外看去,果然有一辆牛车在,还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车。
就笑了笑说,“是那辆牛车?”
“是。”
雷栗带着掌柜出来验货。
“昨天杀的吧?”
掌柜挑剔地检查了一通,说,“这刀面都不新鲜了,后腿和猪尾巴也没了……下水倒是在,但这也不值钱。”
“昨天杀的,但在水井里冰一晚上,肉肯定是新鲜的。”
雷栗面不改色道,“您瞧瞧,这野猪和家猪可不一样,膻味没那么大,肥瘦也正合适,不管是爆炒还是炖汤,这滋味……您就是做这生意的,肯定比我懂。”
“好猪自然有好价。”
掌柜的又挑剔道,“但这猪毛也没去干净,这块前腿还脏了,后腿这骨头也大,小哥,不是我不想给你好价,只是现在这行情也不好嘛……”
“行情不好,野猪的价也不会低了,我听说镇集上一只野鸡卖十五文一斤,野猪可比野鸡难打。”
雷栗道,“我和我相公为了打这头野猪,可费了好大的劲儿,我相公的腿都摔断了……这不,才在车上没下来。”
周毅:“???”
不是你让我看着车吗?怎么就成我摔断腿残废了?
雷栗摸了摸周毅的脑袋,语气怜惜道,“真是辛苦你了,相公,等这头野猪卖个好价,就给你抓药治腿。”
“……好。”
周毅对着雷栗核善的笑容,沉默而窝囊地应了。
掌柜的看了看雷栗,又看看周毅,有些惊奇地说,“这是你相公?我还以为你俩是兄弟呢……”
“是啊,这我相公。”
雷栗笑了笑说,“得亏我相公不嫌弃我这模样,也不嫌弃我家里的老爹老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支起这个家……”
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惜我俩成亲这么久,我也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来,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和我娘子也是老来得女……”
掌柜的也叹了口气,说,“这样吧,你们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这野猪连下水,二两银子全给我了,成吧?”
“二两?”
雷栗面露难色,“这价低了点吧,我这差不多两百斤呢,二两银子……也就十文一斤,再提提?”
“我这价儿可是全县城最公道的了!不说你们这没有两百斤,猪下水也不值十文一斤啊。”
“我相公治腿也要银子……”
“……”
掌柜的看了看周毅粗犷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腿,咬了咬牙道,“二两零五十文,最多就这个价了。”
“这……”
雷栗犹豫地看了眼周毅,“相公,你说呢?二两五十文……”
周毅:“……?”
我说什么?
你也没提前跟我对台词啊。
周毅神情有些茫然,看着雷栗愣了半秒,又看向掌柜,粗犷带疤的脸上冷峻肃然,看在掌柜的眼里就是凶神恶煞,大有一言不合就闹店的意味。
掌柜的:“……”
掌柜的妥协了,又讨价还价,“二两零一百文成了吧?这要是活猪,或者是今儿早杀的,那还能高点,昨儿杀的确实不够新鲜……”
“下回,下回你们早些带来,我给你们十五文一斤,猪下水五文一斤,这价儿够高了吧?”
“成。”
雷栗也笑了出来,“下回再好运打着野猪了,我们也给您送过来,……那这野猪我们给您送到后门去?”
“不用不用。”
掌柜的叫了两个店小二过来,让他们把野猪肉拿到后厨,又让一个小二送了两颗碎银和一百文。
“收好了,二两并一百文。”
“谢谢掌柜的。”
雷栗清点好了收进衣服的里口袋,又掌柜的寒暄了两句,才跟周毅赶着牛车走了。
走远了,周毅才说,“我还以为你会要二十文一斤,跟野鸡一样。”
“卖不上这个价。”
雷栗心里有数,能占便宜他自然会占,占不上也不可惜。
“一头猪的出肉量大概在八成,那头野猪两百五六十斤,能出肉两百,卖了五十斤给乡亲,给了朱大户家十斤,自家留了一点,剩一百四十斤左右。”
“肥瘦不论都按十三文一斤算,就是一千八百二十文,加上猪下水,野猪价贵,就按5文钱一斤算”
“二两并一百文这个价很不错了。”
雷栗很满意。
周毅听完点点头,“毕竟是山上打来的,没有成本,只有人工……不过你刚刚怎么说我腿摔断了?”
“卖惨啊。”
雷栗一点都不心虚,用力拍了拍周毅的腿说,“你确实差一点摔断了腿嘛,就在我俩追野猪的时候。”
“我也没有你惨。”
周毅看向他的肩膀,“你为了追野猪把肩头撞得又青又紫的,膝盖也摔破了,还不让爹娘知道,昨晚也不好好休息。”
净知道调戏玩弄他。
“就没注意撞到了树,又不是什么大伤,上几天药就好了。”
雷栗无所谓。
周毅却觉得他实在太莽撞了,“你还说跟我要一儿半女,就你这么折腾,孩子没来,你身体就先坏了。”
“周毅。”
雷栗忽然凑近他,坏笑道,“这么关心我身子……你真想跟我生孩子啊?”
第38章 037.“大庭广众的,你注意点影响”
“……”
周毅顿了顿,才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关心你。
周毅自觉心里坦坦荡荡的,但对上雷栗带笑的眼,后面的话莫名就没说出来,两只耳朵也红了。
“只是什么?”
雷栗凑得极近,呼吸都打在了周毅的脸上,一副不说实话就亲他的姿态,惹得周毅有些仓惶地后退。
“……你别靠这么近。”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驾车,你再不看路就要撞到人了。”
“喔……”
雷栗挑了挑眉,拉远了距离,坐正回自己的位置上,笑眯眯的眼轻佻而暧昧,瞧了一下周毅下面道,
“你别处似乎不这么想的。”
“……?”
周毅下意识低头看了下,风平浪静的,没反应啊。
“哈哈哈哈……”
雷栗畅快地哈哈大笑,“相公,你真好骗,跟个傻子一样。”
“……”
怎么骗人还骂人呢?
周毅凝噎。
但他被雷栗损习惯了,听着他笑只是心里叹了口气,这口气没完全叹出来,下巴又忽然被人捏住了。
柔软。
温热的。
周毅有些呆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雷栗亲了,耳朵更热了,“大庭广众的,你注意点影响。”
“我亲我相公,注意什么影响?”
“……”
周毅说不出来了。
雷栗神色更加戏谑肆意,目光流连在他耳朵上。
真好玩。
现在不亲耳朵也会红。
亲了更红。
要不是在大街上,雷栗真想扒了他的衣服,试试他今天会不会跟自己生孩子,就算不生……
周毅的反应也很好玩。
朱大户中午回了家。
听说雷栗和周毅送了好几斤野猪肉来,还留了他喜欢的猪大肠,笑得脸上都成花了,连说幸好当初收了雷栗当干哥儿。
这种高兴,在周毅又露了一手,用泡五色椒和野葱炒了盘色香味俱全的溜大肠后,达到了顶峰。
“哎呀,我就说我们家雷栗是个有福的,找的相公就是不一样啊!”
朱大户边夸,一边拿出了自己的陈年好酒,“溜肥肠和野猪肉怎么能没有好酒呢?来来,今天陪我喝上几碗!”
“爹!”
朱珠儿的目光阴恻恻的,把朱大户掏酒的手看得一顿,最后灰溜溜地放回去。
朱大户还试图打感情牌,“这不是雷栗和周毅难得来一趟么?就喝点……成成成,为了你和外孙,我不喝了!”
“这还差不多。”
朱珠儿哼了声,见雷栗吃完了饭,拉着他到自己屋里去,“碗筷就让我爹他们收拾,总不能啥事都让夫郎干啊。”
说完,还看了周毅一眼。
周毅:“……?”
这是在敲打他?
他什么时候把活都给雷栗干了?他干的还不够多吗?
雷栗都快把他当牲口使了。
“你别总针对我相公。”
雷栗知道朱珠儿是为自己好,但他真觉得他相公挺好的,能干,怎么玩都玩不坏,还不记仇。
“他五大三粗的,我怕他不知道疼人,对你不好。”
朱珠儿从柜子里拿出几件小衣服,一看就是给婴儿穿的,绣着小老虎,虎头虎脑的,憨态可掬。
朱珠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雷栗,“你给我看看,我这几件衣服做得怎么样?给我家小元宝的。”
“小元宝?”
“嗯,我家崽的名字。”
朱珠儿摸了摸小腹,笑着说,“我相公说,希望我们的娃以后有很多很多银子花,不缺金元宝,就叫元宝了。”
“大名也叫这个?”
“不是,等以后出生了再起,先叫这个小名儿。”
“好听。”
雷栗点点头,拿了那几件小衣服仔细的瞧了瞧,只觉得针脚细密,图案又好看,就瞧不出什么来了。
“我绣花活不好,你这几件是我见过小孩子衣服里,做得最漂亮的了,料子也软,给崽子不磨身子。”
“是哩,我特地挑的最软的料子,一匹布就花了二两银子呢。”
朱珠儿把所有小衣服都摆在床上,满是成就感地摸了摸,又叹气,“二两银子……也就做了这么几件,孩子长得快,今后花钱的地方可多。”
“要是个小汉子,我相公还想送他念书呢。”
“还念书啊?”
雷栗皱了皱眉头,也觉得花销大,“我听说,最便宜的私塾先生一年也要交二两银子,吃住在家里,重要的是书本纸笔,一本书就要一两银子。”
“是啊……”
朱珠儿笑了笑,“我相公的意思,是他先教元宝认些字,看他有没有天分,要有天分咱就辛苦点,多少银子也供他去,不要耽误了元宝。”
“是这个理。”
雷栗点了点头。
朱珠儿又暧昧地笑了笑,“你和你相公哩?啥时候要个孩子啊?要是岁数差的不大,还能和我们元宝一块上学,有个照应。”
“还早着呢。”
雷栗没跟他仔细说自己和周毅的情况,又问他,“你家相公怎么这回也不在?他中午都不回?”
“不回,要晚上呢。”
朱珠儿叹了口气,“我相公这活赚的是多,就是从早不见人,晚上我快睡觉了,他才回来,都说不上几句话。”
说着,朱珠儿打了个哈欠,“有了娃娃就觉多,容易困,我有回一天睡了八个时辰,给我爹吓得连去找大夫。”
“是怪吓人的。”
雷栗想起柳小草怀桃哥儿的时候,好像没有朱珠儿这么爱睡觉。
柳小草是喜欢吃东西。
酸的、甜的、咸的、苦的,都想尝一口,一会儿想吃肉,一会儿又只吃白粥咸菜,给牛二树愁得不行。
桂夫郎就大嘴巴说,这么会折腾人,准是个难伺候的哥儿,以后说不准跟雷栗一样嫁不出去。
柳小草听了,说桂夫郎咒他家崽,气得跟桂夫郎对骂了一个月,硬是给桂夫郎骂得见他就绕道走。
后来生了,真是个哥儿,桂夫郎笑得嘴都快咧了。
柳小草面上嘴硬,都给桃哥儿买最好的,实则私下里也暗恼自己为什么不是跟大嫂一样,一胎就是汉子。
幸亏村长家都不是重汉子轻哥儿女儿的,不然柳小草日子得难过了。
雷栗心想。
要是他有崽子,不管是哥儿女孩还是汉子,他都喜欢,周毅要是敢说一句不喜欢的,他就揍到他喜欢。
“你要不摸摸我的肚子?”
说着,朱珠儿就笑了起来,“虽说娃娃还小,大夫说摸不出来什么,但我相公硬说他摸出来了,你也摸摸,看能不能摸到娃娃。”
“我?”
雷栗蜷了蜷手指,“我摸不太好吧?我昨儿刚杀了头野猪……”
有些人觉得血腥晦气,会冲撞胎儿和孕妇孕夫。
“这有什么?”
朱珠儿硬拉过雷栗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咱爹也是杀猪的,这么多年还不是他给我一头猪一头猪地养大的?”
“你是娃娃的干爹,是他的财神爷,他敢嫌弃你,看他出来了我不收拾他。”
“什么财神爷,说得我都想把刚赚的二两银子掏给你了……”
雷栗和朱珠儿都笑了起来。
“咋样?”
朱珠儿问,“能摸出什么来不?”
雷栗一脸深沉地点点头,“摸不出来,就感觉你肚子软软的,你是不是吃胖了?脸也圆了不少。”
“你看出来了哈哈……”
朱珠儿摸了摸脸,“我照镜子还觉着不显眼呢,我相公前两天也说我胖了,还说肚子肉多了摸着手感好。”
“是好。”
手感软软的。
朱珠儿也是身上软软的,还香,说话轻柔带笑的。
雷栗心想,他要是个汉子,他也喜欢朱珠儿,赚了银子只想给朱珠儿和小崽子花。
打住年头,雷栗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早了,我该跟相公回去了。”
“这么快?”
朱珠儿也往外看了眼,然后想起什么,忙从柜子里找出来,塞到雷栗手里,“我给元宝做衣服剩下的,给你绣了些花样上去,瞧瞧喜不喜欢。”
雷栗看向手里,是几根发带,奶黄色的料子,很软,绣着精致的小花,很漂亮,也很适合扎头发。
就是和他不太搭。
“挺漂亮的。”
雷栗点点头,但没要,“这料子二两银子一匹,颜色也配你和孩子,你留着自己用吧,裁短了给元宝扎小辫也成。”
“我专门给你做的。”
朱珠儿皱了皱眉,说,“你的发带都用了多少年了?还是黑色的,你年岁又不大,别说奶黄色,大红橙红也用得。”
“真不用。”
雷栗摇了摇头,“我喜欢黑色的,不用绣花也不容易脏,这料子金贵,我怕干活不小心给刮坏了。”
雷栗最后都没要。
朱珠儿就说,等他下回来县城,两人一起去挑他喜欢的颜色做。
“不准说黑色,我就不爱见你穿黑色,暮沉沉的……你穿红色蓝色多好看啊。”
“再说吧。”
雷栗摆了摆手,招呼周毅上牛车,在朱大户和朱夫郞的挽留之下走远。
出了县城。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山间小路。
雷栗忽然拉着周毅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说,“周毅,你喜欢肚子软的还是硬的?”
“……?”
周毅犹疑地看着他,“你要是想骂我直接骂就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荒郊野岭的,有点吓人。”
第39章 038.“雷栗,你喝醉了”
“你就说你喜欢肚子软的还是硬的。”
“……”
周毅沉默了下。
看着雷栗,认真地问,“今天我是非死不可吗?”
他的手被雷栗按着在肚子上摩挲,手心底下一会儿软,一会儿硬的,能摸到雷栗线条分明的腹肌。
这说喜欢软的也不对。
说喜欢硬的好像更错。
雷栗抓着他手乱摸时还没什么分寸,指尖往上点,是雷栗温热柔韧的胸肌,掌根往下点,是雷栗的髋骨。
周毅想蜷手指蜷不起来,想抽出来也抽不动,还不能硬抽,不然不小心力气使大了,他或雷栗,或者两个人都摔下牛车去。
“这是什么话?”
雷栗挑了挑眉,一手抓着周毅的手,一手按住周毅的后颈逼迫他靠近,
“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娇滴滴,香香软软的哥儿,还是硬邦邦一点也不体贴温柔的哥儿。”
“你说实话,我不骂你。”
“……”
周毅看着雷栗,面上全是难逃一死的认命,道,“虽然它看似是选择题,但其实是必死题对吧?”
“我说喜欢香软的,你就说我想偷人,我说喜欢硬邦邦的,你就说我嫌你硬,我要是说都不喜欢……”
“你就说我真不愧是少爷家的,没钱还挑挑拣拣。”
“嗯?”
雷栗惊讶地端详了眼他,笑了声说,“你现在真变聪明了,把我会说的你都猜到了。”
“……熟能生巧。”
被你骂多了就能猜到了。
周毅心里叹气,面上又问他,“所以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又做错什么了,还是跟朱夫郞有关?”
“都不是。”
雷栗把手收了回来,但没跟周毅说实话,“我就是突然想试试你。”
“试我什么?”
“试你是不是个傻子。”
“……”
雷栗其实就是想骂他,对吧?
回了三里河村。
雷栗把牛车还给了村长家,又带周毅去自家的田里看了看,秧苗长得绿油油的,鸭子也吃得膘肥体壮。
再有半个多月,秧苗开花,等七月份稻谷快成熟,就能把鸭子从田里赶出来了。
菜地里。
红薯苗也葱葱郁郁。
上一茬青菜吃完了,茎也老了,柳叶儿就拔了,撒新的菜种子进去,还立了篱笆种了几棵苦瓜。
村里炊烟袅袅。
雷栗和周毅到家时,雷大山正在院子里劈柴,柳叶儿在灶屋里生火准备做饭。
“我来吧。”
雷栗接手了雷大山的劈柴工作,周毅进了灶房接替柳叶儿做饭。
那头野猪就剩了一根猪尾巴和一扇猪耳朵,猪尾巴有两斤重,猪耳朵也不轻,有一斤多点。
周毅准备做焖猪尾和凉拌猪耳。
焖猪尾巴要炒糖色,蔗糖在这里很贵,冰糖就更贵了,能省则省吧,周毅打算略过这一步。
问了柳叶儿谁家有萝卜,用野菜去换了两根回来,又在家里晾晒药材的架子上找到了想要的香料。
猪尾巴和猪耳朵焯水,尾巴切块,猪耳朵切片备用。
白萝卜削皮切块。
然后炒姜蒜和香料,辣椒没有就用五色椒代替,下猪尾巴,大火翻炒几下,就下酱油、盐和白萝卜。
盖上盖子小火焖煮。
在这半个小时里,周毅又去院子里薅了一把嫩紫苏,切得碎碎的,再用泡五色椒和酱油、姜丝、蒜末,还有适量的盐调了料汁。
猪油沸腾滚烫。
淋在酱汁上,再倒在切好的猪耳朵上,香得光是闻都能多吃两口饭。
焖猪尾巴出锅了。
盖盖一掀,更是鲜香四溢,在外头劈柴的雷栗都进了灶房里,用筷子夹一块偷吃,被周毅发现了还笑。
周毅被他笑得莫名,“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
雷栗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虽然你挺会败家的,做饭的手艺倒真是一绝。”
“……你是真夸我还是反讽?”
“真夸你。”
雷栗点头说着,又夹了块萝卜吃,“你都能开酒楼了。”
“真的?”
“假的。”
雷栗看他跃跃欲试,迎头一盆冷水灌下去,“咱家哪有银子开酒楼?地段一般的一间店铺,半年租金也要几十两,打多少头野猪才够啊?”
“不过……”
雷栗又笑眯眯地捏住周毅下巴,“你要是把我哄好了,生了个一儿半女,这酒楼铺子嘛……也不是没得商量。”
“……还是算了。”
跟卖身似的。
不对,他已经入赘给了雷栗,除了没卖身钱,没有卖身契,没有赎金……跟卖身也没什么两样。
好像他比卖身还惨一点?
周毅摇了摇头,“你把菜端出去吧,我再打个汤就能吃饭了。”
“又是白花菜汤?”
“家里只有白花菜,你想吃别的?我现在出去采也来得及。”
“不用。”
雷栗点点头,出去前又说,“再打两个蛋花吧。”
萝卜焖猪尾巴。
紫苏拌猪耳朵。
听起来虽然不算什么硬菜,但香得旁边有人死了都不知道,要是用来下酒,更是一绝。
雷大山听到周毅的话,也勾起了馋虫想喝点酒。
周毅先看了眼雷栗,见雷栗点了头,才拿了几文钱并一只大海碗去,很快买回了一海碗酒。
这种酒就是雷栗之前说过的糙酒,虽然也是用粮食酿的,但是陈米,为了量大便宜,掺的水还多。
雷大山全喝完了也不会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就是尝尝味,过个酒瘾。
雷栗也没给他喝多。
一海碗分成了几碗小的,雷大山,雷栗,周毅各一碗,柳叶儿不喝,她不爱喝酒。
周毅尝了一口,度数确实很低,喝不出来是什么酿的,有点甜味,像某种果香。
周毅忽然想到山稔子,他想喝他爷爷做的山稔子酒了。
“周毅。”
“嗯?”
周毅闻声看去,就见雷栗脸上一片酡红,连耳朵脖子都红透了,他吓了一跳,“你不会酒精过敏吧?”
这么点度数都能醉?
“什么米?”
雷栗摸了摸脸,就是感觉有点热,摇了摇头,“我就是容易上脸,没醉,我现在醒得能再宰一头野猪。”
眼睛都快迷离了。
周毅觉得这话里没有多少可信度,见他碗里的饭也快空了,就扶他起来,边对雷大山和柳叶儿说,
“爹,娘,我先带雷栗回房了。”
“……我真没醉。”
雷栗嘟囔了句,但没挣扎,由着周毅带他起来回房间。
倒在了床上。
周毅看着雷栗犹疑了下,还是动手帮他把外衣脱下来,然后脱他的鞋子,把人好好地放上床。
“明天起来再洗澡吧,现在先睡觉。”
“……睡觉?”
雷栗眯着眼睛看周毅,见他又脱自己的衣服鞋子,又说睡觉,还以为他做点什么呢,却见周毅拿着他的外衣出去。
“相公。”
雷栗抓住周毅的手,猛地一拽,将人压倒在床上,跨坐在周毅的腰上,自上而下地俯视他。
“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把外衣放好,这是今天你穿去县城的,脏了,不能穿上床。”
“喔……”
雷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周毅身上下来,坐在床上,表情很乖地看着他,“那你早些回来。”
说着拍拍身旁的被子,“我等你回来睡觉,你要快点。”
“……好的。”
周毅犹疑地看了雷栗三秒。
说实话,他不太能分辨雷栗是装的耍他玩,还是真的醉了,毕竟依照雷栗的德行,耍他玩的几率很大。
但雷栗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
“你先睡吧,我还要再洗个澡,我身上油烟味重,怕熏到你。”
周毅看见雷栗又点点头,说好的,心里的疑虑就打消了,拿着雷栗的外衣出了房间。
洗完澡。
周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到屋子里,借着窗户进来的月光,看见床上有一个鼓起的大包。
点了油灯。
跳动的烛光照亮了屋子。
周毅就看见雷栗已经睡着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完全占领了床铺,没给周毅留一点睡觉的地方。
睡着了好啊。
比睁着眼来等他好多了。
周毅心想着,把雷栗的手脚挪了挪,给自己腾出一个足够睡觉的空间,就去吹了油灯。
屋子陷入昏暗。
周毅躺到了床上才发现,雷栗的手脚又伸过来了,周毅要是躺下,要么悬在床沿上,要么枕着雷栗的手脚。
跟他醒着一样霸道。
周毅又挪了挪雷栗,雷栗被挪了又挨回来,挪了又挨,周毅不得已,只能去到床里面那块睡。
可雷栗又从外面滚进来了。
手脚跟只八爪鱼一样,缠在周毅的身上,长发松散的脑袋还往他脖颈上蹭,痒痒的。
嘴里嗫嚅着,像是在说梦话。
周毅用手隔着雷栗的嘴,担心他忽然张嘴咬他一口。
上次就是这样,周毅睡得好好的,雷栗突然就黏住他,一言不合就咬他一口。
得亏是咬在了手臂上。
不然就雷栗那个力道,咬脖子一口,周毅还能活?
第40章 039.你也不想把床弄脏吧?
“相公。”
“嗯?”
“想亲嘴。”
“……嗯???”
周毅忽然感觉不对,一低头,就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
光线隐隐绰绰。
雷栗的眼瞳漆黑又透着晶亮,笑意狡黠,又清澈,微仰着头看周毅,尾音上翘道,“相公,你想亲嘴么?”
“……”
周毅盯着他看。
雷栗笑着也不说话,任由他盯着,脑袋也似好奇地歪了歪,周毅疑惑地也跟着他歪了歪头,雷栗就笑了出来。
像在跟周毅玩。
又像在玩周毅。
“雷栗?”
周毅试探性地叫了声,问他,“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嘴。”
雷栗听岔了。
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毅亲他,但周毅只是犹疑地看着他,问,“……真醉了?你现在是睡不着还是想做什么?”
“想亲嘴。”
“除了亲嘴,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要。”
雷栗支起一条胳膊,微起身上压,扣住周毅的后颈,稳稳地亲在他的嘴巴上,啾啾啾地亲了好几口。
他肤色白。
那双眼却漆黑如墨,在夜色中也能看见他带笑的脸,和微折射出光亮的眼,笑盈盈,又带着些平时没有的乖。
怎么说呢?
像20岁没有被社会屈打污染的大学生。
周毅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人,心里叹了口气,手上却拍了拍雷栗的脑袋,说,“亲好了吗?亲好了就快睡觉吧,睡不够明天我怕你起来头痛。”
“头痛?”
雷栗摸了摸额头,摇了摇头说,“头不痛。”
“我是说,你明天头痛。”
“明天头也不痛。”
雷栗忽然又坐起来,坐在周毅的腰腹上,拉着周毅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这里,有点痒……有东西在爬。”
“我看看。”
周毅拉开他的衣领,凑近了看,果真发现一只小蜘蛛,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比芝麻粒还小,像一颗小痣。
小蜘蛛受了惊,马上从雷栗的胸口爬到了衣服底下。
雷栗就把上衣撩起来,用嘴叼着,让周毅给他抓蜘蛛。
光线暗。
周毅要凑得很近才能发现蜘蛛的踪迹。
小蜘蛛还吐丝,一蹿一蹿的,周毅又怕捏死了它会有毒液出来,跟隐翅虫一样,只能放轻了力道去扑。
扑中了。
但不对劲。
周毅指尖底下摸了摸,平滑的,不是蜘蛛,而是真的痣,不是纯黑的,深棕色,很小的一颗缀在左胸口上。
周毅往右看了一眼。
右胸口也有一颗小痣,比左边大一点,艳丽的玫红色,端端正正地落在锁骨部上,微微地凸起。
那只讨厌的小蜘蛛也正落在上面。
周毅一抓就抓住了。
雷栗忽然把衣服放了下来,衣带掉落的上衣很宽松,轻松就罩住了周毅的脸,让他眼前一黑。
耳朵却听到雷栗的笑。
“……?”
他又被雷栗耍了吗?
周毅抬起头来,想问雷栗是不是又耍他玩,雷栗却将他的脸捧了个正着,湿热的吻落了下来。
还有含糊的一声。
“张嘴。”
“……”
像鱼儿进了水里。
没有一点生涩。
看不出这个人在两个月前,连汉子的手都没摸过,只会凭着本能磕莽上来,接个吻都能把两个人嘴唇磕破。
雷栗的手摸到了周毅的衣领。
“……!”
周毅猝然握住他的手腕,从接吻的间隙分离出来,喘息着说,“这个还不行……”
“……嗯。”
雷栗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乖,却张开嘴伸出舌头来,“还想亲嘴,相公……你想再亲一个么?”
“我不想。”
“你想。”
“……我想。”
周毅心道果然,捧住雷栗的脸,又短暂地亲了一个,蜻蜓点水一般,让雷栗很不满意,只得又补了两个。
“行了吗?”
“不知道。”
“好吧,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吗?蜘蛛已经抓到了,应该没有别的虫子了。”
“蜘蛛是什么?”
“这个啊。”
周毅把捏在手里还没死的蜘蛛给他看,小小的一只,差点又给它跑了,真落到床铺上就很难找到了。
雷栗也不知道看没看见蜘蛛,总之很夸张地夸他,“哇,相公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抓到小网虫了!”
“……”
周毅被骂多了,总感觉雷栗这句是反讽,但他表情又挺真诚的样子。
小网虫,也就是小蜘蛛是没毒的品种,周毅伸手出床沿,把蜘蛛放了,边问,“现在不痒了,可以睡觉了吗?”
“还没亲嘴呢。”
“不是刚刚亲过了吗?”
“刚刚不算,是我先亲你的,相公还没先亲我呢。”
“???”
周毅茫然了一下,还有这种算法?雷栗怎么喝醉了也这么不讲道理?
“明天再亲行吗?”
“真的?”
“嗯。”
“那生娃娃?”
“……下次,下次再说。”
“喔。”
雷栗点点头,躺下了床,过了三秒又问他,“生娃娃吗?”
“……”
不是醉了吗?
怎么比醒的时候更鸡贼了?
周毅只好哄着他,“现在太晚了生不了,等天亮了再说。”
“相公。”
“嗯,又怎么了?”
“靠近点。”
“……”
“我脸上有点痒。”
“你脸上也爬了蜘蛛?”
周毅闻言靠近他,仔细地端详他的脸,没找到蜘蛛,起身去点油灯,屋里亮了,又仔细地在雷栗脸上耳后找。
“蜘蛛还在你身上吗?大概在哪个位置?……不会跑头发里了吧。”
“嘴巴上。”
周毅闻声看去,倏然就被亲了一口,温热,软软的,他舔了舔下唇,后知后觉自己又被骗了。
“哈哈哈哈……”
雷栗哈哈大笑,笑意狡诈的眼里没有一丝醉色,活像土匪调戏小媳妇儿,“周毅,你真的很容易被骗。”
“……”
周毅语塞叹气。
又问,“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的?还是你一直都没醉?”
“当然没醉。”
雷栗得意地哼了哼,“都跟你说了啊,我只是比较容易上脸,喝一坛子酒我都不会醉的,也就你会信。”
“好吧。”
周毅反应过来了,难怪刚刚他带雷栗回防时,雷大山和柳叶儿都在笑,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担心。
“周毅。”
雷栗猝然捏住周毅的领子,神色带笑又认真,“你刚刚说,天亮了就跟我生娃娃,是真的还是哄我的?”
“我以为你酒醒了就会忘的。”
“所以是哄我的?”
“是的。”
雷栗听完神色有些恹恹,松了周毅的领子,躺下床来,“我早知道你是骗人的,醉鬼你都骗……我不折腾你了,睡觉吧,这次是真的睡觉了。”
“你说话算话。”
“自然。”
雷栗真的睡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雷栗闹腾周毅太多了,周毅罕见地做了一个艳色的梦。
大概是艳色的。
梦里的人看不清面容,但能察觉是在笑,声音也很模糊,似乎是在叫周毅,又似乎是在叫教官,叫班长。
“……做饭真好吃,好想再吃一吃,教官什么时候再做饭啊?”
周毅听到这话,还以为回到了以前在部队当教官的时候,笑着说,“训练结束,你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
“我们?”
那人笑了一声,但周毅能听出他不太高兴,“不能只做给我吃吗?教官。”
“行啊。”
周毅虽然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还是爽快地点点头,“那得等我休息的时候了,我单独做一份给你。”
“教官现在不就是在休息吗?”
“现在?”
周毅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般地,他恍然大悟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休息,“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鸡。”
“什么鸡?”
“还能是什么?”
那人忽然半跪了下来,脸贴着周毅,抬起一双漆黑的笑眼,“当然是教官的啊。”
“啊???”
“教官饭做得这么好吃,爱肯定也……”
“嘶!”
好痛……
周毅直接被吓醒了。
还没来得及擦头上的冷汗,他猝然发现自己正在经历男性正常的某个生理阶段,而雷栗的手脚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大腿毫不客气地压着他。
“……”
难怪他突然觉得一痛。
周毅小心地挪开雷栗的手脚,想起身,雷栗就又缠了上来,带着困倦鼻音的嗓音贴在他耳边,
“起这么早……去哪?”
“有点事办。”
“……什么事?”
“……”
周毅不太能说出口。
主要是,他说了之后雷栗会不会放他走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就算放,应该也要闹腾戏弄他一阵。
戏弄。
真是个令人痛心疾首的词。
“一点私事。”
“你是我的相公,你还有背着我干的,不能说的私事?”
雷栗闭着眼睛,但语气没得商量,“说,你要去干嘛?天都没亮,你别告诉我你又想去山上砍竹笋。”
“……差不多?”
“你应该不想见到我生气。”
“……”
周毅沉默了下,然后窝囊而小声地说了,“……真的只是一点私事,你应该也不想弄脏床铺吧。”
“我想。”
雷栗兴味大起地看着他,“我还没见过汉子做这个呢,正好,你给我看,被子脏了我去洗。”
“???”
周毅大惊失色。
“柜子里还有一床新的被褥,你明天也能弄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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