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你不会是想耍老子吧?
雷栗捡了一个人。
男人。
受伤的男人。
原本不应该随随便便捡陌生人,但这男人身材高大,五官周正,脸上磕了道疤鲜血淋漓,反而有一股破碎坚毅感。
当然。
雷栗只是一个乡下村里的哥儿,很肤浅地看了一眼他的脸,又扒完他衣服瞅了一眼,没有红色的孕痣。
那里还挺大。
一看就能生。
救他。
雷栗把人藏在山上的破草屋里养伤。
也不算养,给点水,给点吃的,止血的草药往脸上糊一糊,能不能好不知道,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反正又不是他死。
男人命挺硬的。
在破草屋受了一夜风吹雨潮,第二天就醒了,还感谢雷栗。
就是话少。
可能脑子还有点不好。
问了雷栗好几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问完就沉默,话挺少。
雷栗脸上淡定冷静,心想,话少好,油嘴滑舌的男人靠不住,这男人命硬,八字应该也硬,配他正好。
到第三天,见这男人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把人带了回家。
见爹娘。
成亲入赘。
“等等。”
周毅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不禁失声,“入赘?我?!”
“你又没银子娶我,当然是入赘。”雷栗理所当然,又拧眉,“你不会想反悔吧?”
“不是……”
周毅看着雷栗身上的红衣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喜服,他刚才还奇怪怎么大晚上的穿的这么红,原来是结婚。
如果不是和他结,他还能说声恭喜。
“我先捋一下。”
周毅仔细回想了这几天的记忆,从醒来到刚刚,他确实没有说过要和雷栗成亲,更没有提过入赘。
但见雷栗眼神坚定里带着狐疑,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不是被石头磕到了脸,而是磕到脑子失忆了。
“抱歉。”
周毅微微摇头,“我确实不记得答应你这件事,你可以跟我说说,是什么时候我让你产生了这种误会吗?”
“今天早晨我问了你。”
“今早?”
周毅又仔细地回想了下,还是查无此事,“不好意思,你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今早我问了你三个问题。”
“是的,你问了。”
“……”
雷栗觉得自己说得够明显了,但见他脸色严肃,就耐着性子说,
“我问你有没有娶妻或者中意的人,你说没有,我问你觉得我怎么样,你说我人很好,很好相处。”
“我还问你乐不乐意跟我回家见爹娘,你说好。”
“是没错。”
周毅点点头,但还是没理解怎么就入赘了,“然后呢?”
雷栗眉头一皱,“然后什么然后,都这么明显了,我说你不会是想耍我吧?”
“当然不是。”
周毅连忙摇头,神色略微茫然,搞不清雷栗为什么突然生气,但生气了道歉准没错。
“对不起。”
“谁要听你对不对得起。”
雷栗拧眉虎目,怫然而视,“你都跟我回家见爹娘了,你别我讲你不知道一个未婚汉子去未婚哥儿家里是什么意思,还是你还去了别的哥儿家?”
“抱歉……我再捋一捋。”
周毅脑子快烧了。
在雷栗拳头捏得噼啪响的时候,终于勉强搞懂了,但又被离谱到了。
第2章 002.你先放开我的裤子!
“也就是说,汉子,哥儿和女人是三个性别,汉子可以娶或者入赘给哥儿、女人,单独去未婚对象家里吃饭等于见家长同意成亲?”
“……”
雷栗一脸关爱儿童的表情。
周毅有点尴尬。
他还以为哥儿是一种村里人的称呼,没想到还是一种性别,难怪雷栗的村子里有些“男人”“男孩子”还簪花扎辫的,原来是哥儿。
他还跟雷栗说这里民风淳朴开放,不爱指指点点别人,比他们那里(现代)包容性还强。
当时雷栗的表情一言难尽,原来是个乌龙。
“真的不好意思,我可能撞到了脑子,我不知道来你家里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
雷栗冷笑一声,“一句不知道就算了?周毅,你敢耍老子?”
“抱歉……”
“抱歉个屁。今天这赘你是入也得入,不入也得入,你是我捡回来的,所以你得听我的。”
雷栗一把将人拽过来,摁在床上掐着他的脖子硬亲了一口,脸上凶神恶煞,“入了赘就得守夫德,娶了我就得喜欢我,懂吗?”
周毅都被亲蒙了。
他活了二十八年,头一回被人强吻,还是个……哥儿?
可雷栗和男人没什么区别啊。
一米八几的个子人高马大,长得好看也是俊朗帅气的好看,他要是男同可能就从了,问题是他是直的。
周毅不想同意这亲事。
但是
“……我没说不喜欢,你先放开我的脖子。”
雷栗力气很大。
差点掐死他。
周毅打算一被松开就先以力服人,再以理服人看看有没有回旋的办法,但雷栗膝盖抵着他某个部位,手也没完全松开他的脖子。
“入赘娶我,还是死?”
雷栗的力气是砍柴杀猪练出来的,人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粗木桩,人的脖子再难杀也难不过猪脖子。
“反正三天前没有我救你你肯定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多活的三天算是我跟阎王爷赊账借你的。”
“……”
周毅真不知道是心如死灰,还是破罐子破摔,这关头了,他居然还有点想笑。
天杀的。
让他知道是谁撞的他,等他穿越回去就把那个混犊子抓进局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退伍老兵的人脉。
强扭的瓜甜不甜雷栗不知道,但强娶的男人是香不香,他很快就知道了。
雷栗吹了桌上的油灯。
遮窗子的是细草编的窗扇,有月光透过空隙照进来,雷栗视力好,能看见床上的人影,扒了衣服瞧得更清了。
还不让扒。
不让扒不还是被他扒了?
雷栗二十岁头一回摸男人,没有章法,胡乱摸了几下亲了几口,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拉着周毅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摸。
朦胧的夜色里,周毅就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白花的轮廓,乍一摸到柔韧鼓起的一块,耳根瞬间热了起来。
但一想到这是跟男性没什么两样的哥儿,那一点升起的羞耻旖旎就没了,毕竟他在部队和健身房里,见得最多的就是老爷们光膀子。
胸肌再大也是爷们。
但其他爷们不会扒他裤子!
第3章 003.周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周毅一手死死拽住裤头,一手抓住雷栗的手,“雷栗,雷栗等等!”
“等什么等?”
雷栗眉头一皱,“不扒裤子怎么怀崽子?不能怀崽子我要你干嘛?”
“我们才认识第三天,就算是入赘也……雷栗雷栗!住嘴!”
雷栗两只手都被周毅抓住了,人也被周毅压制在了床上,但没想到他的贼心不死,嘴也可怕的很,一言不合就强吻。
要是雷栗嘴上涂了口红,周毅脸上脖子也已经红成一片了。
“雷栗快住嘴!”
“住手!别扯我裤子!”
“你摸哪里?!”
“雷栗这里不能咬!”
“雷栗”
“撕拉”
裤子被扯坏了。
遵纪守法连红灯都没闯过的老实人,守了二十八年的清白之身,今天被封建守旧的古代人强摸了个遍。
周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也没死透。
“周毅。”
雷栗眉头紧锁,捏着周毅的脸问,“你是不是不行?为什么它没有反应?”
“……”
周毅有种想解释又不能解释的憋屈感,憋屈之余又突然想,如果他真的不行,雷栗这么想要孩子应该会放弃他入赘?
“……应该是不行?”
“那我阉了你。”
“等等等等!”
周毅大惊失色,就雷栗的力气和脾气,不仅是阉了他,还会杀人灭口吧?!
“……我行的。”
“真的假的?”
雷栗捏了一把,还是没反应,“要不还是阉了吧”
“雷栗!”
周毅心累地闭了闭眼,“我不是不行,我只是对男……对哥儿没有感觉。”
“……”
雷栗沉默了下。
然后幽幽道,“你说,你对哥儿不行,还是对我这种哥儿不行?你也嫌弃我长得像汉子对不对?”
“我没有嫌弃。”
“你说我人好,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是真心的。”
“那你为什么不乐意跟我成亲生崽子?是因为讨厌入赘?”
“不是一回事……”
周毅有点头疼。
“我觉得你人好是作为朋友的好,不是结婚对象这种。不只是哥儿,换成女孩子也一样,我不可能跟才认识三天的人做这种事,你也不能。”
“老子为什么不能?”
“你甚至都不了解我就跟我成亲生孩子,你不怕我是坏人吗?你不觉得对你自己和你父母不负责吗?”
“怕个屁。”
雷栗理直气壮,“我家穷得我都嫁不出去,你是坏人你图什么?大不了怀上了我就把你做了。”
“不对,三年之内我怀不上你也得死。”
“……万一我不孕不育呢?”
“死。”
“万一你……”
“你也死。”
周毅:“……”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死路也是路。
试了一晚上。
没成。
雷栗心里郁着气睡得迟,醒的也迟,自从懂事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在日上三竿了才起来,感觉更烦了。
捡的男人中看不中用就算了。
还害他晚起。
家里一堆事等着他干,洗衣服、晾衣服、割鸡草、田里的秧苗没挪没插,菜地的草也没拔,还要除虫子不能耽误菜长新茬。
第4章 004.动静挺大的,娘不小心听见了……
说起来,过两天就是镇上的赶集,要多采镇上人爱吃的野菜,这个卖价比自己种的菜高,还有春笋山菇。
爹织的竹篓和娘拾的鸡蛋也攒了许多,村里集会给的价比镇上低一文半文,正好多了个周毅带过去。
想到周毅的力气,雷栗心里那口暂时不能怀崽的郁气才吐了出来。
雷栗将昨晚穿的红衣小心叠起来,放进柜子里。
有颜色的布贵,红布更贵,这是他娘攒了很久的钱买,又量了他的尺寸做的,不能弄脏弄皱了。
万一周毅死了,他又招一次婿呢?下回成亲还得穿的。
雷栗又解了里衣的带子,脱了,准备拿干活的旧麻衣换上,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用麻衣遮住自己。
拧眉往门口一瞵。
来人是脸上有疤的高大汉子,他刚娶的相公周毅。
雷栗面色缓了下来,问了声什么事,手指顿了顿,故意穿衣服穿得很慢,还把白花花的胸膛对着周毅。
“早饭快好了,娘叫你吃饭。”
“我晓得了。”
雷栗察觉到周毅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口,虽然他很彪悍,会掐着周毅的脖子逼婚,但到底是哥儿,被这么瞧着也有点耳热。
但周毅只停了一瞬,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雷栗:“……”
他好歹也是个哥儿,在他跟前穿衣服,一点反应也没有?
雷栗瞄了眼他下面。
嘁。
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周毅:“……?”
他觉得雷栗眼神有点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点了点头打算出去,但被雷栗叫住了。
“怎么了?”
“咱俩再试几个晚上,不行就去看大夫,再不行……”
雷栗做了个阉掉的动作。
激得周毅胯下一凉,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他怕雷栗现在就杀人灭口,先阉后杀的那种。
雷栗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他娘柳叶儿一见他,表情就又担忧又脸红的,拉着雷栗的手到角落里悄声道,“昨夜你和周毅……还好么?动静挺大的,娘不小心听到了……”
“……”
雷栗右眼皮跳了一下。
动静能不大吗?
他昨晚几乎跟周毅打了一架,虽然他以不要脸险胜了,但也没能洞房,这话还不能跟他爹娘说。
本来他爹娘就不同意他随便捡个男人入赘,要知道周毅不行,不得把周毅赶出去?
他还是头一回见长得这么合心意的男人,床上的事还是磨合磨合吧,那玩意儿总不能真白长那么大吧?
“挺好的。”
雷栗说,“反正周毅打不过我,床上床下他都得听我的,娘你别操心了,早晚给你抱上大胖孙子。”
“你这孩子,哥儿家家的老说这种话……也就是捡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周毅,要不然村里……”
他娘柳叶儿话说一半,瞧见周毅走过来,顿时结了束话头。
雷栗则是眉头一挑。
周毅手里端的洗衣盆里头都是他们一家昨夜换下的脏衣服,本来这时候已经晾在杆上了,只是他今天起得迟了,没来得及洗。
想起这个他就生气,狗男人没反应就算了,还耽误他干活。
第5章 005.能三年抱俩的那种么?
周毅:“……”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被雷栗骂了一顿,虽然雷栗没张口。
周毅犹豫开口:“……洗衣服是用皂角吗?我没找到,这衣服是去河边洗还是打水回来洗?”
“谁那么有力气还打水回来洗?”雷栗瞟他一眼,“你问皂角作什么?你去洗衣服,还是想叫我洗?”
“栗哥儿。”
亲娘柳叶儿拉了拉雷栗的手臂,示意他别说话,又笑着对周毅说,“是去村东头的河里,皂角在灶屋的窗角上。”
雷柳氏指了位置,见周毅真去拿,又阻止他说一个汉子,像妇人哥儿一样去洗衣服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没事,让他们笑。”
周毅闲不住。
上辈子不管是在学校和军营里,他都是宿舍的勤奋标兵,洗衣服袜子收拾东西缝裂口,还会顺手帮舍友和队友干。
现在虽然是入赘,但也不能天天白吃白喝不干活,而且雷栗家也不富裕,甚至说得上是村里有名的穷户。
久病的爹,羸弱的娘,高大的哥儿,穷得叮当响的破草屋。
单出一张都是负担,雷栗直接叠满了buff。
但再穷也穷不过周毅,他浑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人都是雷栗捡回来救活的,还是身穿,头发都是寸头。
柳叶儿欲言又止。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洗衣服的河跟村口一样,都是村里的情报站,而且……她家栗哥儿在村里的口碑不太好。
估计周毅去洗一趟衣服,连雷栗小时候尿了几次床都知道了,柳叶儿哪敢让他去啊?好不容易来的哥婿跑了怎么办?
真跑了。
雷栗拉着周毅跑了,手里攥着一把皂角,“我跟周毅去洗,娘你在家好生呆着,田里的活等我回来再干。”
“栗哥儿吃了早饭再走……”
“回来再吃!”
雷栗在的村叫三里河村。
依着三里河建的,平常村里洗衣服、洗菜,担水去浇菜,引水渠到田里灌溉,用的都是这条河里的水。
三里河有一块地方的石头很大很平整,水流清澈,也不湍急。每天早上,村里的妇人夫郎就约着去河边洗衣服。
三三两两地占据一块大石头,衣服沾了水就用皂角草灰用力搓。
光搓也是不行的,太枯燥。
这些妇人夫郎就会嚼些最近的口角新事,哪家小子又闯祸了,哪家哥儿又到出嫁年纪了,哪家新妇又跟婆婆闹别扭了。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最新的话题自然是穷酸户儿雷家。
那个二十岁没嫁出去的老哥儿雷栗招了个上门婿,还是在山里路边捡的,来历不明的野男人。
这可太劲爆了。
在没其他炸裂新鲜事之前,能被嚼上好几年。
“栗哥儿连席都没办,悄摸声地就成亲了,你们说,不会是怕那汉子反口跑了吧?”
“肯定是……他不是在外头做工搬货么?还走村逛乡去劁猪杀猪,哪家哥儿这么彪?说不定是强抢来的男人……”
“那汉子我见过,又高又凶,瞧着就不像个好人家的,今儿早上他去打水,还吓哭了我家的虎娃。不像是能被栗哥儿强抢的。”
这些话全落进了刚来的周毅和雷栗耳朵里。
但他们离得有些距离,那些长舌头的没看见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揣测,讥嘲带笑,不堪入耳。
周毅皱了眉:“你不生气吗?他们这么恶意揣测你。”
“听惯了。”
雷栗心里没起一丝波澜,反而还有点想上去一人扇一个嘴巴子,嘴巴子打多了,就没人敢逼逼赖赖了。
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雷栗觑了周毅一眼,“你读过书?说话文绉绉的,恶意什么测……不就是说两句坏话,又不会掉肉。”
“语言暴力不就是钝刀子磨肉吗?”
“……?”
雷栗有点没懂。
不懂没事,干就完了。
雷栗大喇喇地带着新抢的相公插入洗衣局,原本热闹如集市的夫郎婶子瞬间闭了麦,低头敛眉犹如鹌鹑。
还有笑容讪讪,跟雷栗打招呼的,“栗哥儿,今早这么迟才来啊?”
“婶子也挺迟的,都快晌午了还在这洗衣服,是昨夜听墙角嚼舌根去了,还是起了个大早来河边偷懒啊?”
雷栗皮笑肉不笑。
婶子笑不出来了。
原本晌午洗衣服的就不多,他们呆到现在也就雷栗的事太劲爆了,聊上头了,被正主抓包了那还有脸呆下去?
多嘴多舌的那几个匆匆洗了几下就走了。
周毅不明所以,问雷栗,“他们怎么这么怕你?”
雷栗看他一眼。
“你不也怕我?”
“我不怕你。”
“你不怕我阉了你你早跑了。”
“……”
周毅噎了下,说,“我没有户籍,没有钱,跑了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要说认真打你应该打不过我。”
周毅当了十年兵,力气也不必雷栗的小,真制服不了雷栗他就是白干十年了。
“说大话。”
雷栗瞅了一眼他下面,“真打得过我,昨夜我扒你裤子的时候,你还叫得那么厉害?”
“……我说的是正经的打架。”
“正经的打是那种打?能生崽子三年抱俩的那种么?”
第6章 006.不能和离吗?
“……你能不能别总说生崽子。”他又不是专门下崽的种马。
“相公不就是用来生崽子的?”
雷栗瞟他一眼,“要不是你不行,说不准昨夜我就有娃娃了……现在也不晓得你行不行,白长这么大个儿。”
“……”
周毅张口。
周毅沉默。
他不能说昨晚他其实被雷栗折腾出了一点感觉,但生生念八荣八耻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压下去了。
跟才认识三天的男人……不,哥儿做,人没死心也死了。
“话说回来……”
雷栗看周毅搓衣服的娴熟动作,说,“你真会洗衣服啊,我还以为汉子都不会洗衣服……”感觉洗得比他还细致。
“我一直是自己洗衣服袜子。”
就是这个皂角周毅用不太习惯,刚刚他还看到有个人用草木灰洗衣服的,……是穷得皂角也买不起?
想着,周毅虚心请教雷栗,“为什么有人用草木灰洗衣服?”
“家里没皂角了吧,我们这几个村圩里都没有皂角树,只有镇上有卖。”雷栗说,“一年到头也沾不到几个荤腥,用灰和皂角洗也没什么区别。”
“是这样。”
周毅点点头。
雷栗家的衣服不多,两个人又都是手脚麻利的,不多会儿就洗完了。
临走时,河对岸又来了一个男人。
身量将将一米七,穿得白旧,好几个明显的补丁,梳着发,见了雷栗犹豫了下才打了招呼声。
“栗哥……栗夫郎早。”
“苗夫郎早。”
雷栗点了点头便走。
周毅的视线却落在他的左半边脸,红肿得老高,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周毅职业病犯了,人民子弟兵见不得人民受伤受苦,特别是这么明显的伤,好歹帮一把。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了?”
苗夫郎愣了愣,先看了雷栗一眼,才道,“没怎么……你家夫郎在等你。”
见他不想多说,周毅点了点头,抱着洗衣盆跟上了雷栗。
雷栗看了他一眼。
周毅:“?”
这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周毅问他,“怎么了?”
“他是苗夫郎。”
“嗯,我刚刚听到你这么叫他了。”
“他成亲了。”
虽然不明白雷栗为什么强调这一点,但周毅还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苗夫郎的脸是怎么了?和人打架吗?”
“不是。”
雷栗又看了他一眼,才说,“应该是被家里汉子打的,他相公脾气又轴又暴,一不顺心就打他。”
“家暴?”
周毅皱了眉,“没有人帮苗夫郎吗?不能离婚……你们应该是叫和离?不能和离吗?”
雷栗的眼神更奇怪了。
像看傻子,又像在看其他的什么,“和离了苗夫郎能去哪?”
“他一个没了相公的夫郎,没银子又没有自己的营生,总不能和离了就吊死吧?”
“娘家不会要他,丢人不说还平白多一张吃饭的嘴,再说他还生了一个孩子,才四岁,苗夫郎怎么舍得。”
“确实很难。”
周毅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他想到在现代,他还是班长的时候带过的几个女兵,里头就有一个不幸遇到了家暴男,也是有小孩子。
舍不得。
离不掉。
真是个大难题。
“不过,总有办法的吧。”
听到周毅这话,雷栗盯了他三秒,忽然停了下来,掐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面无表情又凶神恶煞。
“入了赘就得守夫德,娶了我就得喜欢我,记得吧?”
周毅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强调这个,但见他脸色不好,“我记得,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你的夫郎就在你跟前,你打听别人的夫郎做什么?”
“因为他脸上的伤不像自己摔的,看着也不像惹是生非的人,都是一个村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就这样?”
“对啊。”
周毅理所当然,“就算不是一个村的,看见一个陌生人这样能帮也要帮一帮。”
不是有话说吗?勇于助人,争做时代先锋,他又是人民子弟兵,人民有困难肯定要帮助啊。
“你……”
雷栗一时词穷。
但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没了,想了想昨夜光亲一口就让他大惊失色,只觉得周毅人挺傻挺好骗的。
看谁都想帮。
不像他。
要不是看周毅脸好看,看着能生又没成亲,他才不会救他。
衣服晾好了在竹竿上。
三里村大概是亚热带,三月底的太阳已经有点毒辣了,在树荫屋檐下还有蚊子的嘤嘤声,周毅吃个饭的功夫就拍死了好几只。
雷栗的爹雷大山瞧见了,就默默地在屋角四里燃起驱蚊包。
娘柳叶儿用干制的艾蒿做的,这东西在乡下村里最是常见,随手摘摘晒晒就能备很多。
虽然味道有点重。
但熏蚊子这种事不就是比谁先死吗?
周毅还注意到,雷栗家周围种了很多山薄荷和大蒜,不止种在了房前屋后的地上,还用烂了的盆罐木桶种在屋子里。
“都是赶蚊子的。”
雷栗见他瞧了好几眼就说了句。
“被蚊子咬了怎么办?”
周毅又问,这里没有清凉膏,也没有风油精和花露水,蚊子又毒,还可能带疟疾……也不知道这里的蚊子有没有疟疾。
“这样啊。”
雷栗把他拉过来,在被蚊子咬的包上用指甲掐了个十字,“喏,这样很快就不痒了,我爹教我的。”
“……”
周毅沉默了下,点头说,“应该挺有用的。”玄学也是学。
“行了。”
雷栗把草帽扣到他头上,“别磨磨拖拖,走了。”
春分后清明前。
插秧的好时机。
“我家原先田地还算多,不过我爹生病卖了三亩上好的水田,只剩两亩中等水田,两亩旱田。”
“旱田都种上了红薯,两亩水田用来种水稻,不过还没来得及插秧。”
“我家水田位置不好,单独的一块在边边上,不过它不太规矩,这块水田实际比两亩要大上半分,所以爹才挑的它。”
雷栗指着远处那块不规则三角形说。
隔壁是其他家的,一眼望过去是比较平整的一片,目测都有个五六亩。
大多田里也都有人了。
好几个庄稼汉子并着年岁比较大的孩子,还有小孩在田埂或树下玩闹,不时听到几声笑嚷或训斥。
雷栗的名声也不全是坏的。
他和周毅到田里来,还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是几个跟他爹娘关系好的婶婶伯伯,还说忙不过来,他们可以过去帮帮。
第7章 007.听一次我亲你一口
各家都有田,都忙着春种。
雷栗婉拒了说不用,还是被一个婶子塞了几根鲜嫩的山黄瓜。
雷栗把山黄瓜掰成两半,跟周毅一人一半,“家里也有黄瓜,就是没婶子家的长得快,才结了几个小瓜娃娃。”
“挺甜的。”
比在现代吃的清甜很多。
周毅吃着山黄瓜,看着弯腰插秧的人问,“这里没有抛秧吗?”
“抛秧?”
“就是站着直接把秧苗抛到田里,不用弯腰,跟插秧相比有“一减四省两增”的优点,就是减轻劳动强度,省工、省秧田、省种、省水,增产、增收。”
“听起来……”
雷栗嚼了嚼黄瓜,瞅他一眼,“听着像神棍。”
周毅:“……”
雷栗又问,“你们那里都是抛秧么?”
“很多地方是。”周毅说,“因为抛秧没有插秧累,种出的稻米也差不多重,就比较受欢迎。”
“为什么不是所有地方?”
“可能是因为地域不同?”
周毅想了想,“跟当地的文化、风土人情、气候、生境、信息差、稻谷种类等等有关系吧,有些人不知道可以抛秧。”
“前人是插秧,后人就跟着学插秧,插着插着就习惯了,也不会想是不是还能用抛秧的方式。”
“……”
雷栗看着他,大口咬了一口黄瓜,边嚼嚼嚼边说,“听不太懂,就是抛着也能种秧苗是吧?”
“对。”
“你抛一个我看看。”
“好。”
周毅点点头,弯起裤脚袖子下了田,“我先去挑秧。”
绿油油的秧苗搁在田垄的一角,需要挑过来再分批扔到田里。
雷栗看着周毅在田头开始,表情认真,看着像模像样,然后很随意地抛了大概一分地的秧。
被抛的秧苗东倒西歪的,跟懒汉一样没什么精神骨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死了。
雷栗:“……”
雷栗把最后一口黄瓜吃进嘴里,捏了捏拳头噼啪响,“周毅,你是不是耍老子?”
“我没有。”
周毅摇了摇头,“你看惯了插秧的秧苗整齐,才觉得抛秧歪扭,但这只是暂时的。秧苗趋于向光性会慢慢向上生长。”
“因为抛秧比插秧插得浅,要靠秧苗本身去扎根,分蘖出生早,低节位分蘖占比大,不仅能保证高产所需要的穗数,还能增加每穗的粒数。”
雷栗:“???”
雷栗听得懵茶茶的,“什么性什么出生,什么产?是可以增多稻米的意思?喂,你别仗着我没念过书就蒙我。”
“我没蒙你。”
周毅说,“我当兵的时候帮农户抛秧,他们也说不清抛秧比插秧好的原理,但我看过《农业百科》。”
“书上说,抛秧分蘖高的话,大概增产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吧。”
雷栗:“……每句话都有几个字我听不懂,反正抛秧就是好,不是你偷懒找的借口,你是这意思吧?”
“当然不是借口。”
周毅神色端正严然,“你要是信不过我也可以继续插秧……”
雷栗:“信不过。”
“好吧。”
周毅顺着他来,只有两亩水田,就算插秧应该最迟明天就能干完,“不过我很多年没插过秧了,要跟你学一学,我怕你们这里插秧跟我们那儿不一样。”
“成吧。”
雷栗拉好裤脚袖子,下田去插了几棵秧给他看,“看清楚没?”
“清楚了。”
周毅老老实实把刚才抛的秧苗插正了,一开始插得挺慢的,很快上手了,插得跟雷栗一样快。
雷栗挑了挑眉,“你没撞到脑子吧?这学得挺快,插得又快又好。”
这话里有点歧义。
但周毅没听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绿油油的秧苗整整齐齐地排列,就像一排排意气风发的新兵,十分赏心悦目。
雷栗已经是村里插秧插得最快的那一批了,但两亩的田,他以前一个人干也要干两天,而且还腰酸背痛热得不行。
现在多了周毅,还没多累,一回头就满田都是秧苗了。
雷栗第一次觉得干农活这样轻松。
多个牲口就是好啊,除了不行,没啥好说的了。
“周毅。”
“嗯?”
“你年岁多少?”
“28。”
“比我还老八岁。”
“28也不是很老吧?”
“别人二十八娃娃都满地跑了,难怪没成亲,原来你不行。”
“……”
就不能不提这事了?
周毅有点语噎,又有点惊讶,“你才20岁?”
那不是他当兵的时候,雷栗才读小学?他还以为雷栗这么想结婚生孩子,起码跟他一样二十好几了。
“怎么?”
雷栗乜他一眼,“现在嫌我年龄大?晚了点吧。”
“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小……20岁,才刚成年没多久,在我们那里还是读书的年纪。”
“20岁才成年?”
雷栗终于正眼瞧过来,“我们村里十六七岁的汉子都算大人了,哥儿女孩都寻摸婆家嫁出去了,二十岁在你们那儿才成年不久?”
周毅皱了皱眉头,十六七岁实在是太小了,性发育都没成熟就要接触性了,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怎么?”
雷栗乜笑了一声,轻佻道,“二十岁在你们那才成年,难不成他家里要一直养着他?一点活一点银子都不赚?”
“我们那儿一般来说,二十二岁之前都在读书,大多数都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需要家里出钱供,等完成学业,进入社会才能赚钱养家,赡养父母。”
周毅顿了顿,又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些人进了社会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加上房贷车贷,和孩子,可能还需要父母继续供钱。”
“那跟我们这差不多,就是你们可以念书。”
雷栗的村子里没人能供孩子念书,因为没钱,但他见过镇集上和县城里的读书人,不迂腐还好,迂腐的考不出名堂又赚不回银子,要家里供养一辈子,真是白念这么多书。
不过这个房袋车袋是什么?难不成是装房契的袋子?
雷栗听不太懂,但他不愿意总在周毅跟前弱了气势。
“过来。”
“怎么了?”
周毅闻言走过去,刚站定,就被雷栗的泥手按住脖子亲了一口。
周毅:“???”
雷栗见周毅茫然失措的样子,心里就爽快了,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脸,泥巴就画脏了一块。
“再说这些文绉绉听不懂的词,听一次我就亲你一次。”
这理直气壮的,都给周毅整懵了,愣了愣才说,“哪个词不懂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我乐意动手动脚。”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8章 008.明天你光腚出去干活是吧?
临近傍晚。
雷栗看见他娘柳叶儿远远地走过来,连忙上去迎她。
“我来叫你和周毅回家吃饭。”
柳叶儿笑着。
瞧见田里绿油油的,一亩多的水田都插好了,不由说,“今天干得这么快?咱家田少,也不急,你和周毅干慢一点,别累坏了身子。”
“手快就干得快些。”
雷栗说着,瞥了眼在河里洗手的周毅,“周毅干得挺快的,这一亩大半都是他干的,没白捡他。”
“说得好似你救他就是为了干活……”
“本来就是。”
雷栗理直气壮,“那我救他回来不图他屋里屋外地干活,还图他掏出几块金子银子?比咱家不会下蛋的鸡还穷。”
“你这孩子又胡说……”
柳叶儿听了就笑,小声说,“你刚把人带回家的时候,我还担心周毅是坏人哩,模样凶凶的,瞧着不像个好相与的。”
“没想到这么能干活,回家去,我可得跟你爹好好说说,让他别瞎操心了。”
“是该说。”
雷栗点头同意她的话,“爹身子不好还整日编竹篓子,前些年干木活就累着了,娘你可得多说说他。”
“娘晓得。”
“娘。”
周毅洗完手过来朝柳叶儿招呼了声,见她带了水,先问雷栗喝过水没有,才自己倒了一碗灌了两口。
跟雷栗用的同一个碗。
喝的还是同一个地方。
柳叶儿笑着看了雷栗一眼,看得雷栗莫名有点不自在。
太阳在落山。
还剩半亩多的田,如果加加夜班,两个人干起来应该也很快能干完。
但柳叶儿没让,说好歹是成亲第二天,不能累坏了哥婿。
雷栗瞅了周毅下面一眼,深以为然,“娘说的是,是不能把相公累坏了。”不然更不中用了。
周毅:“……?”
怎么感觉又被嫌弃了?
今天回家得早,雷栗往常都会多干点活再回去,最好能都干完,不然今天剩一点明天剩一点,活不就越积越多了?
多干点就多赚点钱。
不过这时候回去也好,他家比较偏,在村尾近山那头,邻居比较少,那些爱嚼舌根的夫郎妇人也都回家给孩子相公做饭了,没什么人同路,就没人故意说他的闲话。
虽然有人怕他,但也有人嘴贱,会故意惹他不痛快。
“话说回来,你和村里人关系都不好吗?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毅看到路上有小孩子玩,远远地瞥见雷栗就马上跑掉了,他们家里的大人对雷栗态度也微妙,雷栗也不怎么跟他们打招呼。
一般关系好,或者面上还可以的,见到了都会招呼一声吃饭了没吧?
“真想知道?”
“还好。”
“还好是想还是不想?”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如果能多知道你的一些事情,多了解你一些,我当然是觉得好。”
周毅神色自若,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刨根问底的事,“但是你不想说,或者你觉得还不能跟我说的,我也尊重你的隐私和意愿,这是你的权利和自由。”
“周毅。”
“你说。”
“把脸伸过来。”
“?”
周毅愣了下。
柳叶儿连忙拉了雷栗的袖子,神色有些紧张,“栗哥儿,周毅也是关心你……”
“我又不是打他。”
雷栗哼了哼,麻利地捏住周毅的脸嘬了一口,“我今儿是不是说,你再说这些听不懂的东西,我就亲你一口?”
“……”
周毅张了张口。
周毅闭嘴认栽。
连权利和自由也算,行吧,他以后一定三思再出口。
“你刚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跟我关系不好吗?”
“嗯。”
“给我生个娃娃我就告诉你。”
“……那算了。”
见周毅没再追问,娘柳叶儿松了口气,但又悄默默地扯了扯雷栗的衣角,给了他一个眼神,不能跟周毅说。
雷栗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吃过饭。
天变成了深蓝色,漫天星星,月亮是弯弯的镰刀状,但月光很亮,轻柔的月辉洒下来。
屋里没点油灯。
灯油很贵,乡下村里要不是家里有钱或者给读书人念书用,很少有人家会点,都是天黑就睡觉了。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但现在对雷栗来说,夜里才是紧要关头,他能不能跟周毅圆房可是关乎他能不能怀娃娃、他爹娘能不能抱孙子的大事。
为了这他还洗了热水澡,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平常都是冷水擦擦的,因为烧水废柴火还麻烦。
周毅摸黑刚躺床上,雷栗的手就过来摸他了,上擒下拿,左退右避,硬是没挡住雷栗扒他裤子的心,还将雷栗挡出了气来。
“再躲把裤子扯坏了,明天你光腚出去干活是吧?我家可没有那么多衣裳给你穿。”
“……”
这可算是踢到棉花了。
周毅不敢躲了。
雷栗的家庭条件什么样他很清楚,身上给他穿的这两套还是雷栗的,要不是他俩体型相近,他都没有衣服换,总不能还穿他那套破烂的迷彩服。
周毅试图讲道理,“我不躲,你也别动手动脚,好好睡觉行吗?”
“不行。”
雷栗不吃这套,“我睡觉了你睡什么?你睡觉了我怀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可不信睡一块就怀娃娃这套。”
“那也不能说做就做啊……”
“不试怎么晓得能不能?”
“我们才认识第四天,都没有了解对方……雷栗、雷栗你乱摸哪里?!雷栗!雷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嘶……你快松手……”
“不松!”
“嘶……”
雷栗见他又抽气,就拧着眉把手抽了回来,从齿缝里抽出要阉人的一句,“我劲儿又不大你抽抽什么?你真不行?那么大玩意儿是耍老子?!”
“……”
周毅真是百口莫辩,雷栗的力气比他不遑多让,差点给他掰断了,说没多大力气?
他缓了缓,才说,“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了,我的户籍也会落在你家,先培养感情,再探讨怎么做这种事?”
“什么养什么情,柳小草成亲前也没见过他相公牛二树,没你说的这样不也在成亲夜洞房了?”
雷栗冷笑一声,“柳小草嫁人的第一月就有了,那我要多久才能怀上娃娃?你总不能真让我等三年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我搅碎了吃。”
雷栗双手都被周毅牵制住了,气急了一口咬在周毅肩头,牙口利得周毅嘶了一声。
铁锈味。
雷栗见见了血也松了口,松了对周毅乱摸乱搞的手,冷哼道,“我不管你什么法子,明儿晚上再不行我就给我去看大夫,让全村知道你不行。”
“……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是你夫郎,又不是学堂先生,讲个屁道理,相公没用就是没天理。”
雷栗没真占到便宜,就把周毅的手圈在自己腰上,死活要周毅搂着他睡,生怕周毅半夜跑路了一样。
还反咬一口,说是周毅自己要什么培什么情。
但雷栗睡得四仰八叉的,周毅原本是搂着雷栗的,后半夜却被他缠得脖子喘不过来气,差点死在床上。
第9章 009.有钱就能换个行的男人了
雷栗干了一天活,睡眠又好,沾床就睡了,到第二天蒙蒙亮就醒了,还催着周毅也起。
“睡什么睡,起来干活。”
“……?”
被勒了半宿的周毅差点宕机。
洗了个冷水脸,周毅清醒了几分,见早饭没好就在院子里打军体拳。
爹雷大山就坐在门槛上,边编柳条篓子边不时抬眼瞧。
虽然看不懂周毅打的什么,但就觉得他家哥婿打得好看,打得有力,以后遇见什么不好的,也能保护他家栗哥儿。
雷栗看了几眼,嘁了一声。
绣花枕头。
会点花架子就显摆,床上怎么没见这么行?有本事让他也一个月就怀上娃娃。
但雷栗看了很久,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落在周毅的手上、双腿和腰腹。
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风,比他见过的县里的官老爷还威风有气势,看着挺唬人……也确实挺好看的。
周毅早就注意到他们,打完一套后,说,“你们想练的话我可以教你们,长期练可以强身健体,对身体有好处的。”
雷大山连忙摆手,“我哪会这个?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你教教栗哥儿,他一个哥儿又爱……学点拳脚保护自己也是好的。”
“不碍事。”
周毅说,“爹和娘身体比较弱,可以练一些慢的,比如太极,不一定要打军体拳,后头觉得简单再练一些其他的。”
说着,周毅就给雷大山演示了一遍太极拳,边说,“您看,不难的。”
“看着像不难……”
“每天打打太极有利于锻炼身体,增进健康,……就是对身体好的,还不花钱。”
雷大山听到对身体好又不花钱有点意动,但也有些犹豫,“我瞧你打的又稳当又好看,我和他娘不晓得做不做得出来,你是读过书的,读书人都聪明。”
“你单教栗哥儿好了,栗哥儿聪明,肯定学得又快又好,打的肯定好看。”
“爹和娘也聪明。”
周毅说,“来日方长,我慢慢教,总能学会的。”
说着又向雷栗点了点头,“你也可以一起练,很多年轻人也爱打这个锻炼身体,陶冶情操。”
“什么情什么操?”
“陶冶情操……就是打了能让自己心情变好,心态平和。”
周毅连忙解释了下,怕雷栗又一言不合捏他的脸,或者掐他的后颈亲上来。
他又不是猫猫狗狗,哪有人这样亲人的。
柳叶儿刚做好早饭出来,瞧见他们说得热闹就问了问,又看周毅打了一遍太极,眼睛亮了亮,
“这个好,慢呼呼的,也不怕闪到腰,改明儿有空你就教教我和栗哥儿他爹,今天就先教栗哥儿吧,我和他爹学得慢。”
学得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给周毅和雷栗制造独处机会。
雷栗不懂什么机会不机会,他对周毅这些花架子没一点兴趣,在他看来,不能怀娃娃的招式全是耍流氓。
“也好。”
周毅点点头,“等雷栗学会了,分别一对一教学也可以,这些天爹和娘就先看我们练,看多了,耳濡目染也能记住一些。”
雷栗皱了皱眉,“什么耳什么染?”
“没什么。”
周毅赶紧翻过这一页的“文绉绉”,连忙道,“我们开始吧,你想学军体拳还是太极?”
“军体拳吧。”
雷栗捏起拳头扭了扭手腕,“这个看着就比什么鸡强,慢吞吞的,我没打别人别人就先打到我了,学了有什么用?”
“太极不是用来打人的,军体拳也不是,它们的主目的都是强身健体……我给你演示第一套动作。”
“我要是学的慢你不能笑我。”
“我不笑。”
周毅神色认真说,“你底子好,记忆力也高,稍微用点心,应该很快就能学会了。”
“算你说得好听。”
雷栗看周毅将动作拆分成几部分,每一部分先演示讲解一遍,等他看仔细了看懂了,才来教他做。
周毅很耐心。
有些动作雷栗做不好,会停下来教他好几遍,确认他掌握了关窍才继续,有时候还会上手去纠正他的动作。
宽厚的胸膛。
温热的手掌。
不经意贴到雷栗的后背和肩,握在雷栗的手腕又很快松开,有时碰到腰,有时又顶开腿。
配上周毅一本正经的表情,雷栗莫名有点心跳耳热。
这还是周毅第一次主动靠他这么近,还这么亲密,虽然是为了教他打拳,但是别家的相公可不会教夫郎这些。
但周毅会。
啧。
随便捡了个男人还能捡到宝,要是真金白银就更好了。
有钱就能换个行的男人了。
“阿嚏”
周毅忽然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骂他一样,但见雷栗脸上发红,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他身上。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周毅有点奇怪,摸了摸雷栗的额头,不烫,但才教了这么点动作,不至于累出汗才对。
“没烧。”
思春而已。
雷栗想到这里心塞了下,哪家夫郎有了相公还是清白之身的?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做法,但肯定不是这样摸摸抱抱,要抱一下就有了,哥儿姑娘在街上被人撞一下不就怀了?都不用上街了。
不过就周毅这大惊失色,比他还像哥儿的破样,说不定连他的孕痣在哪都没看见。
不喜欢哥儿?
强扭的瓜管你喜不喜欢。
花了大半早上,雷栗家的田已经种好了,但还不能歇,要去帮村长家插秧。
村长家姓牛,是村里为数不多跟雷栗家关系好的,帮了雷栗家许多,到了农忙的时候,雷栗自然也要过去帮忙的。
村长家人多,家里也比较富裕,所以田比较多。
足足有十二亩水田和十亩旱田,水田位置也好肥好,临近一处,还在正中,引水犁田都很方便。
雷栗和周毅挑着篮子和扁担过去,无疑就要经过很多户人家的田,有些多嘴的妇人和夫郎见状,就偷瞄着凑在一块嚼起了舌根子。
雷栗听见了,直接捡了块石头砸过去,砸了一个大水花溅了那些多话的一身,那些长舌头的回头看见是雷栗,脾气急的连骂了好几句。
雷栗见状又砸了一块。
周毅跟个黑面神一样站在雷栗身后,他人高马大,面相凶沉,脸上还有石头磕破的疤,又是常年当兵的,气势跟普通人很不一样。
那群多嘴多舌的都被吓住了。
等他们走远了,有个夫郎才心有戚戚道,“栗哥儿家那个相公真凶,不晓得在家会不会打栗哥儿和他爹娘。”
“打人倒不像,我觉着是个有大本事,发达了指定就不要栗哥儿了。”
“栗哥儿那模样……”
“桂夫郎你出门被蛇咬了这么多舌头?”一个年轻的哥儿声音插进来,“管栗哥儿啥模样,管你们屁事。”
“小草,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没点礼数,咱们又没有说你……”
“说栗哥儿,不对,栗夫郎也不行,再多嘴一句,我就告诉栗夫郎和他男人,让他们狠狠揍你们一顿,夫夫混打。”
柳小草说着,龇着牙要拿扁担打他们,吓得那些妇人夫郎都跑了。
柳小草跟相公得意洋洋,“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
牛二树,是牛村长的二儿子,也就是柳小草的相公笑着说,“你呀,就是仗着栗哥儿和他相公的威风。”
“嘿嘿,栗哥儿给我仗哩。”
柳小草咧嘴一笑,拎着扁担飞快地跑上前,追上栗哥儿,把自己刚刚吓了一通多嘴妇的事说了,
“你现在可有相公,自己还有能耐,干嘛还让他们这么说你坏话?”
“我刚刚就教训了他们一顿。”
雷栗看了眼走在前头挑担子的周毅,撇了撇嘴说,“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他仗着,搞得我多弱一样。”
雷栗弯腰挽裤脚,边问,“今天怎么来的有点迟?”
“桃哥儿有些闹人,我给他喂了羊奶哄睡了才得空过来,二树等我,就也来迟了些。”
柳小草比雷栗还小一岁。
但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小哥儿,小名叫桃哥儿,才两岁,正是咿呀学语离不开人的年纪。
柳小草话里又转回来,“你不仗着你相公,有委屈不跟相公说,他怎么知道心疼你啊?那你委屈不就白受了?”
“就是几句闲话,这也能叫委屈?”
“闲话不是委屈了?”
柳小草哼了哼,“我受一句闲话都要跟二树说的,他问我怎么才不委屈,我就说有漂亮的头绳就高兴,他就真给我买了头绳哄我哩。”
“汉子都是脑子不灵光的,你不说他不晓得你委屈的。”
“他们脑子不好是他们的的事,我脑子好,又身强力壮,敢欺负我的都被我打回去了。”雷栗说,“要不是一个人不能要娃娃,谁稀罕嫁男人。”
“可是你是哥儿啊,哥儿都是嫁人,都要汉子心疼的。”
“但我不需要啊。”
雷栗灵光一闪,顿悟道,“哦,不对,周毅他是入赘的,应该是我娶他他嫁给我,这样说……我要心疼他?”
他若有所思,“心疼没试过,打疼到可以试试。”
“没有哥儿跟你这样的……哪有哥儿打自家相公的。”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可是……”
柳小草皱眉苦恼,“你是哥儿啊,怎么能打相公呢?他又没有对你不好……他对你不好了么?”
第10章 010.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
“对了。”
雷栗幽怨地瞅了周毅一眼,“他不跟我要娃娃,可不就是对我不好么?”
本来就晚嫁,还晚生,让村里人怎么看他?虽然他不在意别人说他闲话,但闲话说多了他也会烦。
“啊?”
柳小草蒙住了,“你相公为啥子不跟你要娃娃?他……不喜欢你么?”
“……”
雷栗瞧了眼前头走得飞快的周毅,想了想还是家丑不可外扬,没说实话,“应该是……我相公害羞吧。”
“害……羞?”
“我相公28岁了才跟人成亲,不害羞才怪,不然早成亲了。”
“唔……”
柳小草看着周毅那高大健硕的身材,还有那黑面神一般严肃不言笑的脸,跟害羞这个词哪哪都不沾边。
不过雷栗想了想,觉得柳小草说的也有点道理。
别家哥儿跟女孩一样娇娇软软的,他跟个男人一样五大三粗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周毅对他没兴趣也……正常?
正常个屁。
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
雷栗看向柳小草俊俏的脸,伸手摸了把,惹得柳小草哎呀了声。
真娇。
他跟牛二树说话大大方方的,一点不掩饰的娇气,想撒娇就撒娇,想服软就服软,闹得牛二树心疼他,变着花样地哄他。
叽叽喳喳总说话也不让人讨厌。
雷栗感慨了句,“要是哥儿都跟你一样,也挺好的。”
柳小草听了却奇怪,“哥儿都像我干嘛?我相公喜欢我这样的,你相公又不喜欢,他喜欢栗哥儿就好啦。”
“栗哥儿力气又大,赚的银钱多,心肠又好,我觉得像你这样才好呢,二树就不用这么辛苦天天出去找活了。”
“谁要他喜欢。”
雷栗撇了撇嘴,“我是说,哥儿都像你一样娇娇软软的,换我是汉子我也喜欢,谁说要周毅喜欢。”
“哎呀,栗哥儿别闹。”
柳小草被他说得小脸红扑扑的,害羞了下又拉着雷栗说,“哎,你男人力气也好大,一次能挑那么多秧苗。”
村长家是今天才开始插秧的。
来了村长、牛大婶子和两兄弟牛大树牛二树,大树媳妇牛小小今天在家里看孩子和做饭送饭,明天轮到柳小草在家。
秧苗也是现在才从育苗田里移过来,周毅挑的那份明显比二树多一点。
牛二树还诧异,“周毅兄弟你力气真大。”
“还好。”
周毅把一扁担秧苗分成好几处,下了田便开始插秧,手程很快,秧苗插得整齐又快又好,让村长父子三人都禁不住侧目。
牛二树忍不住说,“这苗苗跟当过兵一样。”
“周毅兄弟也像当过兵的。”牛大树笑着说,“不过我们这里小地方,又山又远,除了镇上的官兵老爷,我们也没瞧过真的当兵的。”
“说到当兵……”牛大树突然说,“我听说边关要打仗哩?”
周毅眼皮子一跳,“打仗?”
“只是听说了些北边商人的话,不晓得会不会打起来。”牛大树咧嘴笑,“打仗要死好多人的,还是别打的好,保不齐要征兵,我可舍不得小小去当兵。”
牛大树小声说,“不过我觉着不会打,皇帝陛下不是一直窝囊求和……”
“牛大树!”村长低声骂道,“说什么浑话?!让人听去了,你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这不是很小声了么?”
牛大树嬉皮笑脸,又跟周毅说,“周毅兄弟,你就听一乐就成,我也是听那些北流商贩这么说的,十有八九算不得数。”
“我知道,”周毅点头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哈哈,那就好。”
“这俩混小子。”村长摇了摇头,看着周毅顿了顿道,“你和栗哥儿怎么样?”
“挺好的,栗哥儿很好。”
周毅在心里补了句,要是不急着跟他生孩子就更好了。
村长听了就笑了,“那就成,以后就跟栗哥儿好好过日子,生一两个娃娃,买几块田,你阿爹身子慢慢地就爽利了,日子也好了。”
日头渐渐晒了。
到中午,柳叶儿和牛大树的媳妇牛小小都过来送水送饭。
村长家家境虽然比较好,但也只是矮子里拔高个,好不到哪里去。
饭菜大差不差。
地瓜饭和青菜蒜苗,也就比雷栗家多一小碗腊肠,因为雷栗和周毅是来帮忙的,所以也准备了他们的份。
每人分几片,在现代还不够塞牙缝的,在这里就已经是难得的荤腥了。
水也只是凉白开。
雷栗先喝了水。
周毅接过他的碗也喝了几口凉水。
边喝边想,如果放点糖和盐做成盐糖水会更好,最好是加碘盐,即能补充水分,又能补充能量和流失的钠离子。
但盐贵,估计连想都没有想过碘这种东西,糖对农家来说也是稀罕东西,逢年过节可能才买上一小块的。
真穷啊。
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用时更少。
歇了歇,就又开始干活了。
村长家有12亩水田,全种稻米,七个人干一天也才干了一半,明天还得接着干。
不。
别人是明天接着干。
周毅是回家接着干。
周毅插秧插得腰酸背痛,晚上回来还得被雷栗偷袭,花样百出得要跟他洞房,搞得他心力交瘁。
有点反应。
但是没成。
雷栗皱着眉头盯着周毅的玩意儿,盯得周毅汗毛竖起,背后发凉,“……你不会真想阉了我吧?”
“那不然?”
“!”
周毅夹紧了双腿,紧急避险道,“你别冲动,说句不好听的,我好歹是还是你相公,阉了真怀不上了。”
“没阉不也是个摆饰?”
雷栗愤愤地打了他一巴掌,打在周毅屁股上,挺响的。
不是打在那里就好,这力道,这手劲,一巴掌下去如阉。
见雷栗躺床上没动静了,周毅僵着身体,踌躇地开口,“……雷栗,你现在在想什么?”
“想你。”
雷栗阴恻恻道,“在想当初还是别救你,让你死在山上得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如不嫁。”
“……”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点。
周毅也不是真要占着茅坑,稀里糊涂就进茅房了,又没有那意思,脱裤子也上不出来啊。
屋里一片静。
在周毅以为雷栗睡着了,想松口气的时候,雷栗又幽幽地开口,“明儿你跟我看大夫去,真生不了我好快刀斩乱麻。”
“……”
是砍乱麻还是砍他?
一大早。
雷栗就把周毅拉出了家门,直奔村里的赤脚大夫去了。
这个老大夫也姓牛,是三里河村三大姓牛雷柳之一,但是其实外来人,为了爱情留在的三里河。
牛大夫已经七十多岁了,年轻时念过几年书,当过几年医学徒,医术一般,但常见的病症都能治,十里八乡有什么不痛快都爱找他。
雷栗和周毅是今日第一个到的。
牛大夫刚开门,在院子里晒药材就瞧见他俩,笑了笑,
“栗哥儿现在也该叫栗夫郎了,这是周毅罢?那晚我刚巧在外头采药,不然也要去恭喜恭喜的。”
“牛大夫。”
周毅颔首打招呼。
雷栗摆摆手,笑不出来,“牛大夫又说笑,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牛大夫笑了笑,“正是农忙时候,栗夫郎又刚成亲,怎么有空闲往我这个小老头这里跑?是上火了?”
“是挺上火的。”
雷栗想到周毅在床上半点不配合就上火,火脾气的火,“是我相公,他不太行,来让牛大夫瞧瞧。”
“啊?”
牛大夫愣了下,瞅了周毅一眼,虽然精神有点疲惫,但年轻气盛的,“你家相公……不像不行的样子啊。”
更像是欲求不满。
“嗯?”
雷栗立时盯向周毅,边问牛大夫,“那怎么我试了三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有几次有点反应,但跟没有一样,软趴趴的。”
“这……”
牛大夫也看向周毅。
“……”
周毅有点尴尬。
虽然他并没有讳疾忌医,但跟大夫说这些私房事,还是糗事,他还是有点……算了,来都来了。
“……我只是觉得进展太快了,不太适应,不是不行。”
“晨起有过吗?”
“偶尔有。”
“以前跟人有过吗?”
“……没有。”
“跟人亲过嘴吗?”
“……跟雷栗是第一次。”
“喔……”
牛大夫把了把周毅的脉,仔细瞧了他的面相,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没什么事儿,就是害羞,放不开。”
雷栗扭头看了周毅一眼,那眼神里狐疑嫌弃,直来直往道,“我还以为你是装的,没想到你是真害羞,比哥儿还羞,真不晓得你怎么长这么大。”
“……”
这是开车吗?
雷栗问牛大夫怎么办,要不开点药吃吃,他怕周毅真不行。
“是药三分毒。”
牛大夫宽慰雷栗道,“小事,多试试,日子久了熟了就好了。你也不用太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雷栗听完就有数了。
慢慢玩。
总有一种玩法能吃到热豆腐。
牛大夫很有职业操守,不会将病人的隐私泄露出去,临走了还给雷栗拿了几副去火茶,装装样子。
也给周毅去去火。
小伙子,年轻力壮的,被人天天玩弄又憋着,没病也会憋出病来的。
第11章 011.皮肤都给他擦红了
看完大夫没别的事。
就是干活。
村长家的水田还没插完秧,剩了六亩也差不多干一天了,回家前再去菜地里拔拔草,浇浇水,摘点新鲜菜回去当晚饭。
有了牛大夫说的“慢慢来”,雷栗当夜总算没火急火燎地拉着周毅办事了,再多办几次,周毅都觉得这张床不是床,而是某某办事处了。
毕竟床最大的用途应该是睡觉,而不是和人睡觉。
不过。
雷栗对慢慢来的理解跟牛大夫应该有些偏差,他没对周毅胡亲海摸,但拉着周毅的手让他对自己胡作非为。
周毅:“……”
其实他更觉得自己被当做了免费的搓澡工,虽然作为一个南方人,他并不知道怎么搓澡也不热爱搓澡。
但应该挺舒服的。
雷栗一直叫他使点劲,皮肤都给他擦红了一片。
……胸肌也挺红的。
今天是镇上的集会。
从村乡去往集会进行买卖交易,叫做赶集,或者叫赶圩。
这个“镇”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它一开始只是附近十里八乡的用来交易的临时地,后来交易的人多了,形成了一个确定的贸易点,很多商贩在此定居,慢慢地才变成镇。
一个村有一百多两百来户人家,五到八个村就有一个镇,镇上头就是县城,清米县,县城之上是西岭府城,再远雷栗就不知道了。
也懒得知道。
对三里河村来说,去到清米县里已经很远了,坐牛车也要半天才到,别说去府城,又远又费银子,傻子才去。
当然。
有钱有势的不在傻子之列。
为了赶镇集,雷栗前一天就收拾好了要卖的东西,爹做的竹背篓簸箕和草编小玩意,娘攒的鸡蛋、家里种的菜和山上采的野葱枸杞叶之类的野菜。
三里河村距离镇集有四五公里。
给周毅背了一部分东西,雷栗身上也不轻,为了保持菜新鲜要快马加鞭,走到镇集上也得半个时辰左右。
但今天运气好。
柳小草和牛二树也去,村长家里有牛,可以拉牛车,雷栗和周毅就蹭了个方便,能无偿坐车。
时间虽然早,但路上有很多人,有三里河村,有隔壁四里河村,也其他村,都是为了省钱没坐牛车,走路去的。
柳小草天性.爱说话,车上没别人,就拉着雷栗嘀嘀咕咕。
“你和你家相公成了么?他跟你要娃娃了么?”
雷栗想了想,周毅身体抗拒,态度软化,这叫做跟他要还是不跟他要?
“算是要了吧。”
“什么叫算是啊?”
“正在要。”
“那就好哩。”
柳小草捂嘴笑了笑,“前几年我嫁给二树,也是成亲一个月才有的桃哥儿,我瞧你家相公这么高壮,应该很快就能成了。”
“……应该。”
“要不我抱桃哥儿过去给你滚滚床?我听我娘说,三岁小孩子能招小娃娃,小娃娃瞧上你,就会在你的肚子里出来。”
“不用。”
雷栗觑了周毅一眼。
小娃娃想出来,但他相公不想啊。
“怎么了?”
周毅递了话。
雷栗又不搭理他了,跟柳小草说,“你孕痣红,有孩子快也是常事,我的没你这么红。”
“栗哥儿的孕痣也很红啊,就是没长在脸和耳朵上,在胸口,村里那些长舌妇瞧不到,才说你的孕痣淡,别听他们瞎说的。”
柳小草想了想又说,“我听说有些哥儿就是比较慢的,四里河村就有个哥儿,成亲后五年才有娃娃,但一生就是两个,还是两个男娃娃。”
雷栗听了点头,“那可出了口气了吧?婆家之前指定不待见他。”
“那可不是……”
牛二树话不多,跟周毅打了个招呼就没话说了,偶尔四目相对有点尴尬,找了什么话头聊起来,聊不了几句就断了。
周毅属于话少安静的,有人跟他聊不会尴尬,没人跟他聊也不会尴尬,而且听雷栗跟柳小草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柳小草像逗哏。
话多且生动,噼里啪啦地讲一大堆,还不是一件事一件事地讲,而是想到什么讲什么,几件事穿插着来。
雷栗像捧哏。
话不多,但句句有回应……要是聊的内容不带他就更有意思了。
坐牛车赶镇集到得比较快。
雷栗他们来得算早的,可以占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交上两文钱摊位费,就可以在这里摆到镇集结束。
雷栗把东西都拿出来,周毅则整整齐齐地摆在摊子上,篮子里的鸡蛋叠成了三角塔形状,还是按大小排的。
最顶上那颗鸡蛋又圆又白,好似大珍珠。
雷栗:“……”
一会儿没瞅就乱搞。
雷栗想把蛋重新摆一摆,正巧一个年轻夫郎走过,不经意瞧见这颗珍珠似的小鸡蛋,就扑哧笑了下,“卖鸡蛋不应该把大的摆在上头么?”
周毅刚要说话,雷栗边捂住他的嘴边笑着说,“把小蛋摆在前头,要买鸡蛋的就知道底下是大的,自然会卖下面的大蛋。”
“那不就没人买小蛋了么?”
“不碍事。”
雷栗笑着看了眼周毅,“村里老人说小蛋对汉子身体好,卖不出去正巧留给我家相公吃,养身体怀娃娃。”
“怎么怀娃娃还吃小蛋?”年轻夫郎也瞧了眼周毅,“再者说……不该是夫郎吃了补补么?”
“我们村里老人说了,怀娃娃是夫夫两人的事,不单夫郎要补相公也要补。”
雷栗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相公吃小蛋,小蛋小蛋,晓得下蛋。夫郎吃大蛋,大蛋大蛋,大圆肚子。”
年轻夫郎有点意动,笑着说,“你说话还怪有意思的,这些小蛋我都要了,我这也是刚成亲。”
“小蛋是十二只,全都要么?”
“全要了。”
“好,因为是乡下家养走地鸡,一只小蛋是两文,再搭两个双黄大蛋,你看成吗?双黄蛋吃多了兴许一下子怀俩呢,儿女双全,多好。”
“行。”
年轻夫郎想了想,“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大蛋是双黄蛋呢?要是单黄怎么算?”
“这双黄蛋比单黄大许多哩,你瞧……要是单黄,下次来买也给你搭两个鸡蛋,你看成不成?”
“好。”
年轻夫郎笑了笑,“要真是双黄蛋,下次我还来买你的鸡蛋,你家夫郎真会做生意,你真有福气。”
周毅:“……哈哈。”
每天晚上被强扒裤子的福气吗?
第12章 012.花花少爷,中看不中用
雷栗看周毅的眼神越发嫌弃:“你有没有卖过东西?人家都是把大的好的摆在上头,就你摆小的,还被人瞧见了,要不是我脑子聪明,都卖不出去。”
“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卖过东西,我下回注意。”
周毅低头道歉已经特别流畅了,见雷栗横眉虎目,立刻低眉顺眼,把雷栗堵得也不好再说他了。
雷栗皮笑肉不笑,“我做生意,你就跟刚才一样乖乖的别乱说话,不想我在这里扇你就闭嘴,还是相公喜欢在人前让我亲你一口?”
“我保证闭嘴。”
周毅从善如流安静如鸡。
雷栗摸摸他的脸,觉得还挺细腻好摸的,又摸了两把,笑眯眯地说,“乖,等会儿卖完东西给你买糖吃。”
“……谢谢。”
虽然周毅不爱吃糖,但还是不要跟雷栗逆着来。
摊位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人流量一般,但雷栗很能吆喝,口舌如簧舌灿莲花,三两句话就能把客人留下来,哄着夸着把东西卖出去。
一个大娘是来买竹篓背东西的,顺便买了把菜,又硬生生给雷栗说动了,带了两个草编蚂蚱回去。
为什么是两个?
因为有两个孙子不能偏心,只买一个得打架了,而且草蚂蚱也不贵,一个两文钱两个三文钱。
菜离了根茎过一会儿不太新鲜了,雷栗撒了撒水,有水滋润,很快瞧上去就跟鲜摘的一样。
周毅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带的水。
雷栗瞅他一眼,“谁大老远背这么多东西还带水,……刚跟一个在这里住的大爷要的,我常给他留野菜。”
不是送的那种留。
而是给大爷预定了他想要的野菜,还是得给钱的。
不过雷栗会做人情,就是要钱的也会多给大爷一点分量,人际交往不就是这样嘛,你亏一点,我让一点。
有人嫌菜不新鲜,也有人会嫌水占重量。
雷栗这时候多送一点菜,特意给人家看秤杆刻度,“您瞧,多了二两吧?哟……手上拿了这么多东西,是家里有好事?瞧您拿得费劲,再买个背篓多省事!”
“家里有了没带出来?不碍事,多备一个,下回再有好事出来买东西,也好背东西拿回去,满当当的,旁人一看就晓得殷实。”
“我瞧您买了鱼,买个背篓,再送您一把小葱,年年有余越来越富余嘛,也不差这一个背篓的钱了……”
雷栗收了钱,就指挥周毅帮那个大娘装东西,自己当着大娘的面又放了一把新鲜的小葱进去,“觉着东西好,记着还来我这啊。”
“好好好……”
大娘笑容满面地走了。
雷栗摊上的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要再等一会儿卖不完,他就搭一搭,半送半卖出去。
心里盘算着,一扭头见周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眉头挑了挑,“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银子?”
“没有。”
周毅微微摇头,发自肺腑地说,“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能把这么多东西都卖出去,还让每一个顾客都满意,特别是有些很能挑剔的,你也没生气。”
雷栗狐疑地瞅了又瞅周毅,确定他是真心实意不是阴阳怪气,才说,“这有什么厉害的?卖东西赚银子不就是这样,好话都不会说谁搭理你啊。”
“这很厉害。”
周毅摇摇头说,“我做不到你这样,要是让我卖,我可能一天也卖不了一个背篓。”
“你说的很对。”
雷栗深以为然,“就你这不是哑巴放不出一个响屁,就是干巴巴的,能卖出一个鸡蛋我真是谢天谢地。”
“……我在夸你。”
“我在骂你。”
“……”
周毅沉默闭麦。
下午清仓了。
雷栗把钱仔细揣好,就带周毅去跟柳小草和牛二树约好的汇合点。
周毅见状问,“不买点东西吗?”刚才他还说买糖。
“你真想吃糖?”
雷栗笑眯眯瞅他一眼,他那话就是诓周毅的,糖那么贵,他才不舍得买,也不会给一只下不了蛋的公鸡买。
他觉得周毅以前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连这种话也信,他们中午吃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冷掉的熟红薯,哪有银子去买东西?
“时间还早,也不逛一逛吗?”
周毅来这个世界一周了,除了三里河村还没去过其他地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去镇集看看。”
越逛越穷。
不一小心刚赚的钱就到别人手里了。
雷栗真不理解有什么好逛的,但周毅低头看着他,也没有眼巴巴的装可怜,可那张有疤却正气的脸神色认真……
还怪好看的。
雷栗觉得心口有点痒。
“天色是还早……坏话说在前头,逛归逛,我可不会掏一文钱买东西,更不会买糖和肉。”
“我不买。”
周毅点点头说,“谢谢你。”
雷栗摸了摸耳朵,“……我怎么听你说话总觉得怪怪的,也不是口音……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周毅顿了顿,好像……他说话是有点现代了。
这里的镇集和电视上演的差别很大。
更落后。
更嘈杂。
也更脏乱。
泥泞不堪的路上混着各种水,红的是血,白的黑的不知道是什么,空气中也混着很多种气味。
禽畜的粪便味、血腥味、腥膻气,蔬果的草木气,泥土污水的浑浊味,还有光膀子大汉的汗味和妇人夫郎劣质的脂粉香气。
人的叫卖与兽的吆鸣。
雷栗看都不看扭头就走,他又不卖肉自然不进去,“要不想鞋子衣裳沾到屎就别进去,还会有爪子不干不净的鸡飞到你头上。”
周毅见里头鸡飞狗跳的,就跟着雷栗走了。
没想到还有卖花的,小姑娘瘦瘦小小地侍弄那些花草,花小朵大朵的,红橙黄绿,开得招展明艳绿意盎然。
“你不会想买这些破花吧?”
雷栗的声音幽幽响起。
周毅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卖花的小姑娘挺可怜的,她的裤子膝盖那块都是破的,还有泥,而且她看起来才七八岁。”
“十三岁了。”
“嗯?”
“她叫小花,今年十三岁了,估摸着过两年她爹就会把她嫁出去。”
“13岁?”
周毅皱了皱眉头,“才13岁?这么小就嫁了?她一看就营养不良,都瘦成皮包骨了。”
“世道就这样。”
雷栗已经司空见惯,警告周毅,“你可别乱发善心救人,小花没钱跑路,咱家也没银子,爹还在吃药呢。”
“再说花这玩意儿金贵,一不小心就死掉了,能看不能吃,中看不中用。”
说着,打量了下周毅,醍醐灌顶,“我终于知道你像什么了,像花花少爷,中看不中用。”
周毅:“???”
怎么还骂人呢?
太阳落山。
雷栗和周毅坐上牛二树家的牛车,同坐的还有几个同村的人,不过他们坐不像雷栗一样免费。
有外头人在,柳小草说话顾忌了点,跟雷栗聊了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事,骂了布店老板一路。
“要不是我家桃哥儿长得快,爹的衣服昨儿上山又不小心割坏了,我才不去买他家的布,就是血蚊子。”
“要有新开的布店,这辈子都不来他们家了,这布的成色也没去年好,暗暗的,指定是拿旧布糊弄人……”
“我到了。”
雷栗忽然说,从牛车上跳下来,见周毅也下来了,跟柳小草道了别。
娘柳叶儿和爹雷大山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见到雷栗和周毅,连迎了出来。
“爹,娘。”
雷栗挂起了笑,压低声又得意,“今天我又赚了好多银子呐。”
“累了一天了说什么钱,先吃饭。”
柳叶儿笑着嗔怪,拍拍他的手又说,“中午给你煮两个鸡蛋你不要,说要卖钱,娘特地留了两个,跟你爱吃的野葱炒了一盘。”
“哪来的野葱?”
雷栗把怀里小心藏好的布袋拿出来,放到柳叶儿手里,“娘放好,我留了够花的银子了……野葱不是都拿去卖了?”
“你爹下午又上山找的。”
柳叶儿收了钱袋,又招呼周毅,“哥婿快洗手,不晓得你爱不爱吃野葱,你爹还撅了些春笋,可新鲜了。”
“谢谢爹娘。”
周毅顺着她去洗手,雷栗刚洗完听见这一句,又扭头过来,“小头笋?我记着山上有小头笋的地儿不是挺远的?”
“也没多远。”
爹雷大山接话说,“这时候的小头笋新鲜得很,就是少,我去的时候,只剩几根藏得深的没被人撅,你爹我眼神好,一下就瞅着了。”
雷栗点点头,“下回我去撅,那地儿偏又远,要竹篾子下回也叫我去砍,我常在山里跑的,撅竹笋就是顺道。”
“爹这腿是不好,也不能只在家编竹篓子草蚱蜢,水也要你挑回来,你娘都出去侍弄菜地了……”
雷大山边说话边吃饭,但桌上的鸡蛋和笋一点没动。
第13章 013.把洞房圆了
鸡蛋和野葱。
动物蛋白质和植物的组合,加上简单的油盐,高温的催化,就有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鲜香。
虽然多葱少蛋,但对于三里河村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爹雷大山想留给雷栗小两口吃。
娘柳叶儿也没动,还催促周毅尝尝,说觉着好吃下次还给他们做。
周毅没夹。
他看向雷栗。
雷栗瞟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娘叫你吃你就吃呗。”
周毅点点头,这里没有公筷又都是自家人,他先给大家都夹了一筷,才给自己夹,大口就着红薯饭吃了。
周毅吃饭不挑。
有大鱼大肉就吃大鱼大肉,有糠咽菜就吃糠咽菜,但能吃好一点肯定是好的,难得的鲜味让周毅眉头都舒展了。
但他的举动把雷栗愣住了。
雷栗瞧瞧碗里的蛋,又想起周毅夹给自己的几乎都是葱,无端的,耳根有点热,又有点别扭。
把那盘子端起来,给四个人平均分完了,大家都有野葱和鸡蛋吃。
雷大山还想说不要。
柳叶儿碰了碰他的手肘,瞧着小两口欣慰地笑了笑,“都是孩子的心意你就别推了,当爹娘的不吃,让俩孩子怎么吃?”
周毅停顿了下。
他吃饭快,一句话的功夫刚雷栗给他的野葱炒蛋已经被他扒拉完了,现在碗里就剩两块红薯。
雷栗家的碗挺大的。
但他吃了一整碗才五分饱。
“比我还能吃……”
雷栗捏了捏周毅的手臂肌肉,嘀咕着,但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吃饱了明天跟我进山干活晓得没?”
“知道。”
周毅点点头,就着小青菜库嚓库嚓吃完了,跟雷栗爹娘说了一句慢慢吃,就自己端着碗去灶屋洗了。
雷栗家是用草木灰洗碗的。
不止他们家,整个三里河村乃至整个镇的穷人家都是这样的,饭菜没多少油水,草木灰里有碱,能很轻松把碗洗干净,也不用另外花钱买皂角。
雷栗吃得也快,把碗端进来的时候,周毅就接过去三两下洗干净了,动作自然又迅速。
雷栗盯了他三秒,说,“现在又感觉你不像大少爷了。”
“那像什么?”
“像从小跟在大少爷身边的仆人,有点贵的气,但没阔的命。”
“这是在骂我?”
“这是在夸你。”
“……谢谢。”
雷栗闻言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问周毅,“你说谢谢,别人听了咋回?”
“不用谢,不客气。”
周毅想了想,又说,“如果是比较恭敬地回答,小下级对上级晚辈对长辈,也可以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用放在心上’。”
“文雅一点,就是你说的文绉绉,可以说‘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必多礼’。”
雷栗若有所思。
雷栗叫他,“那你再说一遍谢谢。”
“谢谢。”
“这是你应该谢的。”
“嗯?”
周毅歪了下头,“我可以说‘我应该做的’,但是你说‘这是你应该谢的’,这样对道谢的人不礼貌。”
“哦……那你再说一遍谢谢。”
“谢谢你。”
“你该谢的。”
雷栗对他咧嘴笑了笑,狡黠又霸道,像只翘尾巴的狐狸。
周毅默默闭嘴。
好吧,会掐着别人脖子强吻逼婚的人,本来就不太礼貌。
三月底的天黑得还是挺快的。
饭后不久就到休息时。
但周毅不太想回去休息,因为他不像被扒裤子,也实在不想再念八荣八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
被摸来摸去还不敢有反应……虽然是清白身但是痛苦啊。
“相公。”
屋里传来清朗的男声,含着笑,带着警告,“在门外磨磨蹭蹭做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是想要我请你进来,还是想被别人看见你光着……”
周毅连跑带飞地进屋捂住雷栗的嘴,脸都涨红了,“房子隔音这么差,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雷栗看着他。
周毅默默地松开捂住他嘴的手,然后默默地拽紧了自己的裤头,“牛大夫不是说了吗?要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
雷栗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看到周毅莫名退腿下一凉,以为他在心里磨搓着怎么做掉他。
雷栗才开口,“行,我慢慢来。”
周毅松了口气。
雷栗盯着他那块,表情就像在思量老鼠有没有死的猫,“但你总得让我晓得你到底行不行吧?”
周毅不敢吱声。
他真怕雷栗是虚晃一枪,骗他支棱起来了然后霸王硬上弓……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礼貌,而且很藐视他这个当过兵的武力,但雷栗不按常理出牌,他甚至会趁周毅睡着了自己偷摸试。
幸好周毅睡着了反应也灵敏,一把就把雷栗想作祟的手抓住了。
然后被捏着脸强吻了。
都说不上吻。
就是很莽很没有章法的啃啃啃,跟啃红薯一样,啃得周毅嘴巴又红又疼,第二天起来还肿了。
爹雷大山看见了,还老实地以为是被蚊子叮了,给他了一大包艾草卷子让他夜里熏蚊子。
周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我这次指定不乱来。”
雷栗伸出两个指头发誓。
周毅不信。
“我骗你我怀不上娃娃,成了吧?我可是你夫郎,总不能连相公行不行都不晓得吧……”
周毅半信半疑,还是相信了雷栗,犹豫地点头,“我不是阳痿。”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证明给我看。”
“……啊?”
周毅愣了愣,这种事怎么证明?这里又没有医院,总不能大半夜地把牛大夫抓来给他看男科吧?
雷栗直勾勾看着他下面。
周毅沉默地捂住他的眼。
“捂我做什么,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雷栗扒下他的手说,“我不能咒你骗人就真的不行吧?你不行我怎么办?”
“……”
周毅有种张嘴又骂不出的无力感,想了想,解释说,“我早上偶尔会有反应,偶尔做梦也会梦到……”
“梦到谁?”
“没有梦到谁,梦里很模糊,醒了也记不太清内容,就是内裤上有湿的……梦遗了就知道了。”
“湿的?”
“就是精细胞。”
“精细胞?”
雷栗皱了皱眉头,越说他越糊涂,“别讲这些,说点我能听明白,梦里你做什么了怎么会湿裤子?”
虽然他大概知道怎么做,那也只是大概。
“……”
周毅看着雷栗,他脸上有着不似作伪的疑惑和暴躁,还有些单纯,让周毅有种带坏小孩子的感觉。
他28岁。
雷栗20。
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周毅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梦.遗和里面的受.精过程,毕竟雷栗没学过生物,而且他更在意的是
“你既然不懂具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天天抓着我要怀孩子?”
“成亲不生娃娃生什么?”
雷栗理直气壮,“再说我一个哥儿,什么都清楚了那像话么?我又没有偷过汉子,倒是你,天天不想和自家夫郎要娃娃,都不羞红脸的么?”
“……我觉得你扒我裤子更应该羞红脸。”
周毅叹了口气。
现代都没有普及性.教育,更别说是这落后的架空古代,这里的哥儿只知道要嫁人,要怀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嫁,也不知道怎么去怀。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雷栗见他沉默,又连忙彰显自己,“我看过画册的,上面画得明白,我知道怎么有娃娃……”
其实他不知道。
那个小册子是他娘塞给他的,上面画得很模糊,只能看见一个大体的流程和位置,重点部位跟打了圣光一样,他娘也语焉不详。
“反正就是用你那个和我的肚子,等我老是要吐,肚子大了,就是怀上娃娃了。”
周毅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雷栗连怎么接吻亲人都不会,指望他能懂什么?一个哥儿,按性别……在这里应该就是跟小女孩差不多?
不符合当地人审美的长相,格外高的个子,要养家赚钱,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除了自己强悍起来还能靠谁呢?
就这样,还会被外头人说闲话。
周毅还记得那天去洗衣服,那几个河边的婶娘夫郎说得多难听,去插秧的时候也听到一些细细碎碎。
不要强不行,也是要强惯了,才整日里凶巴巴的,但看似莽撞,实则细致,像外硬内软的刺猬。
像今天,雷栗虽然说不帮那个买花的小女孩,但他看见雷栗给小女孩塞钱了,就是几文钱也要卖好几个鸡蛋呢。
“想什么呢。”
雷栗拧眉不自在道,“用那种眼神看我,像我多可怜似的,知道我可怜不早点让我爹娘抱上孙子?又不是你生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
生孩子又不是下蛋,生了还得好好养呢。
周毅试图解释养孩子不容易,雷栗听到后面不耐烦了,一把将周毅按床上,叭叭亲了两口,
“你到底行不行?我跟你讲,敢耍老子你就完蛋了。”
“不是不行……”
周毅是真的心累,当年带过最难管教的新兵也没这样,“只是你抓我那儿力气太大,又连摸带咬的,牙尖嘴利……让我没有那个感觉。”
“那我轻点?”
雷栗的手蠢蠢欲动,“我轻点你就能行是吧?我保证轻轻的,疼了你就说话,我先把洞房圆了……”
第14章 014.不怕你穿裤子做什么?
“不是、你先住手,我不想跟你动手……雷栗!”
“我没有凶你……”
“雷栗、你别乱动……乱摸哪里?!”
“嘶……”
雷栗连忙松了手,道完歉还倒把一耙,“要不是你不肯,我至于力气使大了么?大男人还磨磨拖拖的……没事吧?”
“……没事。”
周毅缓了过来,摇了摇头,“你不乱动我就没事。”
但有一说一。
他疼的那一瞬间还以为雷栗恼羞成怒,要把自己阉了。
他头一次见人这么凶悍,求婚含蓄得要死,成亲像土匪下山,亲嘴会掐脖子,也是头一次见人摸那里跟抓鸡一样。
生怕这鸡跑了。
虽然他也不太知道别人是怎么给对方那个的,但绝对不是雷栗这样。
“我看看。”
“……不用。”
“让我看看……我就看看,绝对不乱动。”
“……真的不用了。”
“相公,乖一点。”
“……”
周毅打了个激灵,每次雷栗叫相公都没好事,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笑里藏刀,但摸黑扒裤子已经够没脸了,还让他看……
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雷栗径直下了床,点了油灯端过来,扒周毅的裤子想看,但周毅死活不让。
“害羞个什么劲,我是哥儿都没你个汉子能羞。”
雷栗没什么耐心,“啪”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又痛又响,打得周毅都蒙了。
他在部队当教官的时候,黑面神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就是兄弟再手欠也不敢打他屁股,那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现在不但被扒裤子。
还被打了屁股。
他还不能拿雷栗怎么样,总不能罚他去跑十圈做俯卧撑吧?雷栗又不怕他,会听他的话才怪。
“我瞧了没事,今夜就不闹你,成了吧?”
雷栗又拍了他一巴掌,一下子就把周毅刚套好的裤子扒了,凑近油灯,翻来覆去仔细瞅了瞅。
除了没精神。
好像没什么问题。
“喂。”
雷栗问他,“你现在觉着咋样?下回还能用么?”
“……能。”
就是这姿势很尴尬。
周毅看着脸都快贴到自己身上的雷栗,脸瞬地热了,“……都看完了,能离我远点吗?还有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
“别乱捏。”
雷栗故意捏了捏,见周毅偏过脸不愿瞧自己胡作非为的样子,贱贱地笑了笑,凑上去叫了他一声,
“相公,是不是我捏你感觉比较好?”
“……不是说看完就不闹了吗?”
“我没看完啊。”
“……”
周毅闭眼装死。
雷栗哈哈大笑。
吹了油灯,屋子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窗棂透进来。
夜色轻柔。
雷栗躺在床上,本来已经打算好好睡了,但摸到旁边周毅的腿,发现他已经穿上了裤子,又故意凑近他问,“哎,这么怕我?”
“没怕。”
“不怕你穿裤子做什么?”
“……我习惯穿着衣服睡,你喜欢裸睡我可以睡地上。”
“裸睡?”
雷栗注意到了这个新词,“还有人裸睡么?身上什么也不穿?”
“有人喜欢什么都不穿,有人不穿上衣,有人不穿裤子,有人只喜欢穿一条内裤睡。”
“哦。”
雷栗下了决定,“那你以后裸睡,一件衣裳也不准穿。”
“都可以,你想裸就……”
不对。
周毅忽的反应起来,“谁?我?我为什么要裸睡?”
“牛大夫不是说要慢慢来?”
雷栗说,“怀娃娃都不穿衣服的,你晚上跟我睡就不穿衣服,睡着睡着你习惯了就能跟我怀娃娃了。”
“……?”
这什么逻辑。
周毅试图据理力争,雷栗无情驳回,“你裤子都是穿我的,总共就没几条裤子,你又老不愿意跟我生娃娃,害得我把裤子都扯坏了一条。”
“又没银子买,你也不想有一天光着腚出去干活吧?”
“你是汉子你能光着,我可是哥儿,是你夫郎,你总不能让其他汉子瞧见我的屁股。”
周毅都听傻了。
不是,他虽然是汉子,是男人,但他也不想光屁股好吧!
雷栗怎么比他上学时写语文作文还能扯?
“啊,不然今夜你就裸睡吧?早睡早适应。”
“我拒绝。”
“拒绝没用。”
“雷栗!雷栗,你别动我裤子……你不是说今晚不闹我了吗?”
“你忘了。”
“我没忘!”
“你现在就忘。”
“雷栗!”
“撕拉”
周毅悬着的心又死了。
最后还是被迫裸了。
还被雷栗训了一顿。
因为周毅不从,害雷栗扯坏了裤子。
这条裤子还是前年才做的,刚穿两年就壮烈牺牲,这对一个守财奴来说已经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周毅一晚上没睡好。
早上还顶着娘柳叶儿和爹雷大山殷切抱孙子的眼神,让他多吃两碗饭。
周毅尬得连拳都不想打了,想出去跑几圈,但被雷栗拉着跑不掉,还得在俩长辈慈祥的目光下,教他打。
今天还得上山。
当然不是去采野菜的,今天不是镇集,县里又太远,去到县里都不新鲜了,采了也卖不出去。
雷栗是来挖草药的。
其实每一种植物都有自己的药性,都可以是一味中药。
但现代很多人见过它们,却不知道它们的药效,也不知道怎么用药配药,浪费了宝山而不自知。
这里的人由于知识的不普及,也只当它们是路边的杂草或野菜。
但雷栗知道。
“你怎么认识的?”
周毅是现代人,在书店在网上就能轻松得到知识,但他也是在部队里无聊的时候,才会翻那些书看。
这里知识贫瘠而且读书很费钱,雷栗家也不像能供他上学的样子。
“我跟牛大夫学的。”
雷栗说,“牛大夫本来是隔壁县城的,在镇集上遇到了我们村一个哥儿,一眼就喜欢上了,但哥儿爹娘不愿意把他外嫁给穷小子,牛大夫就入赘了。”
说着,雷栗看了眼周毅,“就是因为牛大夫,我才想到要招个入赘的汉子,也是那天上山找草药,才发现了你。”
“……真是独特的缘分。”
周毅默了默。
要不是雷栗想招赘,估计看见他躺山上直接当没看见,让他自生自灭了。
“其实有挺多人想跟牛大夫学医术,但牛大夫只让他们晒草药,找草药,去县里送草药,总不教事,慢慢就没人去了。”
“牛大夫怎么对你青眼相待的?”
“我给牛大夫跑腿了五年呢!端茶倒水,晒药挖药,一点怨言也没有,牛大夫自然喜欢我了。”
周毅点点头,“那你很厉害,这么多人都没有你能坚持,天道酬勤,你肯定会如愿以偿的。”
雷栗听了忍不住翘嘴,“你今天还挺会说话的,虽然我听不大明白哄我开心,夜里你也不能穿裤子睡觉,咱俩只有四条裤子了。”
“……我没想这事。”
“想也不行。”
“不想,你既然跟着牛大夫学习了,现在还没有出师吗?”
“出了。”
雷栗说,“牛大夫把他会的医术都教给了我,但是村里已经有了牛大夫,镇上县里也不愿意要一个哥儿当大夫。”
“你这么能干,因为性别歧视不能得到合适的工作,确实不应该。”
“就是。”
雷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牛大夫跟县里的大夫有人情,缺一个进山里跑腿送草药的,牛大夫就让我去了。”
“我差不多就靠这个赚银子养家。”
“是还在起步吗?我见家里房子都是土屋草顶,下雨天应该还会漏水,等有钱了修个好房子吧。”
“得攒很久的。”
雷栗又瞪他一眼,“你个入赘的,不要打听这么多,反正银子都被我娘藏起来了,问我我也不晓得有多少。”
“不问。”
周毅从善如流。
雷栗又有点子后悔自己太凶,顿了顿,又说,“我家以前没有这么穷的。”
“我爹是村里唯一一个木工,三里河镇的人都喜欢找我爹打木头,做木桶桌子凳子长板椅。”
雷栗边用草刀砍掉路上新长出来的杂草,边对周毅说。
“但我阿公阿婆不喜欢我爹,见爹攒了钱自己相了媳妇,就说兄长都没成亲哪有弟弟成亲的份?让他给大伯花银子娶亲建房。”
“我爹也是老实,银子直接给了,没立字据,后头大伯的儿子有了出息,考上了秀才,一家子带我阿公阿婆搬去了县城里。”
“之后就再没理过我们家。”
“后头爹做活太多,累坏了身子,娘托人捎信去县里跟大伯借银子,大伯直接不认我们家了。”
“那时候我还小,没法去牛大夫那做活,家里没钱,爹的身体就这么坏下来了。”
周毅听完说,“没事,以后我跟你一起赚钱攒钱,给爹把病看好。”
想了想又说,“让爹多打打太极,晒晒太阳,不要老是编竹篓做木工了,对肩膀和脖子不好,对脊椎也不好。”
“我晓得。好了你别说话了,要干活了。”
雷栗蹲下来,用手托着一颗植物的叶子,“看见这种草没?这叫五指毛桃,县里的药店和老爷地主家都喜欢它,听说有钱人用来炖汤的。”
“我知道了。”
周毅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发现
这五指毛桃跟现代的一模一样啊,连用它炖汤都一样。
第15章 015.你不伺候我伺候谁?
五指毛桃。
周毅再清楚不过了。
它是一种学名叫粗叶榕的桑科植物,叶子互生,摸起来像纸,形状呈长椭圆状卵形或宽卵形,边缘有细锯齿。
周毅摸了摸五指毛桃的叶子,又看向它的花序。
它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就是它序内开花同步,株内开花异步,一年到头都有不同发育阶段的花序。
但它的花果期是4-6月,现在才三月底,看不见球形或卵圆形的榕果。
见周毅摸着叶子仔细辨认,雷栗问他,“认清楚了?下回遇到,你能找出它来不?”
“能。”
周毅点点头,“你是要用五指毛桃的根吗?”
“对,县里的药铺只要根。”
雷栗用弯头的长草刀把五指毛桃旁边的杂草清理了,又从背篓里拿出小锄头,蹲下来细心地开挖。
“不过挖五指毛桃要小心点,它会跟另一种有毒的草混在一块生,不要挖混了,不然会毒死人的。”
“我知道。”
周毅也用小锄头帮挖,“那种有毒的植物叫做钩吻,钩吻经常攀援缠绕在五指毛桃的植株上,但它的叶子小,摸起来滑滑的,还开黄色的小花,很好辨认。”
雷栗闻言惊讶,“你也会医?以前是干大夫的?”
“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以前闲着无聊的时候,会看一些草本百科,看多了就记得了。”
“你家真有钱。”
雷栗不禁感慨,“一本书就要一两银子呢,你家里还有钱给你买杂书看,你爹娘不叫你专心考科举么?”
“我对科举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考不了结科举,家里也没强要我考个好大学……考出个名堂。”
周毅说,“我家也没你想的那么有钱,就是刚好……”刚好生在了一个好的时代,好的国家,遇到了好政策。
顿了顿,又说,“我小时候也是长在乡下,我爷爷很懂这些,一有空就带我去挖一点红、雷公根、五指毛桃。”
“爷爷?”
“就是你们这里叫的阿公。”
周毅说,“夏天桃金娘……我们那儿叫菍子,菍子熟了,我就去摘来吃,或者给我爷爷泡酒。”
“好喝么?”
“甜甜的,但是容易醉。五指毛桃的果实不建议吃,但也能泡酒,它的药酒能改善血瘀阴虚。”
“那你会泡么?”
“会,我记得做法,不过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适合泡酒的酒。”
“我就是问问,有适合的也泡不了。”
雷栗说,“酒可贵,一碗酒就要两文,还是糙酒,哥儿喝几碗都喝不醉,咱家没银子买好酒。”
虽然雷栗也没喝过好几碗。
他就是小时候尝过一口,觉得有点苦不好喝,就还给了他爹。
那时是镇上一个地主老爷过七十岁生辰,给备了一百坛……也许是两百坛子酒的流水席,他爹正巧带他去镇上卖东西,抢到了两个位子和两碗酒。
那是雷栗出生以来吃得最好最饱的一次,还跟爹拿了许多菜回去,给他阿娘吃。
“以后会有的。”
周毅拍拍雷栗的手,神色认真,“银子会有的,酒也会有的,我们一起努力。”
“你先把根挖了再说,别混了毒草的根。”
“好的。”
这株五指毛桃在山麓林缘边。
挖完了,仔细收好在背篓里,雷栗继续用草刀开道进山。
三里河村几乎是四面环山。
山不高,但连绵起伏,如果在天上俯视,就像是一屉包子。
可能是气候原因。
这里一年四季都有降水,集中在秋夏,雨热同期且丰富,使得山里的植被葱郁繁茂,物种多样性高。
低等的苔藓和蕨类植物随处可见,盘踞在树干上以获得更多的水热资源,将很多树都穿上了绿色的“毛衣”。
但也要注意脚下身边的蛇鼠虫蚁。
“别给咬了,这里有毒蛇蜈蚣,中毒了我可拿不准能不能救你。”
雷栗面不改色,一抬手将树上一条蛇给砍了,猩红的血飞溅在绿色的枝叶上。
周毅看了一眼,那一刀正中蛇的七寸心脏位置,断了的尾部癫狂抽搐,看似还活着实际只是神经反应。
“你出手挺干净利落的。”
“习惯了就好。”
雷栗说,“要是你一年进山几百遍,眼睛没看着,手就出去了。”
雷栗第六感挺很强。
也是靠着敏锐的第六感,他才没被这里的毒物咬过。
蜈蚣还好说,毒性一般,去潮湿的地方抓几条鼻涕虫抹在被咬的伤口就好了,就是不治它自己也能好。
蜘蛛和蛇就不一定了。
“哦,可能还有蝎子,不过我没遇见过,牛大夫说这里有的。”
“我知道了。”
周毅跟着雷栗走山路。
这里的草长得很快,几天就能把原来的山路掩盖,特别是有一种草叶子细细长长的,边缘有着极细的锯齿,轻易就能划破人的皮肤。
雷栗用旧布条缠在手上,袖子和裤脚都扎起来,防止被草叶割伤,也能对蛇鼠虫蚁起一定防护作用。
周毅也是这装扮。
走了一段路,前面的路开阔了点,应该是这里的树被人砍掉了,新的树没长起来,又经常被人踩踏。
“除了五指毛桃,我们还需要找什么草药?”
“很多,比如说金不换,破骨风,三妹木,鸭嘴花叶,养肝草,络石藤,肉桂子,小米柴,牛耳大黄叶……见着什么挖什么呗。”
“还挺多。”
周毅听着点点头。
有些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有些可能是土名他脑海里没有印象,但就进山所见的植物跟现代的差不多,他猜测雷栗要找的药材应该也一样。
“看到金不换了,还有好几棵。”
雷栗跑到金不换处蹲下,问周毅,“你不说你读过医书么?认识金不换不?跟书里长得一不一样?”
“不是医书,只是本本草百科,介绍本草植物的形态、特点和功效等等。”
周毅边解释,边蹲下来看这些金不换,果然跟现代的一样。
根茎短,具有老茎残留痕迹,茎直立,近于圆柱形而且光滑无毛,绿色或带多数紫色细纵条纹。
还有掌状的复叶,每个叶柄生七个叶片,显然是金不换。
它还有一个更熟为人知的名字,就是三七。
周毅说,“《本草纲目拾遗》中说,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味同而功亦等,故称人参三七,为中药中之最珍贵者。”
“三七?”
“就是你说的金不换,人参三七,给黄金也不换。”
“难怪这么贵……”
雷栗嘀咕了句,又说,“你看书应该认识很多字吧?等过年了,你就给咱家大门写红对联,又能省一笔银子。”
“这个……”
周毅顿了顿。
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能听懂三里河村的方言,也无师自通这里的话,但他见过村里人家的对联……
都不是他认识的简体字,也不是繁体,反正不认识。
几棵凑在一起长的三七被雷栗一锅端了,他又带着周毅深入寻找。
三妹木就是马扫帚、假蓝根,养肝草就是龙须草。
雷栗还挖了一些九节龙、重楼、鹰爪花根,跟他说的一样,看见什么挖什么,重点找了那些卖价高的草药。
两个大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搁以前我一个人进山,我还不敢挖这么多,带不回去,但是见了不挖又可惜。”
雷栗拍拍周毅的肩膀,脸上满意的笑,就像资本家看任劳任怨的打工人,“现在好了,有你在,就能多背一点了。”
可不是。
雷栗把根茎这种重的给周毅背,自己背枝叶果实和藤蔓。
雷栗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偏斜西山,再过一会儿,三里村就要升起炊烟了。
“回去再摘把野菜,这时候野菜最新鲜了,打鸡蛋花汤或者单炒都好吃。”
雷栗说着砸吧嘴,“有野葱跟腊肉一块炒,那才是最好的,香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吃掉,不过咱家没腊肉了。”
“我吃过野葱炒腊肉,我爷爷喜欢加辣椒进去炒,又辣又香,我能吃三碗饭。”
“辣椒?”
“嗯,这里没辣椒吗?”
“没听过。”
“它是一种味道很刺激的植物,绿叶子,小白花,红色尖长的果实,闻起来很冲,吃起来也很冲,不过它的辣其实是痛觉。”
“痛的?”
雷栗扁了扁嘴,“会让人痛的东西,一听就不好吃。”
“好吃的。”
周毅说,“等我找到了,就做给你吃,我手艺很好的。”
“那今晚你做饭。”
“好。”
周毅忽然笑了一下,“你还挺会物尽其用的,很会使唤人,比我像大少爷。”
“我是你夫郎,你不伺候我伺候谁?”
雷栗理直气壮。
但村里镇上都是夫郎伺候相公的,只有雷栗这么彪悍,不给周毅好脸色,还天天使唤他,把人扒裤子扑上床,一言不合就强吻强摸。
周毅是新来的,不知道行情,真以为是雷栗说的这样。
他想了想,哥儿要赚钱养家,还要生孩子,作为丈夫是应该多照顾夫郎,于是点点头说,
“你说的对。”
雷栗哼了声,心想周毅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凶的脸,却是好捏的软柿子,感觉还挺……
讨人喜欢的。
第16章 016.你刚亲嘴没伸舌头
周毅抓到了一只山鸡。
在下山的途中遇到的。
这只羽毛艳丽的山鸡在几米高的树枝上,和雷栗周毅隔了三四米,背对着没注意到他们,还咕咕地叫。
树枝有些茂密。
雷栗想抓,用草刀瞄准了那只鸡,但底下是个坑,万一鸡飞了,刀掉坑里还得捡,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这山鸡忽然往外飞,脱离了茂密的树枝层,周毅连忙捡了几块石子,一个用力扔了出去,正中山鸡的脑袋。
“咕!”
“咕咕”
山鸡被突袭受惊,惊慌地叫了几声,又被周毅的石子打中了,最后没跑掉,掉进了那个坑里。
雷栗眼镜一亮,硬是开出一条路来,把那些细长带刃的草全给砍了,将半死不活的山鸡捡了出来。
雷栗喜滋滋地向周毅晃了晃,“真好,挖了药材还能捡只鸡。”
“你脸上出血了。”
周毅从地上摘了几片白花臭草的叶子,在手上捏碎了抹在雷栗脸上,“止血的。”
雷栗吸了下鼻子,“就是被鬼草划了一下,明儿就好了,用敷什么叶子,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划多少回了。”
“划再多回也是有点痛的。”
周毅说着,看向他手里那只鸡,“今天你不是说野葱炒腊肉好吃?野葱炒鸡块也好吃,回去把这只鸡做了吧。”
“那哪行?”
雷栗不同意,“山鸡可比家鸡贵多了,在家养两天,等县集到了,拿去县里酒楼卖或者卖给地主家。”
“它可能活不到后天。”
周毅那两下都打中了鸡脑子,能活过今晚就不错了。
这鸡最后还是烧了吃了。
雷栗烧热水,周毅放血拔鸡毛,又开膛破肚把鸡内脏拿出来。
三月底的天气已经挺热了。
生肉留不久,雷栗又没有水井,喝水全是去村中央那口公共水井打的,自然不能把鸡肉放在井里水桶保鲜。
于是一整只鸡都做了。
不好嚼的鸡头鸡脚和鸡胸用来炖汤,配上今天采的五指毛桃,鸡内脏洗好了就切片切花,配上野葱爆炒。
剩下的鸡肉做成了白切鸡。
三里河山上有沙姜,三里河边有芫荽,周毅还发现了印苏。
印苏是周毅老家那边的说法,他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叶子绿色,边缘有很刺的锯齿,气味冲鼻。
“你别看它不好闻,其实很好吃的。”
“我不信。”
雷栗觉得这三样东西都很黑暗,长得怪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臭,有点疑心周毅是不是要暗鲨他跑路。
雷栗两只眼睛盯着周毅,看着他将这三样剁碎,和热油、盐调成一碗更臭的东西。
而且周毅说得白切鸡也是生生的,鸡骨头里还带着红血丝。
雷栗:“……你确定能吃吗?”
周毅点点头,“当然可以,在山里我没发现牛角子和梅子,要是有腌成酸的牛角子或者梅子加进来,味道更丰富。”
“还有加酱油,不过上回去镇集,你说酱油贵不买。”
“有盐就成了要酱油干嘛?”
雷栗撇了撇嘴,“你以前真是个大少爷,又吃鸡又蘸酱,牛角子……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是一种土柠檬。”
“没听过。”
“是一种带皮的很酸的野果,绿色的,鸡蛋这么大,它的树茎上有尖硬的刺。”
“这我好像见过……”
雷栗想了想,在三里河山深一点的地方,他好像见过,开白色的小花,那花还挺香的,就是果子酸得要死。
娘柳叶儿和爹雷大山看见这带血的白切鸡和味道奇怪的蘸料也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雷栗直接让周毅先吃,有毒他先死,大不了一起死。
死不了就活。
周毅很干脆地吃给他们看。
雷栗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对爹娘说,“成了,他没死,臭是臭了点好歹没毒,爹娘都吃吧,你俩一人一个大鸡腿。”
雷大山不要,连说,“爹和娘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好东西没尝过,鸡腿还是你跟哥婿吃……”
“他不爱吃,我也不爱吃。”
雷栗把鸡腿沾了一点酱,给爹娘一人一个,又给自己夹了鸡翅,想了想,也给周毅夹了鸡翅,特地在蘸酱里滚了三圈。
“喏,好吃你就多吃点。”
“谢谢。”
周毅从善如流。
倒是柳叶儿有点不好意思,“周毅,爹和娘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咱这地方确实没见过这种吃法……”
“我知道。”
周毅点点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蘸料可能也不合你们胃口,我还做了简易版的,只用了热油和盐。”
这油盐蘸料用不完,明天还能用来炒菜,一点也不浪费。
虽然周毅觉得这点料应该不会用不完,但雷大山和柳叶儿都挺节俭的,平常炒菜都只用一点点油。
还是猪油。
三里河村的人大多都穷,更别说雷栗家,过年时才会从集圩上割块肥肉回来,大火熬了猪肉出来就在瓦罐里存着。
冬天用猪油渣炒菜,就是简简单单的炒青菜也香喷喷的,开春后天气暖和了,猪油渣就放不久了。
山鸡跟家养鸡果然不一样。
山鸡上蹿下跳,到处跑,吃的全是山里的嫩草嫩叶和野果,还有肥嘟嘟蛋白质含量高的虫子,肉质紧实而鲜甜。
尤其是这鸡还没混成老油条,是个嫩小伙,做白切就更鲜美。
雷栗尝了两口,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酱料味道确实很怪。”
但很上头。
雷大山一口就爱上了,连着沙姜、芫荽和印苏一起吃,柳叶儿倒不太适应,只沾了沾油盐碟。
五指毛桃炖汤就是仙品。
汤比白切鸡还鲜甜,连野葱爆炒鸡内脏都给比下去了。
香得远邻近居都过来问了好几次,还有拿东西说家里多了吃不完,送一些给雷栗家,边说边巴巴地往里探。
雷栗没要东西,几句话打发了,别问,问就是谁问打谁。
但村长家对雷栗家挺好的,坐牛车去县上去镇上的时候,经常不受他们家的钱,有什么忙就能帮一把是一把。
“你去给村长家送一碗白切鸡,有人问你就别应,再问就说下山的时候正巧捡了只鸡。”
雷栗分了一半鸡肉出来,想了想,又放了一个料碟进去,放在篮子里又盖上一块布,打发周毅去送。
“我知道了。”
周毅人高马大脸又凶,村里人大多不了解他,胆子一般的都不敢跟他攀谈。
他脚程又快,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
“都按你说的做了。”
“那就好。”
雷栗又让周毅去砍柴,自己去烧水,这锅水是用来洗澡的。
不过不是一人一锅而是一家人用一锅,因为水烧多了废柴,他家劳动力又少,没那么多时间去捡柴。
热水擦了擦身子,天就快黑透了。
周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穿了裤子上的床,不穿他睡不着心里也不踏实。
做好了又被雷栗闹半宿的准备,但雷栗一躺下就没动静了,他还有点不习惯,怀疑雷栗是在憋大招。
“你怎么不扒我裤子了?”
“都累一天了,今夜就让你歇一会儿,明晚再说。”
雷栗侧身面对周毅,忽然伸手摸周毅的裤子,被他抓住了手,就贱贱地笑了笑,“怎么?相公问我,不是想要了?”
“嗯?”
周毅没理解,“想要什么?不是说让我歇一会儿,伸手过来干什么?”
“就想摸摸相公。”
雷栗又靠近了些,“不能怀娃娃,也不能摸摸相公么?我可是相公自己娶……应该是自己要嫁的夫郎。”
“那是个意外。”
“赘都入了,谁管你是不是意外,还有杀人犯说自个儿不是故意的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
“听不懂。”
雷栗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被周毅抓住了,就想出其不意亲他,也被周毅预判了,头往后躲过了。
“累了一天了,晚上不该安分点睡觉吗?明天还有活要干。”
“那你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就不闹了。”
“……不。”
“别家的相公都会亲夫郎的,你说你下头不行,不能嘴上也不行吧?”
“……我没说我不行。”
“但咱俩现在还没洞房。”
“你又偷换概念。”
“听不懂,总之你要亲我,说一次文绉绉我听不懂话就得嘴我一个,不想我把你嘴亲烂,你就亲我。”
“……”
周毅的沉默震耳欲聋。
“喂,不能装死。”
“……”
周毅没装死。
他是真的想死。
“相公,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时候倒是会用成语。”
“你嘴还是不嘴?”
“……我死行吗?”
“不行。”
周毅沉默。
周毅挣扎。
周毅长叹了口气,按住雷栗的后脑勺,闭眼亲了一个,“现在行了吧?”
“不行。”
雷栗理直气壮,“叫你亲嘴,亲脸做什么?重亲。”
“……”
周毅闭眼一撞,稳稳亲在雷栗的嘴上。
软的。
热的。
周毅心里有些异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人。
“现在能睡了吧?”
“能了。”
雷栗美滋滋地闭上眼睛,忽然又睁眼,问周毅说,“上回我看见有俩人亲嘴都伸舌头的,你刚没伸。”
第17章 017.心跳失眠
寂静。
针落地可闻的寂静。
雷栗有一瞬间还以为周毅死了,伸手摸了他一把,热的,没死,“吱声啊,你刚亲嘴没伸舌头,得重亲。”
“……可是你以前亲我也没伸。”
“我不会。”
“我也不会。”
雷栗有点不信,“汉子不该天生就会么?你们连怎么生娃娃都会。”
“……我都不会。”
周毅能会才怪,“遇到你之前,我连哥儿的手没摸过,也没跟人亲过,总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想象吧。”
“那你学。”
“……我不想学。”
“你不学怎么会?”
雷栗理直气壮,伸手想捏住周毅的领子,把他扯过来亲,但被他抓住了手腕,另一只手也被抓了。
还预判了他作怪要缠压过去的腿,提前压住了他两只脚。
锁得死死的。
只剩个脑袋能动,雷栗也不闲着,一个偏头要亲,一个偏头连躲。
见周毅不配合,雷栗有点气恼了,“躲什么?老子是要亲你又不是要吃了你,至于躲我像躲鬼一样。”
“别闹了,先睡觉吧。”
“不成。”
雷栗犟起来了,“今儿晚上你是亲也得亲,不伸舌头也得伸,不会亲就多亲几口,我就不信学不会。”
“老子辛辛苦苦捡你回来当相公,生不了娃娃嘴一个都不成了?”
周毅真觉得心累,“你是土匪吗?我就是你救的命也是有人权的,你尊重我的意愿,我也尊重你的意愿不好吗?”
“你不尊重我。”
“我尊重你啊……”
“那你嘴我。”
“……”
周毅真被缠得受不了了,深吸口气,松开雷栗的手脚,闭着眼睛,捧起雷栗的脸慢慢贴过去。
心里四大皆空。
嘴上伸了舌头。
伸了像没伸。
雷栗还没感觉出什么滋味来,周毅就松开他的脸,平躺了回去,“亲完了,现在能睡觉了吧?”
雷栗:“?”
雷栗不依不饶,“不是,你刚真伸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伸了。”
“再伸一次,这次慢点。”
“……别闹了,你不是说明天还要上山挖药材吗?再闹下去,两个人都睡不好。”
“我睡不着。”
雷栗说,“你做的那只鸡滋味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又怪又好吃的东西,晚上吃了三碗饭,吃撑了。”
“那你出去打几次拳消化消化。”
“我不要,我要亲嘴。”
“……”
周毅不说话了。
周毅直接装死。
任凭雷栗手摸上来乱抓乱挠,腿也缠上来,叫他的名字,叫相公亲亲,也不吭一声。
“真生气了?”
“……”
“周毅?”
雷栗狐疑地嘀咕,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让亲个嘴都能生气……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一晚上都不动。”
雷栗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周毅,缠着缠着,周毅没动,他先睡着了。
周毅闭着眼。
却难得有些失眠。
夜色里的虫鸣风声格外显耳,忽高涨,忽低落,忽而沙沙,忽而飒飒。
身后的人紧贴着他,躯体暖热,同样温热的呼吸带着水气,打在周毅的颈后,将那一小块弄得湿湿潮潮的。
呼吸声从重到清浅绵长,蚂蚁一样钻进周毅的耳蜗里,微小却难以忽视。
周毅不是第一次跟人同床。
高中住宿的时候,在部队里的时候,也偶尔有一两次跟兄弟睡一块的情况,但是第一次有人贴他这么近。
近得仿佛心跳都同频。
感觉……
有些奇怪。
没想象中那么抵触。
到半夜。
雷栗嫌热松开了八爪鱼一样的手脚,滚到了床的里边。
夜色中有人叹了口气。
然后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山里不知名鸟类的鸣叫声。
悠长空灵。
一夜好眠。
雷栗神清气爽,跟着周毅打了两回拳,又吃了两碗红薯粥拌野菜,就带着弯头草刀和背篓锄头进山了。
今天没昨天那么好运。
没遇到山鸡,也没遇到野兔子,但也是收获满满,挖了很多草药回来,还意外碰到一棵山淮山。
挖山淮山是精细活,长得很长很深,一不小心就会挖断,挖断了就没那么值钱了,很费一番功夫。
雷栗记了个大概位置,打算下次再来挖,山淮山的枝叶不扎眼,藏一藏,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采了一些荠菜做汤,又采了些马头兰和地耳,地耳就是地上长出来的一种很像木耳的藻类,可以生吃,很鲜美。
因为这回走得远,雷栗还去看了下那片小头笋的竹林,但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根能吃的笋都没有。
周毅疑惑地问,“我看到山南边也有一大片竹林,为什么不去那边找找?”
“那边是大头笋,还没到发笋的时候,要夏天呢,小头笋是春天吃的。”
雷栗解释说,“大头笋的叶子还能用来做米糕糍,要大米和糯米磨粉,磨粉要石磨子,很麻烦。”
“有些家里有银钱的,会在里头放红糖碎花生,甜甜的,糯糯的,有点粘牙,但是很好吃。”
“没钱的人家也有自己的法子,有些花里头有蜜,他们就会用花做馅儿,或者用嫩嫩的艾草叶。”
周毅问,“我们家也会做吗?”
“我们家不做,没银子买糯米和糖,也没那个水磨功夫。”
雷栗看他一眼,“你想吃?过两天我去县里送药材,县上应该有卖,想吃我可以给你买一块。”
“不用了,要攒钱修房子。”
“嗯。”
雷栗和周毅有一嘴没一嘴地下山,老远听到有人叫嚷,挺着急的样子,没看清他们就连忙问了,
“你们瞧见我家小宝吗?”
是那天洗衣服遇见的苗夫郎。
他依旧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长衣,脸上是新旧交错的伤,他却顾不上,连走带跑地上来焦急问,
“栗夫郎周相公,你们有见我家小宝么?我刚做个饭,叫他在院子里玩,一晃眼就瞧不着了。”
“有婶子说见他往三里河山这边来了,他扎着红色的头绳,绑着两根小辫儿,穿的青色衣服……”
“我没看见。”
周毅摇了摇头。
雷栗也摇了摇头,“我俩在山里一天了,都没瞧见有小孩子,你家小哥儿兴许只是往这边走,没进山,我和周毅帮你找找。”
“多谢多谢……”
苗夫郎的眼泪一直掉,哭得眼睛都有肿的迹象了。
雷栗说,“我们分头去,你在山脚左边,周毅去右边,我进山里找找看。”
周毅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我们村里有没有嗅觉很好的狗,比较通人性懂人话的狗?把小宝常用的东西给狗闻闻,让它带我们去找小宝。”
雷栗眼前一亮,“村长家那只狗子就好,柳叶儿有回进山里迷路,全靠那只狗子带他回家的。”
“这能成么……”
苗夫郎现在心急如麻,一听这主意又怕不靠谱,耽误了找孩子。
周毅就说,“我去借狗,你和雷栗去找小宝,多一个法子多一条路。”
“好好好,真是多谢你们了……”
苗夫郎说着就忙把一个木头小马给他,“这是小宝玩到大的,我在路上捡到了,这能有用么?”
“有的。”
周毅接过小马。
三人分三路。
苗夫郎往左边找,雷栗顾不上野菜和草药了,把背篓往路边一放,就连忙去了另一个方向找孩子。
周毅也没带背篓,轻车熟路去了村长家,说明来意,村长不仅借了狗子,还叫上俩儿子牛大树牛二树一块去找小宝。
从落日找到天黑。
最后狗子带着周毅在山麓林缘的一个坑里找到了小宝。
小宝是脚滑不小心摔进去的,浑身脏兮兮,小脸都哭花了,喊了一天都没人来救,一个四岁的小哥儿都快吓破胆了。
乍一见到周毅也不敢出声,他印象里没见过周毅,很怕他是坏人。
周毅将小宝救上来,哄了又哄,“小宝不哭,叔叔带你去找爸爸……找你爹好不好?你爹很担心你。”
“……找爹爹?”
小宝怯生生的,想信又不敢信。
“嗯,叔叔认识你爹爹。”
周毅把外衣脱了给小宝包住才抱起来,三月底的夜晚也是有些凉意的,这小孩子受了惊又受凉,很容易发烧感冒。
在这缺钱少药的年代,发烧感冒对小孩子来说,不异于一场生大病了。
苗夫郎见到小宝,眼泪又哗得流下来,紧紧抱着小宝,把周毅的外衣都哭湿了,混着泥土,显得他脸疲惫又脏。
但眼睛有了神采,不住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多谢、多谢栗夫郎周相公,多谢村长……要是没有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小宝、我们小宝……”
“找的人就好。”
雷栗摇摇头,让苗夫郎带孩子回去,热水好好洗洗。
村长也宽慰了苗夫郎几句,看到他脸上的家暴伤,顿了顿说,“下回我见着牛大力,我说说他,天天不着家鬼混,孩子丢了都不晓得……”
“不用了村长……”
苗夫郎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抱着孩子脚步婆娑地回去了。
村长也领着俩儿子和狗子走了。
雷栗和周毅去捡扔在了路边的俩背篓,还有马头兰这些野菜。
“我送些地耳过去吧?还有金银花葛根这些药,我怕那孩子发烧生病。”
第18章 018.周毅有奸情??
小宝掉的坑有点远。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那么远的,周毅抱小宝回来的时候,为了安抚小宝,转移他的注意力,就问了他的一些情况。
在知道小宝已经四岁却瘦瘦小小的,周毅就更担心了。
“成。”
雷栗听了点点头,“地耳都拿去吧,我记着小宝挺爱吃的,你再让苗夫郎给小宝煮碗姜汤,给小宝去去寒。”
“好。”
周毅从背篓里挑了适合风热感冒的药,又用片大叶子包了地耳,将背篓给雷栗,就往苗夫郎家去了。
晚饭时。
周毅没回来,倒是柳小草急匆匆跑来雷栗家,喘着气道,“你家周毅跟牛大力打起来,也不对……是周毅把牛大力给打了,俩拳头声可重了。”
雷栗听了连忙安抚了爹娘,自己往外走,边问柳小草,“怎么回事?”
“听说是周毅去给苗夫郎送东西,牛大力刚喝酒回来瞧见了,就气急火大,扯嗓说苗夫郎趁他不在家,偷摸跟其他汉子拉拉扯扯有奸情。”
“周毅和苗夫郎?”
雷栗一听就知道是个乌龙,周毅跟他亲个嘴都三推四阻的,跟苗夫郎能有什么?
“苗夫郎也不是那种会偷吃抹嘴的人,邻里没人劝着么?”
“是有人劝,但牛大力哪听啊?”
柳小草撇了撇嘴,“牛大力这窝里横的,外头怂,一到家里就觉自己皇帝,捉着苗夫郎的手要打杀他,周毅给阻了,说不能打人。”
“牛大力被拦了更火大,更觉着他俩有奸情了,叫着我打我夫郎关你屁事,就跟周毅打起来了。”
说着,柳小草忍不住笑,“牛大力吓吓哥儿夫郎还成,这两年沾了酒和赌,身子都被掏空了,哪能打得过周毅?”
“一拳就被周毅干倒了,牛大力不服气,又冲上去,又被一拳干趴了。”
雷栗听着也笑了出来,点头说,“周毅的力气是大,不过他是个讲理的,要是牛大力不打苗夫郎,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又问,“那你这么急叫我过去做什么?周毅又吃不了亏,顶多牛大力多挨两拳。”
“到底是你相公嘛,我阿公就说来叫你去看看,别闹大了。”
柳小草说,“不过我是来叫你去看热闹,牛大力本来就常打苗夫郎,怎么说他都不占理儿。”
苗夫郎家已经围了许多人。
柳小草的相公牛二树也在,见了柳小草连把他拉进来,他知道柳小草喜欢吃瓜,占了个很好的围观位置。
村长,也是柳小草的阿公,正在调解牛大力和周毅的矛盾,见到雷栗连忙招手,“栗哥儿,你来说说,你相公来给苗夫郎送东西是不是你叫的?”
“是我。”
雷栗挤到人前,看见嘴角出血龇牙咧嘴的牛大力,周毅身上只有些脏灰,还是上山采药时不小心滑了下弄的。
雷栗故意装傻充愣,“牛大力这是怎么了?在外头赌钱让人给打了,还是没钱付酒钱被揍了?搞这么惨。”
“栗夫郎别说了,我相公也不是……这事都怪我……”
苗夫郎试图劝和,却被牛大力用力推了一把,差点摔在了自家小宝身上,还是周毅眼疾手快给拉了一把。
苗夫郎连连道谢,又略怯地瞟了牛大力一眼,见牛大力火大地瞪着自己,连忙将小宝搂在怀里伏低了头。
“败家东西!”
牛大力吐了口痰骂了一句,又指着周毅鼻子对雷栗骂,“你还有脸问我?你问你相公,天黑摸摸的,跟我夫郎拉扯不清,还打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
周毅冷眉肃目觑他一眼,就把牛大力吓了个趔趄,“我讲道理你不听,我的拳头就是道理。”
“周毅。”
村长皱眉叫了一声,但接着就开始数落牛大力的不对,显然也是帮着周毅的。
牛大力就开始刷赖皮了,大喊大叫,“我不管!反正是雷栗他家的先打我的!我可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他!”
“他打了我,他就得给我赔礼!赔几两银子才成!”
“牛大力。”
村长板着脸,“都是一个村的,赔什么银子,你还要不要脸了?听村长的,既然是个误会,让周毅给你道个歉送把菜,这事就过去了。”
“不成!哪有打人送把菜就过去的道理?我就要他赔银子!”
牛大力不依不饶。
雷栗这时突然笑了一下,捏着拳头转了转脖子,发出骨头转折的清脆响声,“牛大力,要是你实在听不懂人话,我还有几套拳法可以让你尝尝。”
“我相公打你你说欺负人,那我一个夫郎家的打你,就不能说欺负人了吧?”
“雷栗!”
牛大力顿时退避三舍,躲到了自家门后,色厉内荏叫,“你算什么哥儿夫郎?!你相公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天杀的。
他怎么忘了这杀胚,周毅看着厉害,但到底怎么样他不太清楚,雷栗当年那可是实打实……
想到这里,牛大力突然对周毅笑了一下,笑得十分幸灾乐祸,然后关了门连声道,“一把菜就一把菜吧!明儿早就给我送过来听见没有?要最新鲜最甜的!”
听见牛大力这话,雷栗周毅还没说什么,围观吃瓜的村里人就嘀咕了。
“有的吃不错了,还要最甜的……”
“怎么说也是雷栗相公打了人,就赔一把子青菜,谁家没青菜啊……”
“牛大力打夫郎也不对啊!”
“一个汉子就不该天黑后跟别家夫郎拉扯,栗哥儿说是他叫的,谁晓得是不是为了脸这样说的?”
“就是,就栗哥儿那样狠心的……”
见这话头越来越不对,村长忙厉声制止了,散了人群,又对雷栗周毅说,
“今儿晚这事,确实咱们也有不对,下回有什么东西要送的,还是栗哥儿来吧。苗夫郎毕竟是个夫郎,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我们晓得了。”
雷栗点点头。
这事确实也怪他,周毅脑子不太好又容易发善心,他听着村里流言蜚语长大的,应该多注意这些事。
“行了,回去吧,没啥事了。”
村长点点头说,“苗夫郎的事也别操心,我等会儿再跟牛大力说说,好歹是村长,牛大力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成。”
雷栗应了,又看向苗夫郎,“有什么事就跟我讲,能帮上的我尽量帮。”
“多谢,多谢栗夫郎,多谢周相公……今夜这事是我连累你们了……”
苗夫郎又要掉泪。
他怀里的小宝有些不知所措,把自己的木头小马放到苗夫郎怀里,又给他抹眼泪,“爹爹,小宝在,不哭。”
“爹爹不哭……”
小宝又看向周毅和雷栗,抿了个羞怯的笑,“小宝谢谢叔叔,两个叔叔,小宝都喜欢……下回小宝给叔叔摘花花。”
雷栗被小宝乖到了,回去的路上突然就跟周毅说,“以后我俩也要生个小宝这么乖的娃娃,就叫雷大宝,你觉着怎么样?”
“……还行。”
周毅艰难地点点头。
当小名还行……当大名……还要好好取一个吧。
雷大山老两口听了来龙去脉,也觉着气愤,说了几句牛大力的不是,但隐晦之间也让周毅少管苗夫郎的事。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毅这次帮了苗夫郎,不说会被说闲话,就说万一激怒了牛大力,反而对苗夫郎的处境更加不好。
警察都断不来家暴案,更何况周毅已经不是当兵的了。
这里的法律就压根没提到家暴。
“不知道,没听过。”
雷栗摇摇头,比起什么律法断案,他现在更像跟周毅完成人生大事。
“昨儿都亲嘴了,今夜干脆就怀个娃娃呗,柳小草有桃哥儿,苗夫郎有小宝,我还一个都没有。”
“我们才成亲没几天。”
“是好几天,有些人刚成亲就有了,咱俩可不能落在后面让人笑话。”
“你名声这么凶悍,谁敢笑话你?”
“怎么没有?”
雷栗撇了撇嘴,“他们就是明面上不敢说,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嘀咕我呢,刚刚在苗夫郎家门口,就有好几个长舌精……”
“别往心里去。”
周毅正色道,“他们背后说人是他们没有素质,我们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
“那我有愧呢?”
“嗯?”
周毅疑惑了,“你有什么愧?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一想到因为你不肯,我那跟小宝一样乖巧可人的娃娃得迟好几个月才能见到,我就觉得心口痛。”
“……你这不是问心有愧,你是没事找事。”
周毅简直无语凝噎,雷栗脑子里只有赚钱亲嘴怀孩子,每次说什么都能拐到这三件事上面。
“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孩子不是心急就能有的,跟感情一样,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周毅。”
雷栗突然严肃了,侧着身看着周毅,“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敢开口,怕你接受不了。”
看得周毅都有点紧张了,还以为雷栗要讲什么大事,连正色说,“你说吧,我听着,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第19章 019.你每次都信我不就成了?
“你真不告诉别人?”
“真的。”
周毅严肃地点点头,“除了你,我在三里河村也不认识什么人。”
“这倒是。”
雷栗脸上难得出现犹豫的神色,“那你凑过来点……”
“嗯。”
周毅刚挪了点过去,就被雷栗捏住下巴猛亲了一口,见到雷栗笑嘻嘻得逞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周毅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下次别玩这种,你当心狼来了的故事。”
“狼来了的故事是什么?”
“就是一个关于说谎捉弄人的小故事。”
周毅说,“一个放羊的小孩子,因为无聊,他就对村里大喊狼来了!狼来了!村里人拿着铁锹斧头急匆匆跑出来,却发现并没有狼,只有这个小孩子哈哈大笑。”
“第二天,这个小孩子又去放羊,也是无聊他就又大喊狼来了!狼来了!村民又拿着家伙急匆匆跑来,但发现又被他耍了,就很生气。”
“第三天狼真的来了,放羊的小孩子大喊狼来了!狼来了!这次没有村民相信他了,一个人都没有来,小孩子的羊就被狼吃光了。”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
雷栗的注意点有点歪,“这小孩子家里还挺有银钱的,还有羊给他放,羊被狼吃了,他爹娘也没怪他。”
“你怎么知道他爹娘没有怪他?”
“因为你没讲啊。”
周毅噎了下,“……虽然你说的对,但这个故事教的道理是要讲实话,不要说谎骗人,不然会失去别人的信任。”
雷栗点点头,有自己的歪理邪说,“那你每一次都信我不就成了?这样羊就不会被狼吃了,你是我相公,又不是村民,你该信我,毕竟羊是咱自己家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没有。”
雷栗说,“哪有人一辈子不说假话的?有时候说谎比说实话好。”
“但不是骗人亲嘴。”
“夫郎的事,怎么能叫骗?按柳小草的话说,这叫夫夫俩的小情调。”
雷栗说得理直气壮。
周毅听得哑口无言。
心里叹口气,周毅往后挪回原位,“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时间不早了,亲你也亲到了,该睡觉了吧?”
“我亲你,你不该亲回我么?”
雷栗凑过去,绞尽脑汁想出了两个词,“牛大夫说过的,礼上往下,礼多什么怪……礼多没古怪。”
“……”
周毅都有些被他逗笑了,“有时间我真该教你一些成语俚语,是礼尚往来,礼多人不怪……牛大夫应该是这么讲的吧?”
“是吧?”
雷栗也不确定,但一想到学习念书这种事,他就有些头疼,“我不想学这些,我想学你打的拳,不要太鸡那种慢慢拖拖的鸡,要其他鸡。”
周毅是真被逗笑了,笑了足足一分钟,才堪堪止住说,“慢吞吞的是太极,快的像军体拳,我不是才教会你?”
“是啊,我会了就要学其他的。”
雷栗说,“今儿我在村长和牛大力跟前说了,我有几套拳法,不多学几套,万一有用上的时候我不会咋办?”
“你先把军体拳打熟练吧,熟了再学其他的,贵在精不在多。”
“成吧。”
雷栗恹恹点头,又问他,“除了这两个,你还会什么?”
“擒拿,格斗,防身术,散打会一点,会手枪步枪冲锋枪,摸过几次狙击枪,但不是那块料子。”
“喔……”
雷栗恍然大悟,但一个都没听懂,只觉得周毅挺神秘,家里挺有钱的,能学这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没事。
周毅是他相公,他直接白嫖。
“你教我。”
“哪一个?”
“全都教我,特别是那个什么什么枪,这么多种,一听就很有意思。”
周毅顿了下,他先想了想怎么解释这个世界没有枪这种东西,忽然灵光一闪,他根本就不用解释。
周毅正色说,“枪很贵,而且得当兵的才能用。”
“那我不学了。”
雷栗拒绝一切烧钱的爱好,又了然了,你以前当兵的?难怪体格子这么壮实,还懂这么多打架的东西。”
“当兵什么样?每顿都吃大米有肉么?我听村长家的大树哥说,当兵的都很有钱,每个月都托人送银子送东西回来呢。”
“兵和民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每天都有很多训练要做,吃的……”
周毅不太懂这里的兵是什么样的,但现代里他在的部队伙食确实很好,每顿都有荤有素,有大米饭有面条。
对比雷栗家吃个鸡蛋都舍不得,捉到只山鸡第一反应就是拿去卖,算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了。
“也不是谁都有很多钱的。”
周毅说,“看他的军衔和入伍年限吧,还有看地方的补贴政策,在高原、山区和其他偏远地区的军人因为艰苦,会得到更多的优惠和福利。”
“这样……”
雷栗点点头,又说,“大树哥总说当兵好,保家卫国,拿功劳,做大将军大官,但我不想你去当兵。”
“当兵打仗会死人的。周毅,我不想你死,你以后别去当兵了。”
“好。”
周毅点点头。
雷栗看着周毅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真要死也得我怀了娃娃雷家有后了,你再死,死前记得把银子和好东西托人带回来。”
“……”
周毅哽咽。
周毅如鲠在喉。
他看着雷栗,对视了三秒,雷栗神色还是很认真,突然就笑了出来,“行,我会记得把银子带回来的。”
“相公,你在军营里省着一点,养娃娃要钱的地方多。”
“……你还挺物尽其用的。”
“嘿嘿。”
过了一会儿。
周毅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雷栗的声音。
“算了,你还是别死了。”
“没银子也能养娃娃。”
第二天。
雷栗早早地去了苗夫郎家一趟,给他送了些野菜,问了小宝的情况,知道他昨夜没发烧也松了口气。
顺道把答应牛大力的青菜给苗夫郎,虽然雷栗连根毛都不想给,还是得给村长面子的。
牛大力昨天被周毅打了,又被村长训了一顿,在家里还是跟个皇帝一样摆阔,对苗夫郎颐气指使。
但见了雷栗,没有老鼠见到猫那样夸张,也一下子窜到了屋里。
雷栗懒得理这泼皮。
等他出了苗夫郎家,却听到牛大力在里头嚷嚷,“就雷栗这哥儿不哥儿,汉子不汉子的,他相公娶了他真是祖坟冒黑烟哈哈哈哈!”
“等他晓得雷栗是个杀过人的哥儿,看他还敢不敢要!”
牛大力是故意的。
雷栗自然也听出他是故意的,换做以前他就当没听见了,但现在他有点生气。
雷栗捡了一把石子,爬上苗夫郎家的短围墙,对准在院子里的牛大力的后脑勺,就一个石子一个石子地砸过去。
砸得牛大力吱哇乱叫破口大骂。
雷栗面无表情,“真是抱歉,刚见到有只鸟飞进了你家院子,没成想没打中那只鸟,打中你了牛大力。”
“明儿我再送把青菜过来,给你赔不是,你可别计较了。”
说完雷栗就跑。
气得牛大力面红脖子粗,想找个发泄的人,却发现苗夫郎已经带着小宝溜走了,好像刚说是……
去洗衣服?
雷栗教训了牛大力,但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回家见到在等他吃早饭的周毅,心里沉的感觉更重了,但雷栗没说,而是问他,“爹和娘呢?他们吃早饭了?”
“他们吃过了。”
周毅给他抵了大馒头和红薯说,“娘去洗衣服了,爹去田里看秧苗长得怎么样,还说田边也有些野菜,叫我们不用采了,他顺手摘一把回来。”
“成。”
雷栗见家门口已经备好了背篓锄头,就把馒头和红薯一手拿着说,“边吃边走吧,省些时间多挖几棵。”
“好。”
周毅点点头。
但一天下来,周毅发现雷栗有点心神不宁的,像心里揣着事情,就问他,“怎么了?遇上麻烦了?”
“没有。”
雷栗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说比较好,“昨夜我不说有件事想跟你讲么?”
“嗯。”
周毅想了想,忽然捧住雷栗的头,亲了他额头一下,“你说吧,我听着,只要你这次不是骗我的。”
“……!”
雷栗眼前一亮,变心转意了,“我现在也是骗你的。”
周毅:“……?”
夜里。
俩人躺床上的时候,雷栗没再跟以前那样闹了,正色说,“这次我不骗你,我真是要跟你说一件大事。”
“……说吧。”
“我杀过人。”
“……”
周毅和雷栗四目相对,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是真的。”
雷栗表情很严肃。
周毅表情更严肃。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讲的,所以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花了一个下午挖那条两米长的山淮山,周毅现在是真的很累了。
“我18岁那年,一个人从镇上卖了药材回来,碰到一个隔壁村的无赖,他知道我是哥儿就想抢我的银子。”
“我背篓里带着草刀,我想吓退他的,但他没怕,我就……不小心砍到了他的脖子,他就死了。”
第20章 020.不能正经点吗?
“那你受伤了吗?”
“只有一点。”
雷栗摇了摇头,“我力气大,他看我是个哥儿就小瞧我,连把小刀都没有带,我一把子就把他推到了就跑。”
“没跑掉?”
“没。”
雷栗愤愤然,“要不是他跟个鬼似的,缠着我要抢银子,我一时又甩不掉他,也担心他跟到我家里来。”
“家里只有爹娘,我爹娘什么样你也晓得,爹病着,娘指定打不过一个汉子,万一他气急了要冲进家来,伤到爹娘怎么办?”
“我就急了,拿了草刀……”
“后来我怕极了,也没敢叫人,揣着银子忙跑回了家,但被牛大力瞧见了我衣裳上的血。”
周毅问,“然后你就被牛大力指控了?”
“指控?”
“就是他说你是凶手。”
“牛大力倒是不知道我杀了人,但他跟村里人传了看见我身上的血,以为我又去给人家劁猪了,带了猪肉下水回来,还跟我要。”
雷栗冷哼了下,“他算什么东西,想跟我伸手乞讨,我把他揍了一顿,他就没敢声张什么了。”
“但没几日,村里人听说隔壁村有个无赖死了,一串起来想,就觉着是我杀的那无赖,说得鼻子有眼的,活像他们见着了。”
虽说真是雷栗杀的。
但也不能说他是被那无赖调戏了一句,就恼羞成怒,活杀了那个无赖又剥皮抽筋啊。
他是杀猪劁猪,又不是活阎王。
“后来呢?”
周毅问,“那个无赖没有家属吗?他家属上门来找你了?”
“那泼皮无赖早年就死了爹娘,家里啥人也没有,在隔壁村整日偷鸡摸狗不干正事,他死了正好。”
雷栗说起这事,还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了,“后头隔壁村村长叫人给他收尸,也没人去,觉得晦气,更没人给那无赖寻公道。”
“县里离三里村可有十几里远呢,再说了,乡下泥腿子有几个有胆子敢报官的?”
“反正我杀了,人死了,被十里八乡念叨几年杀神,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还省得被那些汉子挑拣嫁娶。”
周毅懂了。
难怪村里人这么怕雷栗,原来是因为他失手杀过人,也是,有人连杀鸡杀猪都不敢看,会杀人的就更怕了。
也难怪雷栗20岁了还没有成亲。
虽然是哥儿,但是他很能干,很会赚钱,村里也不太计较好不好看,毕竟能生孩子的廉价劳动力谁不喜欢?
但这事一出,肯定就没人敢提亲了。
气急了能给你一刀的枕边人,想想都瘆得慌。
但不包括周毅。
周毅听完了,还肯定了他,“那挺好的,因祸得福了。”
“还有呢?”
“还有你做的很好,一般人被抢劫很少有你这么淡定大胆的,还能反杀劫匪。”
“周毅。”
“嗯?”
“你不怕我么?”
“我怕你干嘛?”
周毅顿了下,又点头,“有时候也挺怕的,你总是一言不合就掐我脸或者掐我脖子亲上来,在外头有人也这样,让人挺尴尬的。”
“也不能说是尴尬……”
周毅想了想,没找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反正在外头不要不打招呼就忽然亲人,好歹提前说一声。”
“周毅。”
雷栗忽然叫他。
“嗯。”
周毅见他又不说话了,问,“怎么了?我听着呢。”
“我现在要亲你了。”
雷栗声音里带着笑和促狭,“你想一下,想要我掐脸还是掐脖子。”
“……不能正常点吗?”
“能。”
话音未落,雷栗已经压到了周毅身上,没掐脸没掐后脖子,按住他的肩膀,稳稳亲在了他的嘴上。
技术没多少进步。
力气倒是挺大的。
差点把周毅嘴给亲烂了。
周毅被亲完了,还是一头雾水一脸茫然,“不是,我干什么了?你怎么突然跟性激素爆发了一样?”
“你说话好听,我想亲。”
周毅:“???”
周毅没晃过神来,雷栗又按着他亲了一顿,亲到心满意足了,才抹了抹嘴巴,从他身上下来。
“我总算知道那些哥儿怎么这么想嫁人了,有相公就是好啊,能干牲口的活,能亲床上的嘴。”
周毅:“……?”
他都给气笑了,“你这是在夸我吗?哪有人这样比喻的?”
雷栗瞅着他笑,“我是在夸相公啊,有几个人跟牲口一样好使的,村长家的牛也没相公牛劲儿大。”
“……”
周毅哑口无言。
周毅无语凝噎。
“相公。”
雷栗又不笑了,认真地看着周毅,“你真不觉得我可怕么?”
“不觉得。”
周毅摇摇头说,“他抢劫你,你虽然失手杀了人,顶多就是防卫过当。”
“而且我觉得合理自卫更恰当,他不抢劫就不会死,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想了想,又补充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论年龄,不论性别,都应该在法律法规之下做人做事。”
周毅很认真地总结,“你不用觉得有心里负担,这不是你的错,相反你应该为自己的勇敢而骄傲,因为你保护了自己和家人。”
虽然有些词没懂,但雷栗被夸爽了。
“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该亲我几口奖励一下?
“……如果不那么色,我会觉得你更好。”
“我又不要你觉得我更好,觉得我好就成了,行了,别说了,快亲。”
“不能正经点吗?”
“亲自家夫郎这事不正经吗?”
“……正经。”
“亲。”
“……”
周毅现在觉得,自己比死掉的劫匪更需要法律援助。
话说开了。
又把人亲了一顿又一顿,亲着亲着还打个了酣畅淋漓的架,雷栗这晚上睡得格外香。
第二天醒了精神奕奕的,在院子里打了几回周毅教的拳,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一把青菜。
雷栗跟柳叶儿说了声,就去了苗夫郎家。
昨天用石子砸了牛大力一头包,说好了用青菜当赔礼。
当然,也是去看看牛大力有没有迁怒苗夫郎,他好找机会再揍牛大力一顿,打到他不敢再连坐为止。
周毅醒的时候,雷栗已经走了,娘柳叶儿叫他过去吃早饭。
柳叶儿看到周毅脖子上一堆红点子,又见他脸上有些萎靡,昨夜里又是那么大动静,顿时脸色怜爱得不行。
给周毅煮了个鸡蛋,边说,“仔细些身子……现在年轻力壮可劲儿折腾,到老了就知道不好了。”
“好的。”
周毅不明所以但点头。
鸡蛋刚往桌角磕了下,想了想现在的家庭情况,又问,“雷栗吃鸡蛋了吗?你和爹也吃了吗?要不我拿把刀分了吧。”
“不用不用。”
柳叶儿笑容止不住,“栗哥儿那个体格子哪用得着吃鸡蛋,我和他爹也不用,留着给你俩吃。”
“……好。”
周毅觉得这话有点不对。
雷栗身体好不用吃,娘和爹也不用吃,拿给他吃是……
觉得他虚吗?
他虚???
周毅张了张嘴,又觉得百口莫辩,辩了也很奇怪,索性就没吃那个鸡蛋,揣进了口袋里。
今天没去山里挖药材。
因为要去县里送货了。
在周毅没来之前,雷栗其实也积攒了一些药材,并且洗好了分别切块切段,放在竹编盘子上晒。
在雷栗家的院子里,放得最多的就是晒药材的木架子,较贵的放在一处,稍便宜的放在一处。
有五指毛桃、葛根、金不换,也有金银花、鸭嘴花叶、养肝草和车前草等等,有枝叶果实,也有根茎全株。
雷栗把晒好的都用干的大叶子包起来,用绳子绑了,再缠一个样品,模样相似的再用炭块画上一些符号。
这样不用写字,也不用拆开就能分辨出里面是什么。
包好了都放进背篓里,还有昨天用了不少时间挖的山淮山,也洗干净了,一共有五根,长的分成两段放进背篓里。
准备就绪。
但县上很远。
十几里的路程,大多是山路,不坐牛车走上去,就要走上一个时辰,雷栗得去村长家借牛车,当然这次要给些钱的。
不多。
六文钱用一天,是村长给的优惠价,算讨个好意头了。
为了不浪费这个牛车,柳叶儿和雷大山还早早地上山摘了一背篓野菜,有野葱、野韭菜、鹿耳韭和枸杞叶等等。
“县里野菜少,这算是个新鲜菜呢,给曹大夫和曹贵哥分一分,还有朱大户和他家哥儿。”
“我晓得的。”
雷栗点点头,把几个背篓放好了,就出发去县上了。
周毅不会赶牛车,就坐着看雷栗赶,“曹大夫是牛大夫的药铺朋友吗?”
“对。”
雷栗点点头,“曹贵哥是曹大夫的儿子,也是他给药铺收药材的,我们等下就是找他给货。”
“朱大户是原本是镇上卖猪肉的,所以叫他猪大户,但他嫌猪肉的猪字不好听,就花钱找人改成了朱门的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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