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红楼81
文氏带着一群萝卜头和?太监宫女往正院的方向赶。
前头林瀚则牵着红绸,拉着刚进门的新妇给中堂上面供奉的两道旨意行跪拜之礼。
按理说拜堂行四礼,一礼敬天地,二礼拜高堂,三?礼拜夫妻,四礼入洞房,可今天林瀚的父母因为年迈没能来京城,总不能对着两个?空椅子拜高堂吧,于是阿沅便去找了水琮,特?意求了赐婚的圣旨,留作到时候供奉在中堂之上,拜高堂时拜圣旨即可。
毕竟皇帝是为君父,也算是爸爸了。
可水琮却是不肯了,人家?觉得只一道圣旨在中堂上面,显得太孤家?寡人了,可如今后宫中有资格发‘圣旨’到前朝的,便只有皇后才能使用的‘中宫笺表’了。
阿沅无语,总不能要她去坤宁宫求皇后写中宫笺表吧。
就算她愿意,皇后有那个?权利么?
她可不记得皇帝有给皇后中宫笺表的权利,不是只给了皇后金册和?宝印么?
水琮自然?不会在林瀚的婚礼上让皇后写中宫笺表,可他又?不甘心只一个?孤零零的圣旨在上面,最终之后又?写了一道册封新妇顾氏为四品恭人的圣旨。
于是此刻夫妇俩拜的圣旨便是一道赐婚圣旨,一道册封圣旨,给足了这对新婚夫妻恩荣。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随着正院里的婚礼进行着,热闹的气氛越发浓厚。
文氏带着孩子们到了正院,就看见同样被簇拥在前面的大皇子,她的丈夫这会儿正牵着大皇子的手,面色严肃,眼神警惕,哪怕是婚礼现场,他也是警惕性十足。
等看见文氏过?来了,他微蹙的眉头不由微松,等看见大公?主身后跟着的女儿时,眼底便霎时间染上了笑意,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大皇子小?手吃紧,不由仰头看向自己的老?师,然?后便看见老?师的目光盯着院子的方向,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看见自己的皇妹正往他这里走来。
“庆阳——”
他立即对着皇妹招招手:“到皇兄这儿来。”
“皇兄。”
庆阳也是眼睛一亮,立即拎着裙子一路朝着大皇子的方向小?跑过?去,姿势优美,举止也很端庄,在外人面前,小?公?主向来是很要面子的。
庆阳一跑,跟在后头的林黛玉和?史湘云也手拉手地跟着跑了,只剩下?文氏和?一群宫人在后头紧跟着。
“舅母来了没?”庆阳跑到大皇子身边,便凑到自家?皇兄耳边小?声问道。
“在里面呢,等婚礼结束,你便跟着保龄侯夫人一同去新房那边看看舅母,等看完了,咱们就得回宫了。”大皇子拽了拽自家?妹妹的手,也同样小?声地叮嘱着,由于妹妹过?于跳脱,他这个?当皇兄的,总要多操劳几?分。
“皇兄你不看么?”庆阳诧异。
大皇子觑了她一眼:“舅母乃是新妇,又?身在内宅,我贸然?跑去内宅算什么事儿,你帮皇兄看看就行,对了,顺便帮皇兄将?东西送给舅母。”
行叭。
庆阳其实觉得无所谓,毕竟舅母是长辈,皇兄是晚辈,说是去拜见也可以,但皇兄自己恪守礼节,她也没必要说太多,只听从皇兄吩咐就行。
“对了,皇兄,刚才我在花厅那边休息的时候,荣国府的人总想?往我身边凑,入画姑姑帮着拦住了。”
小?公?主聪慧,入画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等一盘双陆打完后,入画便将?荣国府行事告知了小?公?主,顺带将?当初林夫人送林黛玉入宫时发生的事也告知了。
庆阳不知晓林黛玉是否知晓自己外家?做的那些恶心事,但阻拦她还是能做的。
无论贾敏是否告知林黛玉真?相,只需从源头解决,事情不舞到林黛玉跟前来,那件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只是林黛玉是她的伴读,时常跟随在她身边,很多事情她不方便动手,这会儿看见自家?皇兄,便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告知自家?皇兄,由自家?皇兄解决了。
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两句:“那府里不大稳妥,跟赤水行宫那边有所牵连,皇兄行事时,定要多加小?心。”
虽说现在后宫并无异腹皇子出生,但皇帝年轻,来日未必没有其它?皇子,大皇子身份特?殊,地位尊崇,在嫡皇子出生之前,便是最大的靶子,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这个?圣眷优渥的大皇子的性命。
“荣国府与赤水行宫有联系?”大皇子蹙眉。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晓。
“这件事入画姑姑比较清楚,让她给皇兄细说吧,我去陪着黛玉了。”
说着,她便对入画招了招手,贴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才回头拉着林黛玉的手,小?声地询问:“你还记得本宫舅舅么?”
“记得,瀚叔父。”林黛玉点点头。
林瀚在林府读书,虽说是外男,但因着是自家?亲戚,林黛玉又是个才三四岁的小?女孩,林如海抱着林黛玉在膝头启蒙时,林瀚便在旁边读书。
可以说,在林府那几?年,林黛玉是林瀚看着长大的。
“那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找舅舅去。”
庆阳对着林黛玉眨眨眼,语气里充满了搞事情的意味。
哼~
比起那什么劳什子外家?荣国府,她舅舅才是最棒的!
林黛玉重重点头,在她心目中,林瀚便是家?中亲近的叔父,早先在扬州姑苏时,还会牵着她逛小?花园的那种亲近,而这个?叔父不仅是她的叔父,还是小?姐妹的舅舅,这便是两重亲了。
于情于理,都叫她更加的亲近。
婚礼终于到了‘送入洞房’的流程,庆阳拉着林黛玉去找文氏,文氏便带着三?个?女孩儿移步往新房的位置去,而史鼏则带着大皇子以及一些宾客往前院去。
到了新房内,全福姥姥又?主持着剩下?的仪式。
等到一切忙完了,林瀚牵着新婚妻子的手说了句什么,便起身出了门,到了门口恰好就看见文氏牵着三?个?女孩进了门。
“舅舅!”
庆阳一进门就看见自家?舅舅穿着一身新郎衣服,胸前戴着红花,头上戴着状元帽,正走出房门拾级而下?,只见他头微微垂着看着脚下?,面容白皙,眉目清正,五官与珍贵妃有些相似,却更多几?分男人的锐利,今日一身婚服,比起平时穿着深色官袍时的稳重,更添几?分少年意气,丰神俊朗。
“庆阳。”
林瀚看见外甥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赶忙快走几?步,便伸手去牵她的手,他惯来疼爱妹妹的几?个?孩子,只是见面的机会少,除却这对龙凤胎,宫里那对双胞胎他还没见过?呢。
他轻轻捏了捏庆阳软乎乎的耳朵,又?看向林黛玉,同样声音里含着喜悦:“玉姐儿也来了?”
“玉儿见过?叔父。”
比起蹦蹦跳跳还像个?小?宝宝一样的庆阳,年纪最大的林黛玉已经显露出几?分少女气质来。
“你如今在庆阳身边可还好?”
“公?主待我很好。”
庆阳伸手圈住林黛玉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拉着自家?舅舅的手晃了晃,仰着脸满面都是笑容,眼底好似冒着小?星星,满是赞叹地说道:“舅舅,你今天可真?好看。”
这话不是假话。
林瀚仿佛格外适合穿红色。
“你呀你,跟旁人可不能这么说。”活像个?登徒子,小?纨绔。
“才不会。”
庆阳嫌弃地撇撇嘴:“舅舅你和?母妃长得像,所以才好看。”就连皇兄都不如这个?舅舅长得好看,因为皇兄在像母妃的同时还有点像父皇,父皇虽然?长得也很威严,但着实有点儿拉低颜值了。
林瀚听到这话,笑的愈发开怀了。
又?捏了捏外甥女的耳朵,他倒是想?摸一摸公?主的脑袋,可今日发髻精致,上面还簪了宝石花,他着实不敢乱伸手。
林瀚抬眼看向文氏:“今日真?是劳累贵夫妇了,等这几?日忙完,必定携妻上门拜谢。”
“林大人客气了,你与我家?老?爷乃是至交,伯父伯母又?因身体缘故未能上京,来帮衬一二本是应当,当不得林大人如此郑重道谢,不过?林大人若能携带家?眷到保龄侯府做客,我们夫妇定会备下?席面,邀你们玩耍个?几?日才好。”文氏的语气也很热络。
都是珍贵妃一脉,私下?早有默契。
“前院还有要事要忙,还请夫人带着公?主与两位姑娘前去陪一陪内子。”
“应当的。”
文氏立即颔首,侧过?身让出位置来让林瀚先去前院。
林瀚临走之前还有些不放心,又?捏了捏外甥女的小?手,见她的手暖融融的才叮嘱道:“看了新娘子后就赶紧回宫去,莫要在外头待久了,如今虽说天气已经热了,到了晚间还是凉,别?再着凉了。”
庆阳恹恹地应了一声。
舅舅如今是皇兄的老?师,和?皇兄日日相见。
她自从搬入凤鸣阁之后,父皇就另外给她择了几?个?老?师,配置虽然?跟皇兄是一样的人数,可里面却没有舅舅,自从开年后,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舅舅呢。
“过?两日舅舅还要带着你舅母进宫谢恩,到时候让你舅母去拜见你母妃便是。”
林瀚蹲下?,将?庆阳拉过?来为她理了理有些乱的裙摆。
小?公?主自从跟随大皇子一起读书,也读了一年多,甥舅关系本就好,如今贸然?不见面,想?念的又?何止小?公?主一人?他也很想?念这个?外甥女呢。
庆阳点点头。
“行叭。”
说的有点勉强,但脑子已经飞速转动,舅母去拜见母妃,那么舅舅肯定会去乾清宫拜见父皇,大不了到时候先去跟舅母打了招呼,再去乾清宫找父皇,看能不能将?舅舅也磨过?来给她做老?师。
现在的老?师吧……不能说不好,都是德高望重的好老?师。
但是就是有些观点她听着有点不舒服,若是舅舅的话,她就可以当场提出问题,寻根究底了,可面对那几?个?威严的老?师,她就得将?疑惑压在心底,回去要么跟皇兄探讨,要么询问母妃。
总之!
她不能当面提出质疑,因为那些老?师都是脆弱的成年人。
刚开学小?半年,她已经气走了两个?老?师了,最近名声都开始往顽劣的方向狂奔了。
林瀚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外甥女,人都说娘亲舅大,偏偏自家?外甥女的亲爹是皇帝,他这个?做舅舅的连把外甥女接家?里小?住几?日都不行。
可再心疼也没用啊,他可斗不过?她亲爹。
只能站起身来狠心离去,将?可怜的小?外甥女儿留在了原地。
等到林瀚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庆阳脸上的依依不舍瞬间消失,扭头满眼都是兴奋地看向文氏:“快快,我要去看新娘子。”
文氏笑的无奈:“好,臣妇带公?主去看新娘子。”
说着,又?牵住了女儿史湘云的手。
自从母女相见后,史湘云就一直黏在文氏的身边,也不似平常那般叽叽喳喳,而是努力露出自己成熟稳重的一面,只是偶尔与庆阳和?林黛玉对视上时,会忍不住地挤眉弄眼。
新娘子顾诗兰是顾家?最小?的女儿,更是顾太师夫人老?蚌生珠的嫡女,自小?受尽宠爱,及笄后父母便为她相看婚事,本以为会和?长姐一样,嫁给父亲的某一个?学生,谁曾想?,天子做媒,将?她赐婚给了珍贵妃的弟弟林瀚。
起初她是不愿的。
家?中兄长姐夫皆是读书人,最差也考中了进士,各个?文采斐然?。
她自小?便饱读诗书,自然?盼望着能与夫君琴瑟和?鸣,能一起读书赏画,吟诗作对,而不是嫁给一个?纨绔子弟,为他操持后宅也就罢了,还要看着他在外面沾花捻草。
父亲也是不肯,亲自进宫想?要拒婚。
谁曾想?,这一去不仅没能拒婚成功,还莫名成了大皇子的老?师,本该致仕归家?的人现在还得风雨无阻的每日进宫为大皇子讲学,瞧着多少有些可怜。
好在父亲虽然?没有拒婚成功,却为她打探来了未来夫婿的消息。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晓,这林家?也是诗书传家?,一家?子全是清流,堂兄是前几?科的探花郎,父亲是县学的教书先生,生母早亡,如今的继母出身商贾,但因是继室,出身低微也属正常,他的妹妹虽是民间出身,却是正儿八经大选入宫的秀女,如今更是位居贵妃之位,为陛下?生下?三?儿一女。
便是他自己,也是二甲进士,学识十分优秀,在翰林院中时便为陛下?讲学,如今更是与父亲一起为大皇子讲学。
这般学识……真?叫人心驰神往。
至于出身?
老?顾家?不看重这些,她大姐夫还是举村之力供出来的进士呢,如今不也做到了外放四品么?
本就带着希望进了林家?门,刚刚又?看见自家?夫君的模样……顾诗兰忍不住红了脸。
呸~
二堂姐还说夫君比她大那么多,肯定长得很丑呢。
如今看来,自家?夫君可比二姐夫英俊太多了。
想?到自家?二姐夫那瘦的跟竹竿子似得身材,顾诗兰就觉得辣眼睛,偏二姐夫自己瘦也就罢了,几?个?侄儿也都瘦的脱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姐夫家?吃不饱饭呢。
不过?……
二姐夫是个?大清官来着。
不会真?吃不饱饭吧。
顾诗兰坐在喜床上,脑瓜子里的思绪乱飞,一会儿觉得自家?二堂姐看起来好像也比在闺中的时候瘦些,一会儿又?想?到,自家?夫君的亲妹妹可是宫里受宠的珍贵妃,能得陛下?宠爱的贵妃娘娘肯定姿容绝美,那与贵妃娘娘同胞而出的亲兄长,长得英俊不是应该的么?
一会儿又?想?着,大姐这次独自回来送嫁,瞧着憔悴了许多,难不成大侄儿媳妇的身子还没好?一会儿又?想?着,自家?夫君与珍贵妃同父同母,那她顾诗兰岂不是跟皇帝是一个?待遇?这种好事还能叫她遇上呢?
总之……
庆阳进门前,就看见自家?舅母满脸神游天外,时不时蹙眉,时不时又?咧嘴傻笑。
这舅母……瞧着有点儿笨笨的呢。
她们在门外站定,门外的小?丫鬟便先行了个?礼,等到文氏点了头后,才进门去禀报,很快就有两个?长相平常却满身精明的丫鬟走了出来。
“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给夫人请安,给两位姑娘请安。”
庆阳挑眉。
猜出她是公?主了?看来也不算太笨。
“我们过?来看看新娘子。”文氏对着两个?丫鬟笑了笑,声音很是柔和?,目光却在这两个?丫鬟身上不停地打量着,一般被带来夫家?的随嫁丫鬟多是通房预备役,只看她们的情况便可以看出很多情况来。
比如这位新嫁娘是否聪慧之类的……
显然?,这个?顾氏至少没有给夫君置办通房的意思,这两个?丫鬟都是精明款的,且长得还都挺平庸,眼神都很清正,并无轻浮之色,可见这位顾姑娘御下?很严,是个?有手段的。
文氏自己就没有给夫君纳妾的意思,哪怕她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所以遇见顾氏这样的性情,还未见面就先有了三?分好感。
“请随奴婢进来。”
其中一个?丫鬟引着几?人进去,另一个?丫鬟则是赶忙去了旁边的茶水房,为这位夫人和?公?主准备茶水去。
只是她看似淡定,实则脚步却有些慌乱。
娘欸~
谁能想?到她巧儿还有看见公?主的一天哟。
文氏带着几?个?孩子进了门,只入画姑姑跟着进了门,其它?宫娥与太监则站在了院子外面。
顾诗兰早就起了身,因为新嫁娘的缘故,不能走下?踏板,于是便站在踏板上给公?主见礼,却不想?身子还未弯,就听见公?主奶声奶气却又?老?神在在的说道:“今日你是新娘子,你最大,便不必行礼了,坐下?吧。”
“是,臣妇谢公?主恩典。”
顾诗兰受了好意,由丫鬟掺扶着重新坐下?。
庆阳先是环顾了一下?新房,然?后便将?视线黏在了顾诗兰脸上。
她凑的很近,看了好一会儿才高兴的一拍手:“舅母你长得可真?好看,跟我舅舅一样好看。”
这样亲昵的称呼叫顾诗兰直接愣住,随即便是满心欢喜。
看来公?主殿下?对她很是满意呢。
而且……
只看称呼便能看出,公?主殿下?与夫君的关系很好。
顾诗兰原本紧张的心情也微微放松了,便夸赞了回去:“公?主殿下?亦是钟灵毓秀,活泼可人。”
“那是自然?。”
庆阳傲娇地扬起下?巴:“我比皇兄长得像母妃,所以我更好看。”
顾诗兰:“……”
庆阳在新房里待了没一会儿,前面便来人了,竟是已经到了回宫的时候了。
顾诗兰起身恭送大公?主。
等大公?主走后,顾诗兰才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不由长舒了口气。
巧儿端上一杯茶:“姑娘喝口水吧。”
顾诗兰接过?茶水只润了润口,便放了回去,她身上穿着喜服,更衣很是不便,能少吃少喝,就尽量少吃少喝,将?茶杯还给巧儿后又?擦了擦嘴:“我娘说宫里的人都是不简单的,叫父亲别?送家?中女儿去选秀,之前我还觉得娘言之过?甚,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当然?了。”
小?公?主年岁那么小?,说出的话却仿佛句句带着深意。
明明只是一些简单的询问,却总叫顾诗兰联想?许多,她既觉得是自己心思重,又?觉得这小?公?主着实聪慧。
“姑娘是公?主的舅母,公?主待姑娘自然?是亲近的,姑娘着实不必思虑过?多。”
“巧儿你想?错了。”
顾诗兰摇摇头:“公?主愿意唤我一声舅母,是对夫君的尊敬,可我却不能将?自己摆在舅母的位置上,她是公?主,是君,咱们得敬着,千万莫要看错了自己的身份,摆错了自己的位置。”
人一旦摆错了位置,就会变得狂妄自大。
还有……
“如今我既已嫁为人妇,便不该再称呼我为姑娘,改口唤太太吧。”
“是,太太。”
巧儿立即屈膝领训。
另一边庆阳上了马车,就看见自家?皇兄已经歪在靠枕上看书了,她连忙凑过?去:“皇兄你在看什么书?”
她好像没看过?。
“顾太师托人送来的书。”
大皇子从旁边的木箱里又?掏出一本递给庆阳:“如今两家?结了亲,咱们跟顾太师也就成了‘自家?人’,顾太师便立即派人送了这些书来。”
庆阳听了,面色也更严肃了几?分。
能叫顾太师这般郑重的,定是他多年的心得,如今顾太师这一举动,显然?已经是默认站队了。
虽然?现在他们并无敌手。
但有些事,未雨绸缪才最应当。
一路看书回了皇宫,兄妹二人也没急着回自己的住所,而是一起去了永寿宫,今日在林府里见识了太多,他们兄妹二人有太多事情要跟母妃分享,所以回宫的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永寿宫一如往常那般宁静。
兄妹二人走到宫门口却没急着进去,反而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才抬脚信步走了进去。
绕过?正殿,到了后殿。
只见自家?母妃穿着一身纯色的袄裙,手里拎着个?铜水壶,正亲力亲为的给几?盆花儿浇水。
听到了脚步声,阿沅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孩子笑道:“出去野了一天,终于舍得回来了?”
第82章 红楼82
林瀚婚礼不仅热闹,还很有脸面。
毕竟大?皇子?与大?公主?亲临,整个京城里也?找不出?第二家了,但谁叫人?家是皇子?公主?的亲舅舅呢?
虽说他们?的母妃是贵妃,按理说只有镇国公府的牛继祖能?自称一声‘舅舅’,但皇后式微,镇国公府气焰低迷,林瀚这个舅舅自然做的理所当然。
更何况皇帝那两?道圣旨,可谓给足了林瀚面子?。
京城那么多元老勋贵,就没有人?不羡慕林瀚的,毕竟太上皇年迈,皇帝当政,跟他们?这些?勋贵可没什么感情,若太上皇一直好好的在?位上,他们?还能?站个队混个从龙之功,可当今却是年幼继位,又得?太上皇膝头教导数年,上位之路不同寻常,也?导致他们?这些?勋贵没机会和皇帝培养感情。
好在?!
下一代还有机会啊!
没见保龄侯都混到大?皇子?身边去当老师去了么?
勋贵间姻亲遍布,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如今也?在?观望呢,若大?皇子?一如当年安王,他们?损失的也?不过?一个保龄侯,可万一……不还有保龄侯么?
他们?如今可以算得?上‘进可攻,退可守’。
当然,也?有人?不是羡慕,而是愤恨,那就是荣国府的王夫人?,回了家就将荣禧堂的一整套茶盘全?给砸了。
“该死的小畜生,跟她娘一样都是没眼色的东西。”
王夫人?咬牙暗骂,这会儿她已经想不起她恨的那个人?乃是公主?之尊,她的母妃更是皇帝宠爱的妃子?,但趋利避害的本性还是叫她哪怕再生气,也?不敢高声叱骂。
“太太。”周瑞家的靠了上来,一脸谄媚讨好的笑。
王夫人?砸了东西,心气儿稍微顺了些?,只是看向周瑞家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周瑞家的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可到底有求于人?,腰弓的愈发厉害了几分,语气也?更加谄媚,还带着些?神秘:“前儿个太太叫送出?的那一幅画已经脱手了。”
“哦?”王夫人?心中一喜:“多少银子??”
“人?家说可惜只一副,若春夏秋冬四副配成套,人?家愿给四千五白两?,只这一幅的话,只给了一千两?。”实际上给了一千二百两?,一千两?拿来交公,二百两?被女婿拿回去给了女儿。
她的女儿几个月前刚成亲,丈夫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古董商人?,他是贾政门下清客贾雨村的好友。
贾雨村自从入了荣国府后,便有些?郁郁不得?志,却又因自身才学被贾政颇为看重?,于是便想着将家中妻子?娇杏接到京城来,于是便拜托了冷子?兴,冷子?兴到了荣国府后,便请了贾雨村做媒人?,求了贾政给指了个好婚事。
贾雨村自己娶的就是甄士隐妻子?封氏的贴身丫鬟,好兄弟也?想娶个丫鬟他也?不觉得?稀奇,于是贾政就挑中了周瑞的女儿,王夫人?得?知冷子?兴是个古董商人?后,便打起了内库的主?意。
荣国府数代勋贵,内库里自然有很多老存货,再加上荣国公年迈后突然修身养性,往家买了不少字画,还有那糟心的小姑子?,刚成婚那几年送来的全?是一些?中看不中用书籍,以至于如今荣国府的内库里堆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有了冷子?兴便有了销路。
王夫人?便拿了一幅画去试试水,可未曾想,那一幅画却卖了一千两??
“四千五白两??”
王夫人?掐了掐掌心,掩盖住心底的兴奋:“你叫你女婿问问,一整套四副画一起卖的话,四千八百两?可愿意?若不愿意便罢了。”
周瑞家的眼珠子?转了转,只说道:“等回去我叫子?兴家来问问,若是能?多要点儿银子?总是好的。”
“元春身在?赤水行宫,总要一些?花销伺候太妃娘娘,如今多给些?,等到日后成了娘娘,也?能?回报家里一二,只是如今我管着家,到底银子?不就手……”
最近马太监跑的勤快,每次都要带走?四五百两?的银子?,王夫人?虽然管着中馈,可也?不能?凭空变出?银子?来,更何况一家子?全?是花钱的祖宗,她不想办法赚些?银子?,真要贴补自己的嫁妆了。
周瑞家的心眼本就多,这会儿给王夫人?出?主?意道:“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先后进的门,叫她们?管家也?就是了,太太只要把着对牌便可。”
王夫人?心里一动,随即就想到自己那个糟心的儿媳妇。
出?身低微,娘家不显,嫁妆也不丰厚。
自己的珠儿真是受苦了,只怪老太爷临死前还不消停,硬是给珠儿定下这样一门婚事。
“珠儿明年要参加秋闱,珠儿媳妇自该精心伺候他好好读书,反倒是琏儿媳妇……”
周瑞家的一听王夫人?这语气,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了,赶忙说道:“二爷如今本就管着庶务,琏二奶奶又是太太娘家的侄女,也?该帮衬着太太管理中馈,好好孝顺太太。”
她可不敢说什么‘琏二奶奶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儿媳,掌中馈理所应当’,她怕她说了,日后这古董可就轮不到她女婿倒卖了。
“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去将凤丫头喊过?来吧。”
王夫人?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地作态。
倒是已经将大?公主?的态度给抛诸脑后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怎么倒卖库房和劝王熙凤贴补自己的嫁妆来维持荣国府的开销。
王熙凤还不知晓自己的好姑母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此刻满脑子?都是志得?意满,她的父亲不得?用又如何?只要她的哥哥是王家唯一的男丁,叔父就不会忽视她。
荣国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她王熙凤也能当得当家奶奶。
等到了荣禧堂,她脚步微顿,眉梢微动,眼底冷意涌动。
这荣禧堂本该是她的公爹贾赦居住之所,却因为老太太偏心,非要二老爷一家子?住在?旁边陪着,王熙凤心里不满,却不好表露在?面上,只顿了一瞬,便扬起笑容,声音张扬地喊道:“姑妈,我来了——”
王夫人?听到那大?嗓门,额头的青筋便不由跳了跳。
她一个笨嘴拙舌的,怎就有个这样能?言善辩的侄女儿呢?
王熙凤走?路带风,进了屋子?就给王夫人?行了一礼,只是礼节随意,不等王夫人?喊起就自顾自的起了,然后便自己伸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我住那院子?离姑妈这儿也?着实远了些?,一路走?来快渴死我了。”
“小孩子?家家的,怎的满嘴死不死的,快念声佛偈。”王夫人?说着便双手合十在?胸前,面色虔诚地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王熙凤撇撇嘴,她惯来不信这些?神呀佛的。
若世上真有神佛,这天底下哪里还会有那起子?穷苦老百姓呢?
“呸呸呸,莫怪莫怪。”王熙凤对着地面吐了三声。
吐完了才继续问道:“姑妈这会儿喊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确有要事。”
王夫人?拍拍桌上的木匣子?:“你打开来看看?”
王熙凤狐疑,却还是很快伸手去打开了木匣子?,就看见里面是一叠账本子?,不由心里一惊,随即便是狂喜,难不成——
“你如今进门日子?也?不短了,你又是二嫂教养长大?的,想来管家是一把好手,姑妈就想着,这家呀,还得?你来当,也?好叫我好好歇歇。”
王夫人?说着叹了口气:“你婆婆小门户出?身,不中用,这些?年老太太不叫她碰这些?,如今你来了,老太太也?能?放心了,我也?好抽空管管宝玉了。”
王熙凤赶忙将账本子?拉到自己身边来:“既然姑母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说道:“姑妈也?是该将心放到姑父身上去了,若我是姑妈,哪里还会冒出?个环三来。”
赵姨娘刚生了个儿子?,如今过?了周岁,贾政给取了名字,叫贾环。
宁荣二府,也?就她家老爷得?了个庶子?。
不过?……
“你公爹房里那个……”王夫人?抿了抿嘴:“听说是个男胎?”
“哼。”
王熙凤脸色一冷,只恨自家公爹是个傻的,这年岁了,还弄出?了个庶子?来,不过?:“奴才秧子?养的,便是太太抱去养了也?没用。”
贾赦院里怀了身孕的是个丫鬟提上来的通房,贾环的亲娘赵姨娘可是有姨娘名分的。
姑侄二人?明明好声好气的交接账本子?,偏互相攻击,最后各自吃了一肚子?气,嘴上却还要假装友好,听的外间的周瑞家的脑门心子?都冒汗,所以看见贾宝玉身边的丫鬟袭人?小跑着进了荣禧堂的大?门时,她便宛如看见了救星。
只可惜,袭人?稚嫩的小脸上此时满是恐慌,脸色煞白一片。
“周姐姐不好了,快请告知太太,宝二爷突然厥过?去了。”
“什么?”
周瑞家的声音很尖锐,一下子?惊到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王夫人?和王熙凤赶忙跑出?来,王夫人?一把掐住袭人?的肩膀问道:“宝玉怎么了?”
“宝二爷刚刚在?榻上玩的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眼睛一翻,就厥过?去了,只厥过?去也?就罢了,还浑身抽搐,眼睛往上翻,老太太那里都乱了套了,说是……”
袭人?哭的眼泪鼻涕一把,却还是声音清晰地继续说道:“说是通灵宝玉不见了,宝二爷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妹妹’。”
妹妹?
“你去喊了探春丫头去荣庆堂去。”
家中能?被贾宝玉称做‘妹妹’的,也?就贾探春了。
王熙凤也?不敢多留,抱着账本箱子?就赶快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往荣庆堂赶去,路上还不忘派人?去请太医。
一直忙到晚上,贾琏归家,得?知王夫人?交了账本子?很有些?意外,夫妻俩顿时头靠头研究起来,结果研究了半天,才发现自家这倒霉媳妇儿只拿了账本子?却没拿对牌。
“感情说了半天,你就是个‘丫鬟挂钥匙,当家不做主?’啊。”
王熙凤气恼:“明儿个我就去问姑妈去。”
“你个傻子?,人?家要是愿意交对牌,今儿个一并?就拿出?来了。”贾琏嗤笑,自己这傻媳妇儿,看似精明实则憨傻的很。
王熙凤闻言也?不好再开口了,只是心里还是想着,她姑妈账本子?都交了,钥匙还会远么?
另一边荣庆堂里,贾宝玉正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热极了,又冷极了。
他好似在?做梦,梦里全?是各种鬼怪,她们?梳着华丽的发髻,穿着美丽的衣裳,只看背面,只觉得?这女子?美若天仙,身姿窈窕叫男人?见之忘俗,可当她们?转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张没皮没肉的脸。
尤其最美的那个骨架,见到他时突然尖叫起来。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劫数如何过??这样的劫数如何过?——”
贾宝玉本就年岁不大?,此时被眼前的女子?吓坏了,却又莫名觉得?她很美,见她崩溃便想要上前去安慰,却不想被那女子?猛然推开。
再然后便是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自家的老祖宗还有太太。
“老祖宗……”贾宝玉讷讷开口。
“欸,好孩子?,你可算醒了。”贾母捏着帕子?哭的伤心。
贾宝玉环顾四周,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好多人?:“妹妹呢?”
“妹妹?快,把探春抱过?来。”
很快,小探春被抱到了跟前,灵动的小姑娘此时面露忐忑。
“不是她,是另外的……”贾宝玉突然捧住自己的头,他总觉得?自己该有个妹妹的,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妹妹的面容来。
“宝玉你怎么了?”
“头疼……”
“我头疼……”
凤鸣阁内夜半三更突然灯光大?亮,庆阳听说林黛玉不好,赶忙套上衣服就往偏殿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冷静地吩咐道:“立即去请太医。”
“派人?去乾清宫和永寿宫禀告一下,不然父皇和母妃以为是本宫不好,再半夜赶过?来。”
“去通知紫思,将这几日黛玉在?宫里的情况尽数收集起来,本宫稍后要看。”
“……”
一路吩咐,一直到了偏殿门口,庆阳才住了嘴,直接抬脚往里走?。
林黛玉这会儿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浑身跟从水里捞出?来似得?,她这几年虽然调养的好,但每次周锡儒来把脉时,都确定那股神秘的力量未曾消失,一直盘桓在?林黛玉体内。
这会儿林黛玉的额头上,脖颈上,手背上,毛孔里面看见的水珠往外涌。
这哪里是淌汗,这是喷汗啊!
庆阳惊呆了,赶忙起身:“快,去永寿宫请母妃过?来。”
这事儿太过?于蹊跷了,她遭不住!
乾清宫那边水琮早已睡下了,凤鸣阁里的乱只报告到了长安那里,得?知是一个伴读病了,长安便将此事按下未曾通报,毕竟陛下虽是长辈,于那个伴读来说也?是外男,不方面探望,倒是旁边的永寿宫很快就有了动静。
阿沅听说林黛玉出?了事,只随意穿了件外衣便上了轿撵,一路往凤鸣阁的方向去了,就连头发都没梳。
等她赶到凤鸣阁的时候,太医已经到了。
来的是当值的太医,此刻正在?把脉,蹙着眉,神色凝重?。
阿沅见有太医,便未曾进去偏殿,反而径直去了正殿,叫金姑姑先去偏殿为林黛玉把脉,自己则由入画与侍书伺候着梳洗。
好在?她给了庆阳不少首饰,这会儿也?能?拿来急用,不多会儿就收拾妥当了。
见没有疏漏,阿沅才往偏殿去了。
金姑姑一到便先给林黛玉把脉,等阿沅过?去的时候,便立即与阿沅小声说道:“奴婢发觉,林姑娘体内那股子?压制生机的力量竟有所减轻。”
阿沅:“?”
什么意思?
阿沅赶忙调出?系统面板来,就看见[为林黛玉调理身体]那个主?线任务已经开始推进,而且推进力度不小,已经有25%了。
阿沅:“……”
她看向床上不停冒汗的林黛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身上冒出?的汗……不会就是原著里还给贾宝玉的泪吧。
毕竟,甘霖再好,却并?非绛珠仙草所需要的,毕竟她本就生长在?灵河旁边,受灵河冲刷,灵河中灵气虽稀薄,却有万钧之势,能?叫她吸收灵力修炼的同时,又靠灵河冲刷的力量修炼肉身,可神瑛侍者却自作主?张赐下甘霖,虽叫她提前生了灵智,化形成仙,却也?着实揠苗助长,叫她肉身虚弱。
如今她身在?皇城之中,受龙气保护,与‘神瑛侍者’见不到,还泪之说自然也?就无稽之谈了。
所以她如今冒出?来的这些?汗,实际上是……甘霖?
阿沅赶忙让金姑姑用小玉瓶在?林黛玉的身上刮了点进瓶子?,然后扔进系统仓库鉴定一下,当看见玉瓶名称变成了‘林妹妹的香汗’时,整个人?都有点无语了。
看来是她脑洞太大?了。
但是:“奴婢确实感觉林姑娘的身体在?好转。”
好转啊……
阿沅没再说话,而是坐在?床沿默默陪伴着,那太医开了止汗的方子?,但阿沅没去抓药,而是一直陪伴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林黛玉身上的汗终于止住了。
等到她醒来时,庆阳和史湘云已经去上课了。
林黛玉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姑母坐在?桌子?边看着手里的纸张……
“醒了?”
阿沅回头看向林黛玉,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走?到了床边,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然后便是摸了摸她的后脖颈,然后才仿佛松口气一般地说道:“已经不淌汗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林黛玉微怔,片刻后开口:“回娘娘,臣女感觉很好。”
是真的很好。
她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轻过?,以前只觉得?身上好似背负着很重?的大?包袱一样,走?几步都喘的慌,哪怕躺着,心口都仿佛压着东西,可现在?,她却觉得?浑身轻快的不像话,好似要飘起来一般。
“许是周太医调理的药有了用处,昨晚上你淌的汗便是体内那些?不好的东西,你今日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林黛玉不由有些?高兴。
下意识地支起身追问道:“我的病症是好了么?”
“还未曾,只怕日后这样的境况还要经历几次才行。”阿沅唏嘘,就任务面板中那个25%,就证明了至少还要经历三次,但也?不代表每次都能?前进25%,只能?说,至少需要三次。
“多经历也?无妨,只要身体能?好就行。”
林黛玉动动胳膊动动腿。
兴奋溢于言表。
任谁病了多年,一朝身体转好,恐怕都冷静不下来,更何况只是个小女孩,只是这个小女孩很是善解人?意,激动过?后便问道:“昨晚上是不是吓着公主?和湘云了?”
“庆阳吓得?不轻,湘云睡得?熟,庆阳便没喊她。”阿沅伸手揉了揉林黛玉的脑袋:“你日后身子?只会越来越好,等完全?好了,姑母会给你挑一匹小马,到时候便也?能?像庆阳那样骑马射箭了。”
因为身体不好而从未参与过?这项训练的林黛玉眼圈不由红了。
都说她文静,可谁又知晓,她只是因为身体缘故被迫文静罢了,她爱诗书,爱书画,却不代表她不爱骑马不爱射箭。
“好。”林黛玉听着阿沅的自称,难得?放肆地扑进阿沅怀里。
阿沅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阿沅见林黛玉难得?的小女儿姿态,便不舍将她一个人?丢在?偏殿,便干脆也?不走?了,留在?凤鸣阁陪几个孩子?用完午膳再走?,到了中午,下了课的庆阳和史湘云回来了。
她们?二人?眼神灼灼,进来看见阿沅后,就忍不住小跑过?来,先对着醒过?来的林黛玉嘘寒问暖一番后,便忙不迭地跟阿沅说道:“母妃,今日老师告诉儿臣,说六皇叔到达边境的第三天就拿下了真真国两?城呢。”
“是啊是啊,娘娘,老师还说臣女三叔特?别勇猛,其中一城便是三叔拿下的。”
史湘云也?是眼睛亮晶晶的,她自从出?生后便跟随父母长于保龄侯府后宅,两?个叔叔虽然都住在?府里,她却只有逢年过?节见过?,倒是两?个婶娘她见过?几次,不喜欢也?不讨厌。
后来二叔外放,三叔去了边境驻守三年,都将二婶三婶带走?了,她就更陌生了。
今日老师告知她,她虽觉得?骄傲,却没什么实感,只感觉那三叔仿佛话本里的大?英雄似得?,所以此时复述起来也?格外的夸张。
什么史三爷一箭射中真真国小皇子?的一颗眼球。
什么史三爷用敌国将军的头盔当夜壶……总之,将话本子?里看见的损招,尽数全?都栽赃给了史三爷,以至于情绪有些?怪异的林黛玉都没空去思考自己的身体了,听得?一会儿瞪大?双眼,一会儿小声惊呼的。
“母妃,儿臣总觉得?这次攻打真真国……未免有些?太顺利了点。”
这会儿的庆阳已经没有了刚才兴奋激动地可爱小公主?模样,她眉头微蹙,眼神中藏着暗色,显然已经思考到了更深层次的地方。
她本就早熟,又与皇兄一同出?阁读书。
皇兄如今年岁小,虽未参政,可保龄侯和林瀚私下里却教授了不少权术之道,水圣对自己的亲妹妹又是十分疼爱,自然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
所以皇宫里面哪有什么纯真可爱,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
好在?,庆阳的伪装从未隐瞒过?阿沅。
“儿臣觉得?,真真国要么早有准备,如今这般容易攻下两?城是为了麻痹六皇叔,要么……就是真真国国内恐怕出?了大?问题。”
第83章 红楼83
阿沅如今的主战场在后宫,对前朝之事知道的不?多。
这会儿庆阳的猜测,叫阿沅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若真是国?内出了问题倒还好,若是为了麻痹你六皇叔而?故意让出城池,那?就只能说明真真国?所图甚大。”
“所图甚大?”
庆阳鼓着小脸蛋歪着脑袋,满脸都是不?解,仿佛在疑惑,真真国?那?么一个弹丸小国?,竟也敢图谋不?轨?
“不?要小看人家啊。”
人家虽然国?土小,但不?代表人家笨啊。
能在两个大国?中间做缓冲区,还做的风生水起,就可见真真国?的皇帝不?是个蠢货。
要不?是恰好碰上?天降毒石,全国?境内发大洪水,人家的日子可一点儿都不?难过,虽然也会有皇位之争,但到底是内政,只要不?往外蔓延,再严重又能严重到哪里去?
哦不?……
阿沅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那?位来和亲的真真国?公主确实有点儿不?一样?,就她私□□石这一举动?来看,若非太上?皇要她和亲的话,恐怕真真国?皇室也会迎来一场灾难。
毕竟那?个真真国?公主很疯癫。
这么想来,太上?皇又救了真真国?一命啊。
阿沅这么一联想,表情都有些怪异了起来,叫庆阳看的很是疑惑,她拉了拉阿沅的袖子:“母妃,你在想什么呢?”
阿沅也没瞒着她,虽然闺女还小,但后宫争夺从未停止。
如今的后宫表面看着风平浪静,说到底还是她地位稳固的缘故,但凡水琮对她流露出一丁点儿不?喜来,那?些如今瞧着老?实本?分的妃嫔,都能立即化身战士,爬起来跟她开干。
将真真国?公主连续多年残害两代帝王后宫的事告知了庆阳,虽然庆阳的年岁还小,但她表现的却很成熟。
听完了这个秘幸之后,十分小大人地叹了口?气:“可是这事儿也不?能怪皇爷爷吧。”
当初皇爷爷可是出了好多银子呢!还有粮食!
“她要是不?想嫁给皇爷爷,完全可以拒绝呀。”庆阳小手一摊,对那?个公主的行为有些看不?上?,就算害了皇爷爷的后宫又有什么用?天下女人那?么多,总有人能为皇爷爷生下继承人的。
自己父皇不?就是么?
要是她是那?个公主,她会直接对皇爷爷下手,偷偷把他?搞死。
只会对女人下手!
tui~
阿沅揉揉自家小公主的发顶:“拒绝?哪有那?么简单的事,用一个公主换一国?百姓的性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那?个公主自然可以拒绝,但拒绝后呢?
拒绝的下场便是国?破家亡,她连公主的身份都可能维持不?住。
说到底,真真国?只是两个大国?之间的缓冲区罢了,一旦这个缓冲区自己内部?出现了问题,想必两个大国?也不?会介意多一点国?土,顶多日后两方边境驻军队伍大一些罢了。
倒不?如答应下来,至少还能以公主之尊进太上?皇的后宫。
“没得选就该认命呀,与其?在后宫搅风搅雨,倒不?如好好服侍皇爷爷,为真真国?多谋一些资源。”
真真国?只是一个小国?,就算土地资源还可以,人口?也不?算少,但这样?的国?家发展的再好,也比不?上?大国?指缝里漏的那?点儿。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
阿沅又揉了揉自家闺女的小脑瓜:“许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在权利斗争中失败的彻底,连最后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那?母妃的意思是……”
庆阳的思路并没有被带歪,听了一脑袋后宫戏码后,立即就将视线放回了前朝:“当初这个真真国?公主的背后,很可能有真真国?皇室的支持?”
“就算一开始没有,后期也肯定有。”
庆阳‘哼’了一声:“看来不?仅那?个公主不?安分,就连那?个真真国?也不?安分呢。”
阿沅没有说话,只是安抚的拍拍自己小公主的背脊。
‘不?安分’才是常态啊!
被两个大国?夹杂在中间的弹丸小国?,每天光活着就费尽心力?了,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永远如此呢,如今有个战斗力?爆表的公主进了邻国?后宫,手段强势且毒辣……但凡有点儿上?进心的,都会凑上?去给于支持的。
万一邻国?大乱,可不?就是他?们的机遇了么?
阿沅相信,有这种想法的绝对不?止真真国?一国?,其?它邻国?估计心里也想呢,只不?过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阿沅不?担心顺王行军是否会顺利,水琮既然敢将攻打真真国的大军交给顺王率领,就可见对其?能力?的信赖,而?且……这次水琮显然是下了狠心要灭真真国?。
正如庆阳所说的那?样?,真真国只是个弹丸小国。
一个大国真心想要灭一个小国?的时候,小国?的命运实际上?早已有了结局。
其?实更让阿沅在意的,反而?是康王。
康王表面看着吊儿郎当,似乎是个纨绔,与沉默到几?乎被人忘却的顺王不?同,他?在京城向来高调,他?的王妃也是个爱玩爱闹的,老?百姓经常会看见这对夫妻去逛街。
可自从开年后,这个康王很久都没消息了。
凤阳阁小厨房的厨子是从永寿宫出来的,自然知晓阿沅的口?味,得知珍贵妃要留在凤鸣阁中用膳后,便做了一桌阿沅爱吃的菜,口?味差不?多,阿沅吃的很是舒心。
庆阳脑袋里还惦记着‘毒石’的事,打算下午放了学就去找自家皇兄,让他?了解了解后宫的这些手段。
史湘云倒是一如既往的吃的开心。
只是吃到一半,史湘云夹着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然后惊叹道:“林姐姐,你今天胃口?好好呀!”
林黛玉闻言不?由脸颊有些红。
她也发现自己今天好似特别饿,往常米饭吃不?下,都要用茶汤往肚里送,今日却是几?口?就用完了一碗饭,甚至还没饱,只不?过她也知晓自己肠胃不?好,吃多了容易腹胀,这会儿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只是鸡汤鲜美?,不?知不?觉她就多喝了些。
甚至还吃了一个鸡腿。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向来喜食素,不?喜食荤。
“我今天好像特别饿。”
林黛玉声音还是有些弱弱的,看起来身上?还是带着病气,可阿沅却听得出来,中气已经足了许多,中气不?足的人说话是能够听得出来的。
“饿就对了。”
阿沅笑着给林黛玉又舀了一碗汤:“你昨晚上?淌了那?么多的汗,想来消耗过多,所以今日才会这么饿,不?过你身子刚恢复些可不?能吃太多,先多用些汤,日后慢慢增加饭量。”
她既给林黛玉舀了汤,便也顺手给史湘云和庆阳也都舀了一碗。
史湘云听了挠挠发缝,抓住了阿沅话里的重点:“娘娘是说林姐姐的身体好了一些了么?”
“是啊,今早上?太医刚把了脉,说玉儿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等下午周太医再过来一趟,便可以调整方子,你林姐姐的身子日后会越来越好的。”
得了阿沅这句话,史湘云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快笑容就绽放在脸上?。
“林姐姐你听见了么?娘娘说你身体好了,以后还会越来越好!”
“听到啦。”
林黛玉声音里带着笑意,她已经过了激动?的时候了,可听见史湘云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真是太好啦,我就知道,娘娘一定有办法治好林姐姐的身子,当初我爹娘身体也不?好,也是娘娘叫赵太医给我爹娘治好的。”
史湘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黛玉。
当初她年纪小,虽然记得父母病重后又恢复,但只记得赵太医上?门,却不?知道其?中内情,便真以为是赵太医治好的,当然,这也是保龄侯夫妇有意为之,珍贵妃身负奇遇,那?种奇药这么多年来也就出现了那?么一颗,可见其?珍贵,珍贵妃却将那?么珍贵的药给了保龄侯。
保龄侯夫妇将恩情记在心底,自然不?会轻易透露出去。
哪怕是自己的女儿也是亦一样?。
林黛玉捂住嘴巴,眼睛却是弯弯的,可见心情多好,史湘云见林黛玉笑了,自己也跟着笑,原本?就圆乎乎的小脸蛋,这会儿笑的像朵太阳花似得。
这小丫头?虽然有些傻乎乎的,但长?得可爱,性格又活泼讨喜,因为父母皆在身边,爱意满满,所以也没有养成原著中那?种口?无遮拦的样?子。
“哎哟。”
突然,一直啃鸡腿的庆阳喊了一声。
阿沅立即回头?:“怎么了?”
庆阳放下手中的鸡腿,小脸皱成一团,手捂住嘴巴:“母妃,儿臣牙疼。”
牙?
阿沅将她拉到身边来:“张开嘴,母妃瞧瞧?”
庆阳疼得不?行,却还是听话的松了手,张大嘴巴给自家母妃看。
阿沅用手指轻轻触碰着庆阳的牙,结果刚触碰到大门牙,就感觉指尖的牙齿有点儿松动?了,再一看,那?牙根的位置还渗出了丝丝血丝。
“哎呀,我们庆阳这是要换牙了呀。”
换牙?
庆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当即也不?敢喊疼了。
她突然想起前年和去年,林黛玉和史湘云的大门牙也掉了,这导致她们俩将近一年时间都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一直等到大门牙长?出来了,才重新恢复了活泼性子。
只是刚活泼了没几?天,嘴里的牙就一颗接着一颗掉,如今她们俩嘴里还有豁口?呢。
以前两个姐姐掉牙她可没少笑话。
如今终于轮到她了么?
庆阳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在了她的脑门上?。
阿沅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女儿的小表情,才把她拉过来,小声告知她‘掉牙就是长?大的标志’,可惜孩子大了,没那?么好骗了,到了阿沅离开凤鸣阁的时候,她已经从龇牙笑傻乐呵的小公主变成了个不?苟言笑的高冷小公主。
在凤鸣阁磨蹭了半日,用了午膳阿沅便回了永寿宫。
庆阳快掉牙的事,哪怕她瞒的再好,到了傍晚的时候也传到了乾清宫。
水琮听到的第一瞬间就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结果就看见大儿子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嘴巴,不?由心里一动?,眉梢微挑:“圣儿,到父皇这里来。”
大皇子一听就知道自家父皇想干什么。
心中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挪步挪了过去,哎,没办法,谁叫父命不?可违呢?
“张开嘴,父皇瞧瞧你的牙。”还是哥哥呢,总不?能妹妹都要掉牙了,这哥哥还没点儿动?静吧。
也不?知哪里来的胜负欲,水琮将自家儿子满嘴的小米牙全给摇了一遍,别说,两个大门牙还真都松动?了,尤其?左边那?颗,摇晃的时候都能看见半个牙根翘起来了。
“怪不?得你身边的嬷嬷说你这几?日用膳用的不?香,原来是也要掉牙了。”
大皇子闭上?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脸颊耳根都是红的,小眼神有些闪烁:“母妃说了,小孩子长?大都是要掉牙的。”
他?身边的伴读好多笑起来都是满嘴豁口?的。
“说的是。”
水琮揉揉自家大儿子的脑袋,然后便十分无良地拉起他?的手:“走,这好消息咱们得赶快叫你母妃知晓才行。”
大皇子:“……”
这算什么好消息?
父皇怕不?是想要看他?笑话吧。
他?可是听说了,中午皇妹牙齿松动?了,母妃虽然安慰,脸上?的笑容可是一点儿都没掩饰,以至于她性格活泼可爱,见人三分笑的可爱妹妹如今已经变得不?爱笑了。
水琮当然知道自家爱妃是个什么反应。
他?就是带儿子过去一起笑话的。
果不?其?然,阿沅摸了水琮的牙齿后,脸上?的笑容就怎么都止不?住了,也幸好庆阳晚膳是在凤鸣阁用的,否则这会儿破防的怕就不?止一个人了。
大皇子冷着一张包子小脸,紧抿着嘴巴,显得很是高冷。
阿沅倒是看出儿子情绪不?大好,当即见好就收,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昨天夜里玉儿突然头?疼不?止,身上?盗汗严重,今日一早臣妾请了太医过去把脉,竟发觉玉儿的身子好似康复了不?少,臣妾想着,是不?是周太医的方子起效果了?不?若明儿个再请了周太医进宫给把个脉?”
周锡儒如今虽是她的人,可名?义上?却是皇帝的御医,阿沅是不?能随意喊人入宫的。
水琮闻言不?由挑眉:“朕记得,你娘家那?丫头?似乎是先天内腑虚弱?”
“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臣妾本?想着调理一番,至少不?叫孩子夭折,能长?大成人,可听着那?太医的说法,倒是叫臣妾有了些妄想。”
阿沅说着眼圈便红了:“臣妾堂兄如今虽有几?个儿子,可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如珠似宝的养到这么大,若是能恢复康健,也好叫堂兄夫妇俩能安心了。”
“别哭。”
水琮见她眼圈红了便开始心疼,拿起手帕为她轻轻掖了掖眼角,相伴多年,许多行为早已成了本?能,许是水琮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的去关心眼前这个女人。
“朕也没说不?同意,你既有心,明日叫周卿走一趟便是了。”
阿沅这才自己抽出帕子背过身去擦眼泪,回头?来又是笑意妍妍,只是眼圈红红,瞧起来有些可怜:“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儿个就叫周太医来一趟,而?且……今儿个庆阳和圣儿牙齿都松动?了,也好叫周太医给把个脉,他?们泡的那?个药浴可需要更换方子。”
“自从泡了这个药浴后,几?个孩子就没怎么生过病,臣妾便想着,二公主的身子弱,若是能受得住这药汤,叫周太医按照她的身子情况也开一剂药,从现在就开始泡,说不?得日后身子也能养回来。”
水琮没吱声。
他?对这个女儿没多少感情。
许是打从一开始便默认这个女儿会夭折,所以不?投入感情,若非这会儿阿沅提起,他?都快忘记了,自己也有个‘体弱’的女儿呢。
“明日叫武氏带着孩子到永寿宫来请安便是。”
水琮没有拒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当然不?会拒绝,没道理林黛玉一个外臣之女都能请周锡儒调理身子,他?的女儿却不?能,但他?也是真不?愿给武氏做脸面,思来想去,这个恩情倒不?如留给珍贵妃。
阿沅点点头?,送上?门的恩典她不?要白不?要。
于是第二天,周锡儒给孩子们把脉完了,调整了药方后,阿沅才叫人去请了武常在到永寿宫来。
虽是春日,却不?算特别寒冷。
武氏绕了一大圈到达永寿宫的时候,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她缺乏运动?,这一路走的着实有些疲惫,到了永寿宫门口?时,半个身子都快压在宫女身上?了,而?她身后乳娘也是一路走来,不?仅需要抱着公主,还需要跟上?武常在的步伐,身边还没宫女掺扶,这会儿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进了永寿宫,等候着传召。
武常在心里烦躁,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自从她生了公主后,陛下便再没有召寝过她,甚至都没主动?来看望过她们母女,可见早已将她们母女抛诸脑后了,这后宫中本?就是逢高踩低,这些日子莫说自己了,就连公主身边伺候的,都有些怠慢了。
她有些闹一场,可也知晓,在这后宫里闹是没用的。
尤其?现在还是珍贵妃管着后宫中馈,她在东六宫闹翻了天,声音都不?一定会传去西六宫,更何况,陛下本?就宠爱珍贵妃,更不?会为了她这么个不?受宠的常在,却斥责宠爱的贵妃。
所以,珍贵妃一传召,她哪怕心中愤恨,也只能马不?停蹄地来了。
随着小宫女进了永寿宫正殿。
她知晓,后殿是珍贵妃的寝殿,正殿只不?过是珍贵妃处理日常事务与待客的地方,所以被请去正殿也属平常,只是她没想到的事,珍贵妃召她过来,竟是为了给二公主看病。
武常在看见周太医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周太医是谁?
这可是专门为陛下调理身子的御医啊,虽说私下里一直流传,说周太医不?只给陛下把平安脉,永寿宫珍贵妃母子几?个也是周太医负责请平安脉,可到底只是传言,谁也不?知真假。
不?过……
武常在现在知道是真的了。
这珍贵妃竟叫周太医来为她的公主调理身子!
她知道自己伤了身子,已经不?能生了,二公主便是她一辈子的指望,除却刚开始那?一两个月待二公主冷淡,心境平复下来后,便也将这个女儿当做了心头?肉。
这会儿看见周太医,武常在红了眼。
“婢妾万分感激贵妃娘娘。”
“别跪了,快叫太医给公主看看吧,本?宫也是怜惜公主,倒并非是为了你。”
武常在吸了吸鼻子,却还是赶忙起了身,叫乳娘抱着公主上?前一步。
周锡儒伸手为二公主把脉。
手一搭上?脉就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只是单纯的先天体弱,而?并非林黛玉那?种情况。
“如何?”
过了许久,武常在到底忍不?住询问一句。
周锡儒捋了捋胡须,半晌才给了一个结论:“二公主……因早产而?心肺有些虚弱,臣可以开几?剂方子为公主调理,只是,臣只能尽力?保住公主性命,至于公主是否能恢复平常女子那?般康健,便只能看造化了。”
所谓‘造化’,是十分虚无缥缈的。
身体好了,那?便是大造化,身体不?好,那?便是没造化。
荣国?府很爱用‘造化’二字,没曾想,周锡儒居然也喜欢用这两个字。
武常在先是脸色一白,随即又心下一松,咬咬牙说道:“能长?大就好,烦请周大人开方子吧,只要对公主身体好的,我都愿尝试,哪怕药引子要我的心头?肉,我也心甘情愿。”
阿沅见她如此,不?由劝道:“哪里就需要心头?肉了,周大人既然说了能治,想来已经有了办法,你也别着急。”
武常在僵硬地笑笑,缓过来的语气再次变得谄媚。
她明白,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后宫里,谁不?知晓永寿宫的门难进?今日她既有机会进了永寿宫的门,自然就要想法子攀上?这艘大船,不?为旁的,只为二公主能继续得周太医的治疗,她都得努力?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
她不?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做出催产的事来。
但她却是个狠人,否则也不?会喝下来历不?明的催产药。
乳娘抱着睡着的二公主去了偏殿,周锡儒去了花厅写方子,偌大的内殿只剩下阿沅与武常在两个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寂静。
突然,武常在站了起来,走到阿沅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娘娘,婢妾这几?日在东六宫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婢妾位份卑微,不?能随意出寝宫,今日得娘娘召见才能够来求见娘娘。”
阿沅看着武常在那?张满是坚定的脸,不?由来了兴趣:“哦?天大的事?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一个不?好可是欺君之罪。”
毕竟事情太大的话,她肯定要禀告陛下的。
武常在攥紧了拳头?,到底耐不?住那?股子野望,又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婢妾不?敢胡言乱语,实在此事叫婢妾夜不?能寐。”
“你且说来听听。”
“婢妾发现,景仁宫的柳贵人好似换了一个人,那?张脸虽然很相似,但绝不?是以前的柳贵人。”
柳贵人?
阿沅蹙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总是垂着脑袋,缩在人群后头?,轻易不?开口?的纤细女子。
第84章 红楼84
她……想不起来柳贵人?长什么样?子。
也怪她不太?跟东六宫的妃嫔来往,别说柳贵人?了,便是其他?几个?贵人?,她其实也不太?能够分得清,所以对武常在所言的柳贵人?换了个?人?,阿沅虽然不太?相信,但?心底还?是存了个?问号。
周锡儒很快给二公主开好了方子。
武常在拿着方子喜极而泣,她不得宠,连累的公主也不受重视,之?前虽有太?医为公主调理身子,可那太?医如何能跟周太?医相比?
“承蒙娘娘恩德,婢妾发誓婢妾所言绝非信口开河。”
武常在的宫女跟着周太?医去太?医院抓药去了,她自己却是没回宫,而是留下?来再一次说起这件事。
她性情着实莽撞,一门心思想要上这艘大船。
所以她说的斩钉截铁,一脸笃定。
“此事本宫已经知晓了。”
阿沅有点儿头疼:“你……管好你这张嘴,莫要到外头胡言乱语,若是打草惊蛇,本宫饶不了你。”
武常在一听‘饶不了你’四个?字,顿时吓得脖子一缩,讨好地笑笑:“娘娘请放心,婢妾向来嘴严,不会到处乱说的。”
“总归你自己心里?有数,若是出了事,本宫可不会保你。”
对付武常在这种性子的人?,就?得强势压制才行,否则这人?稍微得点儿好脸就?会飘。
武常在脖子顿时缩的更厉害了。
等到宫女将?药拎了回来,武常在便带着自己宫里?的一行人?回了永和宫,自从二公主百日礼武常在被禁足,未被允许露面后?,武常在在这永和宫里?便没有了底气,尤其后?来皇帝不仅没有召寝过?她,更没有来看望过?二公主,这些日子馊话可没少听。
哪怕是自有一番逻辑的武常在都有些自卑了。
出门的时候是耷拉着脑袋的,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昂首挺胸了。
她自认为已经上了珍贵妃那艘大船,这些小答应的酸言酸语已经再无法撼动她半毫分。
“哟,武姐姐这是去哪儿了?瞧着心情很是不错呢。”一个?答应忍不住出口讽刺。
武常在装模作样?地托了托耳后?的步摇,装作漫不经心却又十分怪声怪气地说道:“嗐,还?不是为着二公主的事么,陛下?恩典,特叫了周太?医为二公主调理身子,二公主康复有望,我这做娘的,心情好些也属正常。”
周太?医?
几个?答应的表情不由微微僵住。
“武姐姐,您所说的周太?医……”
“正是给陛下?请平安脉的周太?医周大人?呢。”
嚯~
答应们顿时不敢说话了,连讽刺的眼神都不敢有,武常在大获全胜,高傲无比地回了后?殿,等她的身影消失了,几个?小答应才对视一眼,不由露出愤恨的表情来。
陛下?真是瞎了眼了,居然还?给武常在做脸。
“哎,到底有个?公主呢。”
是啊,人?家毕竟有个?公主,那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陛下?哪怕再不喜欢,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夭折的,几个?答应再次羡慕起武常在的肚皮来。
与此同时,斜右角的景仁宫里?。
柳贵人?掩下?喉间的不适,接过?宫女手中地药汤一口饮尽:“可曾打探清楚了,那个?蠢货今天去了哪里??”
“回贵人?的话,打探清楚了,武常在去了永寿宫,珍贵妃请了周太?医来为二公主调理身子。”
“当真是为了调理身子?”
“……是。”宫女回答地略有些迟疑。
柳贵人?立刻瞪向她:“怎么?”
“贵人?,永寿宫远在西六宫,又被珍贵妃治理的铁桶一般,咱们没有人?在里?面。”宫女说着,脸上不由露出屈辱与愤恨:“奴婢也是小瞧了这位民间选上来的娘娘,竟有这般手段。”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往里?面安插进一个?人?。
“那位有皇帝护着,咱们的人?安插不进去也属正常。”柳贵人?对这个?珍贵妃不熟,不,该说后?宫妃嫔对这个?珍贵妃都不太?熟。
这人?独居西六宫,不爱与人?交往,除了皇帝之?外,想来就?连皇后?都不敢说自己了解珍贵妃。
“那个?蠢货想来也不会发现?什么,而且她那张嘴一天到晚胡言乱语的,便是说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柳贵人?说着蹙了蹙眉,面上露出一丝郁闷来。
那日武常在上前来打招呼,她就?该转身就?跑,而不是跟她说那几句话。
柳雪是个?沉默性子,她那日算是破了功了。
“她还?是不肯用膳?”柳贵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问道。
“是,贵人?。”
宫女垂下?脑袋,说起旧主时,心底多少有些不落忍:“她如今重病缠身,想来也是因为病痛的缘故,所以才不能进的下饭食。”
“重病缠身?”柳贵人?嗤笑:“她倒是狠心,竟想饿死自己。”
“你去告诉她,若不想她母亲兄弟没了性命,必须得保住性命才好,我才没空留在宫里和那些蠢货周旋。”柳贵人?说着话,手却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
“咱们乾清宫那边的人?手可曾传了消息过?来?”
“暂且没有,最近边境战事胶着,陛下?已经许久未入后?宫了。”便是去了永寿宫也很少过?夜,便是过?夜了,也几乎未曾叫过?水,可见皇帝是真的劳累。
柳贵人?抿了抿嘴:“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得快些才行。
“继续盯着,一旦陛下?要出乾清宫便立即来报。”哪怕是去永寿宫,她也得去截胡才行。
“是,贵人?。”
阿沅还?不知晓有人?想来截胡,她这会儿正看着侍书?给两个?小儿子做肚兜。
侍书?手巧,这些年不仅学会了梳头化?妆,针线活儿也日渐精进,之?前给两个?小皇子做了两件小肚兜,加了点巧思在里?面,原来的小肚兜容易上翻,露出肚脐容易着凉,侍书?做的肚兜却不会,所以阿沅便叫她再做几件给两个?小皇子换洗。
这些日子账本子已经梳理完毕,阿沅也难得松快了下?来。
“再过?不就?又要到前往行宫避暑的时候了,只是今年战事吃紧,也不知道会不会去行宫。”
阿沅趴在美人?榻上,目光黏在侍书?手中地绷子上,听到金姑姑这样?说也没有回头,只是眉头却也蹙了起来:“若不去行宫的话,宫里?的冰可够用?”
“该是够用的,只是往年夏季都去行宫避暑,京城这边的冰便紧着寿康宫使用,今年若不去行宫,寿康宫那边……”寿康宫中住的都是太?上皇那些不受宠的妃嫔。
受宠的要么住在宁寿宫,譬如储太?嫔,要么跟随太?上皇久居赤水行宫,譬如甄太?妃,只有那些不受宠的太?妃才会住在寿康宫,由于?人?数众多,居住环境甚至不如东六宫集体宿舍。
往年阖宫的冰紧着寿康宫使用,哪怕人?再多也不觉着热,今年若不去行宫避暑……
阿沅坐直了身子:“寿康宫中的太?妃们身子骨如何?”
“都尚算康健。”
年纪最大的也有五十多了,却都挺康健没什么病症。
“那就?好。”阿沅松了口气,要是身体不好就?很容易熬不过?去,万一真在宫里?过?夏天,寿康宫里?却死了人?,无论对陛下?还?是对她,名声都不好听。
“虽说暂时还?没消息传来,但?咱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阿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行,干脆起身换了件衣裳,便带着金姑姑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水琮刚刚批改完奏折,打算休息一会儿便去永寿宫看望阿沅和两个?小儿子,最近战事繁忙,他?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下?午批改奏折时更是双目干涩刺痛,他?知晓自己这是疲累过?度的缘故。
所以他?急需去找自己的充电宝充个?电。
谁曾想,他?还?没休息好呢,充电宝就?来找他?了。
“过?来坐。”
不等阿沅屈膝行礼,水琮便拍拍身边的空位,叫阿沅过?来坐下?。
阿沅也不坚持,便径直走到水琮身边坐下?,见他?半闭着眼睛,眼下?泛着青黑,便往里?靠了几分,伸手为他?轻轻揉捏着额角。
她身上用的是能够叫人?凝神静气的香,并不浓郁,刚一靠近,水琮便顺势身子一歪,靠进了她的怀中。
阿沅被这么一压,直接动弹不了了。
她有些无奈地拍拍水琮的肩膀:“陛下?往下?挪一挪,臣妾给你揉揉头。”
水琮竟真的往下?蹭了蹭,将?头枕在了阿沅的腿上,让出了她的一双手来给他?揉头。
温软的指腹轻轻揉捏着胀痛的额角,水琮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声音也有些瓮声瓮气的:“爱妃无事不登三宝殿,轻易不会往朕的乾清宫来,今日特意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乾清宫是水琮寝殿,更是妃嫔侍寝居所。
这么些年,也就?永寿宫和坤宁宫得了皇帝的留宿,其它?妃嫔尽数被召来乾清宫侍寝,侍寝完了还?不能过?夜,得在一刻钟内穿上衣裳回去自己的寝殿。
所以阿沅很少会来乾清宫。
水琮也不强求,他?只当阿沅是吃醋了。
“倒也算不得要事,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个?章程,特意来请教陛下?。”
说着,阿沅便将?寿康宫老太?妃的事给说了。
水琮今年确实没有避暑的打算,玄清行宫虽然也能处理政事,但?到底不如皇宫内来的方便,战事复杂,几乎每隔两日就?有八百里?加急信件传来,若去了玄清行宫便很容易耽误事。
毕竟许多官员在行宫周围并没有庄子,不用开大朝会,很多事都是开小会解决,着实浪费时间。
之?前他?只想着宫内处理政务方便,倒是忘记考虑用冰的问题了。
“……臣妾想着,若当真不去行宫避暑了,咱们便趁着现?在天还?不算太?热,将?行宫的冰运到京城的冰窖来先?养着,省的到时候不够用了,再去行宫运冰,到时候天气炎热损耗更大。”
水琮立即点了头:“也好,此事当尽快解决。”
他?可不想自己留在宫里?过?个?夏天,反倒逼得老太?妃死了几个?。
“臣妾立即叫全禄去一趟内务府。”
说着便打算起身,结果刚一动弹就?被水琮给拉了回来:“叫长安去一趟便可,你继续给朕按头。”
他?确实累得头疼,而按头也确实有所缓解。
最重要的是,靠在阿沅身边,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就?会放松下?来,这是一种很舒服的状态,水琮很喜欢,所以不愿叫她这般骤然离去。
一直做隐形人?的长安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立即冒了出来,勤勤恳恳地去内务府传话去了。
有了长安这个?御前大总管传话,内务府干起活儿来就?更快了。
阿沅见他?将?事情给办了,便又重新开始为他?按头。
水琮被按的昏昏欲睡,恨不得晚膳都不用了,就?这样?枕着珍贵妃软软的大腿,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享受着她的按摩服务沉沉地睡过?去。
只是政务并不会让他?继续安逸下?去。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奏到了。
长安不在,是有福进来禀告的。
“你先?在里?面等着,朕去去就?来。”水琮听到有福的禀报,立即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丝毫不见刚才那疲累困倦的模样?,显然刚刚那短暂的小憩,已经让他?精神恢复了许多。
他?先?看了奏报,才立即宣召了几位大臣来议事。
阿沅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水琮回来,干脆随意拿了本书?,坐在靠门的小榻上,歪着身子仿佛在认真看书?,可实际上几位大人?一到,便竖起耳朵听前面的讨论声。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真真国国君重病缠身,已经命不久矣。”
“长公主夺权……太?子失踪……”
“顺王殿下?……京城勾结……一队匪徒已然逃窜到了凉县……”
阿沅手里?还?拿着书?,目光落在书?页上,思绪却已经跟着耳畔的声音飘了很远。
顺王率军攻打真真国,三日内连下?两城,最近几乎每日都有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可皇帝瞧着却并不很着急,可见顺王此番进攻是很顺当的,再加上军备粮草补给及时。
至于?那个?凉县,乃是一座军城。
早年是军屯,后?来随着家属流民人?口越聚集越多,便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县城,取名为凉县。
凉县不仅是一座县城,还?具备着军屯的作用,城墙外面是一望无垠的农田,里?面种植出来的粮食便是军队补给,此次攻打真真国,凉县多年的囤粮便是极其重要的军备物资。
为防止有人?弄虚作假,虚报产量,水琮甚至还?派了心腹前往凉州粮仓检查。
如今南安郡王的庶子邹文林便坐镇于?凉县。
这一队匪徒逃窜凉县,邹文林却未能及时抓捕,可见这一队绝非普通匪徒,很有可能是真真国内部的精锐,而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凉县粮仓。
不过?……真真国内部瞧着也很乱。
太?子失踪,长公主夺权,真真国国君还?重病缠身,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
如此看来,也怨不得顺王能如此攻入真真国,拿下?数城。
阿沅暗暗吐出一口气,手指攥了攥,心跳的有些厉害,这还?是她头一回真正的面对政事,这寥寥数语,当真叫人?听得心潮澎湃的厉害。
果然她还?是眼界不够。
她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不能再将?视线放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了。
“真真国自二十多年前皇室中人?死伤大半后?,便元气大伤……长公主怕重蹈当年覆辙……鲜卑边境异动频频,真真国腹背受敌。”
“……大单于?偏心幼子,长子心中不满……”
“内乱之?相已现?,不若以真真国为棋盘……”
老大人?们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阿沅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不敢冒头,只敢悄悄撩开珠帘看了一眼,才发现?水琮跟几个?老大人?头碰头地研究着桌案上得舆图,一个?个?紧闭着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前面气氛紧张,阿沅也跟着屏住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一片寂静,连剩下?的声音都消失了。
阿沅又撩开帘子偷看了一眼,才发现?早已空无一人?,水琮已经带着老大人?们去了乾清门,那边左右偏殿皆是军机处的办事场所,比这里?更方便谈论事务。
阿沅:“……”
皇帝都不在了,她还?留着做什么?
第85章 红楼85
她准备离开,却?被有福拦住了。
“娘娘,陛下都好些日子没能睡个好觉了,您就疼疼陛下吧。”有福笑的谄媚。
虽这般说着示弱的话,但?阿沅知晓,这是水琮不叫她回永寿宫,打算今晚上叫她留宿在乾清宫,不过看那八百里加急的架势……今晚上还回的来么?
她还打算和皇帝聊一聊‘变了个人?’的柳贵人?呢!
因为涉及到后?宫阴私,阿沅本想留在帐子里两个人?悄悄谈,结果现在……这事儿闹的。
行吧。
阿沅扶着金姑姑的胳膊回了寝殿。
等坐定后?,金姑姑又忙着叫人?回去取寝衣与明日晨起要?换的衣裳,自家娘娘显然是要?在乾清宫留宿的,可不是那些侍寝完还要?被送回去的小主们。
水琮回来的很晚,阿沅作息时间一向稳定。
所以当他回来时她已经靠在榻上昏昏欲睡了,金姑姑手里拿着薄毯,正小心翼翼地想要?给自家主子盖上,结果就看见?大步走进来的皇帝。
“陛下。”金姑姑立即给水琮行了个礼。
“起吧,你?家主子睡了?”水琮走到小榻旁边,先伸手摸了摸那露在外面的胳膊,有些凉,显然已经在这边坐了许久了,不由蹙起眉:“虽说天气见?暖,夜里也是寒凉,该早些叫她上床上休息才是。”
“陛下恕罪。”金姑姑又跪下了。
没服侍好主子,她确实该请罪。
阿沅又不是死?人?,水琮进来的死?动静那么大,说话声?音又没收敛,她本就半梦半醒的状态,刚才没睁眼完全是在压抑睡意,这会?儿听见?水琮都开始训斥人?了,赶忙睁开了眼。
“陛下回来了?”声?音里还有带着睡意的沙哑。
“嗯。”
水琮拿过金姑姑手上的毯子,张开后?一把将她包在了其中,然后?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起来,径直进了帐子里,将她放在了龙床上。
阿沅:“……”
突然间男友力这么强的么?
水琮见?她懵懵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朕去沐浴,爱妃困了便先睡吧。”
阿沅小憩了片刻,这会?儿困劲儿已经过了,再加上心里存了事,便裹着毯子坐在床沿静静地等着,水琮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身上还带着水汽,往旁边一坐,就感觉有一股热浪袭来。
水琮累了一天,这会?儿也没精力再做什么运动,便知抱着阿沅躺在龙床上,埋首在她的肩窝,嗅着她身上的清香,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香味,水琮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阿沅翻了个身,面对着水琮,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陛下最近很累吧。”
“边关事紧,战事胶着,累才是常态。”
他是皇帝,虽不会?上战场,但?日日夜夜的担忧,还是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倒是你?,最近瞧着也消瘦了不少。”水琮捋着阿沅蓬松柔软的头发,这么多年来,他依旧迷恋这个手感:“可是有人?不老实?”
水琮口中的这个‘有人?’特指东六宫。
坤宁宫自年初起便一直不冒头,就连请安都给免了,理由都是现成的,皇后?病了。
“倒也不是不老实,只是臣妾得知了一件事,如今也正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呢。”
阿沅蹙起眉,似乎很有些为难。
水琮‘嗯?’了一声?,翻身将她揽进怀中叹了口气。
阿沅也不卖关子,直接往上窜了窜,贴到水琮耳畔小声?告知武常在说的那件事,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水琮骤然睁开眼睛:“此话当真?”
“臣妾还未求证,但?武常在一口咬定那人?绝非柳贵人?,只是柳贵人?在后?宫之?中向来不冒尖儿,如今臣妾甚至都想不起来她的面容是何种模样……”
想不起来柳贵人?的长相?,自然也就分辨不出柳贵人?是真是假了。
既然敢做出李代桃僵之?事,就证明二人?长相?十分相?似。
水琮则是没说话,他其实也想不起来柳贵人?的长相?了,后?宫妃嫔众多,但?他召幸的却?不多,尤其勋贵出身的几个贵人?,他更?是不喜她们侍寝,柳贵人?性情木讷……
水琮僵着一张脸。
哪怕再累也睡不着了,他坐起身来,询问?阿沅:“彤史皇后?也送去永寿宫了么?”
阿沅迟疑地点点头。
彤史确实送去了永寿宫,只是她从来没翻开来看过。
她对水琮一个月睡几次后妃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再加上后?宫不可能有人?怀孕,她连查彤史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彤史现在还扔在永寿宫正殿东暖阁的柜子里睡觉呢。
水琮吸了口气:“派人去取来。”
很快,彤史被从永寿宫请到了乾清宫。
一般彤史会?保存一年左右,主要?作用用来查询侍寝日期,推算怀孕时间以及皇子的预产期,其它便没什么用,就连皇帝的起居注都用不上彤史这东西。
所以这会?儿被请过来的彤史只有薄薄的两本。
帝妃二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头靠头的翻彤史,这在各个朝代的后?宫里都是很炸裂的存在,只不过这两本彤史也着实薄了点,毕竟水琮后?宫三十多个妃嫔呢。
两本飞速翻完,并没有柳贵人?的侍寝记录。
可见?这柳贵人?很不得宠,至少这一年半以来没被召寝过。
倒是阿沅发现水琮招寝的对象很随意,除了她这个固定客户外,竟没有一个特别?受宠的妃嫔,若非她知晓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筹谋而来,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自己是水琮真爱了。
“之?前的呢?”
“如今都在敬事房中封档。”阿沅不由蹙了蹙眉,开了封档取彤史的话,这事儿可就瞒不住了,但?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可要?现在就取来?”
水琮摇摇头:“不用。”
封档的彤史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不然得话什么流言蜚语都有可能传出来。
一年半都没被召请过,他能记得住她的脸才叫奇怪呢。
随手将彤史扔到旁边。
“明日叫武常在去永寿宫,朕亲自审问?她。”
无论?柳贵人?是否换了个人?,水琮都不欲将此事闹大,若是换了,那便是后?宫丑闻,若是没换,那便是武常在造谣……水琮烦躁地挠头:“这后?宫当真无一日安宁。”
阿沅叹息。
后?宫女子荣辱皆系于一人?之?身,不争便是死?。
翻完了彤史,心里存了事,按理说晚上该睡不着的,可不知为何,水琮躺下后?不久就弥漫了困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又是一夜好眠,第?二天水琮跟吸饱了精气的妖精似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换上龙袍便精神抖擞地上朝去了。
而昨天熬到天黑才回去的老大人?们则顶着眼下青黑站在朝堂上面,看着上面精神抖擞的帝王,心底不由感叹一句,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精力就是好。
阿沅醒来后?便回了永寿宫,算着时间,快到下朝的时候便派人?去永和宫将武常在给请了过来。
武常在起初还有些茫然,等在永寿宫中看见?穿着龙袍的皇帝时,便知道?是昨天自己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当即便双膝一软跪下了。
她本就不受宠,不过是运气好才得了二公主。
“将柳贵人?之?事再详细说一遍吧。”
武常在不敢隐瞒,比昨天还要?详细的将如何发现柳贵人?换了个人?的事给叙述了一遍:“……当时婢妾便看见?柳贵人?的眼神不对,便装傻糊弄过去了,婢妾性子不好,跟宫里其他人?总是闹矛盾,许也是因此,柳贵人?才没能怀疑婢妾,只是柳贵人?不知晓的是,婢妾自从生了二公主后?便一直不得宠,内务府逢高踩低送来的东西都缺斤少两的,要?么就是陈年的旧东西,柳贵人?出身国?公府,身份尊贵,指缝里漏点儿都够婢妾吃个肚儿圆的,这才偷偷巴结上了。”
说着,她还讨好地笑了两声?:“婢妾这脾气贵妃娘娘该是知晓的,刚有孕那会?儿,婢妾就曾想巴结过娘娘,奈何娘娘不喜这些事,没能巴结上。”
阿沅:“……”
这还是头一个将后?宫妃嫔勾连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呢。
“婢妾与柳贵人?来往并不密切,只偶尔因为二公主交谈几句。”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又说错了话,武常在赶忙找补两句:“但?婢妾就是能认出两个柳贵人?的不同来。”
水琮一直没说话,只闭上眼睛沉思着。
武常在看看皇帝又看看贵妃,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只安安静静地跪着,她心思浅薄,想的没那么深远,只将此事当做后?宫阴私看来。
可实际上,此事的严重程度堪比谋反。
防卫周密的后?宫竟被人?偷偷将妃嫔给换了,这古往今来那么多后?宫,可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可见?后?宫守备松散,今日只换了妃嫔,若明日进来几个刺客呢?
这宫里的主子们,该如何保障己身的安全。
而且悄无声?息换了妃嫔。
水琮不得不怀疑这柳贵人?是想要?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想到这里,他的怒气就无法遮掩,立即喊来长安,叫人?悄无声?息地围了景仁宫。
其它的暂且不管,只先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柳贵人?先给缉拿了。
景仁宫的柳贵人?刚得知昨天夜里珍贵妃是在乾清宫过的夜,正在房间里摔东西发火呢,就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踹了开来。
她还未来得及斥责,便已经被人?捂住嘴巴给带了下去。
而她宫里伺候的这些宫女太监们,也全都一起被带走了。
不仅如此,人?全都带走后?,乾清宫大姑姑便带着人?前来搜宫,最后?竟从帐子后?的一个木柜子里找到了已经气若游丝的柳雪。
她已经被关了许久,整个人?看起来骨瘦如柴,原来她早已病入膏肓了。
第86章 红楼86
‘柳贵人’被捂着嘴悄无?声息地?带走,柳雪也被两个嬷嬷架着离去。
一行人来的匆忙,走的迅速,东配殿的大门?重新关上,门?外更是站了好几个小太?监守着,又等了许久,其它紧闭的宫门?才缓缓打开,一个个打探消息的小宫人不约而同地?伸出了脑袋。
她们都?是被自家主子派出来打探消息的。
只是看着东偏殿那肃杀的气氛,那腿就怎么都?跨不出门?槛,尤其隔壁的门?也开了,最终大家伙儿也只是相?视尴尬一笑,然后又默默缩回了脑袋。
至于打探消息?
自家主子也不是多得宠的主子,她们的小命虽然不值钱但也很重要,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柳贵人’死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从景仁宫东偏殿被带出来后,‘柳贵人’就被带去了慎刑司,紫弍嬷嬷接到紫衣嬷嬷的通风报信后,便早早的派人喊来了太?医。
‘柳贵人’被放平躺在了一张薄薄的模板上,双臂和双腿皆被铁环扣住,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固定?着,嘴里还塞着一团酸臭酸臭的布团子,惹的‘柳贵人’一阵一阵的干呕。
紫弍嬷嬷看着她因为干呕而眼角含泪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心软。
“汪太?医,麻烦你了。”
她对着旁边拎着药箱的年轻太?医微微颔首。
汪太?医连连点头?,心中却暗暗叫苦,他去年才考入太?医院,一直以来都?是坐冷板凳的,主要负责给?一些不受宠的小答应们请平安脉,素来牵扯不到这些后宫阴私里去。
可谁曾想,就在这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只因是他当值,便被喊来了慎刑司。
眼前这个女子满头?珠翠,衣衫华丽,显然并非普通妃嫔,如今却被捆在了慎刑司,他还要给?她把脉……莫名被牵涉到一桩后宫阴私的小汪太?医冷着一张脸,背脊已经湿透了。
汪太?医蹲下,手指落在‘柳贵人’的手腕上。
‘柳贵人’突然意识到他们想做什么,心中骇然,立即疯狂挣扎了起来。
“压住她。”
随着紫弍嬷嬷一声冷酷的命令,两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瞬间扑到了‘柳贵人’身?上,将她压得动都?动不了,尤其一个老嬷嬷的手肘还狠狠地?压在了她的小腹上。
‘柳贵人’哀鸣一声,眼角瞬间渗出眼泪来。
汪太?医虽然年轻,但能考进太?医院那是肯定?有真才实学的,手指一搭脉,不稍片刻便立即收回了手。
“如何?”紫弍嬷嬷询问。
汪太?医心如擂鼓,咽了咽唾沫,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这位小主已经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
虽不知后宫小主们的侍寝情况,但就看这位小主能被押来慎刑司,就可见这位不是个受宠的,如今这位不受宠的小主竟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嘶……
小汪太?医看着面无?异色,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措辞写遗书了。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病症?”紫弍嬷嬷面无?异色,语气依旧平和淡然。
汪太?医额头?已经渗出冷汗来,却还是摇头?:“小主身?子康健,并无?其他病症。”
“既如此,汪太?医便先请去隔壁安坐,关于慎刑司中事,还请汪太?医莫要与他人言。”紫弍嬷嬷对着身?后的门?伸出手,做出个邀请的姿态来。
汪太?医忙不迭地?拎着药箱就跑了。
瓜虽然好吃,但也得有命吃,可怜他小汪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结果宠妃没能攀上,还被带来慎刑司做这些脏活儿,若是他这一次有命活着出去,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研究医术吧。
宠妃?他不cue~
汪太?医走后,紫弍嬷嬷重新回到‘柳贵人’身?边,她摊开手里的针包,声音阴森:“小主莫要乱动,奴婢的医术不大好,如今要为小主落掉腹中孽种,若您挣扎的过了,一不小心扎错了穴位,可就不好了。”
说着从针包中抽出一根超粗的针。
‘柳贵人’的目光瞬间凝在了那根针上。
她瞪大了双眼,疯狂地?摇头?,想要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可双手被捆着,怎么都?没办法?阻挡紫弍嬷嬷的动作。
只见那个老嬷嬷抓住那根针,对着她的腹部高高地?举起手,然后猛然下落。
“唔——”
又一声哀鸣,泪珠儿不住地?落下。
“啧,扎歪了。”
紫弍嬷嬷满是遗憾的声音响起,只见那本该扎在小腹上得针扎在了大腿上,红色已然将裙摆染红:“年纪大了,准头?不好了,蕊儿,去跟汪太?医要一瓶止血药来,可别叫人死了。”
“是,嬷嬷。”蕊儿粗声粗气地应道。
‘柳贵人’疼得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恐惧,她不明白,自己暴露了难道不该提审她么?可自从她进了慎刑司,眼前的嬷嬷竟连一个问题都?没问她,只是单纯的折磨她,难道对她口中的情报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么?
还是说,这些人压根没发现不对劲,只是单纯发现她没侍寝就怀了身?孕,以为她秽乱后宫,只是想单纯落掉她腹中的孩子,要了她的性命。
‘柳贵人’心中不由有了希望。
她死不足惜,只要其他人手没有被发现就好。
紫弍嬷嬷见她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有些嫌弃的拿起旁边的脏帕子为她擦了擦,到底叹了口气,‘好心好意’劝慰一句:“柳贵人,为了腹中孩子还是赶紧交代吧,不然得话,下一次这一针可就不会扎歪了。”
“慎刑司中折磨人的刑拘共有三十六种,如今只是小试牛刀,连正经刑罚都?算不上,若贵人依旧冥顽不灵,想来很快奴婢就能大展身?手了。”
“您与柳贵人容颜如此相?似,想来同样出身?理国公府,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柳家上下老小百余口人着想。”
‘柳贵人’闭上眼睛,俨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紫弍嬷嬷叹了口气,挥挥手。
既然这般,那便将三十六种刑罚全?都?尝试个便吧。
“为汪太?医上茶水与点心,请他今日便留在慎刑司中,看护柳贵人的身?子。”
千万莫叫她死了。
“是。”蕊儿又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
只躺着的‘柳贵人’露出惊恐的神?色来,这什么人间恶魔,死都?不让人死!
紫弍嬷嬷‘哼’了一声,端坐不动如山,隔壁刑房不一会儿传来痛苦的哀嚎声,‘柳贵人’身?子一僵,那声音太?熟悉了,正是她的贴身?宫女。
另一边,赵太?医收回搭脉的手,叹了口气,回头?对着水琮与阿沅摇摇头?:“柳贵人五内衰竭,已经无?力回天了。”
“五内衰竭?”
阿沅蹙眉,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水琮:“臣妾记得,当年柳贵人入宫时身?体?是极好的,怎的短短数年之间就五内衰竭了呢?”
水琮也脸色凝重。
这会儿柳雪脸色惨白的处于昏迷状态,他吩咐道:“想办法?让她醒过来。”
当初民间大选后妃嫔入宫,甄太?妃为防止后宫子嗣出生,假借关怀后宫妃嫔身?体?提出三日一次平安脉,从那以后,每一个妃嫔的脉案都?会记录在案。
所以柳雪的脉案自然也有。
很快,太?医院那边就送来了景仁宫所有妃嫔的脉案。
柳雪的脉案很清晰,刚入宫的时候身?体?康健,身?体?变差是在入宫后一个多月,那时候她困倦,小腹胀痛,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孕了。
那段时间,她私下里曾宣过好多次太?医,只是怎么把脉都?不是喜脉。
后来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秋晚因偷窃被送去慎刑司后,柳雪身?体?的恶化也停止了,后来的小半年甚至有恢复的迹象,五内再?次开始恶化衰竭则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看完了脉案,阿沅抿了抿唇:“想来……之前柳贵人身?体?恶化便是因着这个秋晚了。”
“秋晚……”阿沅蹙眉:“只不知这宫女是内务府分配的,还是柳贵人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丫鬟?”
当初这几个贵人因是勋贵出身?,得了个可以从家中带贴身?丫鬟的恩典,不仅柳雪身?边的秋晚,其它几个贵人身?边也有从小伺候她们的贴身?丫鬟。
按理说,这样的人该是最忠心的才对。
毕竟这些人皆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里,这个秋晚有什么理由对柳雪下手呢?
除非……
“是理国公府要对柳贵人下手。”
只有理国公府下了命令,秋晚才会彻底背叛。
至于为什么?
帝妃二?人想不通,便也就不想了,只看着赵太?医为柳雪施针,等待着她醒过来,他们相?信,柳雪醒来后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答案。
柳雪的身?体?太?差了,本就五内衰竭,又多日未曾好好用?膳,赵太?医先是施针护住心脉,又叫人熬了提神?滋补的汤药给?她灌了下去,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人才幽幽转醒了。
待看见自己醒来看见的不是漆黑一片,而是素色的帐子后,柳雪的身?子猛然一颤,再?然后便是睁大了双眼。
“醒了醒了。”
阿沅见柳雪醒了,很有些高兴地?拉住了水琮的袖子。
柳雪张了张嘴,多日未曾说话,嗓子干哑难受的厉害,好在刚刚喝了补汤,这会儿虽是满嘴苦涩,嗓子眼却不是那种干涸的感觉。
“这是……”
“既然醒了,能吊住多久的命?”
并没有人理会柳雪的疑惑,水琮径直询问赵太?医。
“陛下放心,臣的金针刺穴,激发柳贵人体?内生机,只要不拔针便不会死。”拔了针后就说不定?了。
水琮垂眸,手一挥:“带下去审问。”
既然不会死,那边审。
作为被换了身?份的‘苦主’,水琮没有丝毫的同情,这柳雪自进宫起便一直低调行事,举止丝毫不似入宫争宠的妃嫔,反而是一心避宠,可见她早有预谋,说不得此次更换身?份她也是早就知道的。
两个精奇嬷嬷得了令,很快架着柳雪走了。
赵太?医拎着药箱,屁颠屁颠地?跟着后头?跑,一边跑还一边叮嘱着:“小心点儿,别把金针弄歪了。”
两个‘柳贵人’都?被带下去审讯。
长安和有福则忙着筛查宫内侍卫和太?监,金姑姑则去坤宁宫求见了皇后,求了皇后身?边的紫珊姑姑一起筛查起了宫里所有的宫女。
皇后自从宫权被夺,便一直避居在坤宁宫。
她如今双眼双耳都?很闭塞,前朝后宫的大小事务一概不知,若非金姑姑找上门?去,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今正在与真真国打仗。
金姑姑带着紫珊姑姑离去后,牛继芳便去了佛堂。
跪在蒲团之上,她仰头?看着相?貌端庄威严的佛像,眼圈骤然红了。
父亲没了,镇国公府为了保命而散去了大半资产,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维持体?面,如今……如今理国公府又发生了妃嫔李代桃僵,混淆皇室血脉之事,想来理国公府的下场也不会比镇国公府好多少。
等理国公府事了,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是齐国公府?还是治国公府?
左不过是这些送了女儿入宫的人家罢了。
“这后宫哪里是博富贵的地?儿,这里是龙潭虎穴啊。”
牛继芳落泪,不由羡慕起了宁荣二?府还有缮国公府来,这几家要么太?废物,皇帝连收拾的想法?都?没有,要么就是运气好,石家这一代并无?年岁正好的女儿入宫。
前朝事忙,水琮只留了一个多时辰就回了乾清宫批折子。
因为事发突然,景仁宫被围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且前因后果无?人知晓,这件事只在景仁宫中流传,还未传到其它宫室去。
也正因为皇后当初一道懿旨,这些小主们不得主位允许,连窜门?都?不行,也最大限度地?得以保密。
柳雪的嘴没‘柳贵人’硬,甚至没上刑,就全?招了。
亦或者说,她压根没想过要隐瞒。
‘柳贵人’依旧咬牙坚持,可她的贴身?宫女却受不住折磨,将自己知道的全?招了,‘柳贵人’一心想要保住的秘密也尽数招供。
到了下午,夕阳落山之时,两份口供就已经放在了御案之上。
水琮没急着看,而是十分认真的将剩下的折子批完了才拿起了口供。
‘柳贵人’的口供很薄,显然,一直到最后都?不肯开口,但得知她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水琮便有种尘埃落定?之感,竟真有人想要混淆皇室血脉。
如今‘柳贵人’四肢已断,孩子已经落胎,只吊着一口气,等着下一步命令。
而‘柳贵人’的宫女口供便多了许多,她供出她们都?是理国公府早些年送入宫内的暗手,目的就是为了护住自家主子,帮助她得宠怀孕,生下皇子,只是她们没想到,她们培养了十几年的宠妃预备役柳萱竟在陛下宣召入宫前三个月与人暗中有了私情,破了女儿身?。
理国公府无?法?,只得匆匆忙忙将她许配出去,用?家中不得宠的二?房嫡女柳雪顶上名额入了宫。
理国公府的二?房本是庶出,自小不得主母看重,成年后不许出仕,只在家中管一些杂事,说是二?老爷,可实际上干的活儿却和普通管家差不多,为了叫柳雪听话,理国公府便用?二?老爷一家子威胁柳雪。
柳雪胆小,入宫后便谨慎度日,并不受宠,理国公府很是不满,恰好柳萱伤情回了家,柳家便想着叫柳雪病重,理国公将柳萱送进宫中侍疾,顺带着引诱皇帝,从而达到留在宫中的目的,可谁曾想甄太?妃乱拳打死老师傅,一个平安脉把理国公府的安排全?部打乱了。
三日请一次平安脉。
甄太?妃本想着皇帝雨露均沾,她拿到脉案,一旦哪个妃嫔有了身?孕,便趁她们不自知的时候想办法?流掉,只需十年无?子女降生,大臣们定?会逼迫水琮立水溶为皇太?弟。
只是甄太?妃怎么也没想到,水琮与他的父皇并不相?似,他宠幸了林贵人,便再?没宠幸过其他秀女。
不仅独宠于她,还派遣了心腹太?医为她调理身?子,当时还是林贵人的珍贵妃也很争气,很快便有了身?孕,还好运气的怀了双胞胎。
甄太?妃想要下手却无?从入手。
而柳雪身?体?变差的原因也被查了出来,带进宫的贴身?丫鬟秋晚也被查了出来,以偷盗名义送去了慎刑司。
没了入宫的希望,柳萱再?次回了夫家,直到两个月前,柳萱突然回来提出一个大胆的主意,那便是在她有身?孕后入宫李代桃僵。
反正她和柳雪有五分相?似,只需妆容上再?做些文章,定?然无?人能够发现。
于是柳雪两个月前再?次身?体?恶化,而柳萱在确定?自己有了二?十日左右的身?孕后便偷偷入了宫,将柳雪藏在了柜子里,自己则是顶替了柳雪的身?份,成了‘柳贵人’。
只是‘柳贵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会被武常在识破。
武常在虽然蠢,却是真的莽。
她在几乎没有任何求证的情况下就直接一状告到了珍贵妃面前。
偏偏珍贵妃也很莽,就这么直接告诉了皇帝,于是她们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暴露了。
水琮:“……”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理国公府是将他当成傻子么?
还是觉得只要柳萱入了宫,他就一定?会宠爱她?
水琮放下这份口供,又拿起柳雪的口供,这一次他是真的变了脸色,口供很简短,却字字珠玑。
柳萱的姘头?是真真国人。
柳萱腹中孩子的父亲是真真国那个失踪的太?子。
柳雪的父母兄弟在去给?外祖拜年的路上,被山上的巨石砸中了马车,一家四口,无?人生还。
第87章 红楼87
真真国啊……
水琮放下口供,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目光幽深地看向?窗外。
乾清宫的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中?间并?无草木,只有两个防火用的太平缸,看起?来浩瀚且孤寂,水琮背着手,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广场,又看向?广场尽头的乾清门。
那边窗户敞开着,里?面偶有人影绰绰。
理国公府的计谋十分简陋,处处透露着一种想要将他这?个帝王,将这?个皇宫大内玩弄股掌之间的气?魄,偏偏做出的事却又那样错漏百出。
不,也不能算是错漏百出。
若非武常在突然告密,说不得他还真不会发现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妃嫔突然换了个人,若是他真如那宫女所言,宠幸了那个‘柳贵人’,她再与太医院的太医勾结筹谋,这?混淆血脉之事俨然便会成功。
只是……
这?真真国太子是否有些太理所当然了?
他有龙凤呈祥的皇长子,更?有同胞双生的两个皇子,便是‘柳贵人’这?一胎真能生出个皇子来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会放弃优秀的皇长子不培养,而去亲近幼子?
多少有些想当然。
李代桃僵,混淆血脉,守备松散……按理说他该极其愤怒才是,只是,当看见柳贵人案件与真真国扯上关系的时候,他心底那股子愤怒瞬间就没了。
剩下的只有荒谬,还有可笑。
又是真真国……自从当年那个公主?入了后宫,皇室似乎就和真真国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明明只是个蕞尔小国,却将两代帝王搞得这?么狼狈。
想到前?朝还有一些混账东西不同意攻伐真真国,水琮就恨不得将这?些口供塞进他们?脑子里?去。
只是到底是丑闻。
水琮先将此桩丑闻给掩下,只通敌卖国的罪名,就足够惩办理国公府了,一连几道圣旨下发,原本热闹的京城瞬间变得风声鹤唳了起?来,理国公府一夕之间被抄了家,无论男女,主?子奴才尽数被收押了。
本以为家出门的女儿不会受到波及,谁曾想,往上数三代的外嫁女尽数被抓捕,包括她们?身?边贴身?伺候的,也尽数被拘捕归案。
纵然如此,理国公府的三房男丁与四?房男丁也尽数失踪了。
水琮并?不意外。
既然理国公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来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藏起?两房的男丁实属正常。
抓捕便是,不过一群纨绔废物,便是真去了真真国,难不成还想肖想高位么?
自从太上皇逐渐放权,他这?个皇帝对勋贵倚重越来越小,理国公府除了大房一家尚且有点儿实权,其它几房尽数未曾举业,往常在京中?也多是纨绔名声。
谁曾想,这?理国公府竟有这?么大的志向?,竟会通敌卖国,想要改朝换代。
京城那么多勋贵,只不知除了理国公府,还有多少人家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一夜水琮没有睡,就站在乾清宫寝殿的窗口,目光深沉地看着空旷的院落,心中?思绪万千,任由身?后的长安与有福急的团团转。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长安背着一个包袱,骑着快马来到了城门口,一言不发地出示了令牌,守城官一见,立刻招呼人将城门打开一人一马能通过的缝隙。
长安将令牌收好,骑着马从那缝隙中?快速穿过,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一边骑马一边背脊冒汗。
他觉得自己这?一去说不定小命即将不保,但他也心疼陛下,圣人当年造下的孽果,全叫陛下给背了,若非珍贵妃娘娘是个有福的,为陛下生下了几个小皇子,说不定陛下如今膝下还空着呢。
莫说陛下了,便是他长安都觉得东六宫的妃嫔们?不争气?,这?么多年了,三十多人竟只生了三个公主?。
一路疾驰到了赤水行宫。
长安手持令牌,一路毫无阻碍地见到了太上皇。
太上皇年老觉少,天没亮就起?了身?,长安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书房看书了,哪怕如今半边身?子没了知觉,脾气?也诡谲多变,但这?么多年的苦读习惯,太上皇依旧没有改变。
“长安?”这?名字在太上皇脑海中?滚了滚。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水琮身?边那个长相讨喜的小太监,看看天色,此时也不过刚刚天亮,从京城到行宫,便是快马疾驰,也需两个时辰,看来是定有急事,否则不会来的这?么匆忙。
太上皇虽避居赤水行宫,消息却不滞后。
他知晓,因为玉石案的缘故,他的皇帝儿子恨毒了真真国,如今坐稳了皇位,又连续数年无天灾,不仅粮食丰收,税收也节节攀高,如今兵强马壮,水琮便忍不住对真真国发兵了。
他其实不太同意此事,但如今的皇帝是水琮,他的意见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现在……
难不成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
太上皇精神一振,立即开了口:“叫他进来吧。”
很?快长安接到通传,背着小包袱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跪下了:“奴婢叩见圣人。”
“你这?般着急过来,可是宫里?出了事?”
“回圣人,奴婢是为陛下送信来的。”说着,便将背上的小包袱给解了下来,在地上平摊开来,取出一方?小木匣,打开盖子从中?取出一摞纸张来,然后对着旁边的小太监点点头。
小太监赶忙上前?将这?一摞纸检查了一遍,确定无疑后便双手捧着送到了太上皇跟前?。
这?些纸张上面,自然是理国公府以及宫中?柳贵人一脉的口供,水琮要长安走这?一趟没别的目的,就想要太上皇亲眼看看,当年他的一次冲动?,到底带来了多少麻烦,造了多少孽。
太上皇看着这?厚厚的一摞没说话,只拿起?一张细细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越阴沉。
“砰——”
突然,太上皇手一挥,桌面上刚沏的茶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真真国——
太上皇无声呐喊。
他猛然抬手捂住胸口,剧烈的绞痛让他的身?子瞬间轻颤了起?来。
“圣人,圣人……”长安一看不好,赶忙连滚带爬地爬上台阶,扶着御案就站起?来不停地为太上皇顺着胸口,就连旁边伺候的小太监都慢了一步。
太上皇不爱用贴身?太监,可小太监又惧怕太上皇威势,向?来伺候的战战兢兢。
长安到底习惯了伺候在水琮身?侧,最?是关注上位的变化,此时处理起?来也更?为迅速,当机立断地吩咐下去:“快去请太医。”一个小太监飞速往偏殿的方?向?跑去,因顾着太上皇的身?子,太医都在偏殿候着,就怕太上皇有个不测,耽搁了诊治时间。
说话的功夫,长安已经背着太上皇去了旁边的软榻。
至于那一份口供则被长安手脚麻利地放回了匣子里?,重新扎好了小包袱背在背上,这?些东西决不能给旁人看见了,否则皇家颜面无存。
太医很?快就到了,经过一番抢救,太上皇的心绞痛有所缓解。
只是年岁大了,痛了这?么一场身?子便更?加虚弱了几分,这?会儿靠在靠枕上,醒来后第一时间便看向?长安,见他身?上又背上了小包袱,神情微松。
再想到刚刚长安那迅速的反应。
夸赞道:“你是个好的。”
得了太上皇一句夸奖,长安赶忙跪地磕头谢恩。
“那些东西再给拿给朕看看。”太上皇用了药,头上还扎着金针,心思却已经又放在了那堆口供上面。
长安却有些不敢了,赶忙劝道:“奴婢这?几日都会留在行宫,圣人什?么时候想看都行,只望圣人龙体为重。”
“拿来——”
太上皇又是一声吩咐,只是语气?愈重,俨然到了发作边缘。
长安见他又要动?怒,虽说心肝颤颤却还是将东西拿了出来,双手奉给了太上皇。
好在太上皇早有了心理准备,再看虽然也生气?,但依然不似刚刚那般冲击大,一直到看完了,他才往后一靠,靠在了软枕之上,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明白皇帝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才愈发情绪翻涌。
他将长安喊来了床榻前?,摒退了左右,开始询问这?些时日宫中?的情况,从怎样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又是如何处理此事的,尽数问了个便。
当得知是因为武常在‘莽’而告状,珍贵妃又‘莽’而告状,两重‘莽’之下,竟歪打正着破了局。
“……陛下瞧着虽未曾动?怒,却也是雷霆手段,如今理国公府只三四?两房的男丁早早逃去,剩下的无论是族中?子女,还是外嫁女儿,皆已收押。”
至于收押的下场是什?么,以前?或许是流放,但这?一家……怕是要满门抄斩了。
这?是动?了真怒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旁的皇子自小由各自母妃抚养长大,便是母妃早亡,他也会为他们?寻好养母乳娘,一应用度自有她们?来操持,只因那时候他是皇帝,天下万民等着他去管理,还有无数的政务等着他去处理,唯有这?个儿子……是他亲手带大的。
虽说长大后与父争权叫他很?是不满,但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废了他换人当皇帝,他年幼登基,由他亲自抱在膝头教养长大,他的心性,他的性情,他可谓了如指掌。
若他暴跳如雷,那份怒便有些过于浅薄,唯有像此次这?般不动?声色,才是真正入了心。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真真国这?一仗的结局,唯有真真国灭,方?能止他心头之恨。
“他长大了……”
许久之后,太上皇语气?怅惋地感叹一句。
当年抱在膝头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个真正的皇帝了,他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本该是天下最?亲密的父子,如今却到了难得一见的程度。
皇帝心中?怨他,所以在得知真相后,才会派人到行宫来告知他,就为了叫他伤情,若说这?辈子有何对不住这?个儿子。
便只有‘温氏’之事了。
他那时候鸳鸯失伴,正是心伤,骤然看见一个与亡妻容颜相似的女子,到底耐不住心底欲念动?了手,后来有了甄妃,为防皇室丑闻散播民间,他也只能同下狠手,倒是连累了不少人。
“你回去吧。”
太上皇不想长安在赤水行宫久留,这?是皇帝的内侍,他不愿与他再起?龃龉。
长安逃过一劫,里?衣都湿透了,这?会儿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如蒙大赦,正是因为知晓那堆口供中?说了些什?么,他才一直觉得,此行必死无疑。
谁曾想太上皇虽然动?怒,却未曾迁怒。
谁不赞叹一声运道好呢?
有了特赦长安也不管天色如何,午膳可曾用,便直直往西北角的马厮走去,他早晨骑着的马在那边有人精心伺候着,他着急回去,自然没人早早的将马牵到门口去,只能他自己去马厮牵马。
却不想走到半路时,却被两个宫女给拦住了去路。
“求公公救命。”
前?面那个女子见到长安就跪下哭诉了起?来。
长安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蹙眉斥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宫内哭嚎?”
宫内便是娘娘受了委屈都要埋进枕头里?偷偷哭,这?普通宫人哪有哭的资格?更?别说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哭诉。
宫女瞬间收了声,却还是小声抽噎,只是那帕子擦眼泪擦的很?快。
长安再一看,这?宫女穿的竟还是女官的衣裙。
能做到女官的宫女,又岂会做出当中?哭哭啼啼之事?
长安只觉得蹊跷非常。
“公公容禀,奴婢乃是凤藻宫的女史贾氏,乃是年前?小选进宫的女官,奴婢虽在凤藻宫藏书楼当差,却被太妃娘娘唤去折辱,日日非打即骂,奴婢实在受不住了,才向?公公求救。”
说着,又小声抽噎了起?来,她身?后的晴儿也跟着哭。
谁能想到呢,那甄太妃娘娘面若观音却心似毒蝎,说是将姑娘喊过去手把手地教导如何侍奉陛下,关上门来却又是泡冷水,又是用针扎,偏扎的都是后腰,大腿内侧等地儿,叫她想要找太医治病都不行。
只是贾元春到底有本事,这?几个月也拉拢了几个人手,承诺当了妃嫔后会想办法?将他们?从行宫调入宫中?后,这?些人也帮着她盯人了。
狗有狗道鼠有鼠道。
长安的到来虽不声势浩大,却也未曾避开人,这?才叫贾元春抓住了机会在这?里?等候着。
至于为何知晓长安会去马厮,便也只能靠赌了。
现在看来她是赌赢了。
贾元春有心卖惨,奈何长安不吃这?一套:“竟敢攀扯太妃娘娘,来人……”
话没说完,贾元春便膝行几步,快速说道:“奴婢有一事要跟陛下禀告,这?事乃是关乎于国之根本的大事。”
若是以前?贾元春说这?话,长安高低要将这?女官拉下去打个五十大板。
但是想到前?几日刚‘莽’出了理国公府大案的武常在。
长安看向?贾元春的眼神瞬间变了。
第88章 红楼88
“你且先说?来听听?”长安提起了心?,面上却是?强壮镇定。
贾元春却是?摇摇头?:“非是?奴婢不肯告知公公,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公公禀告陛下。”说?着她又?捏着帕子擦起了眼泪:“奴婢本想等陛下前?来玄清行宫避暑之时再冒死上告,可却被告知今年陛下不行避暑之事,奴婢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会做出这样莽撞的举动来。”
说?着,她身子低低地压了下去,瘦弱的背脊还在微微的颤抖着,仿佛心?存恐惧一般:“奴婢别无他想,只求面见陛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陛下。”
长安蹙紧了眉头?,心?中权衡着贾元春的说?法?。
他对贾元春口中的‘动摇国本’是?怀疑的。
一个闺阁女子,只能靠小选入宫当女官,能接触到怎样‘动摇国本’的秘幸呢?
长安眯起眼睛,无言地打量着贾元春,身子纤细却婀娜,哪怕跪着姿态也是?优美的,再联想年前?那一场小选,能被送到赤水行宫来当女官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你抬起头?来。”他突然开口吩咐道。
贾元春不明所以?,却还是?期期艾艾地抬起了头?。
姣好的面容暴露在长安的眼中,明明是?个女官,却是?皮肤白皙细腻,尤其那双手,肤若凝脂,指如削葱根,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娇养长大的女子。
心?下不由有些了然。
“公公……”贾元春不由有些不安。
“你是?哪家的姑娘?”长安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开口问道。
贾元春心?下一凛,面颊飞红,只觉得?‘荣国公府’四个字实?在烫嘴,身上的女官制服也陡然变得?粗糙极了,叫她浑身上下都好似蚂蚁在爬一般难受。
只是?再不愿开口此时也还是?要取得?长安的信任:“奴婢乃是?出身……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
长安挑眉,语气骤然莫测了起来,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轻佻。
贾元春被看的羞愤欲死,心?底恨的不行,若非大选突然取消,她又?何必走小选的路子进宫来?想到家中的殷殷期盼,她在心?底叱骂一声‘老阉狗’,面上却还是?故作镇定地道:“奴婢一切所为皆是?为了面见圣上。”
直接将自己?入宫小选的目的说?的格外大义凛然了起来。
长安在皇帝身边当差,当初邹文林办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可都看着呢,荣国府打的什?么主意,他比谁都清楚,倒是?没想到这贾氏这般胆大,竟敢如此颠倒是?非,给自己?披上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袍,好似就?能遮掩内里的不堪。
“公公?”
许是?长安许久未曾说?话?,贾元春有些着急了起来。
她本就?是?偷偷跑来的,本就?不敢保证一定成功,所以?格外害怕被甄太妃发?现。
长安‘哼’了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阴阳怪气:“贾女史说?话?倒是?可笑的很?,只说?事关重大,却不透露一分半点,既如此也不好禀告陛下,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理会女史这所谓的‘动摇国本’之事?”
贾元春顿时急了。
长安却不想再听,只抬手阻拦贾元春说?话?。
“今儿个你跑到我跟前?来说?‘事关重大’,明儿个她也跑来我跟前?说?‘动摇国本’,这般儿戏却叫我上告陛下,贾女史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倒不如女史透露一二,是?否告知陛下,我自会分明。”
贾元春心?绪乱极了,她不想提前?暴露,可显然眼前?这个长安公公格外难缠,她若不透露一些想来这个公公绝不会多言语一句。
到底不忍放弃这次大好的机会,贾元春只好左右张望一番后,才小声且快速地说?道:“公公只需告知陛下,此事与老义忠亲王有关便可。”
长安眉心?一跳。
哟,还真是?个重要的事。
与义忠亲王有关的事他还真不敢隐瞒,只沉思一瞬便吩咐道:“还请女史先在行宫中低调行事,等待些时日,我这就?回宫禀告陛下。”
成了!
贾元春不由高兴起来,只要能面见圣上,她就?能想办法?留在宫中,早晚有一日她能得?陛下宠爱,成为真正的妃嫔。
“奴婢多谢公公。”
贾元春又?将身子给压了下去,连带着身后的晴儿也磕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头?。
长安点点头?,越过贾元春便大跨步走了。
至于贾元春回去是?否会被甄太妃刁难?那他可不管,本就?是?违反宫规跑到这边来堵他,那么被甄太妃罚了也属正常,更何况,甄太妃是?个有分寸的,像贾元春这样出身的女史顶多吃点儿苦头?,绝不会丢了性命。
长安一路骑马又?回了宫。
因着怕被太上皇迁怒丢了性命,长安都没敢留在行宫用顿饭,等回到宫里已经是?下晌了,长安饿的前?心?贴后背,下马的时候身子都因为饥饿而颤抖个不停,最后干脆就?留在饲马监里吃了顿便饭。
这饲马监迎来这么一个大菩萨,一个个全都殷勤的很?,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长安用完午膳后又漱了口,便一路回了乾清宫复命。
“哦?他竟是?这样的反应?”
水琮笔不曾停,依旧捏着笔杆对着折子上的字字句句圈圈画画,下面的长安将今日太上皇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反应,甚至每一个叹息都如实地复述给了他。
在听到太上皇因为愤怒而捂着心?口倒下,醒来后又?撑着病体继续查看口供后,水琮再也忍不住地勾唇笑了起来。
长安心?下有些惶惶。
总觉得?陛下的反应有些不对。
老圣人都病倒了,陛下怎会笑的这般开怀呢?
这么些年,他陪在陛下身边,也能看的出来老圣人与陛下之间,还是?有很?深的父子之情的,老圣人病倒时,陛下更是?时时关照,但凡有时间都会陪在身侧侍疾,如今却这样笑……
水琮确实?觉得?好笑。
他的好父皇这次竟没勃然大怒,迁怒长安,就?可见他是?心?虚的。
只有心?虚的人才不会愤怒,只会在心?底暗自悔恨,不过算了,他要的也不过如此罢了,想来接下来他对勋贵动手,赤水行宫那边该再无阻碍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水琮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至于那一沓子口供被留在了行宫,若太上皇连处理这点儿口供的能力都没有了,那么水琮接下来做什?么也就?再不需要顾忌了。
长安交代完了事情后,也不忙着起身,而是?继续将贾元春之事告知了皇帝。
“……贾女史只说?与义忠亲王有关,其它的奴婢再怎么询问,她也是?三缄其口,不愿再说?了。”长安压下身子,额头?抵着地板。
此事手段粗浅极了,莫说?陛下,便是?他长安都看的出来贾元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她的话?却又?触及到了水琮的神经。
若说?水琮这辈子与太上皇之间最大的隔阂,除了乳母温氏便是?废太子了,水琮虽是?太上皇抱在膝头?长大的少年帝皇,可真正得?了太上皇全心?宠爱的却是?老义忠亲王,也就?是?先太子。
先太子乃是?中宫嫡出,生而尊贵,自出生起就?将哥哥弟弟尽数压得?动弹不得?,生下来未满周岁便册封为太子,还未学?会走路,太上皇便为他准备好了出阁读书的老师,至于伴读也是?自出生起便被太上皇选中,自小派了宫中内侍前?去服侍,保证这些孩子从懂事起,便是?先太子的嫡系。
当初先太子也不负圣望,成为了一个聪慧敏学?,文武兼备的好太子,太上皇数次出巡,皆是?尚在稚龄的他留朝监国且治绩不俗。
后来太子年岁渐大,朝中虽有人追随安王,但安王因宸妃之事也不敢应承,只暗搓搓地搞一些小动作,剩下的弟弟一个个都养的毫无野心?,大家伙儿早就?死心?当贤王。
可谁也不知道为何,明明一片坦途的太子突然就?反了。
他跟疯了似得?追着太上皇砍,不仅砍伤了太上皇的腿,还将太上皇的脸上砍出了一条大大的伤口,后来御林军赶到,太子惊醒,随即当着太上皇的面自刎而死。
便是?如此,太上皇退位前?还是?下了最后一道圣旨,那便是?废太子,册封先太子为义忠亲王的诏书。
如今太上皇年迈,对义忠亲王的思念愈盛。
当年义忠亲王的家眷得?知噩耗后,于东宫自刎,只那个庶长子不知所踪,若贾元春当真知晓义忠亲王庶长子所在,说?不得?太上皇还真有可能将人接回来继承义忠亲王的爵位。
水琮本就?为了收回异性王的爵位而绞尽脑汁,太上皇也将自己?的儿子们全部过继出去了。
若现在再突然冒出个亲王爵,水琮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尤其那人身份特殊,父亲乃是?先太子,哪怕被废了,也有旧臣老臣怀念旧主,难保日后这一脉没有再崛起搞事的一日。
水琮不信义忠亲王一脉。
更不信太上皇。
水琮抿唇,沉思许久才开口:“既如此,便传旨下去,叫贾氏进宫吧。”
“是?。”
长安立即肃了脸色。
水琮则是?批折子批不下去了,干脆搁下笔起了身:“去永寿宫。”
“是?。”长安连忙爬起身来,用袖子掸了掸膝盖,便急忙跟了上去。
等出了乾清宫,水琮站定脚,目光看向连接东六宫的景和门,淡淡吩咐:“将景和门给落了锁,日后再不去了。”
整个东六宫全都是?不老实?的。
既如此,也就?不必再侍寝了。
第89章 红楼89
阿沅尚不知晓水琮做了个怎样的决定。
她只觉得水琮这几?日?来永寿宫的次数愈发频繁了,难不成前朝已经没那?么忙了?还是说忙碌过?了头?,以至于水琮天?天?要?过?来补觉?
谁不知为何,但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
宠妃的小意温柔拿捏的死死的,不过?几?日?功夫,帝妃二人之间的感情就愈发深厚了起来,连带着两个刚学会坐的小儿?子,也?得了水琮不少的关注,只要?到了永寿宫,总要?抱着他们在永寿宫的小花园里玩一会儿?。
只不过?天?气越暖,蚊虫也?开?始了活动,二皇子的小腿上被叮了两个包,惹得水琮发了一通火,太医院连夜配置了驱蚊虫的香包,还有给孩子们洗澡的草药给送来了永寿宫。
第二天?两小只就泡上了药草水,又被司棋抹了香膏,香喷喷地就被抱给了水琮,这些日?子两小只跟水琮亲近惯了,刚被抱过?去就蹬着小脚丫子,兴奋地颠着小屁股,在水琮怀里蹦跶的像条鱼。
抱着二皇子在小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后,水琮将孩子递还给了乳母,又抱过?三皇子,打算顺着刚刚的路再溜达一圈,却不想长安急匆匆地来了。
“启禀陛下,去赤水行宫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
水琮有些意外,本以为至少也?得到明?日?下午才?会到宫里,谁曾想回来的这般快,看来那?贾氏入宫的心思很迫切啊。
“那?便先安置去延庆殿吧。”那?里不属于东西六宫,甚至连个正经大门都没有。
实在适合安置贾元春这样野心勃勃之人。
长安称了一声‘是’,随后又有些踌躇地道:“陛下,下面人来禀报,说那?贾氏身上有伤,瞧着似乎是被谁给用了刑。”
“有伤便请个太医过?去瞧瞧。”
“是。”长安立即退下去办事。
而水琮则是继续抱着孩子在永寿宫小花园里转悠,一直等到阿沅过?来了,才?到凉亭里坐下。
阿沅先给水琮行了礼,然后才?说道:“臣妾带了些解暑用的冰碗,这会儿?还未到用晚膳的时候,寝殿内又有些闷热,咱们便在这园子里小坐片刻吧。”
“苦了爱妃了。”
水琮伸手捏了捏阿沅的手:“飞鸾阁那?边朕又叫人重新修缮了,正好今年不过?去,也?能慢慢修的更?加尽善尽美,只辛苦贵妃娘娘今年留在宫里过?个夏天?。”
阿沅嗔怪地睨了他一眼:“陛下都能待得,臣妾又怎会待不得?”
水琮只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阿沅则是叫侍书给水琮上了一碗冰碗,见他捏着勺子用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臣妾瞧着启祥宫那?边吵吵嚷嚷的,难不成西六宫要?来个新妹妹?”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水琮,清凌凌的目光毫不躲闪,只是说出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
“怎么,吃醋?”水琮难得见她这般,倒是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却不想阿沅却是点了头?:“臣妾本就是个小性子的,本以为那?些妹妹住在东六宫,臣妾好歹能够眼不见为净,如今若有人搬来西六宫,臣妾这心里头?着实不大舒坦。”
水琮一时无言,只怔怔地看着阿沅。
阿沅也?不躲闪就任由他看着。
她已经知晓景和门被锁上了,瞧着仿佛陛下日?后再不会往东六宫去,颇有一番独宠永寿宫的架势,正好金姑姑过?来禀报说启祥宫旁边延庆殿里有人进出。
她倒不怀疑水琮在延庆殿里金屋藏娇,一个皇帝要?什么女人做妃嫔不可以?用不着这么藏藏掖掖。
但不妨碍她借此机会试探一二。
“你倒是胆大。”
水琮听了笑着轻轻斥责一声,但实际上却没生气,他就喜欢珍贵妃这一如既往的深情,那?双眼睛看着他时,总叫他愉悦万分,他捏了捏阿沅的手:“放心吧,西六宫只你一个人住。”
这已经算是一个保证了,毕竟景和门已经锁了,算是表明?态度。
至于延庆殿:“爱妃可还记得荣国府?”
荣国府?
阿沅诧异地看向水琮,倒是没想过?会与荣国府有关,主要?也?是看不起荣国府,那?种?破落人家……等等,阿沅骤然坐直了身子,眼神已经变化了。
俨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荣国府二房那?个入宫当女官的嫡出姑娘?”
水琮抿唇浅笑:“爱妃聪慧。”
阿沅脸色顿时不好了,甚至露出一分嫌恶之色:“好端端的人家,不想着家里的男人们上进,只晓得迫害家里的女孩儿?们,当真是叫人瞧着厌烦。”
水琮原本捋着阿沅腰间丝绦的手一顿:“怎么,跟着朕就成迫害了?”
“陛下明?明?知晓臣妾并非这般想的,却总要?歪曲臣妾的意思。”阿沅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
水琮笑了,手又重新捋了起来:“朕又岂是那?饥不择食之人,只是她说有要?事上告,朕这才?给了个恩典,将她从赤水行宫宣进宫来。”
阿沅这才?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也?不问是什么要?事。
毕竟能叫贾元春拿出来换位份的,也?只有那?么一件事了,只是……原著中秦可卿嫁进宁国府好几?年贾元春才?用这秘密换了个位份,如今秦可卿方才?成婚半年,贾元春竟已经坚持不住了。
可见那?甄太妃已经很沉不住气了。
想到莲雨传来的那?些消息,阿沅就忍不住嗤笑,太上皇在女人上面当真是糊涂,甄太妃那?般的性子,竟也?敢放在身边宠了这么多?年。
只是很快,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性格。
不由轻咳一声。
天?下皇帝一般糊涂,自家这个也?不是个清明?的,便不在心中鄙视太上皇了吧。
“想来贾氏是真有要?事要?禀告陛下,只是陛下,你答应臣妾,万不可因为贾氏的话而伤了己身,臣妾怕她再说出个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气到了陛下。”阿沅用脸颊蹭了蹭水琮的胸口?,将脸上的胭脂蹭上去,说的话却很有些茶言茶语。
顺便再给上个眼药:“不过?说起来,荣国府这样的人家,便是有事也?不该是什么大事才?是,说起来,当初臣妾入宫时,荣国府还给臣妾添妆了呢。”
“添妆?”水琮蹙起眉头?。
“嗯。”
阿沅点头?,坐直了甚至,又端起冰碗给水琮喂了一口?:“臣妾的堂嫂正是荣国府的姑奶奶,当初臣妾入宫前参选,堂嫂便修书一封回了娘家,虽未曾照拂多?少,却也?是尽了心的。”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当初民间大选,臣妾满心指望着堂嫂能帮衬着将臣妾名字从名册中划去,堂兄也?是心焦万分,却不想堂嫂却是一口?拒绝,只说是个好前程,如今想来,臣妾还要?感谢堂嫂呢,若非堂嫂,臣妾又如何能伴君身侧呢?”
阿沅眼看着水琮的表情从僵硬到不悦再到愉悦。
水琮嘴角不自觉上扬,抬手捏住阿沅的手,语带责怪:“爱妃竟不想入宫么?”
“民间的姑娘,谁敢入宫呢?”
阿沅幽幽叹息:“当初入了宁寿宫的几?个姐妹,待……怕也?只有储太嫔能有个安逸日?子过?,臣妾在储秀宫那?一整月,日?日?惶惶不安,就怕入了宁寿宫。”
说着,眼圈便红了,她抱住水琮脖颈:“臣妾这一世最万幸之事便是能够陪伴陛下,为陛下生儿?育女。”
水琮想到民间秀女入宫后的命运,便也?就生不起责怪,只剩下心疼了。
当初他虽选妃,却并未有多?少真心,之所以宠幸阿沅,也?是利用居多?,毕竟所有秀女中,只阿沅娘家有个林如海这样的能臣,谁能想到呢,当年一个随心之举,竟也?叫二人相伴多?年了。
他抬手环住阿沅的腰,用力一带便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
掏出帕子为她拭泪,有心不叫她伤怀,便转移话题问道:“莫掉眼泪了,这些年朕待爱妃如何,爱妃难道不清楚?咱们好好过?日?子,将皇儿?们教养长大,日?后为朕分忧,爱妃也?莫要?再提从前,若非要?提,不若与朕说说,当初都有哪些人家给你添妆了?”
皇帝都是多?疑的。
阿沅口?中的‘好前程’三个字,触动了皇帝那?根敏感的神经。
阿沅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便是为了这件事,自然立即顺着水琮的意思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说起当年那?些人添妆的盛景。
水琮却是越听心中郁气更?盛。
荣国府为何对阿沅礼遇有加,甚至还添妆送礼,为的是什么,水琮一想便明?白了。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他都那?么宠爱阿沅了,荣国府为何还要?往后宫塞人呢?
“爱妃与荣国府瞧着倒是亲近。”
阿沅仿若不曾发现水琮的试探,自顾自地说道:“哪里就亲近了,臣妾也?是后来才?知晓,当初荣国府便不曾想过?为臣妾周旋,甚至暗中阻拦堂兄不许他与选秀的内监碰面,臣妾虽深爱着陛下,却也?因荣国府的阳奉阴违而生气,这不是后来……”
她轻咳一声,神色颇有些尴尬:“堂兄纳妾,荣国府数次联络臣妾,臣妾都不予理会,两家也?算是面和心不和了。”说完,还低声嘟囔道:“荣国府还想打玉儿?的主意,去配他家那?个凤凰宝贝蛋,惹得堂嫂提前将玉儿?送进宫来,总而言之,一家子都不是个好的。”
“好了好了。”
水琮见她耳根子都燥红了,心底那?点儿?怀疑虽还有,却也?已经不大生气了。
这一晚上,阿沅格外小意温柔,水琮那?颗心也?被侍奉的软绵绵,一直到次日?下了朝,水琮才?想起来这件事,派了人去调查当年选秀前后的情况。
等到了下午,长安才?回来禀告。
水琮听着与珍贵妃所言相差无几?的调查结果,心中愈发满意,只是在听到王夫人私底下将王家的添妆给昧下,顿时脸色一沉,斥责一声:“愚蠢妇人,愚不可及。”
长安跪在下面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那?位贾女官的想法?愈发渺茫了。
只看她亲娘干的那?些事儿?。
他长安都觉得丢人!
永寿宫里,阿沅得知水琮派人调查当年事后,只轻嗤一声,便继续吃起了葡萄,如此,当年那?唯一一个能被人作?为把柄之事也?被她自己消弭了,哪怕贾元春再上告她心机深沉,早与勋贵有所勾连,水琮也?不会相信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阿沅私下里对荣国府便也?没了忌惮。
私下里派人联络了保龄侯,询问秦可卿现状。
在得知贾珍暂且有贼心没贼胆,还未对秦可卿下手,阿沅到底松了口?气,秦可卿再不好,也?是皇家血脉,只要?一想原著里贾元春还要?过?几?年才?上告秦可卿之事,阿沅都不敢想象,当水琮得知贾珍扒灰之时,该有多?么的愤怒。
那?时候,哪怕太上皇再怎么想施恩给秦可卿,水琮都会私下里让秦可卿去死。
他绝不容许任何皇家丑闻的诞生!
所以贾元春现在跳出来挺好,至少秦可卿很可能保住性命,虽然活着不一定比死了好受,但至少不会顶着公媳勾连的名义死去。
阿沅都有些期待了。
期待贾元春的表演。
只可惜,水琮并没有那?么期待,边关再次来了急奏,大军进宫真真国,战势堪称摧枯拉朽,短短两个月,水洛已经率领大军拿下了七城,已经临近王城。
不过?,越靠近王城,水洛便越觉得奇怪。
真真国虽是夹缝生存,却也?深谙左右逢源之道,早些年可靠着做宠妃的真真国公主捞了不少好东西,后来真真国公主事败,这才?没了资助,只是他们还可以依靠鲜卑,怎的皇城周边看起来死气沉沉,老百姓们麻木不已,田地尽数荒芜,水洛甚至还见过?易子而食之事,叫人看了便心生恶寒。
还有一事便是鲜卑的态度。
他们虽说攻打真真国的速度很快,可也?将近三个月,怎的鲜卑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呢?
水洛多?少有些不安,便一封急奏回了京,想搞一些鲜卑情报。
所以可怜的贾元春,被扔在了延庆殿自生自灭,好歹长安还记着这么一号人,日?日?叫人给延庆殿送饭,只是也?只有送饭了,其它份例一概全无。
毕竟贾元春也?并非妃嫔,虽是有品阶的女官却没侍奉的主子,只靠女官那?点儿?东西,在这宫里很难活的好。
倒是长安还另做了一件事。
那?便是把甄太妃身边的马太监给要?了过?来。
马太监本来还因为贾元春入宫之事心存忐忑,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竟也?跟着高升了,入了宫,换了身新衣裳,倒也?有了另外的身份。
长安知晓水琮对勋贵的态度,便吩咐马太监如从前那?般行事。
王夫人得知女儿?入了宫,对待马太监更?是尽心。
马太监野心养大了,直接跟王夫人要?了三千两,王夫人竟也?给了。
马太监回了宫,先是孝敬了两千两给长安,自己留下一千两,竟一两银子都没往延庆殿送,原本还忐忑着呢,等看到长安将银票塞进了袖子了,那?颗飘在半空的心,立马就安定了。
第90章 红楼90
京城的夏日总是?闷热无比,所以每年皇帝才会带着后宫妃嫔们前往玄清行宫避暑。
然而今年因?为与真真国开?战的原因?,皇帝留守京城,未曾带领后妃前去避暑,所以这?些后妃们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了。
永寿宫与坤宁宫的冰份内务府不敢短缺。
一个实权宠妃,一个中宫皇后,内务府便是?再胆大都不会为难,但东六宫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三个小公主随着母妃居住,她们的母妃也占着公主的光,能多用些冰份,其它的小答应们住的又很密集,冰份又不够,日子过得苦哈哈。
不到半个月功夫,东六宫里就抬了好几个中暑的小太监出去了。
小宫女?们在寝殿伺候主子,好歹能蹭点?儿冰用,小太监们的日子就是?真不好过了,寝殿内没资格进,在外头又实在热的慌,唯一能盼着的就是?傍晚的沐浴,夏日汗水多,为防止身上?生了异味熏着主子,这?才给这?些小太监破例多提供了一些水,只?是?这?水也是?冷的。
贾元春在延庆殿里等了将近两个月,只?有?每日的吃喝和用水,其它什么都没有?。
什么冰例,衣料首饰,胭脂水粉,什么都没有?,甚至她想蹲送饭的小太监拿银子换点?儿东西,那小太监也是?一副不敢的模样?,扔下食盒就跑了。
延庆殿本就不大,又被四堵高高的围墙给堵的密不透风,又没有?冰例,贾元春只?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死去,尤其在晴儿倒下后,她就更惧怕了。
“公公,求求你公公,帮忙叫一个太医吧。”
贾元春将一根金簪子往送饭的小太监手里的塞,仅仅两个月的功夫,如花似玉的美人已经被寂寞与忐忑给折磨的没有?了活力,身形消瘦,脸色灰败的仿佛那些病重多年的老太妃。
她身着女?史服饰,却因?为浆洗多次,而有?些褪色褶皱,发髻虽梳的整齐,可头上?寥寥两根银簪,显得格外朴素,可她递给小太监的金簪却又是?那么的华丽。
小太监没说话,而是?将金簪接过来随手往怀里一揣,然后便拎着空食盒跑了。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乾清宫。
“她还说什么了?”长安接过金簪打量了一番,并非宫里的东西,想来是?从荣国府带进宫来的。
只?是?……
宫内早有?规定,女?官入宫只?能带一些换洗的寝衣里衣,其它的东西宫里一应都会准备,就连这?首饰,女?官也是?有?严格标准的,除非有?主子赏赐,否则妆奁里面只?能放一些制式首饰。
之所以不允许从宫外带行李,也是?为了主子们的安全着想,万一这?簪子是?个镂空的……自?从那个公主出现后,后宫不管主子奴才,都被吓出了PTSD了。
这?贾氏倒是?胆大。
怕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否则又怎会铤而走险拿出这?样?的簪子来呢?
之前两个月她都硬扛着不曾拿出来,如今为了个贴身宫女?倒是?拿出来了,听说那宫女?还是?她从荣国府带出来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由此看来,倒是?有?几分仁善之心。
只?是?……这?样?的仁善之心有?几分是?真为了丫鬟,又有?几分是?为了算计呢?
“小的谨记大总管吩咐,未曾搭理她,只?拿了这?根簪子就走了。”小太监缩着脖子,背脊都被冷汗给浸湿了,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跑腿太监碰上?乾清宫大总管,他还能镇定说话,已经是?他小泉子心态强大了。
“做得好。”
长安将簪子收进了袖子里,继续吩咐道:“小泉子,你去太医院喊一个太医学徒过去,该怎么说,你心里应该清楚。”
“是?,大总管。”
小泉子领了命,立即便跑去太医院,拉着一个木讷的太医学徒去了延庆殿,至于为何一定要是?‘木讷’的呢,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了。
小泉子走了,长安又在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在内殿议事的大臣们才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他们一路沉默地到了乾清门,直到进了旁边议事堂的门,才恍惚传来些许微弱地讨论声?。
等大人们的身影消失,长安立即招了招手,带着早就等候片刻的奉茶宫女?进了门,水琮这?会儿正垂头看着桌面上?得奏折,手边还铺着一张纸,时不时在上?面写上?一两句什么。
长安不敢打扰,只从奉茶宫女的托盘上?取下茶杯,又叫奉茶宫女?出去,这?才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水琮手边,又忙活着将冷掉的那杯茶送到了旁边的高几上?,奉茶宫女?又悄无声息地取了杯子离开。
水琮虽在写字,注意力却没那么集中,旁边那点儿小动静他自然是知晓的,茶水上?了桌,便自然地搁下毛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入喉,滋润了他的喉咙。
前线捷报频频,水琮这?个皇帝自?然开?心无比,就连说话语气都带上几分轻松的调侃:“你如今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在乾清宫门口收下面人的孝敬了?”
长安闻言一怔,连忙从袖子里掏出那根金簪来双手捧着奉上?前去,满面都是?讨好的笑容,他能听的出来,陛下的口吻不似生气的样子,便也讨饶道:“陛下,奴婢哪儿敢呐,这?金簪可不是?什么孝敬,而是?延庆殿那位贾女史的贴身丫鬟病了,拿了金簪出来托人请太医呢。”
“哦?”
水琮放下茶杯,目光盯着金簪好一会儿没说话。
长安赶忙解释:“便是?荣国府小选入宫的那位贾姑娘,之前在赤水行宫凤藻宫藏书?楼当差。”
水琮这?会儿想起来了,只?是?想起来的同时也记起另一件事:“朕记得,小选女?史入宫除了银子之外,其它东西皆不可带入宫?”
“确实如此。”
“那看来这?位贾女?史着实有?些胆大包天了,从赤水再到内宫,竟能连续两次‘暗度陈仓’。”水琮捏着金簪看了两圈,发觉就是?个普通金簪后,便随手往桌上?一扔,身子往后一仰,神情恹恹:“她的丫鬟要死了?”
“听说是?病了。”
“倒是?主仆情深。”水琮嗤笑。
也很聪明。
“奴婢叫那小的喊了个太医学徒过去给贾女?史的丫鬟看病。”
水琮重新拿起笔:“嗯,等那丫鬟养好了病,再将她带过来,朕倒要听一听,到底什么事情能称的上?动摇国本。”
原本还算镇定的长安背脊到底出了一层冷汗。
走出乾清宫大门时长安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随着陛下大权在握,龙威日盛,哪怕他这?个从小陪伴着陛下长大的人,也渐渐起了畏惧之心,只?是?……长安觉得,许是?只?有?这?样?的陛下,才能够威震四海吧。
晴儿是?中暑了,太医学徒虽顶着个学徒的名头,却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几副药灌下去,晴儿到底是?挺过来了,只?是?高烧数日,似乎有?些伤了脑子,做事儿总慢一拍。
贾元春耐心在延庆殿等了几日,见晴儿彻底好了,才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日日盯着延庆殿通往启祥宫的门,期盼着那扇门能有?打开?的一天。
虽然很可能是?另一扇通往斋宫的门被打开?,但贾元春还是?更希望从启祥宫内走。
因?为启祥宫属于后宫,她从启祥宫中离开?延庆殿,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可惜最后还是?从斋宫出去的,走过长长的甬道,与进入后宫的门擦肩而过,从月华门进,便来到了乾清宫,贾元春连忙抬手理了理头发,又拉了拉裙摆。
哪怕她在延庆殿时就已经打理好了自?己,此时却还是?有?些紧张。
很快,御前的公公带着她进了乾清宫。
她进去后,甚至不敢抬头便双膝一软跪下了,声?音还带着因?恐惧而生起的颤抖:“奴婢叩见陛下。”
“嗯。”
水琮没叫起。
贾元春便跪着不敢动,只?低垂着头不说话。
长安看着着急,便主动开?口问道:“贾女?史不是?说有?重要的事与陛下说么?”
贾元春攥了攥手指,又跪趴下来:“还请陛下摒退左右,此事……着实不堪入耳,不能有?损皇家名声?。”
水琮倒是?没想到,这?贾元春胆子这?么大,便也应了她,且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手一挥,殿内的宫人便退下了,只?留下一个长安在角落里伺候着。
贾元春倒是?想叫长安也出去呢,但显然,这?个长安公公是?极其受陛下重视,不需要避开?的。
“说吧。”
水琮说了贾元春进殿之后的第二句话。
贾元春只?觉得这?淡淡的两个字,好似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背脊上?,仿佛要将她压趴下一般。
“陛下容禀,奴婢乃是?荣国府嫡出二房的大姑娘,闺名贾元春……”
“无需说这?些,只?说你知?晓什么消息便可。”
水琮没耐心听她在这?自?我介绍。
贾元春手指微微攥紧,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耐,到底不敢在多言,只?用柔美了几分的声?音继续说道:“奴婢要上?告甄氏一族狼子野心,想要叛乱背主!”
这?句话一说完,贾元春的身子就好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她本想只?告知?宁国府秦可卿之事,可这?些日子她被关在延庆殿,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便知?晓,陛下对?她口中所谓的秘密兴趣并不大。
贾元春也意识到,一个废太子庶子的女?儿,这?样?的分量太轻了,不足以她跟皇帝做交易。
她还记得,晴儿病愈后的那几日,她天天盯着启祥宫那边的门,等待着开?启,等待着能够走进这?座巨大的皇城,能够为家族带来前途,所以……她必须说个能让皇帝重视的秘密,才能够作为交换,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座皇城里,成为下一个珍贵妃。
“继续说。”
贾元春听着那愈发冷硬的声?音,心下松了口气,感?兴趣就好,就怕不感?兴趣。
“奴婢被分配到赤水行宫侍奉太妃娘娘后,太妃娘娘便找到了奴婢,说都是?老亲,想给家里的蓉哥儿介绍个好姑娘,奴婢只?想着能得太妃娘娘青眼的,定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女?孩儿,便也就借着与家中通信的机会将此事说了,可谁曾想,太妃娘娘介绍的竟是?一个营缮郎家的长女?,若只?是?嫡出长女?也就罢了,只?要是?个好姑娘,能跟爷儿们好好过日子,琴瑟和鸣,家里也不挑拣,可谁曾想,那个女?孩儿竟是?秦营缮郎从善堂抱养的一个姑娘。”
说到这?里,贾元春攥紧了手指,语带哽咽,语气更是?满是?气愤:“可恨此事婚前并不知?晓,还是?婚后一次小夫妻闺房之乐,吃醉了酒才说漏了嘴,堂堂国公府邸的未来宗妇竟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奴婢知?晓此事后心中愤恨难当,一时忘了尊卑便跑去质问太妃娘娘。”
“可谁曾想,太妃娘娘竟说是?宁国府沾了光,因?为那秦氏非但不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还出身尊贵非常,乃是?老义忠亲王的孙女?,奴婢心知?不好,便想着托人到宫中来报信,却被太妃娘娘发觉,将奴婢关了起来,日日折磨,用针扎,用水浇,娘娘竟想要将奴婢折磨死。”
贾元春泪水滑落,却不敢哭出声?音,她还记得长安说过,宫内女?史是?没资格哭的。
“有?一日奴婢被针扎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听到太妃娘娘跟一个小太监说话,竟说起了秦氏的身份,奴婢这?才知?晓,原来甄家早年暗中将老义忠亲王的庶长子偷偷送去了金陵,他隐姓埋名,被甄家掩藏了起来,他不仅有?秦氏一个女?儿,还在姑苏生了一个儿子。”
“奴婢听闻后心中骇然,只?觉甄氏一族着实狼子野心,竟敢把持皇家血脉……”
“……恰好奴婢在藏书?楼当差,听闻御前的长安公公去了行宫,奴婢一死事小,陛下不知?此事事大,这?才大着胆子去半路上?等着公公。”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贾元春最后泣不成声?,仿佛真的是?一个被折磨的,只?求一条生路的可怜女?子。
水琮并不动容。
但也将贾元春的话给听进去了。
甄氏一族啊……
这?些年确实挺跳,有?个甄太妃在宫里,也养肥了他们的胆子。
“此事朕知?晓了,你能冒死求见,可见忠心,小选入宫做女?官到底折辱了你国公嫡女?的身份……”水琮沉吟,似在思考。
贾元春却是?瞬间激动了起来。
心跳都跟着狂乱的跳动着。
女?官折辱了她的身份?那便不做女?官,做妃……
“朕封你为乡主,赐你还家如何?”
水琮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跪着的贾元春,便是?告密甄氏谋反这?样?的大事,一个乡主的爵位也足以打发了,毕竟她母亲的诰命也才五品。
贾元春却是?脸色一白。
她要的不只?是?乡主的爵位!
一个乡主有?什么用,没有?封邑只?有?虚名,为荣国府带来不了任何帮助。
贾元春到底才是?十几岁的女?孩儿,心思还有?些不稳,只?听这?样?一句,便急忙开?口恳求道:“奴婢,奴婢只?求能陪伴在陛下左右,奴婢小选入宫,便是?出了宫亲事也难寻,求陛下怜惜。”
“你想留在宫里做妃嫔?”水琮气笑了。
好好的乡主不做,非要做个妃嫔,真当这?后宫好进的?
贾元春咬咬牙:“是?。”
“那便封个答应,赐居钟粹宫。”
答应?
贾元春骤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的袍角,她用这?么大的秘密,竟只?换来了一个答应?
她可是?荣国府的嫡出姑娘呀!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