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红楼91


    阿沅知晓水琮的安排时正?在喝燕窝,差点儿就被呛到了。


    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将?碗放回小几?上,将?咳意压制下去后?才看向下面跪着的小太监,问道:“钟粹宫里可还有空屋子?”


    “回娘娘话,只剩下几?间耳房了。”小太监心里叫苦,本以为到永寿宫跑腿是件好差事,可谁知道点了头才被告知,他要来永寿宫禀告之事。


    这宫里谁不知晓珍贵妃正?受宠,膝下有子有女,地位稳固如山,到宠妃跟前来报备后?宫又进了个?妃嫔……小太监这会儿吓得腿都软了。


    不仅差事苦,还命苦!


    “耳房啊……”


    阿沅沉思片刻,想到东六宫就六座宫殿,其中景阳宫后?殿还被改成了藏书楼,前面正?殿虽然可以住人?,但?显然,水琮定是不愿的,而且他还直接给分了宫室,还是最冷僻的钟粹宫,可见水琮对她的不喜。


    既然不喜,阿沅也?没必要为她做脸:“那便收拾耳房吧。”


    “答应的份例不可克扣,挑些不好不差的送过去即可。”


    这是叫不必巴结的意思。


    小太监立刻点头应了,不过:“娘娘,其它的都好说,只这冰例叫总管犯了难,因着不去行宫避暑,今年的冰着实?不太多,早早都分配好了,这陡然多出一个?人?来……”


    “那就只钟粹宫重新分一下,不必牵扯整个?后?宫,对了,公主的份例要给的足足的。”


    小太监听了只在心下咋舌。


    贵妃娘娘这一招可太狠了,这一下钟粹宫的其他答应常在们,可不得恨死这位刚入宫的贾答应?尤其这贾答应还是宫女出身,进宫前娘家身份再显赫有何用,如今从女史?变妃嫔,那宫女的身份便是她一辈子的烙印。


    “是,奴婢遵命。”


    小太监得了解决的办法,立即磕头告辞了。


    看着小太监飞速离开永寿宫的背影,金姑姑才回头将?手里端着的茶盏放在了小几?上,将?刚刚阿沅喝剩下燕窝重新放回了旁边小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笑着说道:“主子这一招,想来那贾答应是要吃苦头了。”


    “人?人?都想进宫来,殊不知这宫不是那么好进的。”


    阿沅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后?宫有多少妃嫔本宫不管,可贾氏这般不知死活,好好的乡主不当,非要上赶着入宫的,本宫可就不喜欢了。”清苦的茶水入了喉,不多时便在喉间回甘:“宁国府里安排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的话,咱们的人?已?经到了秦氏身边。”


    金姑姑挥挥手,等小宫女们都下去了,才开口?说道:“宁国府当家老爷不做人?,一双贼眼尽盯着儿子媳妇的房里事,前几?日秦氏身边的大丫鬟出门撞到了偷看贾老爷,下午出门就被一辆马车给撞了,回家后?不久就咽了气?,贾老爷给送了一百两银子封了口?,咱们的人?昨儿个?刚被选去补上了大丫鬟的缺,如今已?经改名叫宝珠了。”


    “哦?”宝珠?


    阿沅眯了眯眼,倒是没想到,自己身边竟也?出了个?原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另一个?大丫鬟叫什么名儿?”


    “说是叫瑞珠的。”金姑姑蹙了蹙眉,思索片刻才回答道。


    “让宝珠盯着秦氏的同时,还要盯紧了那个?瑞珠。”能在秦可卿自戕后?立即触柱而亡的,必定是知晓着天大的秘密,晓得自己是活不下去了,才一死博一个?忠仆的美名。


    阿沅从不介意往坏处想,说不得这瑞珠还给贾珍牵线搭桥,门外放哨过,所以才这么明确的知晓自己活不下去。


    金姑姑点点头,表示将?此事记下了,回头就安排人?去盯着那个?瑞珠。


    只是……


    “宝珠到底只是个?丫鬟,若那贾老爷用强可怎么办?”


    “这就看秦氏自己了,谁家的当家奶奶走动身边不是四五个?丫鬟,那贾珍便是再厉害,难不成还能当着众多丫鬟的面用强?还能裹得住所有丫鬟的嘴不成?宝珠劝诫着不叫秦氏落了单就行,若三番两次劝诫她还能落单被贾珍抓住机会,那就说明人?家自己心里也?是愿意的。”


    阿沅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盘底却还是跟小几?碰撞出不小的动静来。


    她‘哼’了一声:“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咱们劝的了一时,可劝不了一世?,她自己个?儿想找死,咱们也?拉不住。”


    原著里秦可卿与贾珍时常天香楼幽会,贾珍就是宁国府的天老爷,谁都管不了他,跟秦可卿的关系可谓半公开,若非焦大喝醉了酒,在大街上扯着嗓子骂街,将?扒灰之事给说了,闹得满城风雨,秦可卿可不一定会病的那么厉害,也?不一定会死的那么早。


    所以,就连阿沅都不敢保证,这对公媳到底是强迫,还是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金姑姑眉心微蹙,有些忧心忡忡:“可那秦氏到底是……”


    “得陛下说她是,她才是,陛下不说她是,她便一辈子只能是善堂弃婴。”


    若秦可卿在水琮调查结束前安安分分,未来少不得能有个?爵位,可若秦可卿当真犯了糊涂,就水琮这个?对‘丑闻’有PTSD的架势,说不定下场比原著还要惨。


    这倒是,金姑姑松了口?气?。


    如今宝珠已?经到了秦可卿身边,只看这秦可卿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那个?贾珍如今多少岁?”


    “估摸着,三十六七?”金姑姑这是真不清楚,只从贾蓉的岁数来逆推贾珍的年纪,便是晚婚晚育,二十岁也?该有孩子了。


    说不得生的早,还没有三十六七呢。


    “怪不得。”


    阿沅嗤笑,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手段娴熟,又是一家之主,便是再怎么荤素不忌,声色犬马,身上也?会多几?分青瓜蛋子所没有的气?势,秦可卿自年幼起便知晓自己善堂弃婴的身份,疼爱她的养母在生下弟弟秦钟后?便身子孱弱,对两个?孩子关爱自然也?就少了,她打从心底就会更渴望强势的另一半。


    贾蓉和贾珍相比,太稚嫩了。


    “怪不得什么?”便是贴心的金姑姑,此时也?不明白自家主子在笑什么了。


    阿沅摇摇头。


    有些事没发生之前便不能乱说,其实?她也?希望这件事最好别发生,喜欢年长者?没关系,但?贾珍是真不行,这男人?太恶心了!


    大不了日后?封了爵,赐了和离后?,给她赐几?个?年纪大一点,稳重一点的男宠?


    秦可卿还没认祖归宗呢,阿沅都开始为她的以后?开始考虑了。


    正?如阿沅所想的那样,贾元春满心期待地入住钟粹宫,迎接她的不是宠幸,更不是梦想中的妃嫔生活,而是以一种极其憋屈的方式开局。


    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引着贾元春主仆进了钟粹宫。


    绕过前面锁起来的正?殿,去到了后?殿的方向,听到了动静,东西偏殿里各自走出一个?端着笸箩的宫女,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十分默契的拎着凳子坐在了正?殿后?门的台阶旁,那便既阴凉又不挡路,还能将?整个?院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小太监引着贾元春去了后?殿右侧的耳房。


    这耳房不算小,内外两间,是个?套间,里面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柜,顶上还有三个?垒起来的樟木箱子,樟木虽不名贵,却能很?好的防止虫害,对于?小答应们来说,这样的箱子是最实?用的了,更何况造办处制造这些木箱子时,也?是用了心的,只看雕花还是十分精美的,除此之外,便连个?屏风都摆不下了。


    而外间就大多了,不仅有一张小圆桌,还有博古架,长条几?,甚至还有一张美人?榻,可以做小憩休息使用。


    大约是刚清理?出来,里面还有些木头味儿。


    “这便是答应未来的居所了。”


    小太监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毕竟能在珍贵妃盛宠之时成为答应,可见这位也?是陛下看在眼里的,万一是未来的宠妃呢?在一切还未明朗之前,他们这些人?总是要巴结些的。


    贾元春颇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狭小阴暗的屋子,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公公……不是在开玩笑吧。”


    宫妃就住这儿?


    “瞧答应说的,奴婢怎么能开玩笑呢?陛下可是亲口?吩咐下来,要答应住进钟粹宫的,只可惜这钟粹宫中前后?住了六位小主,前后?偏殿尽数住满了,便只能委屈答应住耳房了。”


    说着,小太监指了指后?殿:“这里面住着的是钱贵人?,也?是三公主的母妃。”


    贾元春心中虽疑惑,但?也?知晓此时不是该多嘴的时候,便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随即小太监又引来了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答应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丫鬟,内务府便主张顶了个?大宫女的份例,这两个?宫女便留在答应身边做二等宫女使唤,这个?是小林子,日后?答应有个?跑腿传话拎膳的活儿,皆可以交给他去做,只是有件事答应得记牢了,如今答应已?经不是女史?,您的屋子也?是妃嫔的屋子,可千万莫要坏了规矩,叫这小子进去说话。”


    这话看似提醒,但?实?际上却有些侮辱人?的意味。


    面上恭敬,却还是话里话外说贾元春乃是宫女进位,对妃嫔规矩不大懂,怕出丑再给闹了笑话。


    偏贾元春只能生受着,连一丝怒意都不能有。


    “多谢公公提醒。”晴儿从袖子里掏出两颗银角子塞进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脸上的笑这才真诚了些。


    “既将?答应送到了,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小太监躬了躬身便想走,谁曾想外头另一个?年轻太监带着人?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些捧着衣料首饰的人?。


    小太监不慌忙走了,都是内务府的,大家伙儿也?都熟悉,干脆站立一旁候着,顺带着看看戏,果不其然,那小太监笑呵呵地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便手一挥,身后?捧着东西的人?便鱼贯而入,很?快那件狭小的耳房空地上就摆满了。


    “各式份例已?经尽数送到,还请答应清点后?,在名册上签个?字。”


    这是阿沅想出来的办法。


    她可不是皇后?,总喜欢亲力亲为,正?所谓不会带团队干到死,她如今宫务已?经完全上手,下面各司其职,一个?个?的竟也?习惯了阿沅的这一套办法。


    “我自然是信公公的。”贾元春伸手便要接过笔。


    却不想那公公却是往后?退了一步:“答应还是清点一下吧,总好过日后?麻烦。”


    贾元春的手僵住。


    可还是不肯亲自去清点,只吩咐:“晴儿,你去清点吧。”


    “是,主子。”


    晴儿莲步轻移进了屋子,速度极快的清点,自然也?看出这些东西都是不出挑,却也?不出错的东西,她心中心疼自家姑娘,却也?知晓,内务府这般做是没错的,便只好压抑住心底的苦涩,出门对着贾元春点了点头。


    小太监这才将?册子递过去,由晴儿签了字。


    贾元春看了不由有些耳根发热,毕竟她刚刚是想自己签字来着,倒是辛亏这位公公退了一步,否则她就要丢大人?了。


    等一切都弄完,小太监才收起册子继续说道:“至于?答应得冰例,上头吩咐了,由钟粹宫阖宫冰例重新分配便可,稍后?便会送来。”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原本装模作样绣花的两个?宫女皆猛然站了起来。


    内务府的太监们却仿佛没有看见,只跟贾元春说了声‘告退’,便鱼贯地出了钟粹宫,等到人?一走,那些探头探脑的身影立即便各自回去了,只是一个?个?的,不知为何脸色都很?难看。


    贾元春此时心情很?差,也?无暇去理?会这些,扶着晴儿的胳膊便进了耳房。


    等看见里面憋仄的环境后?,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以前在荣国府住的院子,里面的碧纱橱都比这两间屋大!


    就在贾元春因为自己的屋子伤心落泪的时候,水琮已?经下了一道圣旨,交由林瀚带往了姑苏。


    当然,林瀚这一次出差不是公差。


    名义上是带新婚妻子回姑苏老家拜见父母,顺带着将?顾诗兰的名字登记在林家的族谱上。


    当然,这一次修缮族谱,对林焕老两口?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林瀚此次回姑苏,也?存着考察马氏那三个?儿女的心思,若他们还似以前那般纨绔跋扈,林瀚私心里已?经打着直接分家,另开一支的打算。


    他和妹妹的荣耀,那母子几?个?,凭什么来沾边?


    更甚至……林瀚连自己的父亲,都是心存怨恨的,只是到底人?在朝中,不能顶个?不孝的名头,该给林焕的孝敬不会少,但?多余的所谓‘照顾’,那是别想了。


    临回去前,林瀚还给林如海修书一封。


    这几?年,林如海又多了几?个?儿子,最大的那三个?儿子已?经开蒙读书,林瀚有心带那几?个?孩子到京城来,送去顾氏族学读书去。


    顾氏满门清贵,族学里的夫子最少也?是个?举子,经常还会有进士出身的前来讲学,文风鼎盛,是个?极适合读书的好地方。


    也?就是他如今成了顾家的姑爷,才有这样的便利。


    顾诗兰新妇入门,生孩子言之尚早,但?林如海的儿子们却是可以的,若想壮大林氏门楣,日后?好为几?个?皇子做靠山,只靠他们堂兄弟二人?是不够的。


    既然马氏的儿子们指望不上,那便直接考虑林如海的儿子们吧!


    第92章 红楼92


    坐着漕运大船,夫妻俩一路南下,很快就到了江南府的地界。


    顾诗兰是在京城出生的,地地道?道?北方人?,极少坐船,好?在只上床那?两日不大适应,之后便和在岸上没?什么区别了,她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轻易不爱出门,平素最爱做的便是坐在窗边,吹着河风看书。


    本就是夏日,河风裹着暖意,吹在身上不仅不难受,反而有种舒爽感。


    只不过河面上得风裹着水汽,虽舒服,却也是真的潮,才吹了几日的风便被林瀚阻止了,河风虽舒服,但总吹对身子也不好?,如今又在船上,若生了病连大夫都?不好?请,虽然有船医,医术却很一般,林瀚也舍不得妻子受罪。


    到达姑苏的那?一日,顾诗兰戴上帷帽,扶着身边丫鬟的手,小声说道?:“夫君,我有点慌张。”


    “夫人?莫怕,下了船就上轿子,老爷和太太不会?为难你的。”林瀚已经看见岸上等着的大管家林富,这会?儿身边丫鬟婆子一个不少,一群人?簇拥着一乘轿子。


    顾诗兰点点头,只是扶着丫鬟胳膊的手冰凉无比,手心还冒了冷汗。


    她很紧张。


    新媳妇第一次上门,她从前几日夜里便有些不安寝,这几日更是将给公婆的礼物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检查,虽说早已从丈夫口中得知他与公婆的关系不亲近,可到底是头一回见面,她这心里边着实的安定不下来。


    更别说,姑苏不仅仅有公婆,还有那?位传说中的林如海林大人?。


    她父亲对林如海很是喜爱,当年?更是做过林如海那?一届的主考官,严格说起来,他也算林如海的座师了,只是林如海时运不济,高中探花后沉寂十年?,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


    只是……


    顾诗兰想起母亲说起林如海的妻子,那?位出身荣国府的林夫人?时露出微妙神情,心底愈发多了几分忐忑,不过,如今人?都?已经到姑苏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深深吸了口气,被丫鬟扶着下了船,隔着细纱就看见轿子前头站着的中年?男人?快步朝着他们走过来,只见他隔了几步远施了一礼,声音带着笑?意,语气十分热情:“大爷大奶奶安,老爷早几日就盼着你们了,如今可算是平安到岸了。”


    “老爷身子可好??”林瀚也不问马氏,只问林焕。


    “劳大爷惦记,老爷身子一向都?好?,只是年?岁大了,如今教书多少有些吃力,正想着辞了县学的差事,回家来养老了。”林富这话不仅透露了林焕的想法,也算是跟顾诗兰解释了一下之前林焕不能去京城的原因。


    林瀚与顾诗兰的婚事是林如海牵线搭桥,一手操办的,一直到婚期的前几日,林如海才象征性地通知了林焕。


    林焕气么?


    自然是气的,自己的亲儿子,过几日都?要?成亲了,他才知晓自己快有儿媳妇了。


    可他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人?在姑苏,被隔房的堂侄管的死死的,妻子马氏为了娘家,这几年?巴结林如海还来不及,哪里敢仗势欺人?,两个儿子都?被他早早的送走了,小女儿倒是定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只是这个小女儿从小心高气傲,哪怕丈夫再好?,也比不上皇帝,自从大女儿成了贵妃后,这些年?郁郁难解,如今虽才十几岁的姑娘,却生生自苦仿佛二十多岁的人?。


    所?以他不能气,不仅不能气,还得帮着圆谎。


    这不,身子骨向来好?的他,如今也得装作苍老虚弱的模样,马氏是个不消停的,前几日刚流露出想要?拿捏儿媳的心思,昨日下午贾敏来了一趟,回去后不久马氏就病了。


    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那?屋子里的药味儿就冲的人?头疼,马氏更是昏昏沉沉,只留下个吃饭的力气了。


    “老爷若是不想去县学那?便回来,正好?老二老三年?岁也大了,刚成婚生子了,过几年?有了小辈,老爷就又得忙了。”林瀚笑?着与林富说话,却不忘挥了挥手,叫丫鬟服侍顾诗兰上轿。


    都?知道?自家这位大奶奶出身显赫,是一家子都?得供着的那?种,林家的下人?们服侍起来也更加小心谨慎了。


    等顾诗兰上了轿子,船上的行李也运上了板车,林瀚上了马,这才往家里赶去。


    姑苏林府里早几日之前就忙碌开了,先是将东边最大的院落收拾出来,那?便是大爷的院子,只是早些年大爷和大姐儿在家里不如小的受宠,院子虽大却很破败,后来大爷去了扬州读书,这院子更是长年?累月的锁着,可自从大爷考中了进士后,家里就修缮开了。


    断断续续修缮了几年?,如今大爷成了婚,终于带着大奶奶回来了。


    顾诗兰的轿子直接进了后院,一群丫鬟婆子也跟着进来了,排场很大,叫原本林家的下人们看了都咋舌。


    林瀚则是先去前院见了林瀚,父子二人?相顾无言,举止生疏。


    做父亲的看着气势愈足的儿子心底发虚,只语气弱弱地道?:“你那?院子修缮许久,如今里面已经焕然一新,你妹妹的院子也早已落了锁,轻易不叫人?进去。”


    “娘娘的院落更要?紧,修缮打扫需一日不落才行,如今陛下龙威鼎盛,难保日后没?有下江南的时候,若到时候娘娘说要?回来看看,家中却是一团乱,想来陛下心里边定是会?不悦的。”


    林瀚声音淡淡的,提起阿沅更是十分尊敬。


    他看了林焕一眼:“老爷且不能再这般称呼娘娘了,视为大不敬。”


    林焕噎了一下。


    随即就是长长地叹息一声,身子都?佝偻了几分:“为父知道?你们兄妹二人?心里恨我,只是你们却不知晓,当年?的京城有多么的危险,为父只是个普通人?,皇家威严,为父能将你妹妹……娘娘平安带回来已是万幸,为此为父还折了前程,一辈子只能做个小小教书匠。”


    “你母亲……马氏她出身虽富贵,可到底底蕴不足,为人?轻狂,为父已经约束她了,再如何,她也伺候了为父这么多年?,你们兄妹如今住在京城,轻易不得回来,为父这辈子也是死守姑苏,日后也不叫你两个弟弟踏足京城,不给你们添麻烦。”


    “好?歹叫马氏好?起来吧。”


    说到最后,林焕都?哽咽了。


    虽是继妻,可到底多年?情分,马氏多年?如一日的爱慕他,他是个普通人?,更是个男人?,岂有不动?容的道?理?。


    “等我们离开姑苏吧。”林瀚冷漠地应了一声。


    马氏与林焕感情好?不好?与他有何干?


    他只知道?他与妹妹相依为命的那?些年?,林焕对马氏对他们的磋磨视而不见。


    若非怕顾诗兰名声有瑕,他说不得能叫林焕与马氏一起病。


    林瀚起身就往外走,临出门前又顿住脚:“打着娘娘的名义相看亲事我不管,但日后求到门上来,我却是不会?理?会?,还有,若家里有谁仗着娘娘的势胡作非为,无需他人?动?手,我亲自来大义灭亲。”


    说完,不理?会?林焕那?忽青忽紫的脸色,直接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顾诗兰在院中等了许久,丫鬟们进进出出收拾正房。


    因为林瀚身负密旨,他们借着探亲的名义回姑苏,实际上却是为了调查甄氏一族,他们不仅要?调查清楚那?个传说中的义忠亲王庶长子,还要?调查清楚到底谁才是庶长子的儿子。


    贾元春说了,那?个孩子被甄家人?抱回去自己养了。


    水琮想,可能那?孩子身上还藏着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他们必须在太上皇发现之前,将这个孩子找到,然后想办法将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给取走。


    多一个郡主可以,多一个王爷便算了。


    甄氏富贵,多年?敛财家资颇丰,日后尽数留给那?个孩子,叫那?孩子做个富家翁即可。


    “母亲病了,等下晌我陪你去看望一下便可。”林瀚回来便捏了捏顾诗兰的手,安抚她慌张的情绪。


    顾诗兰听说马氏病了,手指颤了颤:“那?可需我去侍疾?”


    婆母病了,儿媳侍疾是常事,不在病床前侍奉才是不孝。


    “若外人?说起,你只管说是妇人?病便可。”


    若说有什么病不需要?侍疾的,也就是妇人?病了,这种病一般人?都?羞于启齿,哪怕同为女子,婆婆得了妇人?病,也是轻易不好?叫儿媳妇来侍奉的。


    顾诗兰点点头,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丈夫跟公婆的矛盾不可调和,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则是夹在孝道?与夫妻情中间?,若顾家长辈在这儿,定会?叫她侍奉婆母,尊敬公爹,但这不是顾家长辈不在姑苏么,她这初来乍到的新媳妇,陪伴丈夫才是应该的吧。


    顾诗兰越想越理?直气壮,最后干脆自己出去指挥起了丫鬟婆子。


    大奶奶的架子拿的足足的。


    用?了午膳,睡了午觉,到了黄昏时分,林瀚才带着顾诗兰去拜见婆母,马氏病的人?事不知,大夏天的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杯子,面容憔悴苍白,看起来便是一副病入膏盲的样子。


    两个人?自顾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便算是全了礼数。


    晚膳夫妻俩是跟林焕一起用?的,一起出来作陪的还有那?个定了亲的小女儿林汐,她长相随了马氏,脸有些长,不笑?的时候有些刻薄,与那?位貌美?的珍贵妃姿容相差太远了。


    林汐不喜欢林瀚,自然也就不喜欢这个嫂子,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用?膳。


    意识到小姑子的不喜,顾诗兰脸上的笑?也浅了些,用?完晚膳回了院子,夫妻俩又说了半宿的话才沉沉的睡去,次日一早,林焕带着小夫妻俩去拜访林如海。


    林家人?少,请族谱都?不需要?大操大办。


    早已准备好?的林如海很顺利的将顾诗兰的名字给登记进了族谱。


    林瀚也不客气,直接在祖宗牌位跟前说道?:“待几年?后两个弟弟各自娶妻成了家,还请堂兄做主,为我们兄弟三人?分家。”


    林焕脸色骤然变了。


    “父母在,不分家!”


    “那?便分宗。”林瀚语气生冷:“我与娘娘一宗。”


    他目光凛然地看着林焕:“只是届时谁为大宗,谁为小宗可就不好?说了。”


    总不能叫贵妃娘娘出身小宗。


    林焕顿时心如死灰。


    他知晓这个儿子是离了心了,偏他还不敢疏远,他不怕这个儿子,大不了上告不孝,但他怕宫里的女儿,那?丫头是个左性的,他丝毫不怀疑,他要?是做的太过分,那?丫头真能送整个林氏全族去死。


    林如海点头应了,心跟林瀚一样冷。


    祠堂里闹了不愉快,以至于林瀚悄悄将密旨给了林如海,林焕居然都?没?发现,有林如海联系卫若琼,很快,整个江南府的密探都?动?了起来,甄府也渐渐地生起了波澜。


    阿沅还是在小半个月之后才知晓林瀚回了姑苏。


    她很有些可惜地对水琮说道?:“早知道?兄长要?回姑苏,臣妾便早些准备些东西,叫兄长带回去给父亲了,臣妾进宫多年?,父母又年?迈,想来这辈子是难以见面了。”


    “这有何难,待过几年?战事结束,朕带你下江南。”


    水琮伸手牵住阿沅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膝上坐着,也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长的,早几年?尚且不显,如今却颇有几分冰肌玉骨的意思,夏日里肌肤清凉如玉石,久抱也不会?出汗,倒叫他有些爱不释手了。


    “届时你也好?回家看望父母。”


    阿沅闻言自是高兴不已,身子一转,便面对着水琮,双手吊上他的脖子问道?:“早些年?圣人?下江南都?是住在哪里的?江南府也有行宫么?”


    “父皇的乳母孙氏便是嫁去了金陵甄家,早些年?……父皇便是住在甄家的,后来便再没?下过江南了。”


    那?残废的双腿,残破的面容,他是绝不会?下江南的。


    “那?咱们下江南也要?住在甄家么?”


    水琮摇摇头:“不会?,届时自有人?安排。”他向来不愁住处,只要?他透露个口风,江南那?边一夜拔起一座行宫都?有可能,毕竟江南富庶的很,只不过他不愿劳民伤财罢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啊,前线战事还需好?些年?吧。”


    水琮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揽紧,两个人?一起倒进了帐子里。


    这个问题属于前朝事,他自然不会?回答,但只看他最近的心情,便也该知晓,前线一切顺利,水洛已然占领了半个真真国,如今之所?以围而不打,不过是震慑罢了。


    真真国因皇室争斗而陷入混乱,几十万大军陈兵于皇城周边城池,对皇城百姓的威慑太大了,一旦有人?心理?防线坚守不住,主动?打开城门迎兵入内,那?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真真国皇城,也就指日可待了。


    第93章 红楼93


    贾元春的后宫争霸路走的很不顺畅。


    先是出师未捷,指望着?用义忠亲王的消息换一个妃位,结果皇帝抠门只给了个答应位份。


    她有心争取却不敢惹的龙威震怒,只想着?待侍寝后努力争宠,好早日为陛下诞下皇儿,到时候哪怕只是个嫔位,有皇子在手,荣国府也算是稳了。


    满心壮志地住进了钟粹宫,满心期待能够侍寝,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小半个月都没接到侍寝的传召,不仅她如此?,整个钟粹宫竟都是如此?。


    这座前后两?进的宫殿,住着?六七个主子,甚至还有个生了公?主的贵人,半个月内竟无?一人侍寝,贾元春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了,这钟粹宫简直是一座被皇帝遗忘掉的孤岛。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日子总归是能过的,至少比延庆殿的日子好过,可渐渐地,她发?现身边的宫人开始受到排挤,每日送到耳房来的冰也都是一些碎冰,甚至经常听见有人在窗外指桑骂槐。


    住在后殿的钱贵人只一心养育三公?主,对外面?事情只做充耳不闻,贾元春曾想过请她出来做主,却不想那钱贵人却是个明哲保身的,话里话外都是‘我并非钟粹宫主位,没资格管教各位妹妹’这样的意思。


    “主子,你快瞧,这是今日早晨刚送来的冰。”晴儿指了指墙角处的铜盆,语气中满是焦急。


    贾元春过去一瞧,只见前两?日还都是碎冰呢,今日竟只剩下半盆水里面?泡着?一些碎冰块子,如今天气这么热,这些冰顶多?只够用半个时辰的。


    耳房本就闷热不透风,再没冰……贾元春只觉眼前一黑,头都跟着?晕了起来。


    “欺人太甚。”贾元春歪在美人榻上,手攥成拳,重重砸在了榻上。


    “主子,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总要想办法多?要些冰才是,不然得话,主子你得身子可怎么受得了。”晴儿急的都快哭了,自家主子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贾元春哪里不知晓该想办法?


    可问题是,她压根没办法!


    她去找了钱贵人,钱贵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三公?主,不仅穿衣打扮十分?简朴,就连后殿摆设都十分?粗糙,丝毫看不出竟是公?主的生母。


    这几日晴儿她们几个也与其他?答应们的宫女闹过,抢过,可人家一句‘你主子还没侍寝呢’,就叫晴儿她们矮了三分?。


    贾元春本以为在赤水行?宫为奴为婢的日子已经够苦了,没想到真进了后宫,成了妃嫔,日子竟然比当女史?还要苦。


    好歹行?宫能避暑啊!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可还记得呢,当初临离家的前一个晚上,老祖宗与她一起睡,曾拉着?她的手说道:“宫里的珍贵妃娘娘当年入宫,咱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这些年虽不太来往,却也不会轻易拂了荣国府的面?子,你若有难,上门去求一求,她想来也会拉拔一把,只是这人情债用完即止,求了一次万不可再求第二次。”


    老祖宗说完还深深叹了口气。


    “你姑母如今越发?左性,想来与家中也是离了心,那珍贵妃乃是林家女,你可求却不可信,懂不懂?”


    贾元春一直将这些话记在心底,珍贵妃深受陛下宠爱,肚子还争气,贾元春一直闻其名未见其人,本想着?将这个助力留作日后关键时候使用,现在却也不得不提前去拜访了。


    毕竟……


    贾元春苦笑。


    她连侍寝都没侍寝呢,又谈什?么以后呢?


    想到这里,贾元春幽幽叹了口气:“如今贵妃娘娘掌管宫权,好歹与贵妃娘娘还有些亲眷关系,你去将我妆奁最下面?一层的镯子取出来,咱们前去拜访贵妃娘娘去。”


    晴儿有些踌躇:“主子,当初从家里带过来的只剩下这两?个镯子了。”


    “贵妃娘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若不拿出点?诚意来,娘娘怕是不见得会帮忙呢。”贾元春坐直了身子,面?上染上气闷,当初小选入宫规矩严格,很多?东西?不让带,银票后来马太监帮衬着?从宫外带来了不少,反倒这贵重的首饰,却只带了一根金簪和一对镯子。


    金簪前次请太医已经花销掉了,现在只剩下这对水头极好的镯子了。


    从晴儿手中接过镯子,依依不舍地摩挲着?,这还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呢,在她及笄那年送给她的,如今却要送出去了。


    老荣国公?是个武将,杀伐果断,贾元春自然也继承了国公爷的果断,当即将镯子捏在手心,便带着?晴儿出了门,穿过院子,绕过正殿,走到钟粹宫的大门口。


    “贾答应这是要出去?”就在她们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同住一宫的方答应带着?宫女走了过来。


    贾元春先与她行?了个平礼,随即才回答道:“屋内闷热,想去御花园走走。”


    方答应看了看日头,又嘲弄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贾元春,语气讥诮:“你最好只是去御花园走走,若是想动什么歪心思,仔细触犯宫规,牵连我们。”


    贾元春眉心不由一蹙,心下有些不悦。


    方答应也不是真的好心,只是单纯怕连坐,又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早早立下规矩,出门拜访她人需上告主位,主位娘娘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窜访,想来贾答应初来乍到,不会不懂规矩乱跑吧。”


    贾元春抿了抿嘴,心底不由慌乱,她明白方答应的意思,可若是叫她这样坐以待毙……她不甘心。


    更何况,民不举官不究。


    只要珍贵妃不追究,谁又能说她触犯宫规?


    这般想着?,她不由理直气壮了几分?:“多?谢方姐姐提醒,我只是去御花园走一走而已。”


    方答应嗤笑:“行?吧,走走去吧。”


    等贾元春离开后,才脸色一沉,扶着?宫女的手往后殿走去,嘴里骂骂咧咧:“这大太阳不在屋里凉快着?,跑去御花园晒太阳,这是骗鬼呢!”


    疾步走到后殿,等待小宫女进去通报后,方答应便立即进去了,好歹叫钱贵人知晓宫里出了个不安分?的,免得到时候追究起来,大家伙儿一起受罪。


    贾元春带着?晴儿出了钟粹宫,也是因为钟粹宫是最靠近御花园的宫室,自出了门到御花园这一路竟一个人都不曾碰见,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慌。


    “主子……”晴儿也是心慌慌。


    贾元春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无?事无?事,贵妃娘娘定不会生气的。”


    晴儿重重点?头。


    御花园的景色很美,但主仆二人谁都没空欣赏,只挑了一条最近的路径直往西?六宫去了,贾元春一路上都在打腹稿,寻思着?等会儿见着?珍贵妃后该怎么说。


    千万不能交恶,最好能先跟随珍贵妃,这样珍贵妃才会举荐她。


    这般想着?,手不由摸了摸手心带着?凉意的镯子,只期望自己?这个投名状,能叫珍贵妃满意。


    只是贾元春怎么都没想到,她压根就摸不着?永寿宫的大门,琼苑西?门门口竟有太监把守,见她们来了便询问她们的身份,待晴儿报备之后,那太监竟说道:“陛下有旨,嫔位以下妃嫔不得擅自前往西?六宫,这位答应还是不要为难咱家了,免得惹了陛下生气。”


    晴儿有些急切地求情:“两?位哥哥通融一下可好?我们答应确实有急事要找贵妃娘娘。”


    “这位姐姐还是别为难咱们了,这是陛下的吩咐。”


    贾元春攥紧了手指,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那……烦请二位告知,还能去哪里见到贵妃娘娘?”


    “当然是贵妃想要见答应得时候才能见到,当然,答应也可去求陛下,若有陛下的吩咐,我等自然是不好拦着?的。”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


    这珍贵妃从不召见妃嫔,陛下更是连侍寝都没有过。


    贾元春鼻头一酸泪意上涌,一时间竟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了,这陛下到底是多?怕妃嫔前去打扰到珍贵妃?竟下这般的命令,东六宫无?主位,西?六宫更是只住了珍贵妃一人。


    陛下这一手,好似直接将东西?六宫给分?开了似得。


    “答应请回吧。”两?个太监虽然脸上挂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态度看似恭敬,可贾元春听着?就是刺耳。


    扶着?晴儿的手,踉跄着?回了钟粹宫,刚一进屋,便直接躺下了,屋子里虽还有些凉意,可这来回一折腾,那水盆里面?的碎冰已经化没了,屋子里原本的凉爽也开始渐渐远离。


    不到半个时辰,贾元春就出了一身的汗。


    本就伤心难过,却不想到了傍晚时分?,御前的有福公?公?突然来了钟粹宫,面?上带笑,语气阴阳怪气地厉害:“陛下口谕,贾答应违反宫规,禁足一月,罚抄宫规十遍,钱贵人劝阻不力,罚抄宫规一遍。”


    得了口谕的贾元春瞬间软了身子。


    钱贵人只是叹息一声,便屈膝行?礼:“婢妾令训。”


    有福这才一甩拂尘,带着?个小太监转身走了。


    待人彻底离去后,钱贵人才转身看向贾元春,她眼神并不狠厉,却有一股怨愤:“贾答应可否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待着??自己?不知死活也便罢了,还连累他?人!”


    贾元春无?从反驳。


    可不甘心呐。


    “我再提醒贾答应一声,咱们这位陛下是个心思赤忱的,这么多?年来对贵妃可谓情深一片,虽东六宫也有三位公?主,却也是运气罢了。”


    这么多?年来,钱贵人早就看透了。


    贾元春听钱贵人这般说,这才仿佛被人夯了一拳,明明是盛夏,却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因着?贾元春这般一闹,钟粹宫中对贾元春就愈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份例不敢克扣,但她们能保证,贾元春绝对是钟粹宫里最差的那一等!


    不过短短两?个月,贾元春就吃不消了,遣了晴儿去找马太监,求他?帮忙回荣国府要银子。


    真相不敢言,不仅怕老祖宗失望,更怕家里人放弃她,若没有荣国府的银钱补贴,她在后宫连吃喝都成问题。


    贾元春的惨状是水琮亲口告诉阿沅的。


    以一种?讥诮看好戏的口吻:“……如今那小太监每月出宫一回,每回也不多?要,五百一千的,荣国府倒也愿意供着?,看来老国公?留下来的家底子还是丰厚。”


    阿沅想起前两?日收到的信,信中林瀚刚写了,金陵贾氏族地前些日子刚卖了一百亩上好水田,他?瞧着?贾家一时半会儿不会收手,正好他?要查甄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争取努力将贾家的水田全?吃下来。


    如今那水田就记在莲雨的名下,等日后大皇子长大了,会交给大皇子手中。


    江南富庶,大皇子也确实需要一个钱袋子,有了贾家的水田,日后再谋商队漕运也简单些,再加上那边也算林家大本营了,行?事会更方便些。


    更何况莲雨远在赤水行?宫,本人又是甄太妃的宫女,就算引起皇帝注意,调查下来,也只会认为是甄家动的手。


    “贾答应倒是信任那个马太监。”阿沅应和一声。


    “他?以前是跟在甄太妃身边伺候的,只不过甄太妃有自己?得用的大太监,这小太监日子不好过,有福拉拔了一把,认了个干亲,瞧着?也孝顺。”


    水琮笑着?揉揉阿沅的腰侧,这话听着?轻松,可实际上不过是马太监主动投诚罢了。


    不过瞧着?有福该是很能压得住,阿沅也就不思考那么多?了。


    只是……


    “若这般的话,贾答应得日子该是过得不错了。”


    “马太监每个月给她送一百两?。”


    多?余的自然是送给了长安,至于有没有一部分?揣自己?兜儿里,水琮也不在意,有福心里有数就行?,若日后犯了事,他?自会问罪有福。


    阿沅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剥削太狠了吧!


    荣国府每个月至少出五百两?,有时候甚至出一千两?,结果马太监只给一百两??


    荣国府当真是个极好的冤大头了。


    这般想着?,阿沅突然伸手缠住水琮的脖子:“陛下,臣妾想开一个古董铺子。”


    “嗯?”水琮意外,怎么突然想开古董铺子了?


    “前段时日宫外送账本子进来,有一间水粉铺子生意不行?,连年亏损,臣妾寻思着?,将水粉铺子给关了,开一家古董铺子,日后收到好物?件,臣妾也好拿去送礼去。”


    她掰手指:“臣妾如今是贵妃了,几个王爷家里若是有人过生日成亲什?么的,总要送一些礼,宫廷内造固然是好,可各个珍品,皆是陛下所赠,臣妾的心爱之物?,臣妾可舍不得拿出去送礼去。”


    “你的嫁妆铺子,自然是随你自己?了。”


    水琮可不是那种?惦记妻子嫁妆的无?用男人,只不过:“你嫁妆铺子会不会有些太小了,朕再给你两?个好地段的大铺子?”


    阿沅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她之所以报备,也不过是怕水琮起疑心罢了。


    儿子大了,总要心思周全?点?。


    第94章 红楼94


    水琮说到做到,次日晌午便叫长安送来了一个大铺子的房契,地段也十分?优秀。


    阿沅写信叫宫外的陪房过去收拾,打算再?开个大酒楼,带说书和住宿的那?种,之前陪嫁的福旺酒楼因?为地处偏僻,环境清幽优美,如今已?经?从大众酒楼改头换面成了小资分?子的聚集地。


    林瀚在?翰林院三年?,将同僚都给带过去了,如今林瀚授官,翰林院也不曾换个聚会地点,主要那?边保密性做的好?,特别适合密谋一些大事情。


    之前贾政劝贾化便是在?那?边,可惜他运气?不好?,恰好?被林如海兄弟二人听了个正着。


    酒楼开了,古董铺子她也没放弃,让陪房在?周瑞的女?婿冷子兴的铺子对面开了一家,古董铺子不需要怎么装修,只需木匠打一个高高的柜台就行,不过半个月功夫,古董铺子就装修好?了,取名福旺古董。


    一看跟福旺酒楼就是一个东家。


    忙活完了也没着急开业,而是听从主子吩咐,先去抓冷子兴的小辫子。


    冷子兴这人邪性,娶了周瑞的女?儿?,背靠荣国府开了古董铺子,专门?收周瑞偷偷从荣国府内库拿出来的古董,开价自然是不高,他也不留在?京城卖,而是收满了二十件便下?江南,卖给江南那?些豪富。


    阿沅派人跟着冷子兴跑了一趟。


    快入秋了才得了消息,说冷子兴在?江南还有个妻子,那?些古董在?江南卖的很贵,除却给荣国府的那?一笔银子,剩下?的大约八成给了江南的妻子养孩子,是的,冷子兴在?江南不仅有妻子,还有三个儿?子,最大的那?个都已?经?四岁了,剩下?的两成才拿回来给周瑞。


    冷子兴也确实有本事,他在?江南跟不少底层官员十分?交好?,这些人则帮着看顾门?户,护着他的妻儿?。


    “所以说,这周瑞一家子不仅是大硕鼠,还是冤大头?”阿沅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吐槽了起来,真的,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人家。


    主子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的。


    金姑姑举着信叹息一声:“不止呢,这冷子兴的出身也很模糊,咱们的人调查了一番,发觉恐怕这‘冷子兴’的名字,都是假的。”


    嗯?


    阿沅眉心蹙起:“怎么说?”


    “追根究底下?去,他所谓的祖地压根就没有姓冷的人家。”


    “那?便盯好?了。”


    阿沅想也不想地下?了命令:“无论这人什么出身,千万别给盯丢了。”


    她可还没忘记当初柳贵人那?件事,假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真真国太子的孩子,东窗事发后第?一时间水琮便派人去抓假柳贵人夫家的一家子,结果?那?一家子却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娶了柳贵人的那?个三爷一旬前才死了,如今刚办完丧事,家里的白皤还没撤下?呢。


    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三爷’在?得知柳贵人有孕后,就立即‘死了’。


    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所以那?一家子从老到小全?给抓了,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中待审呢,家中的丫鬟们尽数筛过了一遍后,也全?都被送去了西北边疆,大概率是被分?配给行武的将士们做老婆,在?那?边开垦第?二个军屯。


    有了奴婢出身的妻子,这些将士们才会卖力攒军功,到时候用军功给妻子换个良家出身,日后生了儿?子也好?读书考科举,而不是一辈子顶个奴仆之子的身份,只能上?战场杀敌。


    不得不说水琮手段也是真的厉害。


    既解决了将士们的光棍儿?问题,还给边疆增加了人口。


    人口多了,城池便会扩大,到时候边疆便会愈发的安稳,只可惜那?些丫鬟们,在?京城虽是伺候人的,却也是天子脚下?,待遇自然不差,如荣国府中那?些丫鬟养的跟副小姐似得,去了边疆便只能靠自己双手过日子了。


    不过去了边疆成了亲,自己便能当家做主,且家里的男人大概率不会养小老婆,也算是另类的一夫一妻制了。


    所以这冷子兴的身份必须要查清楚了,可别闹到最后又是个什么真真国余孽。


    别说水琮了,阿沅都被这真真国层出不穷的手段给搞怕了。


    “奴婢会吩咐下?去。”金姑姑收了信,盘算着尽快将命令传出宫去。


    阿沅手指抵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将冷子兴在?江南藏了母子四人的消息透露给周瑞家的,等周瑞家的派人下?江南之前,才将此事告知冷子兴。”


    “等乱起来,才更好?查。”


    阿沅已?经?迫不急待的想看见荣国府大乱了,虽说等到元春省亲后荣国府照样会败落,阿沅却不介意提前让荣国府乱一乱,只有越乱,那?王夫人的胆子才会越大。


    金姑姑心情也有点儿?激动,这后宫太和平了,她待的骨头都快生锈了,如今终于有点儿?活儿?干。


    又过了半个月,哪怕是中午,那气温也没那么高了,秋高气?爽的,除了太阳还有些晒,早晚出门?散步都是极舒服的,阿沅也不去御花园,就带着人在西六宫转着,因?为西六宫只永寿宫住了人,其它宫室都空着,里面的小花园还都有人伺候着,阿沅干脆时不时却旁的小花园里转一转,虽不如永寿宫小花园精致华美,却自有一种萧瑟之感。


    很适合文青想东想西就是了。


    这一日,阿沅去了翊坤宫小花园。


    翊坤宫作为西六宫之首,与?东六宫的承乾宫同为宠妃居所,一直都是修缮最精美之处,之前阿沅封妃之时,水琮曾想过为她迁宫,只是她住惯了永寿宫便拒绝了。


    只要西六宫之住了她一个人,那?她住在?哪个宫,哪个宫便是西六宫之首。


    金姑姑拿着信急匆匆地赶来,凑到阿沅耳边小声禀告:“主子,事儿?成了。”


    “哦?”阿沅摇扇子的手一顿:“那?母子四人可曾安排好?了?”


    “咱们的人盯着呢,如今只看到底是荣国府的人来的快,还是那?姓冷的来的迅速了。”金姑姑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阿沅:“这姓冷的自从知道那?母子四个失踪后,便有些慌了手脚,如今人虽然往江南赶,但?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却往浙江去了。”


    “浙江?”阿沅蹙眉:“同属江南府,距离却相距甚远,他跑去浙江做甚?”


    “左右咱们的人盯着呢。”


    阿沅点点头,又重新摇起了扇子:“想必冷子兴开的铺子如今该是开不了门?了,叫咱们的人挑个黄道吉日开张大吉吧。”


    就贾元春这样要银子的速度,想来王夫人是等不及周瑞回来再?销赃了,周瑞家的拿了东西回去,要么自己拿银子填补,要么就是另外找个古董铺子卖掉。


    甭管怎么选择,阿沅都有后续的手段。


    金姑姑表情复杂地看了眼自家主子,为了收荣国府的古董,将周瑞一家子折腾了一大圈,自家主子也是真厉害,不过……想到周瑞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女?儿?,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多好?的一个人呢,岂不知人家早已?娇妻幼子在?怀,日子妙不可言了。


    询问完了冷子兴的事后,阿沅便叫金姑姑将这几封信都给烧了,又伪造了几封报账信纸塞进了信封,才将这些信重新放回了匣子里面。


    阿沅在?翊坤宫坐了一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起身回了永寿宫。


    水房里早早准备好?了浴桶,阿沅便早早的沐浴了,靠在?软榻上?看话本子,等乾清宫那?边传了消息说,今儿?个皇帝留宿乾清宫,不来永寿宫了。


    想来前朝事忙,水琮打算熬大夜了。


    自从东六宫门?锁上?以后,水琮大多数时间便都在?永寿宫里过夜了,除非初一十五,得固定去坤宁宫,剩下?的日子,忙起来就宿在?乾清宫,不忙就宿在?永寿宫。


    等到大门?落了锁,阿沅才继续开口问道:“东六宫这些日子可有谁不老实的?”


    “娘娘是想问钟粹宫吧。”金姑姑坐在?小杌子上?给阿沅捶腿:“贾答应刚解了禁足就病了,如今太医院正给她看诊呢,说是身子太虚,心底郁气?难消。”


    “陛下?不召幸,她不郁气?难消才叫奇怪。”


    阿沅‘哼’了一声:“病了就好?好?治,别想着来西六宫烦本宫就成。”


    说着,她回头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月亮,幽幽叹了口气?:“说起来,两个孩子都好?久没来用膳了,明早你去跟厨房说一声,做点皇儿?们爱吃的,晚上?请他们来用膳,塱儿?和埜儿?也想皇兄皇姐了。”


    “小主子们课业繁忙,陛下?又盯的紧了些,奴婢听他们身边的人说,连续好?些日子课业都要点蜡烛才能做完,奴婢都怕小主子们的眼睛给熬坏了。”


    这蜡烛点的再?多,光源都不稳定,废眼睛的很。


    阿沅叹息,她虽然心疼却不好?阻止,自从东六宫的门?关了后,水琮对大皇子的课业就抓的更紧了,那?架势仿佛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似得。


    “过几日你配一些洗眼睛的药给皇儿?们送去,莫叫他们累坏了眼睛,要什么药材尽管在?药材商城里面买,若银钱不够便来跟本宫支,最近这两年?做任务攒的积分?本宫也没抽卡,你只管用。”


    金姑姑点点头,看来接下?来要去太医院的药房走一趟了。


    说完了话,又将两个小儿?子抱过来玩了一会儿?,如今两个小家伙已?经?会爬了,阿沅叫内务府用打磨光滑的木条将整个大炕给围上?了栏杆,上?面的条褥靠枕之类的全?给撤了,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褥子,靠墙的那?边也做了一条又高又长的棉花毛毛虫,将两个小家伙没事儿?就扔里面自己爬着玩。


    阿沅还让侍书给两个孩子做了基本布画册,每一张上?面都是绣的花样,有植物篇,还有动物篇,两个孩子很喜欢。


    一直玩到两个孩子揉眼睛了,才叫乳娘们将孩子抱了下?去。


    阿沅打了个呵欠,在?金姑姑的服侍下?睡下?了,她这一夜好?眠,乾清宫那?边气?氛却很有些严肃,水琮目光冷冷地看着下?面跪着的牛继芳:“皇后深夜前来,就为了这事?”


    牛继芳哭的身子都在?打颤。


    她伏下?身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凄厉极了:“……陛下?,臣妾知道当初是臣妾父亲犯了错,可臣妾的弟弟却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还没娶妻生子,如今竟已?经?病的起不来身,臣妾什么都不求,只求臣妾的弟弟能好?好?活着,求陛下?开恩,就让周太医去给继祖看诊吧。”


    水琮蹙眉看着牛继芳:“朕得提醒皇后一句,镇国公府如今乃是罪臣之家,周卿年?迈,不宜多奔波,皇后还是先回去吧,朕会派人过去给他看诊,至于周卿就算了。”


    “陛下?——”


    牛继芳声音愈发的尖利。


    “臣妾弟弟当初也有一块与?臣妾一样的玉佩,虽说父亲还未来得及送给他,可难保他曾经?意外接触过,他自小身子差,反应严重些也属平常,臣妾不求旁的,只求周太医能去给他看诊。”


    她为了牛继祖,这会儿?已?经?什么都不怕了,语气?都带上?了质问:“那?周太医虽年?迈,却能半个月入宫一次,为陛下?请平安脉,甚至……甚至就连永寿宫都能请得动他,珍贵妃不过妃妾,臣妾才是皇后,难不成在?陛下?心目中,臣妾这个皇后,竟是连珍贵妃的一分?一毫都比不上?了么?”


    水琮脸色骤然很难看。


    “皇后是在?怨怼朕?”


    牛继芳呜呜咽咽:“难道臣妾不该怨怼么?”


    “臣妾当初从未想过入宫做这个皇后,是陛下?看臣妾身子差,不会压了你心爱的贵妃一头,才叫臣妾做了这皇后,臣妾为了家族愿意忍受这样的苦果?,可如今呢?家族家族没了,臣妾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就连唯一的弟弟也病的快死了,臣妾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年?来,她当真过得浑浑噩噩,满腔怨愤。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当初还未入宫时那?个豁达自爱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没日没夜地陷入自苦的情绪当中,父亲没了,家族衰败,母亲虽护着弟弟,却驾不住弟弟自己身子差,就连……就连打小陪伴着一起长大的丫鬟都丢了性命,她在?这深宫中啊,活的就好?似个孤魂野鬼一样。


    这样的皇后……做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皇后不愿再?做皇后?”


    水琮不怒反笑,声音里都带上?戏谑。


    牛继芳身子一僵,不做皇后?


    她抿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虽不愿做皇后,如今却不能丢了皇后的位份,如今外头的人还能看在?她这个皇后的份上?,谦让镇国公府一些,可若她不做皇后了,日后镇国公府只会越来越艰难。


    她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哭。


    “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回坤宁宫去,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朕就当没听说过,要么,在?皇后位子上?自请禁足两年?,两年?后自请废后,朕叫周卿跑一趟镇国公府。”


    牛继芳的背脊冒出一层冷汗。


    她不敢抬头,她害怕看见水琮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


    两年?……


    原来陛下?只能容许她再?做两年?皇后。


    “臣妾自请禁足两年?,求陛下?成全?。”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牛继芳泣不成声。


    水琮‘嗯’了一声,便平淡的要她退下?了。


    第95章 红楼95


    皇后被禁足了!


    天还未大亮,许多妃妾才刚刚转醒,就听见?身边的人带来了后宫最新消息。


    “怎么回事?”众妃嫔不约而同发出了灵魂质问。


    只是她们的质问却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只知道皇后触怒了皇帝,天还未亮禁足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只是消息能传这么广,可见?陛下对皇后并无维护之心,估摸着,陛下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风声鹤唳的,尤其那些不受宠的小答应,以?前还能结伴去御花园玩,若有个主位娘娘,她们还能上?报主位互相?串门,如今连门都不敢出了。


    西六宫一片和谐。


    只是昨天傍晚有福来传信说水琮宿在了乾清宫,今天一早又传说皇后触怒了他被禁足,阿沅十分?疑惑,皇后这是犯了什么错,才叫皇帝发这么大的火。


    或者说,皇后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都等?不到次日早晨去求见?陛下,非要半夜三更?地跑去乾清宫?


    阿沅想不明白,却又不好?直接询问水琮。


    金姑姑跟御前的人倒是熟悉,只是半夜三更?伺候的人本就不多,能进寝殿的更?是只有长安有福他们几?个,这几?个人都是对水琮绝对忠心的,阿沅轻易不敢收买。


    烦死了。


    阿沅再一次嫌弃起了系统,竟只开了一个卡池。


    她最近几?次抽卡,抽的还全是灰緑的卡,蓝卡数量都很稀少,更?别说紫金了。


    水琮这一手玩的阿沅有点儿措手不及,皇后是个很好?用的靶子,几?个皇子还没长大,阿沅还需要这个靶子去吸引勋贵的注意力?,等?到几?个孩子长大能够入朝,那时?候才是皇后下位的最好?时?机。


    “皇后也是真的蠢。”


    阿沅气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有什么事不能徐徐图之,非要这么直来直往,大半夜地跑去乾清宫找罪受,如今自己落了个禁足,她的事儿难不成就办成了?”


    金姑姑赶忙端了杯茶:“主子消消气,皇后娘娘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才会深夜前去乾清宫求见?陛下,皇后娘娘性情虽说古怪些,却并非无脑之人。”


    阿沅喝了口茶,心底那股子烦闷到底压下去了,只是:“她能有什么急事呢?”


    “皇后娘娘无宠无子女,唯一能叫她在乎的恐怕只有镇国公府,难不成是镇国公府出了事?”


    金姑姑蹙眉,脑海中疯狂翻找镇国公府的资料,当初牛承嗣因为玉牌之事死在了狱中,牛夫人为保家族基业,不得已清算了手中大部分?产业,保龄侯和林瀚那时?候还吞下了不少呢,如今偌大的镇国公府只剩下牛夫人与牛继祖母子俩守着。


    “难道是她弟弟出了事?”阿沅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牛继祖是镇国公府唯一的男丁,如今还未娶妻生子,若他出了事,镇国公府就真绝户了。


    金姑姑也想到了这点,立即附和道:“很有可能,奴婢派人去查一下,若真是皇后娘娘胞弟出了事,皇后娘娘乱了分?寸,夜闯乾清宫是很有可能的。”


    “叫人盯紧了几?个孩子身边的情况,要是万一真出了事,咱们就得防备着她狗急跳墙了。”


    说到底,皇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与皇帝的算计,她的需求分?不开干系,只是……既然入了这后宫争斗场,本就是你死我活,她到现在没对皇后下手,并非她心地善良,而是她的身份如今还不够资格坐上?皇后之位,但凡林如海和林瀚二人给力?一些,任谁当了个一品大员,她都敢直接跟皇后碰一碰的。


    “还是两个哥哥太没用啊。”


    阿沅叹了口气,幽幽地吐槽着。


    金姑姑抿嘴笑道:“海大爷和瀚大爷如今这年?岁,能走到这一步,已然是十分?出色的了,娘娘还是莫要焦急了。”


    阿沅‘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去小厨房看看今天的菜备的怎么样了,晚上?孩子多,口味儿稍微淡一些。”


    金姑姑这才退下了。


    阿沅看着金姑姑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桌上?摆着的棋盘,上?面的黑白子摆的一局残局,细长的手指捏起一粒棋子,视线落在棋盘,手指抵着下巴,思绪却已经飘远。


    正如金姑姑所言,林如海和林瀚这些年?看似稳扎稳打?,可实际上?两个人却是晋升迅速。


    林瀚走的正经文官路子,先?入翰林院再选官,得陛下看重?,早早地便入了皇长子讲学队伍,若是陛下有嫡子,那么这个皇长子的含金量就不高,可偏偏皇后无宠无子,这个皇长子就很重?要了。


    林如海本来也该走这样的路子,奈何天不遂人愿,家庭缘故拖慢了他的步伐,可纵然如此,他从七品巡盐御史走到二品布政使,虽然是个‘代’布政使,但好?几?年?过去了,皇帝一直没有定下新的布政使前去交接,林如海这个布政使已然坐稳当了。


    只是……


    到底是个外放,还是得回到京城来才行。


    对此,阿沅反倒更看好林瀚,宫中有她做靠山,她膝下又有三个皇子,顾家便是再阳春白雪,也知道这么多儿子女婿中,最该投资的人是谁了。


    顾老太师哪怕心思再澄澈,遇到这种能定下家族未来的大事,他也会斟酌再三的。


    况且,能在这个年纪还能屹立不倒的老太师,可不会那么蠢,也定不会像传言中那样刚直不阿。


    哥哥们呐,为了你们三个好?外甥,你们可得努力?一点啊。


    阿沅回过神?,随手将?棋子往棋盒中一扔,这残局还是等?水琮来了破吧,她如今已然没了心情。


    因为小主子们要回来,小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大皇子和庆阳下了课便带着人往永寿宫跑,各自身后还跟着他们的伴读,庆阳只有史湘云和林黛玉两个伴读,但大皇子的伴读小团队又增加了,一长串的半大小子呼啦啦跟着大皇子身后跑。


    庆阳踩着小皮靴,腰间缠着鞭子,斜睨着自家哥哥身后那一群人,语气十分?意外:“皇兄,你伴读小团伙又增加人了?”


    “嗯呢,我开始学骑马了,父皇便又给我挑了几?个武勋家的小公子做伴读。”大皇子打?了个呵欠,神?情有些疲倦,为了到母妃这儿来用晚膳,他加快速度做晚课,一点儿都没休息,这会儿早已饿的肚子扁扁了。


    庆阳得意地扬起下巴:“那看来,皇兄你这些伴读都不如我的,我的伴读文武双全!”


    大皇子:“……”


    他虽然增加了武勋家的小公子做伴读,却不代表其他伴读不会武啊。


    这妹妹可真傻!


    不过……


    大皇子看向自家妹妹身后的两个小姑娘,一纤细一圆润,纤细的那个瞧着书卷气十足,长得更?是仙气飘飘,是他堂舅舅家的嫡女,金尊玉贵的姑娘,圆润的那个亦是娇憨可人,清纯漂亮,则是保龄侯的独女,亦是出身尊贵。


    只是,她们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武的。


    大皇子这一看,他身后的伴读们也悄悄打?量了一眼,林黛玉和史湘云二人是何等?姿容,自然给这群小男孩一个震撼教?育,只这一眼,就好?些人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飘了。


    能被选入宫里的孩子,又岂是荣国府宁国府中那些纨绔可比的,出身,家族势力?,本身能力?,皆是上?上?等?,学识高了,某方面的见?识自然少了。


    只这一眼,他们便先?是脸红,再是背过身去,满身局促。


    林黛玉和史湘云也很是羞赧,只是她们是公主的伴读,任何举动都关?乎公主的颜面,所以?哪怕心中再慌乱,面上?也是一派淡然。


    如此,两边不同的表现,叫庆阳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我先?带她们去找母妃去。”


    说完,庆阳就拉着两个姐姐的手快速往永寿宫的方向跑去。


    “殿下,这两位姑娘的跑起来下盘稳健,落脚有力?,确实会武。”一个眼神?有些躲闪,面色却很镇定的少年?贴到大皇子耳畔小声说道。


    大皇子挑眉,他可记得呢,林家表姐自小身子不好?,所以?母妃才会将?表姐选进宫来,就为了叫周太医给她调理身子。


    这是调理好?了?


    都能习武了,该是好?了吧。


    “会武就会武吧,她们跟着皇妹,会武不是坏事。”


    少年?应了一声,便又退下了。


    水圣回头看了少年?一眼,是顺王伯的三子,并非嫡出而是侧妃所出,性情寡言却不木讷,是个心有沟壑之人,只是庶出身份到底叫他在伴读团中有些不起眼。


    不过不起眼有不起眼的用法,大皇子心里盘算了起来。


    到了月华门门口,大皇子便叫伴读们散了,正好?适逢休沐前一日,这些伴读散了后便可径直出宫回家住两天,他则带着两个小太监入了月华门旁边入后宫的门,径直去了永寿宫。


    庆阳来的快,他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听见?里面庆阳的笑声了。


    水琮早早便知晓阿沅想孩子们了,特意喊孩子们过来用晚膳,所以?下午处理完事情便径直来了永寿宫,也是凑巧,他才刚坐下拿起棋谱研究了两枚棋子,庆阳就带着两个伴读来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住在凤鸣阁,史湘云每个月还能回家住几?天,林黛玉算是一年?到头在宫里,所以?她们二人见?到皇帝的机会很多,早时?还有些害怕,如今相?处下来,已经没那么恐惧了。


    水琮对这两个伴读印象却不是很深,往往庆阳带着她们来请安,他叫了起便叫人下去了。


    今日也一样,他目光黏在棋谱上?,只喊了声‘起’,庆阳便带着两个伴读去佛堂找巧燕玩去了,巧燕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穿着宫女服,因为常年?洒扫佛堂,身上?多了几?分?佛性,性子也是沉静温柔。


    庆阳她们很喜欢巧燕,只要来了永寿宫,都会来小佛堂找巧燕玩,只是巧燕的眼睛已经有些恶化,视力?开始下降,说不得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失明了。


    庆阳看了很是心疼:“巧燕姐姐,不如你跟本宫回凤鸣阁吧。”


    巧燕摇摇头:“不了,公主殿下,奴婢在永寿宫很好?,这院子也是奴婢住惯了的,而且姐姐也交代了奴婢,让奴婢好?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她很快就会回来看奴婢。”


    庆阳抿嘴,她不知道巧燕的姐姐是谁,想来也是母妃信任的人,便也就按下不提了。


    只是她的眼睛……


    “你得眼睛……不若再找旁的太医来瞧瞧?”


    “娘娘已经为奴婢请了最好?的太医了,只是……奴婢这眼睛是胎里带来的,根治不了,能维持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了,若非娘娘,早两年?奴婢就该瞎了。”


    巧燕是真心感觉如今过得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尤其……


    尤其娘娘还帮着教?训了将?她们姐妹卖进宫的亲爹,和那个面甜心苦,心如蛇蝎的继母,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小的佛堂院子里,庆阳趴在石桌上?,神?情恹恹,却再没有说话。


    阿沅知道后,忍不住幽幽叹息。


    “怎么了?”水琮抬起头来,将?视线从书上?移到阿沅身上?。


    阿沅摇摇头:“只是想着咱们庆阳有一副赤子心肠。”


    巧燕确实是个好?姑娘,自从入了永寿宫,也不冒头,做事也很勤劳,小佛堂她虽去的少,巧燕却打?扫的很干净,尤其温灵芸的牌位,她日日都要擦拭几?遍,生怕有灰尘落上?去。


    水琮闻言笑开:“咱们庆阳自然是个好?姑娘,她的两个伴读也很是不错。”


    水琮虽没关?注,却是听那些老师夸赞过的。


    他只一儿一女入了学,自然不会偏颇只询问大皇子的学业,他对庆阳早有安排,如今庆阳只有越来越强,日后才能真正的掌控那一大片领地。


    “是啊,都是好?孩子。”


    帝妃二人相?视而笑。


    水琮放下书:“这局棋先?不下了,等?皇儿到了,咱们便用膳吧,他们课业繁忙,想来今日能来用膳,也是废了不少精力?的。”


    阿沅闻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也真是的,叫皇儿们忙的都没空来看望臣妾这个母妃了。”


    水琮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们的皇儿们定皆是人中龙凤。”


    阿沅点点头,靠在他胸膛没说话。


    水琮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两年?,两年?后朕会给皇儿封王,给庆阳封地。”


    第96章 红楼96


    两年……


    水琮已经睡着了?,阿沅却?是有些辗转难眠。


    她不知晓水琮口中的两年意味着什么,但是在听见‘两年’这个时间时,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了?,那一瞬她便明白?,这个两年对她极其?重要?。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水琮神清气爽地起身去上朝。


    伺候穿衣的宫女正跪着给他系腰带,水琮便伸手轻轻撩开帐子看了?一眼,见床上的人依旧熟睡没动静,才又缓缓放下帐子。


    穿戴整齐,水琮抬脚出?了?寝殿,等走到院子里才开口吩咐道:“你去叮嘱一下太?傅他们,如今多读多看方是要?紧,大皇子他们手骨未长成,太?过劳累容易伤身。”


    长安立即应承:“是,奴婢稍后便去。”


    水琮这才一甩袍脚上了?御撵去上朝。


    长安甩了?甩拂尘默默跟随,等到了?太?极殿,长安喊住了?有福:“交代你件事?,现在就去办,千万莫要?耽搁了?。”


    “您吩咐。”


    有福是副总管,跟长安这个大总管向来配合默契,他有野心,却?没想过夺权,与长安一样,皆是自小陪着水琮一起长大的,忠心自不可说?。


    长安凑过去掩嘴小声将陛下之前的吩咐告知。


    有福:“……”


    他想起自家陛下小时候抹着眼泪苦读的身影。


    “陛下……当真?心疼两位小主子。”


    长安叹息着点?头,可不是心疼么,毕竟陛下膝下不富裕,就这几根宝贝苗。


    说?起来,陛下这些年宠幸的妃嫔也不少了?,可不知为何,子嗣缘分?就是这般浅薄,起初他们也以为是后宫争斗,小主们被人下了?黑手,可太?医三日一次平安脉,脉案登记在册,且每次太?医都?是随机分?配,万万做不了?手脚,再说?陛下,身子是周太?医调理的,可谓壮的像头牛。


    可不知为何,偏就满后宫三十多个妃嫔,到现在只生了?这三瓜两枣。


    哎……


    说?到底还是珍贵妃福气大,如今独居西六宫,日子过得好不逍遥,更别说?珍贵妃性?情还很温柔,几乎从不在宫中与人起纷争,哪里像东六宫那些小主们,不是今儿个你闹腾,就是明儿个她吵架。


    且不说?日理万机的陛下了?,就是他这个不知男女情愫的阉人,也烦透了?。


    叮嘱完了?,长安跟着水琮去上朝,有福则快步往御书房跑去,先跟大皇子的几位师傅说?完了?陛下的口谕,又着急忙慌地往凤鸣阁去了?,两处距离甚远,有福一双腿儿都?跑细了?。


    阿沅还不知晓自己昨天一通抱怨,水琮表面上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私下里却?已经下了?口谕,叫那些太?傅对孩子好点?儿。


    她昨天夜里没睡好,后来还是抹了?药才强制睡着。


    醒来后虽神清气爽,但睡得时间确实有些太?长了?,起来的时候身子骨都?是软的,神情恹恹地歪在美人榻上,金姑姑手里端着桂花酒酿圆子:“娘娘,这酿圆子已经不烫了?,您用一口吧。”


    阿沅揉揉额角,伸手接过碗喝了?一口,确实不烫,正是入口合适的温度。


    几口下了?肚,那种睡太?久而不舒服的感觉消散了?些。


    将碗还给金姑姑,又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旁边的小宫女捧上漱口水和钵盂,漱了?口后阿沅才开了?口:“打听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打听清楚了?,镇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一等伯牛继祖病倒了?好几日了?,请了?几次太?医都?没有什么起色,皇后娘娘禁足的次日一早,周大人便上门为牛继祖诊脉,想来皇后娘娘夜闯乾清宫正是为了?此事?。”


    金姑姑的人几乎没怎么打听,周太?医的消息就已经送进来了?。


    自从周太?医入了?卡池后,身子骨竟比以前还要?好上几分?,再加上金姑姑用系统商城里面的药材调配了?养生丸子,如今周太?医不进宫的时候,天天泡在山里采药,瞧着就精神。


    “是了?,牛伯爷的身子确实是皇后最关切的。”阿沅叹了?口气。


    牛家男丁只剩下牛继祖,还是个病秧子,皇后这是生怕牛继祖活不到娶妻生子的年岁,不前些时候还张罗着要?给牛继祖相看个好生养的,这才几天呐,居然病倒了?。


    说?起来,牛继祖的身子和当初的保龄侯差不多,只是……保龄侯于她有用她便救了?,牛继祖她却?是不会出?手了?。


    神迹什么的,一次就够了?。


    “听说?牛夫人已经为牛伯爷相看了一个姑娘,牛伯爷却?是不情愿,怕自己的身子拖累了?人家,母子二人发生了?口角,气的狠了?才倒下了?,这一倒下就昏睡了好几日。”


    说?到底,一个是慈母心肠,另一个则是不想拖累妻子。


    毕竟这个世道,寡妇的日子太?难过了?。


    若无子嗣,能够回?到娘家再嫁,也是给人家做后娘,若有子嗣,更是有了万千的牵挂。


    走,舍不得,留,不甘心。


    牛继祖这想法不能说?不对,但也确实戳了?牛夫人的心窝子,丈夫没了?,女儿不受宠,儿子病殃殃,若再不指望孙子,她这辈子可就真?没盼头了?。


    只是……


    “牛家这个基因啊……生了?孩子也是受罪。”


    阿沅叹息着摇头。


    也不知道那一代开始的,牛家的男丁身子骨都?不好。


    随着太?傅们的书面作?业减少,背诵作?业和理解作?业增多,两小只虽课后复习与预习的时间与以前差不多,但确实没以前那么累了?,水琮考校了?几次,发现他们的课业并没有落后很多,便愈发觉得这两个孩子聪慧。


    为此,水琮可没少跟阿沅夸奖他们,只不过都?是私下的,他也怕当面夸的多了?,这两个孩子会骄傲自满。


    从初秋到深秋,从薄衫换厚服。


    阿沅不是个喜欢在份例上下黑手的人,所以东六宫那边的小妃嫔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三个公主更是多了?不少裁衣的好料子和新棉花。


    贾元春身边的晴儿也带着两个小宫女开始给贾元春做衣裳。


    贾元春入宫约莫半年,却?一次都?未曾侍寝,皇帝好似忘记了?后宫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似得,一次都?没翻过她的牌子,不,不仅是她,整个钟粹宫的妃嫔这半年来无一人侍寝,皇帝也从未踏足。


    就连公主……


    也是乾清宫的有福公公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过来,喊了?乳娘抱着公主前往乾清宫,在那边呆上约莫半个时辰就回?来,就连钱贵人都?没资格跟着去。


    贾元春是真?没想过,在这后宫,想见到皇帝居然那么难。


    不,不只是皇帝,还有西六宫的珍贵妃,她在这后宫便仿佛与世隔绝,整个东六宫竟没一个人和她熟悉,唯有当年与她同一批选秀入宫的答应们,还能回?忆起当年在储秀宫中那一个月的共同学习。


    可纵然如此,大多数还是不熟悉的。


    唯一跟珍贵妃有些许交情的王惜灵王答应,早在入宫后不久,就被卷入了?一次事?件,如今已经去世多年了?。


    这哪里是入宫为妃?


    这跟出?家为尼也没区别了?!


    水琮与阿沅并不知晓贾元春内心愤懑,此时他们正高兴呢。


    真?真?国战役大捷,真?真?国城池又下两座,而且还得了?个消息,据说?真?真?国王室成员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太?子,如今整个王室只剩下一个刚刚登基的公主,以及公主的异母幼弟,那个孩子如今才刚满一岁,路还不会走。


    因着公主为上位做了?太?多广为流传的‘恶’事?,朝中大臣们对她并不信服,那仅剩的小皇子被大臣们团团保护,生怕被害了?。


    “真?真?国公主都?这般厉害么?”阿沅听了?后满脸都?是震惊,捏着帕子的手指都?泛着凉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水琮靠近,俨然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水琮一看便知晓她是想到了?太?上皇后宫的那位公主,便主动伸手握住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温暖了?她的手指。


    “别怕,真?真?国国情特殊,公主亦可成为国君,所以能长大的公主皆有不俗的胆气和手段。”


    阿沅疑惑地望着水琮,仿佛十分?不解:“真?真?国王室竟这般离经叛道,容得女子之身登位国君,臣妾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便觉得心有戚戚,真?真?国的那些公主胆子可真?大。”


    水琮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进了?怀里抱住。


    手指轻轻抚摸上她的脖子,感受着指尖紊乱的脉搏,可见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水琮抿嘴轻笑,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背脊,仿若安慰:“真?真?国两百多年前出?了?个厉害的女子君王,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前朝末帝昏庸无能,荒淫无道,老百姓们饱受战乱之苦,各地军阀混战,边疆大军辎重粮草供应不足,导致抵抗不得,偏又恰逢鲜卑大小部落混战,战力分?散,那位女子君王便趁着此次机遇打下了?如今真?真?国的疆土。”


    “因是女子君王开国,真?真?国内便默认了?公主亦可为国君,两百年来,一直未曾更改。”


    只是……


    国策未变,人心却?早已变了?。


    左右邻国皆更偏向男子,女子尽数成为附庸,真?真?国两百年来接受两方思想冲刷,那条国策早已名存实亡,只是……公主们当真?甘心么?


    两百年来,不知多少公主为那个位置奋斗过,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公主的子嗣也会为了?争夺王位而互相厮杀,哪怕公主登基后偏向女儿,死后也会有大臣们拥立皇子上位。


    周而复始,公主们的性?命也渐渐岌岌可危。


    真?真?国每一代能活下来的公主少之又少,上一代的嫡公主势力强大,手段狠厉,作?风强势,眼看着将太?子逼得举步维艰,却?不想天灾人祸,太?上皇一个和亲,便断送了?她的上位之路。


    这一代的嫡公主牢牢将这个教?训记在心底,杀夫杀弟,玩弄权势,不管那些兄弟资质是聪颖还是平庸,尽皆屠戮殆尽,只这一个幼弟,还是瞒着她偷偷生下,还挂着脐带呢,便被宫人用寝衣裹着偷偷带离了?宫中。


    “当真?是作?孽啊。”


    阿沅仰起头,神情很是不好看。


    “这些公主也太?难了?。”她难得在水琮面前说?了?句真?心话。


    可不就是难么?


    那个位子,争,得死,不争,也得死。


    争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争就真?的没活路了?。


    水琮倒是不同情,反而神情淡淡:“这有什么可难的?这条路本?就万重险阻,难上加难,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阿沅:“……”


    屁!


    你不就是个保送生么?


    心里再吐槽,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依偎在水琮的怀里,时不时地叹一口气,仿佛还在为那个真?真?国的公主叹息。


    “如今真?真?国民不聊生,苛捐杂税繁重不堪,百人的村落里竟有数百隐户,大半青壮都?落草为寇,反倒是正规军队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六哥这才能长驱直入,宛如入那无人之境。”


    阿沅抿嘴:“那咱们去了?,可不就把那些百姓给救了??”


    水琮愣了?一下,随即便搂着她大笑了?起来。


    他可不就是去解救真?真?国了?么?


    就真?真?国那个蕞尔小国,皇室腐败,耽于内斗,不思出?路,百姓民不聊生,只能食用草根果腹,就连鲜卑冬日都?不愿意劫掠的贫瘠之地,他这样的强大邻居用了?他们的地,却?承诺给他们吃饱穿暖,可不得比神仙还要?慈爱仁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捧住阿沅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爱妃当真?是朕的福星。”


    这句话水琮说?的十分?顺口,说?完后自己都?愣住了?。


    再一想,又觉得这才是自己心底里的真?心话。


    打从心底里便觉得,阿沅是他的福星。


    可不就是福星么?


    明明是民间大选上来的秀女,却?有个探花郎出?身的堂兄,与落魄了?的荣国府也能扯上关系,再后来刚入宫就生下了?龙凤胎,为他开启了?亲政之路,封妃后一次小小请安,就叫她发现了?永和宫玉石案,在他一连生下三个公主后,又带来了?两个皇子,前段时日更是不曾将武常在的话当成胡言乱语,而是直接告知他,为他避免了?一次混淆皇室血脉的大事?。


    如此想来……


    阿沅的运气着实叫人惊叹。


    水琮搂着她的手愈发紧了?,民间都?说?,娶得贤妻旺三代,这不仅仅关乎于女子的品性?,还关乎于女子的八字是否旺夫。


    帝后大婚,他与皇后的八字自然相合过。


    自然不是什么天赐良缘的好卦象,却?也是妻平夫荣之相。


    不若……明日召来钦天监,为他和阿沅也合一合八字看看?


    第97章 红楼97


    次日下了朝,水琮立即召见钦天监。


    钦天监监正接到召见心里很有些慌乱,与老圣人不同,如今这位陛下对钦天监并不依仗,他们这些年上班一直都是拿俸禄喝茶顺带看看星象,没什么大问题他们也?不冒头。


    回想起来,上一次钦天监干活还是双胞胎皇子百日那天,为两个小皇子升摇车测的吉时。


    一边跟着小太监身后往乾清宫走,一边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没有纳新娘娘,太医院也?没传出哪个娘娘有孕,星象更是一派平和?,毫无?大灾大难之相,远在真真国的顺王殿下也?是凯歌猛进,捷报频频,西北的安王殿下更是如大山一般坐镇西北,压得邻国肖小不敢犯禁……所以说,这莫名其?妙的,召他干啥呀!


    钦天监监正一路小跑,又忐忑又烦躁,颇有一种咸鱼躺平却被?硬挖起来上班的感觉。


    到了乾清宫,监正赶紧跪下给?皇帝请安。


    水琮正在批折子,随意应道:“起来吧。”


    监正立刻站了起来,也?不敢多问,只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等待着皇帝的吩咐,只不过皇帝手中的那份折子显然更吸引他的心神,站起来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皇帝说话?。


    就在监正心慌慌的时候,水琮终于在折子上用御笔写下批语。


    写完一长串后,他抬起头来看向监正:“今日唤你来,是有事吩咐你去做。”


    监正膝盖一软,又给?跪下了:“还请陛下吩咐。”


    别在吓人了,他背脊都湿透了。


    “你将?贵妃与朕的八字相合,看看如何?”


    监正愣了一下,随即心底更慌了,他哆哆嗦嗦举起手来:“启禀陛下,自开?国起,陛下的八字便只能与皇后八字相合,从?无?与贵妃合八字的规矩啊。”


    除非……陛下想废了皇后,立贵妃为后,那他倒是好操作一下。


    “私下里合便好,不必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水琮摆摆手,显然对监正这说法有些不以为然。


    规矩都是人定的,便是不遵守,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来,何必那么拘泥呢?


    “这……”


    监正还是有些为难。


    帝后合八字,那都是有一整套严格的流程的,斋戒沐浴,上告天地,连续多少?日的夜观天象……可那都是一整个钦天监几十个官员一起努力的结果?,如今陛下这吩咐,显然是要他一个人偷偷来。


    那他不得累死?


    但陛下的吩咐他也?不敢不遵,在看见陛下面露不耐时,便立即怂了:“臣遵旨。”


    皇帝交代完了就叫人下去了,自己则是重?新埋头矜矜业业批折子,因着最近朝里朝外?皆是好消息,水琮看折子也?看的很是高兴,当然,也?不全是好消息,也?有一些弹劾折子,不过这不影响水琮的好心情。


    监正板着一张脸往回赶,心里却仿佛吃了二斤苦瓜。


    合八字嘛,又要悄悄的……


    监正趁着中午大家伙儿回去用午膳的时候,先将?皇帝和?贵妃的八字请了出来,再用金片夹住,最后的一起放进一方?象牙雕花盒子里,一切忙完了,才在长安的护送下,往天坛的方?向去了。


    他人刚走,皇帝就下了道口谕,让监正去天坛夜观天象,目的是看看下半年是否风调雨顺。


    当然,这也?是目的,却不是主要目的。


    监正的主要任务在那个象牙盒子里,抱着盒子上了马车,监正只觉得自己心都快提到脑门了,天坛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祭天的地方?啊,不祭天,那也?是祈祷之所,如今却被?陛下暗度陈仓的要他在那边合八字……


    皇后都没这待遇!


    监正再一次觉得自家陛下恐怕是起了废后之心了,偏他碰上这样一个大秘密,还不能到处宣扬,只能塞在心底。


    到了天坛,监正没心情去欣赏这座宏伟的建筑。


    他在一群宫人的带领下,开?始了合八字的一整套流程。


    水琮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便不再关注,之前和?皇后合八字,一群钦天监的官员夜观天象三个来月,才将?婚期定下,可现在他只是想和?贵妃合八字,并不需要定婚期,那么自然时间就短暂很多。


    奈何监正是个较真的人,整整夜观天象七七四十九天,才带着结果?回来了。


    “臣幸不辱命,这是陛下与娘娘八字相合的结果?。”监正心情极好,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飞扬。


    双手捧着象牙盒子,很快就被长安接了过去。


    这象牙盒子这些日子他日日放在手里盘着,如今上面的雕花都盘圆润了都。


    长安将?象牙盒子给?打开?后呈了上去,只见里面最上面是金片夹着的八字,最下面压着的才是结果?,水琮没看八字,而是直接挑开?金片,将?压在最下面的那张纸抽了出来。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星象的专业术语。


    但总结下来却只有八个字——【龙凤呈祥,天作之合】。


    水琮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拍桌子,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可是真的?”


    “回禀陛下,臣连续夜观天象七七四十九日,并非因为四十九日才得出这样的结果?,而是臣想要四十九日来论证,实则这样的天象,从?第?一日起便十分明?显了。”


    监正义正言辞。


    可实际上真是如此么?


    水琮却是十分高兴:“好啊。”


    怨不得他一直觉得贵妃才是与他最相合之人,不仅是夫妻之情,还是生儿育女,都是这个女子与他最为契合,哪怕他迎娶了中宫皇后,可在他心底里的那个‘妻’,一直都是贵妃。


    得了这么个满意结果?的水琮,对永寿宫愈发满意了。


    反倒是偷偷将?帝妃二人八字放回原来位置的监正满心复杂。


    钦天监的官员从?不需要科举入仕,皆为家传,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的传承下来,世世代代皆是钦天监官员,家学渊源,便是没有天赋之人,也?会被?逼着学一些这方?面的专业技能。


    毕竟他们除了进钦天监,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监正之所以能做到监正的位置,可不仅仅有专业技能这么简单。


    就比如这次……


    监正将?八字放回了原位后,才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翻开?一本册子盯了好半晌,脑海中却还是这七七四十九日的天象……确实是【龙凤呈祥,天作之合】的天象,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凤星大盛。


    民?间常说,夫荣妻贵,也?就是说,丈夫有了荣耀,他的妻子也?能受到照拂,一跃成?为贵人阶层。


    莫名的,他从?这次星相中却看出了【妻荣夫贵】的架势。


    可偏偏,这里面的‘夫’已经是皇帝了,这珍贵妃再贵还能怎么贵?难不成?是要飞升成?仙么?


    监正起初并不相信,可接下来连续很多天,都是相同的星象,最终,监正想起还有一个人比皇帝还要贵重?,那便是——


    太后!


    监正想了很多,如今陛下年岁虽然不大,却是最适合生育的年岁。


    这个年岁的男人正是龙精虎猛的年岁,也?是身体最好的时候,他虽不是太医,却也?知晓,过了这个年岁再往后,力不从?心的日子会越来越多,虽然宫里什么珍贵的药材都能拿的出,可身体苍老却是不可逆的,这是自然的法则,非人力可改变。


    可偏偏,龙精虎猛的皇帝至今膝下却不丰裕,只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瞧着似乎不少?,可与先帝比起来,那可真是数量下降太多了。


    先帝有十一个皇子,却不只有十一个皇子。


    除却早亡的先太子和?四皇子,剩下的九个皇子可都是活着的,那么死去的呢?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了吧。


    这么一对比,可不就显得皇帝膝下很空虚了么?


    可见这皇帝在生儿子这方?面不太行,至于为什么只有珍贵妃生了儿子,这只能说明?珍贵妃是易孕体质了,人家也?只生了两胎,只是每次都是双胎,才显得她孩子多罢了。


    监正思来想去,觉得有点儿看不上陛下生儿子的本事。


    他自然可以将?自己观察的星象告知陛下,可万一……万一最后真是珍贵妃的儿子登基,珍贵妃做了太后,那他测出的这个星象,会不会叫珍贵妃以为他在使?绊子呢?


    所以说,他到底将?‘妻荣夫贵’的结论给?隐瞒下了,若陛下不放心他,再找别的钦天监之人测算,便是测算出来‘妻荣夫贵’,也?只是他才疏学浅,传承不精而已,若测算不出来,那他可就是妥妥的实诚人,陛下也?会越来越重?用他的。


    总归丢不了命。


    监正如是的想。


    水琮哪里想到,自己最大的皇子才几岁,监正竟已经想到他的身后事了,他此时正沉浸在与阿沅‘龙凤呈祥’的喜悦中,只是……高兴了半日,他到底还是将?这个类似于‘合婚帖’一般帖子用檀木盒子装好,放在了龙床床柜深处一处私密的抽屉里面。


    有些秘密,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水琮抚摸着床柜,想到阿沅那样珍贵的命格,却因为家世所拖累,哪怕为他生下了四个孩子,也?只能当贵妃,可见,还是家中兄长不够给?力。


    水琮回了御案后面,想到这几年林如海的政绩,还有这几年江南河堤一直都维护的很好,只是当年甄应嘉督造的那些段落却一直有岌岌可危,虽是崩塌的迹象,林如海早年修河堤已经攒了一些经验。


    水琮想了想,立即叫长安去了一趟中书省的衙署,让中书省拟一道封官的诏书来。


    中书省拟旨是专业的,到了下午初稿复稿就已经全都过审,最后中书令将?成?品送到了水琮跟前,水琮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就用了印。


    次日清晨宣旨太监就带着圣旨出了门,一路往渡口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半个月后,林如海接到了圣旨,布政使?从?‘代’转正不说,还任命他为江南河道总督,品级从?一品,手里还有一些军权,算是半只脚跟武将?搭了点儿边,以后修河道的时候,可以从?兵营里面调一些工程兵过来修河堤。


    林如海接下圣旨,心情既激动,又有些懵逼,他虽然在这边干的挺好的,但政绩并不算很突出,因为江南富庶,越富庶的地方?,民?风表面上便越和?谐,林如海的作用就没那么明?显。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代’布政使?至少?得代十年,可如今呢?这才几年。


    宣旨太监来的急,自然不可能宣旨完了就立刻走,林如海让贾敏去收拾厢房,然后亲自宴请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别看这宣旨太监是个无?根之人,但在宫中的品阶却不低,只不过本朝皇帝吸取前朝的教训,未曾重?用内监,这才显得太监好像只是普通奴婢,但实际上,长安等御前大太监也?是个四品呢。


    宣旨太监得了上头的暗示,自然与林如海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他也?就将?皇帝的意思给?告知了:“……陛下这是心疼娘娘呢,觉着娘娘是个顶顶好的贴心人,只是为家世所累,这才想着为大人增添助力,日后好为娘娘分忧。”


    林如海:“……”


    都贵妃了,还要怎么往上爬?


    总不能册封皇贵妃吧,皇后可还在呢!


    除非……


    林如海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也?幸好宣旨太监已经有了五分醉意,才没发觉他的异样。


    宣旨太监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不能喝的太醉,不然容易被?人套话?,于是摆摆手:“不说了,大人心中有数就好,娘娘是好是坏,可都仰仗大人为娘娘撑腰呢,这宫中是非多,家族与娘娘之间总有强有弱,总不能叫家中老小靠着娘娘过日子,大人自己也?该努力才是。”


    这话?真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只不知道这话?是宣旨太监自己所想,还是有人想借着他的嘴说出来。


    林如海自然连连点头,他可不是那些空有家世没有本事的男人,总归得努力些,才能叫娘娘和?几个的皇子皇女过上好日子才是。


    再说了……


    万一他和?林瀚努力上去了,叫娘娘底气足了,陛下会考虑娘娘呢?


    毕竟中宫的身子可不大好,难保哪一日……


    宣旨太监扶着小太监的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随着引路的小丫鬟去了客院。


    林如海则是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夜,心中野望的火焰越烧越旺,最终就这样睁着眼睛一整夜,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若非次日还要去上衙,他恐怕还能坐下去。


    晨起回了正院,打算换上官服就去上衙。


    结果?一进正院就看见贾敏双眼红红地凑上来给?他穿衣。


    “怎么了?”林如海不由诧异,升官不是好事么?怎么哭的这般厉害?


    “是我母亲,她写信来说,二嫂子娘家妹妹的儿子打死了人,如今正到处找人救命呢,这不,求到了我头上,我是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那薛家远在金陵,自家却在姑苏,这瞧着仿佛很近,可实则也?相距甚远。


    鞭长莫及的,二嫂这不是给?她找麻烦么?


    第98章 红楼98


    荣国府的老太太?


    薛家?


    林如海一时间?竟没将这两?户人家联系到一块儿去?,再仔细一想贾敏口中的关系,原来竟只是贾政的姨妹,他不由勾唇嗤笑:“我倒不知岳母何时这般热心,竟连儿媳娘家姊妹夫家的事都要管。”


    贾敏愣了一下。


    她也好似才刚刚反应过来,那薛家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嫂子?娘家姊妹的夫家,与荣国府隔着五六个?弯呢,虽这般想自己的母亲有些?不孝,但她母亲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为着这样一户人家,寻到自己头上来?


    那薛家门楣再富裕,也不过是个?商户。


    哪怕早年?做过皇商,那也是‘早年?’了,如今的薛家可没那般厉害。


    更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薛夫人的丈夫好似前?几?年?去?了,如今家中只孤儿寡母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不知晓寡妇日子?难过呢?竟也能将自己儿子?惯成打?死人的祸害,可见这薛夫人也不是个?多清醒的。


    “夫人还是修书一封回去?问问,到底是岳母的想法,还是二嫂子?自己的想法。”


    林如海接过信纸一看,便知晓这不是自家岳母的手段,岳母心思细腻,纵然与贾敏有了龃龉,也惯爱做一些?慈母之态,这些?年?书信来往中,亲昵慈爱的语句不知写了多少,字字句句皆是关爱疼惜,提出要求是更是语气婉转,绝不会如这封信一般死板僵硬。


    贾敏关心则乱,只觉得是因?为贾母太过担忧的缘故,可换个?思路再看,这封信便处处是破绽了。


    “那这事儿……”贾敏踌躇地看向林如海。


    毕竟那孩子?打?死了人,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若因?为书信一来一回耽搁了时间?……


    “这事儿不能管。”


    林如海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两?圈,才开口说道,与其颇为冷淡:“你可知此次陛下为何将我提拔到从?一品的河道总督?”


    他用手指敲敲那封书信:“不是因?为老爷我治理河道有本?事,而是因?为宫里的娘娘。”


    “要说治理河道,当年?早死的文玉奇,治理黄河的葛芳,再不济这会儿还在金陵做江宁织造的卫若琼,谁不比老爷我有经验?可为何陛下偏偏提拔了老爷我呢?”


    贾敏抿唇,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那是因?为陛下心疼娘娘。”


    “陛下觉得娘娘的娘家拖累了娘娘,不能叫娘娘身居高位尚不敢展露欢颜。”


    “陛下如此恩重我林氏一族,每每破格提拔,且看老爷我方才重新入仕不到十年?,已经从?七品巡盐御史做到了从?一品河道总督,且问满朝大臣,谁又有老爷我走的快,走的稳当?”


    所以:“此事不该我们?管,我们?也不能管。”


    金陵是卫若琼的地盘,薛家在卫若琼的地盘上打?死了人,王夫人若真有心求人办事,不若拿出大笔银子?去?求卫若琼,而不是跑到姑苏来为难他。


    他虽取了荣国府的女儿,却?未曾得到荣国府多少助力?,甚至连子?嗣也只是这几?年?才多了起来,说到底,他林如海感激老荣国公的知遇之恩,林氏一族却?不欠荣国府什么?。


    此时此刻,正是林氏崛起之时,岂能叫荣国府的腌臜事玷污了这条平坦却?光明的通天大路。


    贾敏点点头,也知晓如今是关键时刻,若是荣国府出了事,她这个?外嫁女儿为了老娘亲不介意帮衬一把,可若是为了娘家嫂子?的妹妹,那便还是算了吧,她虽心善,却?也不傻。


    得了准信儿的贾敏先是给?林如海整理好了衣衫,将他送出了门,然后才铺盖纸笔开始给?京城的母亲写信,只是写着写着,她顿住笔。


    如今荣国府是二嫂子?当家,这封信……


    万一二嫂子?使坏,不送到母亲手里可怎么?办?


    既然二嫂子?能背着母亲以母亲名?义给?她写信,她又怎能保证她不会半路截留信件,又如何能够保证以后得信全是母亲所写呢?


    想到这里,贾敏干脆继续写完了这封信,之后又铺开了一张纸,这封信是写给?保龄侯的。


    保龄侯府再不济,也是她的外祖家,如今当家的是她嫡亲的表兄,他虽与母亲不怎么?来往,可若只是帮着送一封信,想来却?是愿意的。


    甚至于,贾敏想的更严重些?,连老母亲的信件都敢伪造,岂不是老母亲已经被这个?二嫂子?给?架空了?


    她不是母亲那偏心的,甚至她跟前?大嫂子?的关系更好,所以心里很明白,荣国府以后是大房一脉的,如今的二房不过是母亲偏心之下的鸠占鹊巢,若再这般纵容下去?,说不得日后两?房兄弟结死仇都有可能。


    写完信,晾干了纸,一刻都不敢耽搁地送往了京城。


    另一边,金陵的薛姨妈也收到了自家姐姐的信,看到内容后大大松了口气,扭头对薛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哥哥可算是有救了。”


    薛宝钗面上一喜:“妈,您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姨妈说,她那小姑子嫁的那个丈夫,如今是姑苏的布政使,还管着姑苏的织造府,不仅有权还有钱,更别说,那位林大人的家中还出了个贵妃娘娘,如今很得陛下宠爱。”


    薛姨妈满心感叹地拍拍自己的膝盖:“这样的富贵权势,救一救你哥哥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薛宝钗听了先是愣住,随即便是满心喜悦。


    只是很快又化作满心忧虑:“人家愿意帮忙么??”


    说到底,这薛家和林家关系可远着呢。


    “嗐,这有什么?的,都是拐着弯儿的亲眷,你哥哥这件事不过小事,那冯家不过刁蛮小民,又如何能与薛家,与林家相比呢?”


    薛姨妈说着,眉宇间?已经多了几?分肆意骄傲,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丈夫还在的时候。


    她这辈子?最憋屈的时日便是丈夫死后的这几?年?,这几?年?儿子?女儿年?幼,她一个?寡妇不仅要护着这一房的资产,还要将一双儿女给?养大,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非背靠王家与荣国府,那些?叔伯说不定早就对这一房下手了。


    只是靠山再硬也远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她依旧得关起门来低调度日。


    可如今不同了……


    林家就在姑苏,与金陵距离很近,她若有事去?求人也很方便,所以她低调多年?,终于又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薛宝钗看着自家母亲的变化,心底却?不像薛姨妈那般乐观。


    正如薛姨妈所说,林家权势皆盛,宫里更是有个?得宠的贵妃娘娘,人家开个?口,自家哥哥也就没事了,可是凭什么?呢?


    自家与林家可从?来不来往!


    难不成姨妈一句话,还能管到小姑子?夫家来么??


    薛宝钗忧心忡忡,去?不好阻拦自家母亲的兴头,只忙着劝道:“如今哥哥的事还没下定论,母亲当低调些?才好,若叫那些?叔伯知晓咱们?还有这样一房亲眷,难保不会打?着咱家的名?号去?攀附关系,咱们?家如今孤儿寡母的,总得等哥哥回来,才能与林家正式来往,而且……”


    薛宝钗脑子?转的飞快,生怕自家亲娘一时昏了头,跑到其他几?房面前?大放厥词,到时候事情办不完丢人事小,耽搁了哥哥性命才事大呢。


    一旦哥哥没了,族里要么?逼着母亲过继男丁,要么?就会侵占这一房的财产,薛宝钗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没有哥哥,自家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薛姨妈心里一凛,瞬间?从?那种感觉中脱离了出来:“你说的对,我得赶紧准备些?东西,叫薛良跑一趟姑苏,求人办事不能吝啬,咱们?至少得表现出咱们?的诚意来才行。”


    薛姨妈不是不会办事的,只薛宝钗一提醒,便立刻张罗开了。


    薛宝钗忧心忡忡地回了房里,就看见角落里垂着脑袋站着的纤弱女子?,那便是自家哥哥打?死人的缘由,香菱。


    “姑娘……”香菱缩着脖子?站在角落,抬起头来时,一双眼是含情目,此时泪眼朦胧,满是惶恐不安,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添几?分娇怯。


    她的眉心痣与巧燕的眉心痣不同。


    香菱长了一张鹅蛋小脸,一对细眉似蹙非蹙,眼中时时挂着不安与怯懦,形态亦是瑟缩惶恐,比巧燕那种打?从?骨子?里养出来的平和温柔是不一样的。


    所以那颗眉心痣,在巧燕脸上是佛性,在香菱脸上却?格外楚楚可怜。


    哎……


    也是个?可怜孩子?。


    薛宝钗实在做不出迁怒之事来,哥哥为香菱打?死了人,这是哥哥争强好胜,那冯渊本?就占着礼,早早付了银钱买下了香菱,更是珍之重之,愿意三媒六聘迎娶香菱做正房,自家哥哥无?非看中美色罢了。


    “别怕,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只在我房里服侍,别去?妈跟前?晃悠就是。”


    香菱闻言顿时跪下给?薛宝钗磕头:“谢姑娘,多谢姑娘。”


    薛宝钗摆摆手:“出去?洗把脸,将自己收拾清爽了。”


    “是,姑娘。”香菱起身立即出了房间?。


    薛宝钗扶着额头,这几?天未曾安眠,头疼的厉害,今日好容易得了件喜讯,可不知为何,她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薛姨妈的速度很快,收拾完了一车礼,就叫大管家薛良往姑苏去?了一趟。


    于此同时,贾敏的书信也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等保龄侯拿到信,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了,贾敏没走水道,水道虽快却?限制多,沿途经常要停船修整补给?,她直接请了驿站的驿差挂了个?加急号儿走官道,快马加鞭往京城送信。


    也是运气好,这一路走来竟全是好天,一点儿刮风下雨都没有,就这样,驿差顺利到达京城,将两?封信送到了保龄侯史鼏的手上。


    这个?表妹他只在幼时见过,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男女有别,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这几?年?才算是重新联络了起来,纵然如此,他也是跟林如海关系更亲近些?,跟这个?表妹反倒无?甚联络。


    史鼏拆开自己的那封信,信中言语很是恳切,只是这个?要求……


    自从?当初他不愿帮衬贾元春后,他那为好姑妈便不与他来往,好似憋着口气,非要他上门去?请罪似得,只是……凭什么?呢?


    就凭她一辈子?顺风顺水,他就该迁就她么??


    他永远都忘不掉,自己躺在病榻之上,这位好姑母不仅不为他伤怀,反倒拿湘云的前?途来逼迫他交出手中势力?的嘴脸,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齿寒。


    看看这封信上写的,贾二太太为娘家妹子?那打?死人的儿子?像林如海求救,她察觉不对,特意想要询问贾母,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她的意思。


    史鼏都不需要怀疑,这封信到了贾母手中,无?非两?个?结果。


    要么?,不是贾母的意思,她会包庇贾二太太,让贾敏先将薛家那个?小子?救出来,然后再关起门来教训王夫人,因?为在贾母看来,救薛蟠不过是随口的事情,并不叫女儿为难,贾二太太挑战她在贾府的权威,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要么?,这件事就是贾母的意思,目的嘛……自然是为了薛家这一房的钱财,荣国府这几?年?入不敷出,变卖了不少族中产业,只是这些?都是贾二太太过手的,贾母自然是不知晓,毕竟他的好姑母向来喜欢‘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可族中产业损失太过,年?底族人询问起来,她一查账,定是要给?这些?族人一些?交代的。


    至于交代从?哪里来?


    总归她那私库里的东西都是留给?宝玉的,定不会拿出来填补,她只会逼迫着贾二太太填补。


    这世道女人看重嫁妆,贾二太太定是不肯的,所以就需要一个?有钱又好骗的傻子?出现,就那么?恰好,薛蟠打?死了人,死去?的冯渊家中也是小有势力?的人家,一个?奴仆上告,直接把薛蟠送进了监狱。


    史鼏在书房踱步半天,最后将信扣下了。


    贾家金陵的祭田还没卖光,林瀚还在金陵守着呢,可不能叫贾敏坏了娘娘的大事。


    至于薛蟠?


    强抢民女,打?死良民,这样的混账死不足惜。


    “修墨。”史鼏写完一封信后唤来侍墨的书童:“将这封信送到大管家手里,让他亲自去?一趟金陵,尽快将事情办了。”


    小书童接过书信恭敬的行礼:“是,老爷。”


    林如海见贾敏将书信寄出去?了,估算着时间?,便找了个?巡视河道的活计,带着人出公差去?了。


    就那么?凑巧,与薛家送拜礼的车子?擦肩而过。


    新挂牌的河道总督府门槛极高,又岂是一般二般的人有资格上门的?没送拜帖就来送礼,这叫失礼,更叫无?礼,莫说将消息传到后院给?夫人了,便是连二道门都进不去?。


    第99章 红楼99


    人都说?,保龄侯史鼏自从得了仙缘,身?体康复之后,就?否极泰来,不?仅病重的妻子也?跟着痊愈了,就?连女?儿都入宫给公主当了伴读,自己更?是得了陛下亲眼,成为勋贵之中?数得上号的人物。


    这样一个侯爷,亲自给金陵的地方官写了封信,心中?严词斥责了薛蟠草菅人命的行为,金陵地方官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从严治办了。


    所?以,就?在薛良还在想办法往总督府里递名帖的时候,金陵那边判决已经下来了。


    薛蟠草菅人命,强抢民女?,迫害良民,目无法纪,判处斩立决。


    薛姨妈哭的死去活来也?没能阻止行刑,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正午时分,艳阳高照,薛蟠哭的稀里哗啦,此刻他的恨意与?懊悔充斥了整个胸腔,前夜的断头饭断头酒他都没能吃的下去。


    薛家人带着薛姨妈跑到刑场来,薛姨妈哭到晕厥,薛家人也?是满脸菜色,他们虽觊觎这一房的财产,却从未想过?要这个侄儿去死,在得知薛姨妈竟没能将薛蟠救下来后,全族便?开始到处走动,若是往常,薛家全族还是有点儿能力的,保下一个薛蟠不?成问题,可此次也?不?知为什么,那金陵的大人们,一个个好似都成了刚直不?阿的青天大老?爷,对薛家送来的银钱十动然拒。


    薛家人也?懵啊,这贪婪的狼群突然改吃素了!


    他们这会儿想不?起薛蟠了,只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是史鼏无所?谓,这些官员却不?敢真扯着虎皮,只说?京城开始严打,对犯罪零容忍,薛蟠纯属运气不?好,撞刀尖上了,他们虽然爱银子,但更?爱头顶的乌纱帽。


    最终,午时三刻,薛蟠斩首却未示众,行刑台周边围起了巨大的帷幕,只有站在中?间的薛家人心情沉重,在行刑之后将薛蟠的尸身?装殓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棺椁里。


    一路上也?没吹吹打打,而是悄无声息地抬着棺椁回家治丧。


    薛蟠死的难看。


    薛家作为紫薇舍人的后人,这么多年来,在金陵从未吃过?亏,谁曾想到,此次薛蟠的死却宛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他们的脸上。


    薛家再有钱又如何?该保不?住的还是保不?住。


    钱不?是万能的,所?以他们需要有权,只有有了权利,才能庇佑族人,才能继续从前他们风光的好日子。


    薛家族老?帮着孤儿寡母给薛蟠置办了丧事。


    等薛蟠下了葬,一群族老?坐在薛家大堂里面,如今这一房没有了男丁,那么这一房的资产可就?不?能再掌握在这母女?二人手中?了。


    薛宝钗早晚有一日要嫁人,族中?可以出嫁妆,薛姨妈不?过?一个寡妇,又能花多少钱?


    族老?们的目的很简单,要么,薛姨妈从族中?过?继一个能撑门立户的男丁回来继承家业,说?这句话时,好几个族老?话里话外都说?自己儿孙好几个,各个都是好儿郎,要么,这一房的资产归去族中?,族里到时候为薛宝钗出嫁妆,为薛姨妈养老?。


    要说?这两条路,薛姨妈一条都不?想选。


    可问题是,他们这一房已经没有男丁了……


    薛宝钗到底聪慧,在看见族老?们逼迫母亲时,立即带着莺儿跑去了薛家的二房院子,被迎进门后也?不?等婆子招呼,直接就?闯入了二叔的房里,对着病床上的二叔便?是直直的跪下。


    还未说?话,泪水就?落了下来。


    “咳咳……你是……宝钗?”床上的瘦弱男人勉力支起身?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薛宝钗泪水涟涟,声音哽咽:“二叔父,侄女?儿求叔父救救我们母女?。”


    “你别哭,好好说?。”


    薛直掩唇咳嗽了几声,身?边的小厮赶忙上前为他抚背,又扶着他坐起了身?。


    薛宝钗对哥哥薛蟠的所?作所?为羞于启齿,可哥哥虽犯了错,于她却着实是个顶好的哥哥,这些年她们母女?在族中?不?被欺辱,可不?就?因为这个混不?吝的哥哥能吵能闹么?


    如今哥哥没了,她们母女?便?成了那任人宰割的鱼肉。


    “叔父,侄女?儿求叔父舅舅我们母女?,哥哥出了事被问斩,如今七七之期都未曾过?,族中?那些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逼迫我们母女?,侄女?儿知晓哥哥做错了事,可……”


    薛直越听眉心蹙的越紧。


    他以前是深得太上皇信任的大皇商,专门负责为皇室搜罗全国各地,海内外的奇珍异宝,更?是亲力亲为,经常跟船出海,这才染上了这一身?病症,恰逢幼帝亲政,他虽远在金陵,却也?能把握的准风向,看得出来新帝与?老?圣人很多举措都有不?同,便?干脆急流勇退了。


    如今他在家中?一边养病,一边教导独子薛蝌。


    薛蝌年少聪慧,自小便?稳重懂事,待人接物都很落落大方,对待妹妹宝琴亦是疼爱有加,跟隔房薛蟠比起来,这个儿子他是无比满意的。


    只是薛蟠到底是他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犯了事后,他也?是想了办法的,只是树倒猢狲散,他以前积攒的人脉没能帮的上忙,还私下里告知他说?,是京城那边下了命令,要严惩。


    想来,冯家那边也是私下里找了人的。


    薛宝钗虽然哭哭啼啼,该说?的话却一句不?漏,薛直知晓后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此事……难。”


    他只有一个儿子,是绝不?可能过?继的。


    也?就?是说?,大房要么从族中?抱一个儿子来,要么就?是将东西充公,到时候将现钱拿去买祭田买商铺去。


    “叔父,若叫蝌弟兼祧呢?”


    兼祧?


    薛直手一颤,目光直直地看向薛宝钗:“这是谁的主意?”


    “回叔父,是侄女?儿的主意,父亲辛苦劳碌了一辈子,才给家中?攒下这么大的一片家业,以前有哥哥在,侄女?儿自可做那无忧无虑的女?孩儿,可如今哥哥没了,侄女?儿也?不?想叫这偌大的基业便?宜了那些人去。”


    薛宝钗悲从中?来:“自从父亲去后,那些族人何曾管过?我们一家子,太太虽溺爱哥哥,却也?从未曾想将哥哥养成这般模样,皆是因为哥哥发觉,只有撒泼蛮狠才能在对上那些族人时不?落下风,他自小便?是这般长大的,长大后与?外人便?也?习惯这般行事。”


    她咬紧了后槽牙。


    兄长暴戾,又不?爱读书,头脑还不?灵清,这些年在族中?子弟的恭维下,早已飘了起来,自以为是过?了头。


    她不?会为兄长辩驳,但兄长长成这般模样,族人绝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看薛蝌和薛蟠的区别,便?知晓有没有父亲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


    “与?其?将基业交付族中?,侄女?儿宁可将基业交给蝌弟,好歹叔父与?我父亲乃是嫡亲的同胞兄弟,侄女?儿也?相信,蝌弟定会对侄女?儿与?宝琴妹妹一般看待。”


    薛直被这一番话说?的眼底酸涩,情绪也?有些绷不?住。


    当年他与?兄长多么意气风发,二人皆是皇商,一人为江宁织造府最大合作商,一人在外面天南海北的跑,如今呢,竟都落了个病重归西的下场。


    薛宝钗见薛直动容,知道?他还有些踌躇,实在是薛家大房那一笔财产实在是太多了,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薛直也?怕自己死后,薛宝钗母女?暗中?对薛蝌下手,毕竟薛姨妈的娘家乃是京城的王家,还有个姐姐嫁到了荣国府,老?圣人执政的时候,四王八公在江南势力庞大,可谓只手遮天。


    她赶忙继续说?道?:“侄女?儿和太太没其?他想的,只求日后蝌弟有第二个儿子,能过?继到哥哥名下,好歹叫哥哥有个香火。”


    至于真兼祧娶两妻这件事,就?不?该她这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来说?了。


    薛蝌日后若是与?妻子关?系好,过?继个儿子也?就?是了,若是感情不?好,顶着薛蟠的名头再娶个大奶奶也?可以,她只希望自家□□后能有个香火。


    薛宝钗神情极为认真,薛直思索自家情况,说?不?心动是假的。


    权衡利弊之下,薛直到底撑着病体起了身?,一边换衣裳一边吩咐小厮:“你去学堂将蝌儿喊回来,就?说?家中?有急事。”


    小厮立即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个丫鬟进来继续帮着薛直穿衣裳。


    薛宝钗则在莺儿的服侍下擦眼泪理头发,等薛蝌回来的时候,薛直已经率先带着薛宝钗去了大房的院里,在一群族老?凝重的视线下,施施然坐在了主位。


    族老?们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竟忘了,这薛蟠的亲叔父还活着呢。


    薛直虽病弱,坐在主位却好似一座巍峨大山,薛姨妈则坐在下首捏着帕子抹眼泪,她身?上穿着深沉的褐色,发髻间只簪了一朵藏青绒花,她是长辈,不?用戴孝,却也?用这样的装束哀悼自己的儿子。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薛蝌来了。


    他穿着一身?素色袍子,头上发髻的绸带也?是素色的,面色有些憔悴,显然因为堂兄的死,这些日子内心也?很受折磨。


    “见过?老?爷,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叔爷。”


    薛蝌一进来就?对着薛直和薛姨妈磕头。


    薛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才抬了抬手:“蝌儿起来吧。”


    薛蝌爬了起来,乖巧地站立一旁。


    “关?于蟠儿的身?后事,咱们两房早有打算,蟠儿虽去了,家中?却不?是没有了男丁,我儿蝌儿与?蟠儿乃是嫡亲的堂兄弟,蟠儿的父亲乃是我嫡亲的长兄,于是跟嫂子商量了一下,打算叫蝌儿日后兼祧两房,侍奉两房长辈,对大姑娘二姑娘一视同仁,日后有了子嗣,其?中?一个儿子,会记蟠儿名下。”


    当然,兼祧还有另一层含义,便?是替薛蟠娶一个妻子做大嫂,这个潜规则不?需要言明,日后做不?做全看薛蝌能不?能压得住薛姨妈,若是被薛姨妈拿捏住了,日后婚姻自然会被掣肘,若能拿捏住薛姨妈,日后便?只是一个过?继了事。


    薛直这话一出,薛蝌心底便?是一阵惊愕,自家父亲可从未与?他说?过?这件事。


    薛姨妈则是捏着帕子哭了起来,身?边的陪房嬷嬷将她的脑袋揽进了怀里,看起来好不?可怜。


    薛直看见薛姨妈只是哭,并没有意外神色,便?知晓这对母女?恐怕早就?商量好了。


    其?它?族老?则是面面相觑,各个脸色都不?好看,但也?是他们准备不?全面,从未想过?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薛直也?会来趟这一趟浑水。


    可再一想,薛家大房这泼天的富贵,谁不?心动呢?


    莫说?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了,要是他们,四条腿在地上爬也?要爬过?来表明态度。


    失策啊……


    族老?们兴冲冲地来,神情恹恹的走,一个个出了门便?唉声叹气,不?爽都写在了脸上,倒是薛直,在人都走光了后脸色顿时大变,唇色铁青,额头冒出了冷汗。


    薛蝌一把扶住自家老?爷:“老?爷,老?爷。”


    薛姨妈也?顾不?得心底那点儿别扭,站起来跟着着急道?:“快,找大夫。”


    “不?用,药。”薛直哆嗦着手往袖子里面掏,薛蝌连忙帮着将药瓶取了出来,倒了一粒丸药塞进薛直的口中?,眼看着他气息平复了下来,脸上焦急的神色才有了缓和。


    薛姨妈抹着眼泪:“二叔可千万保重身?体,如今家中?只能依靠你了。”


    早些年多恨公婆不?允许分家,如今就?有多庆幸,只要两房没分家,她们孤儿寡母的就?有了依靠,薛姨妈又看向薛蝌,这个侄儿向来优秀,只可惜蟠儿向来与?他话不?投机,这些年也?只是逢年过?节时才见上一面,如今倒是有些生疏了,只是一想到日后儿子的香火还得指望他,薛姨妈又下了决心,日后要对这个侄儿好一些。


    若她儿子还在,她定是要更?亲近娘家姊妹的,可如今儿子没了,薛家对大房虎视眈眈,薛姨妈便?一点儿歪心思都不?敢有了。


    薛直又撑着身?子教育了薛蝌几句,才在儿子的掺扶下回了二房的院子。


    等回了家才语重心长:“本想着过?两年你长大了,我也?好将家里这一摊子事交给你,可谁曾想……如今倒是不?敢死了。”薛直苦笑?:“小小年纪得了两家的财物,为父怕你如小儿抱金砖过?市。”


    薛蝌心里一颤:“若能叫老?爷愿意多陪儿子几年,儿子便?是受些罪也?是不?怕的。”


    薛家父子二人彼此谈心,隔壁薛宝钗母女?则是抱头痛哭。


    “我的儿,日后可就?苦了你了。”薛姨妈抱着薛宝钗泪水止不?住的落。


    隔房的兄弟再好又如何,人心隔肚皮,到底不?是嫡亲的兄长,又能为她筹谋几分呢?


    薛宝钗摇头:“不?苦,女?儿只期望能为哥哥换来一个香火。”


    其?实从族中?过?继也?可以,可是,论血脉,阖族又有谁能比的上薛蝌亲近呢?


    薛姨妈又哭了好大一通,到底知晓事情已经定下,心底再不?甘也?没用,便?只能接受了,只是:“那个香菱,我不?愿再看见她,她就?是那灾祸的因子,你哥哥为了她性命都丢了,倒不?如我狠下心肠,将她打死了事,叫她陪你哥哥去。”


    “不?可。”


    薛宝钗连忙阻止:“如今不?知多少人眼睛正盯着咱家呢,妈你若不?想看见香菱,我就?叫香菱躲着些,如今她跟在我身?边做丫鬟,日后有机会寻了个小厮配出去便?是了,何必脏了手。”


    薛姨妈到底不?甘心。


    “咱家不?养着她,将她发卖出去便?是。”


    她攥紧了拳头:“发卖的远远的,最好叫人牙子卖去那腌臜地儿,叫她长得一张勾人的脸,害了你哥哥的性命。”


    薛宝钗到底不?忍,嘴上答应着,私下里却叫人牙子为她寻个好去处。


    牙行的婆子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姑娘放心,正好儿最近有个新搬来的人家要买几个丫鬟伺候,稍后小的便?带着这丫头去试试,她规矩好,长得也?好,最是大户人家喜欢的好颜色。”


    “麻烦你了。”莺儿给婆子抓了一把干果?,又给了两个银锞子,才送了她们从二门出去。


    香菱哭哭啼啼跟着婆子走了,婆子也?不?亏待她,养了两日后,便?带着香菱去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姓林,当家奶奶是个年轻的妇人,她在一群丫鬟中?挑拣了一番,最终选择了香菱与?另一个女?子。


    婆子一如在薛府那般谄媚地讨好道?:“这个香菱是个勤快的,性子也?老?实,只唯有一点需要奶奶注意,这丫头以前服侍家中?的少爷,那少爷是个混的,给破了身?,如今已经不?是个大姑娘了。”


    顾诗兰先是一愣,随即叹息:“也?是个可怜的,既如此就?不?叫在身?边伺候,你可会绣花?”


    香菱连忙点头:“会的,以前小的在家里经常绣花补贴家用,若奶奶还要些别的花样,小的也?可以学。”


    “那便?去绣房伺候吧。”


    那里距离前院和正房都很远,除非刻意,否则绝不?会往那边去,是个十分清幽的好去处。


    “小的谢奶奶看重。”


    香菱连忙跪下来磕头,这些日子以来,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消散了些许。


    说?到底,她不?喜欢冯渊,也?不?喜欢薛蟠,只是她没有选择,只能被两个男人当个物品似得抢来抢去,后来薛蟠死了,她又害怕薛家将她卖去花船,毕竟薛蟠因她而死,如今能只在绣房里做活,已经是老?天开了眼,给了她一条活路了。


    她不?求其?他,只求日子能过?得安稳便?好。


    第100章 红楼100


    林如海巡视河道,这?一走便是两个?多月。


    作为?河道总督,他本不该如此亲力亲为?,毕竟手下得用?之?人许多,皆是他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好?苗子,年岁大的跟着自己做护卫,做小厮,年岁小的则都送到了几个?儿?子身边做伴读,对林家对娘娘皆是忠心耿耿,可陛下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需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要躲着薛家事,便这?么急匆匆的离了家。


    贾敏给母亲写了信后便一直在府中?焦急等待回信。


    只是不知为?何,那封信宛如石沉大海,一点儿?音讯都没有?,贾敏心烦意?乱,又不敢轻举妄动,再送一封信回去,到时候关心则乱,坏了表哥的计划。


    史鼏倒不是不想回信,只是一直在斟酌,该怎么回信。


    薛蟠的死?讯想来不需要很久就?会传到京城来,那可是贾二太太亲妹妹的独子,更别说那薛太太手中?还掌握着大笔钱财,那些正是贾二太太所觊觎的。


    在书?房踱步许久,史鼏唤来管家,询问道:“这?几日可有?江南的信来?”


    “回老爷的话,不曾有?。”


    管家自然知晓自家老爷想问的是谁的来信,自从林大人去了金陵后,他也叮嘱了门房,若有?江南来信,一定第一时间递进来。


    史鼏抿嘴,又来回踱步了两圈,才沉声吩咐道:“派人在官道驿站和渡口码头等着,一旦有?金陵送往荣国府的信,直接想办法将?信扣下。”


    至于什么时候送往荣国府,就?看林瀚那边什么时候来信了。


    贾元春如今在宫中?日子不好?过,没有?侍寝却空有?答应名头的她在那深宫可谓举步维艰,答应的份例很少,再加上贾元春夏日用?冰之?事得罪了钟粹宫其他的主子,钱贵人更是因为?她被斥责处罚,更叫她的日子难过。


    贾元春又是个?自傲的,她自诩出身荣国府,与?承乾宫和景仁宫那几个?勋贵出身的贵人也不差些什么,自然不肯堕了荣国府的名声,便只能时不时拜托马太监回荣国府要些银子来维持体面。


    原著里?,贾元春不收宠爱,也没能给家中?带来很多帮衬,反而?马太监时不时的上门要银子,只是那时候贾元春到底是个?妃位,哪怕不受宠,但位份高,马太监也不敢太过分,要银子要的很克制,王夫人又有?王熙凤和薛姨妈两个?冤大头,荣国府还能有?个?表面光。


    如今贾元春只是个?答应,这?么久了一次侍寝都没有?,更别说得了宠爱了,偏荣国府还对她寄予厚望,马太监每次带回来的话,都叫贾元春身心俱疲,压力满满,马太监递过来的银子,她拿的既羞愧又烫手,却别无选择,必须要拿。


    她总得活下去不是么?


    贾元春哪里?知道,马太监为?了能多‘骗’点儿?钱,可没说她没侍寝过的事,反倒话里?话外表现出她颇得宠爱的态度。


    至于为?何这?般受宠还只是个?答应?


    只看宫中?那么多妃嫔,谁不是生子晋位?


    就?那唯一的贵妃娘娘,那也是生了四个?才当上贵妃的,贾元春要想晋位很简单,赶紧怀上龙嗣,到时候陛下定会龙颜大悦,若再能生下个?皇子,封嫔封妃指日可待。


    所以如今王夫人一边往马太监手里?塞钱,一边盯着贾元春的肚子,只期望她能生下一个?皇子来。


    如今荣国府是王熙凤当家,王夫人虽掌着库房钥匙和对牌,却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变卖库房中?的东西,更何况自从周瑞的女婿冷子兴被爆出在江南有?妻有?子后,周瑞便做主关了冷子兴的古董铺,私下里?还派人下了江南去调查,周瑞的女儿?又要死?要活的,周瑞家的最近也是焦头烂额,没空帮衬寻找新的,靠谱的古董铺。


    王夫人跟王熙凤要了两回钱,却也不敢多要,这?个?侄女儿?精明厉害,她要的多了,只会叫她起?了警惕之?心。


    思来想去,王夫人到底还是想心思打?到了金陵老家。


    反正祭田卖一次也是卖,卖两次也是卖。


    贾珍不放心尤氏,将?金陵的账本交给她来打?理,只要她运作一番,总能蒙混过去的。


    这?般想着,王夫人便喊来自己另一个?陪房周祥,这?个?陪房向来不如周瑞一家子长袖善舞,颇为?沉默内敛,可就?是这?样的人,王夫人才敢叫他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事。


    悄无声息地,周祥带着任务下了江南。


    保龄侯府蹲在码头的人看见周祥时,先是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赶忙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认错之?后,赶忙一把薅过身边的小厮:“快,回去禀告老爷,就?说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周祥又上了下江南的船。”


    周祥不如周瑞活跃,却依旧被保龄侯府的人混了个?脸熟。


    概因为?上次去金陵卖祭田的人,就?是这?个?周祥,他能力不错,又十分寡言少语,很是内敛,若非一直有?人盯着那祭田,他们还不知晓王夫人还有?这?样一家子陪房呢。


    史鼏很快就知晓了王夫人的操作。


    周祥下江南,定是为?了卖祭田,贾元春在宫中的处境,他是知晓的,他的人手虽给了珍贵妃,但珍贵妃向来不介意与他信息共享,他也很喜欢这?种公?开化的合作。


    尤其皇长子肉眼可见的聪慧,他又是皇长子的启蒙老师,已然是天然站队了。


    既然周祥下江南,定是为?了卖祭田去的,既如此,那贾敏这?封信也就?没必要藏着了,等周祥到了金陵,这?边王夫人也该处置好?了。


    史鼏也不着急,而?是换了官袍先去上衙。


    今天轮到他给皇长子讲学,他可得认真办完这?件事,再去算计荣国府。


    阿沅可不知晓宫外的风起?云涌,她如今正忙着给两小只准备周岁宴,他们是在重阳节那日出生的,重阳宫宴很重要,两小只的周岁宴也很重要。


    尤其水琮就?这?三个?儿?子,龙凤胎当年因为?是大年初一生日,皇帝祭祀繁忙,周岁宴便顺延到了初二,当然,大年初一晚上还是进行了一场小小的祈福礼,给两个?孩子吃了长寿面。


    重阳自然不能和大年初一相比。


    原本阿沅也想给他们往后顺延一天,到九月初十再举办周岁大宴,奈何水琮舍不得,龙凤胎周岁顺延他就?心情低落了好?些日子,若再叫双胞胎顺延,他只要一想都觉得舍不得。


    也是恰好?,重阳宫宴是在晚间举行,如今多了个?周岁宴,叫那些命妇们中?午进宫便是。


    这?般想着,水琮便一点儿?都不考虑那些命妇们穿一天吉服有?多累,直接将?消息传了出去,与?重阳宫宴同一日,两位皇子周岁宴。


    而?比两个?皇子大了十几二十天的三个?公?主,水琮却是一点儿?都没过问。


    这?般没有?慈父心肠,就?连阿沅都有?些看不下去。


    如今阿沅管着宫权,自然不会亏待三个?小公?主,所以早在八月初就?通知了三个?公?主的母妃,要给三个?公?主办周岁宴,让她们准备些抓周用?的物品先练练,到时候陛下说不定会过去,别抓到什么寓意?不好?的,到时候再叫陛下厌恶了公?主。


    虽说内务府准备的抓周用?品不会出现寓意?不好?的,但驾不住水琮这?人心眼子小,当初连续三胎公?主的耻辱,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咬牙切齿,对这?三个?女儿?实在疼爱不起?来,当然,他也做不出厌恶姿态来,顶多算是无视。


    武常在之?前上告柳贵人之?事便自觉上了珍贵妃这?条船,得了命令自然尽心尽力。


    而?且武常在私下里?还立了一大功,却一直没得什么封赏,按水琮的意?思,他需要武常在表现得更加‘唯贵妃马首是瞻’,他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予封赏。


    阿沅也不知晓水琮是怎么想的,为?何要这?般给她做脸,这?般烈火烹油,换谁来都会彻底的沦陷。


    好?在她足够清醒。


    甚至有?点儿?清醒的过了头,她真心觉得这?两年水琮成熟的有?点儿?快,虽说现在也才二十多岁,但男人花期就?那么长,过了三十就?有?点不中?用?了。


    况且,阿沅也赌不起?几十年后,她便是再会保养自己,也会变老。


    她是人不是神。


    同样,水琮这?个?皇帝也只是人不是神。


    同一张老脸看个?十几年也就?够了,但阿沅也不是那无情之?人,她早在东六宫大门落锁的那一日就?计划好?了,以水圣十六岁为?期,若那扇门在水圣十六岁那年还未打?开,她便容得下水琮的性命,若是那扇门在水圣十六岁之?前打?开,她便只留给水琮的性命到水圣十六岁之?前。


    水琮能活多久,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毕竟那扇门是他自己主动锁上,并非她诱导亦非她强迫。


    武常在本就?是三人中?最不聪明的那个?,她这?一动,其它两个?公?主母妃自然看在了眼里?,更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被人比到后面去,哪怕武常在的女儿?是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一个?。


    钱贵人早早去内务府领了东西回来训练孩子,其它偏殿耳房的答应们也忙着洒扫屋子,宫女们忙里?忙外清理杂草枯枝,哪怕平时这?些东西就?很少,但这?一次明显比之?前都要更精心许多。


    “外头怎么这?般乱糟糟闹哄哄的?”贾元春从软榻上支起?身来,原本丰腴的身子如今已经变成了纤细模样,面色也不复从前那般红润,显得有?些苍白。


    这?个?夏日她过的辛苦,答应的冰例本就?少,她房里?还总领不到好?冰,一天只凉快一个?多时辰,其它时间全靠苦熬,好?容易苦熬入了秋,结果这?身子却不争气病倒了,这?几日才有?了个?好?转,外头又吵吵嚷嚷的,叫人休息不好?。


    本以为?晴儿?又会满脸气愤的回来,却不想此次却是满面喜气洋洋。


    “主子,钱贵人的三公?主要过周了,说是珍贵妃娘娘下了令,要在主殿为?公?主办周岁宴,届时不仅贵妃娘娘会过来,就?连陛下都很有?可能过来呢。”


    贾元春先是愣住,随即便是大喜,她一把紧紧握住晴儿?的手腕:“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钱贵人都已经派了人去内务府领了抓周用?的东西,打?算提前训练公?主抓周呢,说是珍贵妃特意?叫人过来吩咐的,就?怕到时候公?主抓错了东西,惹了陛下生气。”


    说着,晴儿?叹了口气:“这?宫里?四个?公?主,咱们宫里?的三公?主陛下可一次都没来看望过。”


    贾元春抿了抿嘴:“只瞧钱贵人那一身婆子一般的打?扮,哪里?能惹得陛下怜惜,也就?是运气好?,才得了这?么个?公?主。”否则的话,怕是这?辈子都只能在答应位份上待着。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自己如今也只是个?答应。


    她垂眸,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想来月事正常,哪怕这?次病的这?么重,月事也没受影响,可见她身子底子是极好?的,只要得了陛下的宠爱,定能很快怀上龙嗣。


    她母亲生了两个?儿?子,她这?个?女儿?定也不会差的。


    “既别人都动起?来了,咱们也不能落下,你也带着她们把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一下。”贾元春立即起?了身,原本只觉得浑身发软,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这?会儿?听了这?个?消息后,已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先将?屋子里?收拾妥当,等到了晚上,再和晴儿?好?好?琢磨一番当日的妆容与?衣着,当然,距离公?主们过周还有?十几日,这?些时日,她得好?好?保养一番自己的身子。


    之?前丰腴贵气很美,但现在弱柳扶风又有?另一番风流。


    贾元春坚信,只要她能看见陛下,便一定能够得陛下青眼,哪怕……哪怕自荐枕席也在所不惜,这?种无望的日子她着实过够了!


    钱贵人可不知道耳房的贾答应又要搞事情,她只想着怎么能够在三个?公?主抓周时能突出自己的女儿?。


    她虽有?小心机,却也识时务。


    她知道武常在犯了错,喝了催产药想要在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里?生孩子,自己便老老实实地等待瓜熟蒂落,哪怕催产药早早配好?了藏在了柜子深处,果不其然,生下三公?主后,她成了贵人,后来武常在闹着要迁宫,她早已经住够了逼仄的偏殿,看着陛下那不悦的神情,她便不再开口,哪怕她曾经多少次路过正殿时,幻想过自己住进去该怎么布置。


    后来……


    她发现陛下对珍贵妃的纵容。


    从那以后,她便不再穿鲜艳的衣裳,佩戴精致的头面,而?是一心一意?养起?了孩子。


    她不敢奢求跟珍贵妃比,她只求能压下其它两个?公?主。


    她也不敢求日后她的三公?主能入住凤鸣阁,她只求三公?主日后能和大公?主关系和睦,能在陛下关心大公?主时,得陛下一两句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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