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红楼71
入画被新BOSS画的大?饼迷住了双眼?。
直接通过BOSS直聘跳槽去了凤鸣阁,一跃从库房管理员成?为了凤鸣阁的掌事女官,原BOSS身边的大?管家金姑姑还需要对她进行?紧急培训,以保证她跳槽后不?能出?纰漏。
随着孩子越来越多,阿沅身边得用的人越来越少。
自从双胞胎出?生后,阿沅便将司棋派去了他们身边,当初初入宫时的四大?贴身宫女,如今只剩下?一个侍书,依靠梳头技能留在了阿沅的身边。
“这次永寿宫得进些人了。”金姑姑坐在小杌子上,轻轻为阿沅捶腿:“娘娘是打算等小选过后,还是趁着小选结果没出?来前,就将人手给补齐了?”
阿沅手抵着额角,歪着身子靠在小几上闭目养神:“先选一些好?苗子养着,等小选了,再选几个进来贴身伺候,小选选的都是女官,做本?宫的贴身宫女,也不?算辱没了她们的身份。”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也是有品阶的。
“娘娘的意思是……选一些年岁小的回来养着,留作日后使用?”
“嗯,若这一批女官做的好?,留在身边也无妨,若做的不?合心意,日后给个恩典放出?去嫁人便可,这种半途进来的,到底不?如自己养大?的用着放心,更何况,圣儿和庆阳以及那两个小的年岁越来越大?,日后身边伺候的也要不?少,好?歹调教出?来了,可信了,才敢放到他们身边去。”
毕竟那几个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便是再怎么聪慧,也有错漏的时候。
处于他们俩如今这个位置,一旦错信了人,不?仅是对自己,还对跟随他们的那些人,都是一场灾难。
“娘娘说的是,那奴婢稍后便去要了这一届小选的名册回来,咱们且先看着,若有看中?的便先勾了名字,先叫紫衣暗中?调查一下?她们家中?的情况与姻亲关系。”
阿沅点了点头:“此事交予你去办。”
金姑姑在这些事上向来稳妥,尤其如今宫中?紫卡嬷嬷也有好?几个了,先叫紫衣打听着,后期再由紫弍派人盯着,如此筛选下?来,能走到阿沅身边的女官,不?说多伶俐,忠心却是没问题的。
只是如今小选未结束,名册上的这一批能留下?几个都不?知?晓。
金姑姑先去了一趟内务府,要来了名册看了一遍,指着最后一张空白?的纸问道?:“这是留着作甚的?”
“啊这……”
内务府总管眼?睛转了转,心里边打起鼓来。
一时间也不?知?晓该实话?实说,还是糊弄过去,按理说糊弄过去也无妨,毕竟现在宫权在皇后手中?,可是位珍贵妃当真是积威甚重,当年三板斧砸下?来,内务府死了一片人,还全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比起不?得宠的皇后,这个珍贵妃对他们来说更可怕。
金姑姑似笑非笑:“有话?实说便可,毕竟咱们娘娘可是已经生下?了二皇子与三皇子,等养好?了身子,难保日后没有再共事的时候,更何况……”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年来,你们也吃的够饱了。”
只这一句话?,总管的背脊冷汗就冒了一层。
“还是说,你们也被勋贵身上那层皮迷住了眼?睛?”
总管心里一慌,比起那些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勋贵妃嫔,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宫人,反倒是最看得清的那一批人,所有女人在走入宫门的那一刹那,宫外?那些助力对她们来说便成?了锦上添花的光环。
在这后宫里,最重要的不?是父兄多么能干,也不?是娘家多么显赫,而是皇帝的恩宠和亲生的皇子。
他不?知?晓珍贵妃的未来会是什?么下?场。
可当下?……
却是不?能得罪。
“瞧姑姑您说的什?么话?,奴婢便是瞒着旁人,也不?敢瞒着您呐,这一页呐,是特意留下?的,这宫里的主子们胆子可都不?大?,咱们送过去的人呐,人家不?敢放心用,这不?留下?这一页来,好?叫那些主子们的娘家,将她们用惯了的宫人送进来。”
总管说完便捏着帕子掩嘴笑了,笑声都有些阴柔。
金姑姑听着感觉有点儿磨耳朵,便是没了根,也没必要变成?这副矫揉造作的死样子吧。
不?过嘛:“当真只是送贴身丫鬟进宫用?”
这句话?她是一点儿都不?信。
“嗝~”
总管被金姑姑那眼?神一瞥,顿时不?敢笑了,缩了脖子,声音也正常了:“姑姑,奴婢给您说实话?吧,明年大?选取消了,外?头有青云志的又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咱们也只是……捎带手而已,至于她们进了宫会被分到什?么脏的臭的地方去,可跟咱们无关。”
金姑姑眯了眯眼?,这倒是之前没考虑过。
毕竟那群勋贵之女一个个走出来头昂的高高的,恨不?得下?巴朝着天,谁能想到人家能屈能伸,为了进宫宁可小选做女官呢?
“这事儿……你不能瞒着。”
金姑姑沉吟片刻,见上面空白?一片,可见还没有人登记名字,但距离最后一场小选还有小半个月,可见那些人也在斟酌,所以她得提前打预防针:“今年要为公主的凤鸣阁送一批女官进去,你瞒着这些人,万一分去了凤鸣阁,又犯了事,到时候就不只是死你一个人那么简单,怕是整个内务府都要陪葬。”
皇帝跟公主身边的宫人有了首尾……这可是大?忌讳。
当年太上皇的事虽然知?道?的人少,但内务府总管也是多年的老人了,皇家阴私不?知?接触过多少,能活着坐上总管的位置,怎么可能心里没有半点儿成?算。
总管脸色煞白?,笑容也僵住了。
“姑姑就别?吓奴婢了。”
金姑姑冷笑:“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你?”
“你也配。”
总管不?吱声,心里打鼓的更是厉害,金姑姑的态度他不?喜欢,自从做了总管后,下?头那些人谁不?喊一声‘爷爷’,结果现在却被人这般打脸。
可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以前是御前的姑姑,伺候陛下?多年,品阶比他还高呢。
他好?男不?跟女斗,能屈能伸的很。
“还请姑姑提点。”
“提点算不?上,只是提醒一句,陛下?想要哪个妃嫔,不?该由你来决定,你将这些有心思的名册往陛下?跟前一送,她们的前程可就与你无关了,若陛下?看中?了,你便是送她们一程的登云梯,若陛下?看不?中?,你也仁至义尽,人家也不?能怪罪你不?是?”
总管愣住。
难不?成?这珍贵妃当真就一点儿私心都没有?
许是他的表情过于直白?,惹得金姑姑嗤笑一声,说了声‘傻帽’,扔下?一句:“等名册全了,我?再来取。”后,便直接离去了。
总管回去自己的房间坐了半天,才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傻帽’。
人家珍贵妃膝下?三子一女,地位稳如泰山,这些经过小选入宫的小妃嫔,人家确实没必要看在眼?里。
况且,能走小选入宫的路子,也证明这些人不?大?聪明。
宫女出?身难不?成?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么?
甭管身后站着怎样煊赫的势力,只一个宫女出?身,身份上就天然有了瑕疵,若真是穷苦孩子努力上位也就罢了,偏背后还有势力,这是将旁人都当成?了傻子么?
便是日后有了皇子,也给了别?人攻讦的把柄。
这么一想,总管顿时神清气爽了起来,他甚至都等不?及那些人来报名了,立即便去求见了长安大?总管,将京城有些勋贵不?老实,想要通过小选往宫里送人的事情给上报了。
长安一听就有些麻爪。
自从镇国公府事发,皇后被斥责后,皇帝对勋贵的不?耐烦就更多了几分,如今也不?过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苦苦压抑罢了。
一旦太上皇驾崩,勋贵肯定要死一批的。
当即不?敢隐瞒,趁着皇帝休息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了皇帝。
“哦?”
水琮来了兴趣:“竟有此事?”
“是。”长安心里有些忐忑,怎么瞧着陛下?还有点儿高兴?
难不?成?是他猜错了?
水琮立即站起身来,语气有些激动:“去宣史鼏和邹文林觐见。”
史鼏花花肠子多,邹文林嘴炮能力强。
一个出?身保龄侯府,一个出?身南安王府,将此事叫给他们,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长安立即派人出?宫去请了这两位大?人进宫,二人一个是礼部的,一个是大?理寺的,八竿子打不?着,却偏偏在宫门口给碰上了。
虽都出?身勋贵,但一人是病秧子,一人是老纨绔,碰了头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闷头赶路。
等到了乾清宫,两个人一起在门外?等候的时候,表情就有些严肃了,主要也是想不?通,有什?么事情是同时需要礼部和大?理寺的。
“两位大?人,陛下?有请。”
里面水琮忙完了,长安立即出?来请了两个人进去。
一如往常那般君臣相见,水琮也依旧是稳重的皇帝形象,直到他们站起身来,才将名册递给了他们:“两位爱卿且看看这份名册,看完了说一说为何这名册的最后一页要留下?一张空白?的纸张?”
名册先递给了邹文林,邹文林也没急着翻看,而是先问道?:“不?知?这名册……是什?么名册?”
“此次小选秀女的名册。”
额……
邹文林额头冷汗冒出?:“回禀陛下?,臣不?敢逾距。”
甭管大?选小选,日后都是要入宫的,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这名册又岂是他们能看的?
史鼏也是没看,却直接给出?了答案:“回禀陛下?,想来那空白?的纸张是为了给某些人家行?一些方便的吧。”
“哦?爱卿知?晓此事?”
史鼏赶忙跪下?:“此事微臣也是偶然听说,具体如何操作,微臣却是不?知?晓的。”他赶忙将自己知?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那酒楼包间清幽,因此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些,叫微臣听了个正着,只听闻那人劝说早些年的小选都是这般操作,陛下?日理万机,定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只需五千两银子,便能帮着运作一番……”
“混账!“
水琮一听顿时摔掉了手边的镇纸,他指着史鼏大?声质问:“既早几日便听说了这件事,为何不?往宫里禀告?”
史鼏满脸都是惭愧。
“微臣有愧圣恩,着实微臣家中?无有适龄女子,便也不?会想这些歪心思,这才一时不?察,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人都有私心,只有自己动了心思,才会去关注,既然自己没需求,那么不?关注也是正常。
只是叫水琮听了生气。
旁边邹文林倒是舒了口气,猜对了就好?啊,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想看名册。
不?过……这事儿跟他有关系么?
总不?能要他按照名册挨家挨户去抓人,将那些有青云志的姑娘们全都塞进大?理寺监牢里去吧。
就在邹文林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时候,皇帝想起了他,并且交给了他一个任务:“……但凡求上门来的全都收下?。”
当然,用来运作的‘五千两’银子也不?能少。
邹文林有些听不?懂了。
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水琮当然不?会跟他解释,只是给他们俩分配了任务,史鼏负责将人引到邹文林那边去,然后由邹文林将名单与银子给送进宫来,至于后续……
水琮自然有大?用。
两个人晕晕乎乎地出?了宫,站在宫门口,两个依旧不?怎么熟悉的勋贵子弟对视一眼?,然后互相拱了拱手,就各回各家去了。
史鼏负责的项目很简单,只需要派遣一些人出?去说一些是是而非的话?便可。
邹文林就有些难了。
最后还是请出?了疼爱自己的老祖母——南安老太妃。
于是在家等了好?几日,终于等来了第一桩生意,荣国府的史老太君,她想将她的孙女儿贾元春塞进小选的名册里面去。
只是,这老太太也是精明,送了三万两银子,想叫贾元春去坤宁宫伺候。
南安老太妃哪里敢打这个包票。
最后还是邹文林佯装刚回家来请安,与贾母碰了个当面,装成?孝子贤孙的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见自家老祖母神色都有些慌了,这才开了口:“老太太,晚辈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看看南安老太妃,又看看邹文林,自然认出?眼?前这个是南安郡王的庶子,也是南安老太妃的心头肉,虽觉得长辈说话?,晚辈不?该插嘴,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干笑一声:“不?妨说说看。”
“皇后年轻,与陛下?刚刚成?婚不?过一年,正是新婚燕尔之时,又怎会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自己宫里?依晚辈来看,倒不?如另寻一个好?去处,反而更容易成?事。”
贾母闻言抿嘴。
邹文林说的话?也有道?理,任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往自己丈夫身边推人。
她原本?只是想着皇后体弱,需要有人固宠,便想着送了元春去坤宁宫,她当然也想过永寿宫,只是她的好?女儿贾敏与她离了心,恐怕如今已经往宫里通风报信了,她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珍贵妃不?记当年恩德,故意将元春给落了选,到时候才真叫有苦难言。
“那你说……该送去哪里呢?”
贾母对宫里的情况知?晓的不?多,顶多知?道?乾清宫,坤宁宫,还有贾敏念叨过的永寿宫,至于其他的宫室,她知?晓的便不?是很清楚了。
她能想到的最富贵的地方,便是坤宁宫了。
总不?能是送进乾清宫吧。
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很看得清自己,贾元春便是再有大?造化?,也不?至于大?造化?到一入宫就能到御前伺候,御前的女官,比外?面的四品官还要风光呢。
“您不?若想个法子,去求一求太妃娘娘。”
邹文林一脸高深莫测,偏姿势又随性的很,叫人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先送到太妃娘娘身边,再叫太妃娘娘求一求老圣人,叫老圣人将人送给陛下?,毕竟……”
邹文林笑的奸诈。
“长者赐,不?敢辞嘛。”
这话?……贾母听在了耳里,也听在了心里。
甄太妃确实被太上皇宠爱了许多年,如今太上皇身子虽然不?好?,可依旧对甄太妃宠爱有加,哪怕人到了行?宫,也是一刻都离不?开甄太妃,反倒是前两年据说很得宠爱的储太嫔,如今已经回了宫里,住进了寿康宫,显然已经失了宠。
若是元春真能到甄太妃身边去,甄太妃再吹一下?枕头风,太上皇将元春赐给陛下?。
想来看在太上皇的颜面,位份也不?会太低。
至少是个嫔位。
可不?比跟在皇后身边伏低做小来的更好??
想到这里,贾母的心里顿时火热了起来,不?过,她到底还有些理智,趁着事情没定下?来前,又将贾敏喊来荣国府,问她最后一次,愿不?愿意帮助贾元春入宫。
在得到否定答案后,贾母的心里既失望又有些放松。
原本?还想着若是这个女儿愿意帮忙,日后元春入了宫成?了娘娘,就叫玉儿嫁回荣国府来,毕竟她那样的身子骨,也难以嫁去好?人家,现如今看来,这个女儿也是个一心向着林家的,日后她也没必要为玉儿考虑了。
既然想明白?了,贾母就又去南安王府递了拜帖。
虽说荣国府与甄家也是姻亲,但显然南安王府与甄太妃更亲近,毕竟如今的南安郡王妃,正是出?身甄氏。
等阿沅收到消息的时候,贾元春去赤水行?宫甄太妃身边伺候的事情已经定下?了。
阿沅瞠目结舌:“你是说,这件事是陛下?亲自下?的令?”
“是。”
金姑姑也是没想到,这一次陛下?竟如此雷厉风行?,手段果决地就将人送去了赤水行?宫。
旁人不?知?晓,她们却是知?晓的,甄太妃如今虽还算受宠,但太上皇性情多变,他的宠爱早已变了味。
当年他宠爱一个人,是赏赐珍品,是与她浓情蜜意,是与她生下?两个儿子,如今他宠爱甄太妃,却是疑神疑鬼,总用阴恻恻的视线盯着她,只要她哪里做的不?对,便朝着她砸东西?,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动手。
偏他是皇帝,还是太上皇。
整个国家,哪怕是皇帝,都不?会,也不?敢忤逆他。
“这可真是……”
阿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皇帝亲自下?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折磨甄太妃,定还有自己的目的。
阿沅跟在水琮身边好?几年了,早些年水琮还有些软弱,自从独揽大?权后,性情也开始变得坚毅自信起来,再加上他被太上皇带在身边教了十几年,帝王心术早已深入骨髓。
当初一块玉牌就扳倒了镇国公府。
虽然有她从中?引导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对他手段狠辣果决地心惊。
史鼏虽然得了镇国公府不?少产业,但镇国公府里那些看不?见的政治遗产,该是全部被水琮收入囊中?了。
“继续盯着赤水行?宫。”
阿沅声音冷了下?来。
“是,娘娘。”
金姑姑也知?晓事关重大?,立即点头,很快便出?去安排事务去了。
随着小选落幕,阿沅将金姑姑筛选出?来的十几个女官,留了两个在永寿宫贴身伺候,其余的尽数送去了凤鸣阁,交给了入画安排,另外?又从内务府选了十几个才留头的新进小宫女,将她们养在了永寿宫佛堂,由巧燕照顾。
巧燕的眼?睛虽然没办法治好?,但她的规矩却学的极好?。
这一年来,她的姐姐莲雨跟着甄太妃去了赤水行?宫。
也是恰好?,阿沅在赤水行?宫里没有人,她打开系统面板看了很久,最终将那一张金卡拿了出?来,又喊来了巧燕:“巧燕,你可还记得你有一个姐姐?”
巧燕一愣,随即整张脸就红了。
她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此时蓄满了泪水,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娘娘……”
阿沅也不?着急,只等着她平复了情绪。
却不?想巧燕猛地屈膝跪下?,重重对着地下?一叩首,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地面:“求娘娘告知?奴婢,奴婢的姐姐如今还好?么?”
她不?用问,便知?晓自己的姐姐已经找到了。
自从来了永寿宫,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姐姐,可她也知?道?,能进来永寿宫的宫人,出?身姻亲之类的,早已被金姑姑尽数调查清楚了,自己能进得了永寿宫来,娘娘肯定也早就知?道?她有一个姐姐。
可是她没想到,好?几年过去了,居然还能听到‘姐姐’二字。
“你姐姐以前是太妃娘娘宫中?的,如今正跟着太妃娘娘在赤水行?宫呢。”说着阿沅幽幽叹了口气,旁边的金姑姑上前将巧燕给扶了起来。
赤水行?宫……
那岂不?是这辈子都难以见到了?
巧燕虽然入宫时间短,却也知?道?,一个太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宠妃身边伺候的,无非必要,这两个妃嫔这辈子可能都碰不?上面了。
巧燕原本?收住的眼?泪,这会儿又流了下?来。
“可姐姐她还不?知?晓奴婢已经入了宫,说不?定这几年还将体己银子送回家去,姐姐年岁不?小了,若再不?为自己打算,日后出?了宫可怎么才好??”
第72章 红楼72
犹记得当初金姑姑领了?巧燕回来,便是因为她的姐姐是宁寿宫甄太妃身边的莲雨。
那时?候不过?一步暗棋,如今竟也派上了?用场。
莲雨怕妹妹被甄太妃盯上,便悄悄将她放在了?四执库,如今巧燕也满心担忧自己的姐姐,一心盼着?她能放弃家人,多?考虑自己,攒好体己银子,日后好出宫嫁人。
这一对姐妹,哪怕多?年未见,也在一直为对方考虑着?。
真是感天动地的姐妹情。
想要利用她们?的阿沅都有些心虚了?,不过?也只心虚了?一秒,就很快理直气?壮了?起来,正如入画被庆阳直聘去了?凤鸣阁一样,她如今这也算是BOSS直聘了?。
怎么看永寿宫都比甄太妃身边更有前途。
而且……甄太妃对身边的宫人如何,阿沅这些年也查清楚了?,能在甄太妃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不显山露水的莲雨,必定是个人才。
阿沅向来惜才的很。
“你姐姐她……”
阿沅叹了?口气?,神情满满的全是惋惜:“太妃娘娘性情古怪,对身边宫人管制严格,这么多?年来,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从未有一人能够出宫。”
“所以你姐姐她,哎,早在去年就已经自梳成姑姑了?。”
姑姑?
巧燕愣住,眼泪还挂在脸上,整个人都懵了?。
自梳成了?姑姑,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宫了??
“娘娘……”她喊了?一声,接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话了?,此时?的她心乱如麻,脑子也是嗡嗡的。
最后还是金姑姑开了?口,劝道?:“好姑娘,自梳成姑姑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跟对了?主子,这宫里的日子也不算难过?,况且,若你姐姐知?晓你也在宫中?,想来就更不愿出宫了?。”
巧燕被金姑姑拉着?坐在了?小杌子上。
很快,一个刚留头?的小宫女捧了?一盆水上来,金姑姑拧干了?帕子给巧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继续劝道?:“咱们?做宫女的,得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这年头?男女结两姓之好时?最迟不过?十六七,早的十三四就会成婚,等宫女出了?宫,大多?数是嫁给鳏夫做了?后娘。”
‘后娘’两个字触动了?巧燕的神经。
她当初就是被后娘撺掇着?亲爹卖进宫的。
“而且自古男子多?薄情,若碰上个好的,给一家子当牛做马,伺候老的伺候小的,人家承你得情,老了?能有一份依靠,若碰上个不好的,那可?真是……”
金姑姑说到最后,自己都真情实感了?起来。
她在入卡池之前也是有几个小姐妹的,与?她坚定自梳做姑姑不同,那几个小姐妹都嫁了?人,只可?惜命都不大好,碰上的男人都是混蛋。
巧燕年岁还小,被金姑姑这么一‘科普’,整个人都不好了?。
“反正都是伺候人,倒不如自梳做姑姑伺候娘娘,再不行日后也能伺候小主子他们?去。”
巧燕立刻连连点头?。
对对对,这么一想,原本的悲伤难受瞬间就消散了?许多?。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奴婢还能见到姐姐么?”
“暂时?不能。”
一直没吱声的阿沅摇摇头?。
巧燕立时?垂下了?脑袋,整个人都灰暗了?。
“但可?以想办法给你姐姐送一封信去。”
巧燕的头?又抬了?起来,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也好似突然有了?光,只是她搓了?搓手指,很有些为难地说道?:“奴婢不会写字,而且姐姐她……”也不知?道?识不识字。
宫女命贱,多?是从穷苦百姓家采买回来的,入宫后做的也多?是洒扫洗衣刷恭桶之类的脏活累活,如同莲雨这般能做到二?等宫女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就没有习字的机会。
之前庆阳倒是教过?巧燕认字,但她眼睛不大好,只会背一些诗词,要说读书认字却是不能的。
“那便直接传话吧,你们?姐妹之间可?有什么信物?”
“有的。”
说起这个,巧燕立即行了?个礼便赶忙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拿了?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回来,只见她从里面翻出一双虎头?鞋来,这虎头?鞋是青色的,绣工也不算顶好,甚至鞋跟的位置还磨损了?。
“这是姐姐当年入宫前给奴婢做的虎头?鞋,因为做的不大好,我爹也就没拿过?去给弟弟们?穿。”也正因此,这鞋子才得以好好的留在了?她的身边。
阿沅看着这双鞋:“……”
说实话,她是真不想将金卡塞进鞋子里。
但想收拢莲雨,便只能通过?巧燕的手才行,所以她也只好让金姑姑将鞋子收下,又喊来了?人仔细的将巧燕的话记在了?心里,只等着几日后往赤水行宫送物资的时?候,与?莲雨相认。
莲雨自梳做姑姑是自愿的。
她本就看透了?男人,不愿嫁人,在可?以选择的时?候,自然是跟甄太妃表了?忠心,留在了?甄太妃身边。
她容颜普通,行为举止也十分木讷,正是甄太妃最放心的那种人,尤其莲雨那想也不想便跪地求了?留在宫中?的‘忠心’,叫甄太妃特别满意。
甄太妃原本想将身边的宫女赐下去北静王府为大儿子水溶打理内务。
一开始她选中?了?莲雨,可?谁曾想,水溶是个颜控,他自己长得英俊,便不能接受身边有平庸之人,便拒绝了?莲雨,反而选了?另一个长相貌美的纹雨。
因此莲雨被迁怒了?好些日子,也被打了?好几次,好在熬过?来了?。
如今她又成了?太妃身边的小透明?。
累了?一天的莲雨回到自己的房间,浑身疲惫地长长叹了?口气?,能在甄太妃手底下活这么久,她都觉得自己十分顽强,若非每个月都能从采买的小太监那里得知?点儿妹妹的消息,她是真恨不得一死了?之了?。
太上皇自从中?风半边身子不能动以后,性情便愈发古怪,对太妃娘娘也没了?从前的宠爱,太妃娘娘在太上皇那边受了?气?,回来便拿她们?出气?。
莲雨小心翼翼地捋起袖子,露出里面青紫一片的胳膊。
这是前两日被太妃娘娘砸的,当时?疼得她真以为自己的胳膊断了?,好在她的身子硬,到底只是皮肉伤。
呆呆的坐在房间里许久,莲雨放空思绪什么都没想,要说赤水行宫有哪里好,那便是宫室大了?,她这样的宫女都能住单间了?。
就在莲雨踉跄着?起身,想要去洗漱睡觉时?,突然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莲雨愣了?一下,赶忙去开了?门。
本以为是太妃有事找她,谁曾想一开门却是个陌生的小太监。
小太监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双虎头?鞋来递给莲雨,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且快速地说道?:“莲雨姑姑莫慌,奴婢长话短说,巧燕姑娘说她如今在宫里日子很好过?,贵妃娘娘是个好人,待她极好,她叫莲雨姑姑好好照顾自己,凡是莫出头?,她定会求了?贵妃娘娘将您调回宫里去。”
说完,也不等莲雨反应,便又塞了?个十分有分量的大荷包给莲雨,便弓着?身子踏着?夜色跑了?。
莲雨一手抓着?一个东西,神情微怔显然还没回过?神,双腿却已经十分迅速的后退两步,手也立即将门给关了?起来,等到手里那包沉甸甸的银子落了?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没理会那包银子,而是抓起虎头?鞋仔细看了?起来。
是她当年做的那双没有错。
她哆嗦着?手,眼泪已经用上眼眶,她将这双鞋抱在了?怀里,悲戚且无声的大哭了?起来,泪水落到了?鞋子上,她只觉得自己大约真的是病了?,否则眼前怎么突然冒金光了?呢?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不是病了?,而是眼前这双鞋真的在冒金光。
莲雨:“……”
只见那道?金光只闪烁几下,便直接冲入她的脑门,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踉跄着?就靠在了?门板上,等她从晕眩的状态中?醒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都不一样了?。
她还是莲雨,心中?还是想念着?妹妹巧燕。
可?她却给自己改了?个姓,现在她叫金莲雨了?,她的主子是珍贵妃,她的脑海中?多?了?几段记忆,在那些记忆中?,有系统面板,有卡池,还有她的几个任务世界,在那些世界里,她还是一个嬷嬷,却跟着?不同的主子。
那些主子每个都是后宫的最大赢家,无一例外?。
金莲雨撑着?脑袋端坐半夜,最终,她起身慢慢将那包银子给捡了?起来,目光却阴森幽暗地看向了?甄太妃的寝殿。
那里住着?她回宫的最大阻碍。
她必须——干掉她。
而且是尽快!
她若回去的太晚,岂不是叫金衣在主子跟前独美?这绝对不行,都是金卡SSR,她金莲雨又比金衣差在了?哪里?她必须要尽快回到权利中?心去。
金卡一送出,莲雨就成了?自己人。
同为金卡SSR,如今的金姑姑看着?巧燕,就跟看见自己的子侄辈儿一样,充满了?怜爱。
阿沅起初也以为金姑姑待巧燕好是因为和莲雨同是金卡SSR,所以爱屋及乌了?,可?自从看见金姑姑忽悠巧燕喊她‘姨母’时?,就觉得金姑姑有些动机不良了?。
“金姑姑,你这是想做什么?”阿沅挑着?葡萄一口一个地塞进嘴里。
随着?天气?转凉,葡萄已经成了?稀罕物,就她吃的这些,还是夏日水琮叫人放在冰窖里冷藏着?的,口感肯定不如新鲜的,但这月份能吃到葡萄,也就不挑了?。
金姑姑也不掩藏自己的目的,面上带着?促狭:“金莲雨这会儿肯定想尽了?办法要回宫,又不敢破坏主子的计划,怕是急的团团转呢,奴婢趁着?她回来前先认了?巧燕做侄女,日后等她回了?宫,可?不就比奴婢矮了?一辈儿么?”
一想到金莲雨回宫后发现自己矮了?一辈,金姑姑就忍不住高?兴。
笑话!
她在娘娘身边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叫个新来的夺了?主子的信重。
“额,巧燕那孩子心善,你别欺负她。”
阿沅也有点无语,她也是没想到,向来老成持重的金姑姑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竟然趁着?金莲雨还没回宫的这段时?间里,先攻略人家的妹妹。
金姑姑掩唇轻笑:“娘娘就放心吧,奴婢有分寸呢。”
有分寸就行。
阿沅还是很信任金姑姑的,转而开始关注起了?两个小儿子,原本水琮打算在两个小皇子满月当天赐下名字的,可?谁曾想,礼部呈送了?几次名册,水琮都没看见满意的。
这‘土’字旁的字本来就少,还要寓意好,读起来朗朗上口,不用看都知?道?礼部的那些老大人头?发又稀疏了?。
所以一直到孩子满月,这名字都没取好。
水琮没法子,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等孩子百日的时?候再公布名字。
水琮绞尽脑汁为俩儿子取名字,压根忘记东六宫那边还有三个小公主还没名字呢。
因着?母亲不受宠,三个小公主也仿佛成了?小可?怜,在后宫毫无存在感,她们?比两个小皇子早出生了?将近一个月,结果水琮已经吩咐内务府准备两个小皇子该用的百日礼用品,小公主那边却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最后还是阿沅看不下去了?。
“陛下,皇儿们?的百日礼可?曾准备好呢?”
这一晚上,运动完的帝妃二?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相互取暖,要说冬日里水琮最大的好处便是这一点了?,阿沅虽不体寒,但也怕冷,虽然烧着?炭盆,却不能靠太近,还得开窗通风,到了?帐子里那点儿热乎气?儿也没了?,倒是可?以烧炕呢,但宫里烧炕也有讲究,不是说烧就能烧的,而是需要挑个良辰吉日祭了?神后才能烧。
所以在没烧炕前,阿沅就格外?喜欢粘着?水琮。
毕竟如今的水琮年轻火力壮,还没老人味,做个取暖器很是合格。
劳累了?一番,水琮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阿沅这样问,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自然是早早吩咐了?下去,爱妃别担忧,朕保证叫两个皇儿的百日礼过?得热热闹闹的。”
俩孩子是重阳节当天出生,百日礼已经到了?腊月里,靠近小年夜的时?候,到时?候年末匆忙,内务府也要为了?大年夜的宫宴做准备,所以水琮吩咐要提前准备,莫要到时?候忙乱之下,再出了?差错。
“当初庆阳圣儿他们?是龙凤胎,百日礼办的盛大无比,臣妾也不指望皇儿们?的百日礼能比得上他们?的皇兄皇姐,但也不能太差了?不是?”
阿沅翻了?个身,细长的胳膊攀上水琮的脖子。
“陛下……”
水琮被缠的没法子,只好睁开一只眼,手顺势揽住她纤细的腰:“朕难不成还能叫皇儿们?吃亏不成?”
“臣妾自然信任陛下,只是这接二?连三的要办上好几场百日礼,臣妾这不是怕内务府不上心嘛。”
“哪里就接二?连三好几场……”
话没说完,水琮便住了?嘴。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个早双胞胎二?十天出生的公主来了?。
阿沅提醒到位了?便不再说话了?,她也没有在水琮面前给皇后上眼药,毕竟世上哪有做错事的皇帝,只有不贤惠的皇后,他忘了?三个公主的百日礼不要紧,皇后没提就是皇后的过?错。
毕竟在水琮看来,皇后是三个公主的嫡母,对公主们?是有教养的责任的,她无动于衷便是她不慈。
阿沅打了?个呵欠:“三个公主虽然那生母位份不高?,好歹也是陛下的女儿,办一场百日礼也挺累。”脑袋在水琮的肩窝揉了?揉,闭上眼睛,声音也因为困意变得黏糊了?起来:“还有公主们?的名字,也不知?道?陛下都取了?哪些名字,是不是顺着?庆阳的名字取得?”
明?明?是在问问题,却是一副随口提及的模样,说完了?也没等水琮回答,闭上眼就睡了?,反倒是水琮思绪万千大半夜后,才蹙着?眉睡着?了?。
因着?阿沅没抹药剂的缘故,这一夜水琮睡得不大好。
次日下朝后,将内务府喊来交代了?几句后,才继续处理朝政,到了?傍晚天色还未暗的时?候就到了?永寿宫,头?疼了?一整日的水琮情绪不大好,进了?永寿宫后就穿膳沐浴,等一切忙完的时?候天色还有一丝亮光呢。
水琮也不多?说话,只拉着?阿沅进了?帐子,抱着?人就睡了?。
阿沅也知?道?他累了?,干脆在他鼻子下面抹了?药,自己拿着?本话本子靠在旁边看了?一个多?时?辰,才叫人吹了?蜡烛睡下了?。
这一夜水琮就睡得舒服极了?。
到了?傍晚再来永寿宫时?便已经是满面笑容了?。
阿沅知?晓,这是将三个公主的百日礼给吩咐了?下去,觉得自己慈父姿态已经做到位了?,良心不再受到谴责,所以才有了?无事一身轻的舒爽感。
“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臣妾瞧着?陛下很是高?兴。”
阿沅为水琮倒上一杯奶茶,这是前几日小厨房刚研究出来的,只因为阿沅心血来潮,突然想喝奶茶了?,才口述了?仿佛叫小厨房的厨子去研究。
谁曾想厨子十分给力,不到一个下午,这奶茶就摆上了?桌。
水琮对着?她抿嘴笑了?笑,手却不慢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然后挑眉:“这是什么?”
“刘厨子刚研究出来的,叫奶茶饮子。”
阿沅坐在水琮对面的圆凳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翘着?兰花指端着?茶碗喝的十分优雅。
“这饮子不错,就是有些甜了?,若少放些蜜会更适口些。”水琮又喝了?两大口,直到将茶碗里的奶茶喝完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茶碗。
阿沅十分贴心地又给他满上了?。
“臣妾吃着?倒觉得正好,许是女儿家都爱喝些甜味儿的。”
水琮又端起了?茶碗,只是这一次喝的就比较慢了?,因着?白天忙完了?三个公主的百日礼,水琮这心里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他的大公主,喝着?奶茶都忍不住惦记:“这饮子口味好,想来庆阳也会喜欢,这几年庆阳在永寿宫吃惯了?刘厨子的菜,也不知?晓到了?凤鸣阁吃的可?适口。”
阿沅心里翻白眼,面上却是笑开花:“多?谢陛下惦记,瞧陛下说的,难不成臣妾这当母妃的,还能苦了?公主不成?”说着?她指了?指小厨房的方向:“如今凤鸣阁小厨房的当家厨子,可?是刘厨子一手带出来的嫡传弟子,口味虽说不上与?永寿宫一模一样,也是像了?十之八九。”
水琮这才安了?心。
可?到底还是惦记,喝完第二?碗后就喊来了?长安:“你去吩咐刘厨子,给公主做一壶满满的奶茶饮子,送到凤鸣阁去,再叫他写了?方子,好叫公主们?随时?能喝上饮子。”
长安连忙躬身:“是,奴婢这就去小厨房。”
说完便退下了?。
“陛下也真是的,如此溺爱,早晚要将庆阳给惯坏了?。”
“她是朕的大公主,便是惯坏了?,朕也能为她撑腰。”
说着?,水琮便说起了?东六宫的三个公主:“过?几日东六宫那边的三个公主要办百日礼,爱妃也好提前观摩一番,省的之后皇儿的百日礼手忙脚乱。”
“是,陛下。”
显然,双胞胎的百日礼不会在乾清宫办了?。
当初龙凤胎是在乾清宫办的满月、百日和抓周,而双胞胎则只是在乾清宫办了?满月,百日礼便只能在永寿宫办了?,显然,在水琮心目中?,这两个小儿子的重要性是比不上水圣的。
“那公主们?的名字可?曾起好了??”
阿沅又问,她是真好奇,毕竟庆阳这个名字取得很是大气?,也不知?道?这三个小公主会不会顺着?她们?长姐的名字往下取,叫‘X阳''这样的名字。
却不想,水琮直接摇头?,神色淡淡,语气?也很冷淡。
“才过?百日,不着?急取名,等立住了?再序齿取名。”
水琮想起了?那个病弱弱的二?公主,当时?生的时?候就很孱弱,谁曾想竟也坚持到了?百日,只不过?下午的时?候,水琮去看了?一眼,虽说乳母精心喂养,但孩子看着?还是孱弱,俨然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偏那武常在还很不懂事,他难得过?去看望孩子,结果她却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要邀宠,对孩子毫无慈母之心。
水琮当时?就大怒,罚了?她禁足,抄经为公主祈福。
说他心硬也好,说他冷情也罢。
这样被自己生母作?的身体孱弱,虽是可?能夭折的额孩子,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投入感情的。
所以也就干脆不取名字了?。
既然不给二?公主取名,其它的公主也就不好越过?这个姐姐取名,便干脆一视同仁不取名了?:“等过?了?周岁再说吧。”
阿沅抿嘴:“那咱们?的两个皇儿呢?”
“皇儿们?的名讳自然在百日礼上宣布。”
水琮偏心的明?明?白白:“她们?如何能跟咱们?的皇儿比?”
行吧。
“那陛下可?否提前偷偷告知?臣妾,您为两个皇儿都取得什么名儿?”
第73章 红楼73
阿沅是真好奇,想听听这‘土’旁还能取出什么音义俱佳的?好名儿,奈何水琮口风紧的?很,那天晚上无论阿沅怎么缠磨,水琮都没松口告知。
阿沅严重怀疑是因为取的?名儿太难听了,怕说出来被她嫌弃,所以?才不告知。
正因为不知道才总惦记。
阿沅心里头好似憋着口气,整个人都不舒坦了,金姑姑对此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怪只能怪当初老水家祖宗定辈分的?时?候,定的?偏旁不够好,好端端的?,那么多寓意好,读起来朗朗上口的?好名字不取,非要搞这些。
日?子过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二公?主过百日?的?这一天。
内务府早早的?便在永和宫主殿张灯结彩,置办了一系列的?百日?礼规制用?品。
平日?里永和宫主殿都是锁上的?,因为永和宫没有主位娘娘,常在答应全都住在偏殿耳房中,武常在还是占了二公?主的?光,才能住进永和宫的?后殿。
如今开了正殿给二公?主过百日?,武常在虽然被禁足,但是在屋里已经叉着腰,得意洋洋地来回走了。
“瞧瞧,瞧瞧,到底是亲爹,哪怕咱们二公?主身子骨不好,真到了这时?候,还能不上心?”武常在抓了一把瓜子,依靠在窗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正殿的?方?向:“明儿个啊,可?是咱们二公?主的?好日?子。”
“秀儿,快给我梳个好看的?发髻,明儿个你主子我呀,可?是要艳冠群芳的?。”
梳头宫女秀儿连忙屈膝,糯糯应:“是,主子。”
心里头却想着,留在这永和宫还不如被打回内务府呢,好歹不会因为主子的?一张嘴被害死。
真羡慕隔壁承乾宫的?小姊妹。
人家伺候的?是勋贵家出身的?大小姐,哪里像她,伺候一个民间?来的?常在不说,这个常在还学了一身恶言泼语的?坏习性,也难怪生了公?主都没晋升,反倒还在常在位置上坐着。
武常在想的?很美,毕竟作为公?主的?生母,孩子过百日?,她总不能不在吧。
结果,一大早就起来梳头换衣服,还画了个娇妍无比的?妆容,武常在在后殿等了整整一天,前头都没人来请她去正殿,反倒是前面礼乐声不断,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住在偏房的?小答应们凑了热闹回来,那既羡慕又兴奋的?讨论声。
武常在脸上的?笑?是越来越挂不住。
最终,忍无可?忍地咋了手边的?妆奁。
屋子里的?宫女霎时?间?跪下了,一个个的?全都不敢说话。
谁能想到呢?
公?主过百日?,亲娘却不露面,全程都是乳娘抱在怀中,只皇后站在主位上,主持了一整场孩子的?百日?礼,就连贵妃娘娘也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从头至尾都不曾冒尖,更不曾抢了皇后娘娘风头。
原本还指望着这二人斗起来的?几个小贵人,心里也不是不失望的?。
可?失望之余,还有满满的?心惊。
武常在可?是公?主生母啊,虽然皇家有规矩,非一宫主位不得主持各种礼仪,可?永和宫也没主位不是么?
自从武常在住进后殿以?后,永和宫的?常在答应们,已经默认武常在是日?后的?主位娘娘了,人家生了二公?主,陛下便是不喜武常在,也不好让自己的?公?主出身低微吧。
今日?这一遭,宛如一道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武常在的?脸上。
水琮就这般直白?的?表达了对武常在的?不喜。
二公?主百日?后三天便是三公?主百日?,一大早阿沅又被挖起来梳妆打扮。
她打了个呵欠,神色恹恹。
若说第一天以?看客,而非主人公?身份参加百日?礼的?时?候,她还兴致勃勃,才过了短短三日?,她便陷入了兴致缺缺的?状态。
“今日?钱贵人与皇后才是主角,本宫又何必这般隆重。”
金姑姑却是从衣柜里面又翻出了几件上个月刚做的?新衣裳给摆了出来,看看外面的?天色,精挑细选了最满意的?那件后,才对着侍书点了点头,示意她根据衣服梳出最适配的?发型,以?及搭配出最适配的?首饰。
明明如此忙碌,却还要劝慰自家娘娘:“毕竟是三公?主的?百日?礼,娘娘总该有所表示才是,更何况上次武常在没请出来,也没赏赐,可?见陛下对武常在的?不满,为了提现差别?,今日?定会叫钱贵人全程陪在皇后左右。”
说到这里,金姑姑忍不住叹息:“这钱贵人当真是好运。”
每次都能踩在武常在头上博好处。
“你之前还说人家老实呢。”阿沅瞥了她一眼,顺带着看了看衣服,是一套湘妃色的?暗花缎上袄,下面配的?是深绿地宝相花暗花缎缂丝金边襦裙,衣襟处全都用?兔毛镶了边,只看着就很暖和。
冬日里穿这样端庄的颜色,也显得没那么轻浮。
阿沅打开妆奁,看着里面那些首饰,最后挑了一套红宝石的,既然要热闹,那就干脆从头到脚都热热闹闹的吧。
“老实不好说,但运气好是真的?。”
金姑姑还真没看出钱贵人在这里面耍什么手段。
阿沅‘嗯’了一声,钱贵人确实没耍手段,但是每次好处都是她吃了,除非日?后二公?主夭折,武常在彻底失宠,但凡二公?主能长成了,武常在翻了身,跟钱贵人之间?早晚都会打一场。
且看钱贵人到时?候能不能有那好运气了。
“一起出生的?公?主有三个,武常在自作聪明害了二公?主。”阿沅站起身来,张开手臂任由宫人来给她穿衣,嘴上却还在分析着:“陛下心中恼怒,因此才格外看中三公?主母女,却又因孙常在生下了公?主而失望。”
“一共三个公?主,好处全给三公?主母女给得了,你说,这武常在和孙常在能甘心?”
尤其那武常在还没脑子,是个莽的?。
如今年轻或许还能稳得住,等到日?后年岁大了又没了宠爱,乱拳打死老师傅都有可?能。
“这人呐,哪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呢。”
当然,她除外!
她这辈子一定顺风顺水顺财神,平平安安,稳稳当当地做太后。
“奴婢瞧着武常在……”不像个有脑子的?。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阿沅已经听懂了。
“行了,背后不言人是非,东六宫是好是坏,都轮不上咱们西六宫操行,再说了,还有皇后娘娘操心呢。”
戴上华丽的?璎珞项圈,又重新坐下来簪花戴耳环,最后补上口脂,拿起红宝石手钏的?,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扶着侍书的?手慢悠悠地绕过正殿,往永寿宫大门走去。
上了仪仗,大力?太监抬着轿子绕过御花园到了东六宫。
她是距离西六宫最远的?妃嫔,她到的?时?候,大多数妃嫔都已经到了,当然,还没到时?间?,路上偶尔也能看见几个小答应正相携一同走路说话。
自从当初皇后下了规矩,没有主位娘娘带领轻易不许出宫门后,这些小答应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毕竟如今整个东六宫可?都没有主位娘娘呢。
像今日?这般可?以?肆意出门走动的?日?子可?不多。
“要我说住在后殿挺好的?,据说珍贵妃娘娘还是从正殿搬去后殿的?呢。”
隔着几棵树,完美隐藏掉的?仪仗队伍,直接就驻足开始偷听了起来。
“可?别?瞎说,珍贵妃娘娘住后殿那是娘娘愿意住后殿,正殿用?来白?日?日?常处理事务,接见宫妃时?使用?,而贵人她们住后殿,那是因为她们只能住后殿,这其中的?区别?可?大着呢。”
阿沅把玩着手钏,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她住后殿是因为她想住后殿,而其他人住后殿是她们只能住后殿。
能一样?么?
这小答应倒是看的?清楚。
“就算如此,我也想体验一下只能住后殿的?感觉……”声音里慢慢的?都是艳羡。
“谁不是呢?”
“……”
二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一直到听不见了,阿沅才让人重新起步,她向来专注于自身,从不在宫内拉帮结派,更不喜欢欺负那些小答应,所以?这样?的?场面,阿沅一般能避就避。
当然,若有人敢胡乱伸手,她也是不介意下狠手的?。
因为要从御花园绕一大圈,又耽搁了一会儿,阿沅便来的?有些晚了。
明明经过隆福门的?时?候,皇后的?凤驾还在坤宁宫大门口等着,等到她绕了一大圈后,便发现凤驾早已到了延禧宫门口,远远地就看见紫珊正掺扶着穿着正红色袄子黑色襦裙的?皇后下了轿。
阿沅也不好继续在轿子上坐着,当即就落了轿。
太监唱见:“贵妃娘娘驾到——”
前面皇后听见了,自然不好装作没听见,便站定在原地等着。
阿沅向来礼仪周全,下了轿子便前来拜见皇后:“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免礼吧。”
虽只是福礼,但牛继芳看着珍贵妃在自己跟前矮了身子,心底还是觉得愉悦,当然,更多的?还是复杂。
若是以?前的?她稳得住,那么现在的?她,心已经有些乱了。
“是。”
阿沅站直了身子。
牛继芳也不乐意和她多寒暄,听她炫耀恩宠,炫耀儿女,便直接说道:“吉时?快到了,咱们快进去吧,今儿个是钱贵人与三公?主的?好日?子,可?不能误了吉时?。”
“娘娘说的?对,咱们快些进去吧。”
牛继芳点点头,扶着紫珊的?胳膊便率先跨入了门槛。
今日?珍贵妃一身衣裳穿的?虽华贵,颜色却不算出彩,可?见是不向盖了钱贵人的?风头,皇后也是满意的?,只是在看见钱贵人一身胭脂色的?袄子,石青色襦裙的?时?候,就很不满意了。
虽颜色不同,却极为相似。
一个小小的?贵人竟然和皇后撞衫了……
阿沅看了直接眼睛一亮,哦吼,有好戏看了。
而钱贵人则是脸色一白?,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她目光如刀,狠狠瞪向身边一个宫女,只见那个宫女垂下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要么是运气不好,要么就是被人陷害了。
她一个人在西六宫偏安一隅,努力?攻略皇帝,没想到东六宫竟然也没闲着,一个个都努力?宫斗着呢。
好在皇后是个大度的?皇后,很快就将?气氛给圆了回来。
妃嫔们先跪拜了皇后,然后便是给阿沅行礼问?安:“婢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别?误了吉时?。”
阿沅笑?意盈盈地说道,她没被冒犯,心情正好着呢。
至于皇后向不向她飞眼刀,这不重要。
今日?本该是钱贵人最风光的?时?候,却因为穿错了一身衣裳,全场都神思不属的?,水琮过来走了个过场,看见二人衣服相似,对钱贵人也是冷了脸。
等到第二天,才申饬了钱贵人以?下犯上,不敬中宫,被罚禁足了三个月。
连续两场百日?礼全部被破坏,到了四公?主百日?当天,孙常在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从穿着到首饰,全都以?低调为主,什么容易犯忌讳的?颜色都不敢穿,更是全程闭嘴,将?大舞台让给了帝后二人。
这一次……终于完美举办了一场百日?礼。
只是水琮还是不满意。
“四公?主大好的?日?子,亲生母亲却穿的?那样?简朴,也是辛亏没有诰命前来参加宴请,否则不得以?为朕连个后宫妃嫔都养不起了?”
阿沅:“……”
人家只是单纯的?吓怕了。
不过她可?不会为孙常在挽尊,而是娇滴滴地靠过去:“陛下,皇儿们百日?那天,臣妾一定打扮的?华丽漂亮,坚决不会损了陛下的?面子。”
水琮‘哼’了一声,到底心情被哄回来了一点。
阿沅得寸进尺:“只是陛下,皇儿们的?名姓臣妾到现在都不知晓,臣妾怕到时?候失态呢。”
“爱妃放心吧,这次朕可?给两个皇儿取了极好的?名字。”
水琮想起自己选中的?那两个字,只觉得自己当真是英明无比,那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叫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皇儿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
阿沅有些不相信。
主要是这个‘水’姓太难取名了,还要求偏旁部首。
她这些日?子翻了不少书,好听的?寓意都一般,寓意好的?都不好听。
水圣已经都奇葩了,她是真不愿意二儿子三儿子叫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如今告诉她,至少让她有点儿心里准备,好歹不叫她到时?候失态不是?
可?水琮的?嘴巴比蚌壳还紧,说不告知,就不告知。
三个公?主百日?礼后半个多月,便到了双胞胎的?百日?礼。
不似龙凤胎在乾清宫办,永寿宫正殿早在十?天前就开始收拾东西,这些年水琮对阿沅宠爱有加,乾清宫私库里的?好东西三天两头就往永寿宫送,各地上供的?珍品也是紧着永寿宫挑选,就连藩属国的?贡品,永寿宫里也是随处可?见,东西多了,自然也就不会那么珍惜的?摆在库房里收藏,而是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供给日?常使用?。
所以?……
永寿宫的?正殿那是相当奢华。
双胞胎百日?礼众妃嫔肯定要过来观礼,水琮的?后宫人数可?不少,正殿里摆满了东西自然站不开,所以?永寿宫的?宫人们正着急忙慌的?把东西往库房里面塞呢。
“入画走了,这库房真是一团乱。”金姑姑叉着腰直运气。
阿沅也是无奈,以?前瞧着入画不显山不露水的?,谁能想到人家在永寿宫的?作用?这么大呢?
只可?惜现在入画跳槽了,据说在凤鸣阁那边可?威风了,哪里像永寿宫这边,库房少了大管家,金姑姑理了小半个月才理周全了。
“姑姑在新进的?女官里看看,可?有得用?的?便是了。”
虽然只留了两个女官,但都是能干且忠心的?,金姑姑的?手段她可?信任的?很。
“明儿个就是皇儿们的?百日?礼了,好好敲打下头的?宫人们,可?千万别?处岔子,明天谁敢在本宫皇儿的?百日?礼上起幺蛾子,就跟本宫狠狠摁死。”
金姑姑立即垂首:“是,娘娘。”
双胞胎要过百日?礼,水琮也很激动,毕竟儿子数量稀少,每一个都很金贵,前一晚特意留宿永寿宫,次日?下了朝都没换下朝服,就径直到永寿宫来了。
幸亏永寿宫有他平日?里穿的?常服,这才没有穿着朝服主持百日?礼。
等水琮换好了衣服,东六宫那边的?妃嫔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与阿沅同一批入宫的?秀女们如今大多数还是答应,当年在受训时?就不亲近,后来入了后宫,地位更是千差万别?。
犹记得当初永和宫事发,便是这位珍贵妃揭露的?。
所以?小答应们对珍贵妃有种天然的?敬畏,与那种面对皇后时?,对身份地位的?敬畏不同,她们是对珍贵妃本身而敬畏。
这也导致了,珍贵妃虽然没出现,但小答应们踏入永寿宫大门起,就不自觉的?拘谨恭敬了许多。
这是东六宫勋贵出身的?贵人们所没意料到的?。
谁叫珍贵妃实在低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她们有时?候想要来个‘御花园陷害’都找不到机会的?那种。
几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惊异,身体却下意识地学着那些小答应们变得拘谨了许多,之前在东六宫百日?礼上,主人翁没来时?她们还能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到了永寿宫反而不敢了。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唱见,凤驾在永寿宫门口停下。
阿沅:“……”
坤宁宫到永寿宫才几步路?非要坐凤驾么?
但她也能理解,这是皇后的?体面。
迅速拢好水琮的?衣襟,阿沅略带急切地说道:“陛下,臣妾出去迎接皇后娘娘,剩下的?便由长安伺候吧。”说完便赶忙招呼了长安来给水琮扣扣子,自己则是急匆匆地出了门。
水琮连阻止都来不及。
不由有些气闷,难不成皇后比他这个皇帝还重要?
“这个皇后,是没长腿么?去哪儿都得坐凤驾?”不坐凤驾压根不需要太监唱见,只需太监通传便可?。
听着水琮的?抱怨,长安的?头顿时?埋的?更深了。
阿沅去了前院接待皇后娘娘。
今日?的?皇后娘娘打扮的?愈发端庄华贵,一身正红绣金线凤凰上袄儒裙,发髻上佩戴着红宝石正凤全套头面,妆容也比往常更浓更锐利。
真是时?时?刻刻昭示着自己的?正宫地位。
这一次只有孙常在一个公?主生母来参加皇子百日?礼,因着前两日?被皇帝斥责过,今日?穿的?倒是华贵,只是颜色用?的?老气,看起来平白?年岁要大上许多。
阿沅引着皇后入内。
今日?她穿着简单,毕竟这是她的?主场,更不需要靠这些外物来装点自己,她的?宠爱,子嗣,包括永寿宫的?一草一木,都在昭示着她的?盛宠。
永寿宫正殿里的?摆件虽然收纳了许多,但留在外面依旧件件都是珍品。
谁看了不嫉妒呢?
更叫她们嫉妒的?是,皇帝竟然亲自抱着两个皇儿进行了百日?礼的?各种仪式,比前几日?皇后抱着公?主时?更加尽心,场面也更加的?肃穆。
最后告祭天地时?,更是虔诚的?让皇后都挂不住脸上的?笑?。
就在百日?礼的?尾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心里想着终于能结束的?时?候,庸王带着几位礼部老大人过来了,手里还捧着用?来宣读的?圣旨。
所有妃嫔都瞪大了眼睛。
下意识地与身边人对视,难不成珍贵妃又晋位了?
皇后脸色也有些发白?,好在还能端得住,她倒不认为是珍贵妃又晋位了,皇帝再厌弃她,也没到当众打她脸的?地步,更何况,自开国以?来,有皇后的?情况下不晋封皇贵妃,这是旧例,皇帝或许会在国事上违背祖训,却绝不会在女色上违背。
所以?她还能稳得住。
只是到底心下还是不安。
珍贵妃恩宠实在是太过了。
位份,宠爱,子嗣……她好像什么都占全了。
明明只是个民间?选秀而来的?秀女不是么?更别?说,镇国公?府已经落寞,反倒这位珍贵妃的?娘家兄弟们,如今各个都是皇帝心腹,俨然一副朝中新贵的?模样?。
尤其珍贵妃的?嫡亲兄长,据说已经定下了顾太师的?嫡幼女,只等着三书六聘走完礼,便要娶进门去了。
顾太师作为清流之首,虽然不如勋贵富裕,座下弟子却是遍布朝野。
皇帝亲自为珍贵妃拉了这一门姻亲,甚至还下了圣旨赐婚,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阿沅越好,皇后的?心态就越崩。
娘家落败叫她再没有当初刚入宫时?的?底气。
可?她持身不正,早已被皇帝质疑人品,先天失去了信任,如此想要再挽回印象分已经难上加难了。
“珍贵妃娘娘,接旨吧。”
庸王跟永寿宫是老熟人了,几次三番的?圣旨都是他来宣读的?,还次次都是好事,所以?这会儿行礼完了再开口,语气里还带上了笑?意。
蒲团早已放在面前,阿沅跪下:“臣妾接旨。”
后面一群贵人常在答应也都跪了下来。
“奉——”
千篇一律的?开场,辞藻华丽的?夸赞,最终宣读到了两个皇子的?名字:“赐二皇子名水塱,三皇子水埜,钦此。”
水塱寓意温柔敦厚且坚韧不拔,水埜则是自由自在,如旷野生灵一般生命力?强大。①
字义虽不如‘圣’那厚重伟大,却也寄托了一个父亲对儿子们的?美好祝愿。
阿沅原本忐忑的?心稍稍有些安定。
这名字听着竟意外的?不错,看来水琮是真用?心了的?。
“臣妾谢陛下赐名。”
心情好了,声音都昂扬了起来,这一声‘谢’可?谓相当之真诚。
第74章 红楼74
水琮见爱妃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便知晓她是满意?的?,心下不由有些自得,这些日子?他可谓是伤透了脑筋,礼部呈送上来的?名字打回了七八次,最终还是自己?翻书?挑出了这两个好名字。
他伸出手,阿沅抬手搭了上去。
略一用力,便将他的?爱妃从跪着?的?状态拉着?站了起来。
“高兴?”水琮心下自得,面上却依旧一副淡然模样。
阿沅连连点头,眼里都仿佛在冒星星:“高兴,陛下,臣妾好喜欢这两个名字。”
自己?的?心血被人珍视,这样直白的?夸赞与喜爱让水琮的?嘴角疯狂上扬。
也不管这场面多么肃穆,众目睽睽之下便一把抓住了爱妃的?小手,又叫乳娘将两个刚有名字的?小皇子?抱了上来,他先抱起了二皇子?,又对着?阿沅使?眼色,让她抱起三皇子?。
帝妃二人相携而立,怀中各自抱着?一个红色襁褓。
因着?常服是在永寿宫换的?,就连衣裳的?颜色都被及极为心机的?挑了跟阿沅身上袄子?颜色相似的?,这样站着?,瞧着?当真是和谐美满的?一家四口。
更别说一直被乳娘牵着?不能上前来大皇子?与大公主,这会儿?也摆脱了乳娘,立即跑到?父皇母妃身边,仰着?脑袋蹦跶着?要看弟弟。
尤其庆阳:“母妃,儿?臣都好几天没看见弟弟们了,庆阳好想她们。”
作?为一个有了自己?宫殿的?公主,庆阳来永寿宫的?时间?大大缩减,以至于她对两个弟弟的?思念成倍增加,此时庆阳攀着?阿沅的?袖子?,大有一副要阿沅蹲下来的?架势。
“别攀扯你母妃,她身子?弱,可受不得你这力道。”
水琮见了立即训斥一声?,只是声?音里带着?笑意?,显然并未生气,宠爱这个女儿?的?皇帝弯下腰:“到?父皇这里来看吧。”
庆阳立即转变了方向,与大皇子?头碰头,两个人围着?弟弟嘀嘀咕咕。
这样一番和乐景象,看的?所有妃嫔心底酸气上涌,如?同候玥儿?之流性子?急躁的?,眼圈儿?都憋红了,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家子?和和乐乐。
与妃嫔们相比,皇后就比较尴尬了。
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紫珊的?胳膊,只觉得羞愤欲死。
早知会被如?此羞辱,她就该早早称病,留在坤宁宫中不出门了。
双胞胎的?百日礼办的?盛大无比,水琮无事其他妃嫔的?心情,单方面觉得此次百日礼是四场百日礼中最完美的?百日礼,阿沅也觉得这场百日礼过得很是舒心,一个闹幺蛾子?的?都没有。
只有三个公主的?生母,回了寝殿后狠狠哭了一场。
两个弟弟都有了名字,反倒是她们的?女儿?,如?今还二公主三公主的?叫着?,连个叫的?上嘴的?小名都不敢取,只因为她们位份卑微,不够资格给公主取小名。
皇后回去后是真病了,却不敢真的?称病,不敢犯了皇帝的?忌讳,给两个小皇子?带来不好的?名声?。
紫珊心疼,悄悄去太医院拿了丸药给皇后吃。
“如?今这宫里,也只有你还心疼本宫了。”牛继芳吃了丸药,靠在床上神色淡淡。
“娘娘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忧。”
紫珊为牛继芳拉了拉被子?,满脸都是心疼地劝慰着?:“娘娘,奴婢说句不当讲的?,如?今您已经贵为皇后了,又何必在乎珍贵妃母子?呢?陛下再宠爱她,出身也是硬伤,而且,陛下也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君主,他还是尊重?娘娘的?。”
是啊……
水琮还给了她作?为皇后的?体面。
是她乱了心,早已忘了刚入宫时的?心中所想,便的?贪婪了。
“娘娘,您当真该好好保重?自己?,镇国?伯……还仰仗着?您呢。”
镇国?伯是她的?亲弟弟牛继祖,身子?骨很差,也是幸好当初镇国?公没将那块‘长乐无忧’的?玉牌给他,否则他早就丢了小命了。
镇国?伯……
提起弟弟,牛继芳的?眼里顿时有了神采:“扶本宫起身吧,总躺着?,会将人躺废掉。”
紫珊赶忙伸手将皇后扶了起来,带着?她到?了妆台前。
牛继芳看着?铜镜里,自己?这张憔悴无神的?脸,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珍贵妃那张娇妍如?花的?面容,不由有些出神,皇帝喜欢珍贵妃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毕竟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珍贵妃那张脸,便是她……也是喜欢的?。
水琮才不管这些妃嫔怎么想,第二日就叫人送信去了赤水行宫,将双胞胎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身体情况,已经龙凤胎对太上皇这个皇爷爷的思念写在了里面。
阴晴不定的?太上皇,这一日难得心情好,拿着?这封信翻来覆去的?看,尤其看见龙凤胎对他十分想念的?时候,能动的?那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这句话。
年纪大了,便盼望着含饴弄孙。
他儿?子?众多,最大的孙子如今已经相看了准备娶妻,可他是皇帝,在他心目中,只有皇帝的?儿?子?,才是他最直系,最该疼爱亲近的孙儿。
皇后身体差,太上皇也知晓嫡孙无望,便退而求其次地将所有视线,都凝聚在皇长孙水圣的?身上。
这个孩子?……
出身祥瑞,生日极好,又是真正的玉雪聪明。
正所谓隔辈亲,太上皇如?今是真心觉得当年的?水琮十分愚钝,是比不上这个皇长孙的?。
所以看见两个孩子?想自己?,若非身体条件着?实不允许,他是肯定要回宫的?,当然,他也可以将两个孩子?接到?赤水行宫来,可如?今孩子?大了,出阁读书?,他不能耽搁了孩子?。
就连他的?那一对双胞胎小儿?子?,都被他送回了宫去。
他心情好了,甄太妃就有好日子?过。
也是凑巧,这一天是小选的?女官入赤水行宫的?日子?。
“娘娘,几个姑娘已经安置好了。”莲雨垂首恭敬地站在甄太妃的?身后,小声?地禀告着?。
甄太妃缓缓睁开眼睛,美目流转,红唇微扬:“那些人家一共送来了几个?”
“回禀娘娘,一共四人。”
莲雨依旧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说出的?话却直搔甄太妃痒处:“皆是容貌上佳的?好姑娘,想来族中也是废了大力气的?。”
甄太妃嗤笑:“可不就是废了大力气么?”
送的?都是嫡系的?女儿?,虽说有的?是庶女,但有的?人家送的?可是金尊玉贵的?嫡出姑娘呢。
“等?休息一晚上,明日就将她们送去上职吧。”
既然是女官,甄太妃当然不可能养着?她们,该做的?活儿?还是要干的?,但也不会干伺候人的?活儿?,多数是在书?楼,茶水房之类的?地方,活计比较轻松。
“这里面唯一嫡出的?便是荣国?府的?贾元春了,奴婢将她分去了凤藻宫藏书?楼。”
凤藻宫为赤水行宫中轴线上的?正殿,与玄清行宫的?栖凤阁相对应,该是太上皇后的?居所,奈何太上皇自从元后逝去后,便再也未曾立后果,所以凤藻宫自然空置了下去。
甄太妃倒是想住进去呢,但太上皇不松口。
自从决定在赤水行宫中长居修养后,太上皇便命人将宁寿宫养性殿的?藏书?尽数搬迁到?了行宫之中,将原本的?中宫之所凤藻宫改成了书?楼,如?今收拾妥当,此次小选往里面配置女官,也是十分正常的?。
“凤藻宫?”
甄太妃眯了眯眼睛:“那处圣人可是经常去。”
“奴婢已经告诫她们主仆了,那贾元春一心想要攀附陛下,想来不会主动往太上皇跟前凑,可其它人……”莲雨说到?最后就没说了,那些都是家族送来的?庶女,她们为了家族富贵,攀附太上皇就十分正常了。
“你这样安排很好。”
甄太妃扶着?莲雨的?手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拍拍她的?手背:“你如?今是越来越能干了。”
“都是娘娘教的?好。”
莲雨垂下头,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甄太妃最满意?她这副样子?,当初因为被水溶拒绝而有些迁怒,可事后又觉得莲雨这样的?木讷性子?,胜任不了王府大管家,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尤其这些日子?,她是越用越顺心了。
“娘娘,还有一事……”
莲雨适当表露出迟疑。
甄太妃睨她一眼:“说吧。”
“贾元春带进宫来的?侍女叫抱琴,与如?今大皇子?身边的?抱琴姑姑同名,宫中人多口杂,若是此事传到?珍贵妃耳中,略一调查,便能知晓荣国?府的?打算,想来到?时候怕是提前对贾元春下手也说不定。”
比起其它几个庶女,自然是身为嫡女的?贾元春更有前途。
更别说,这荣国?府的?男人们不行,女孩儿?养的?却很是不错,这贾元春的?姿容确实属上等?,皇帝后宫妃嫔里,甄太妃虽只见过珍贵妃,可太上皇的?后宫,她却是见过极多。
轮姿容,比得上贾元春确实不多,而且一脸死气沉沉,也难怪圣人不喜欢。
甄太妃避居赤水行宫,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无奈是太上皇做下的?决定,她只能遵守,可却不代表她就真的?甘心远离权力中心。
她也想为自己?在宫里培养一些得用的?人手。
比如?贾元春。
荣国?府看似门第高贵,可实则内里空虚,当年还犯下了大错,这么多年来都不得重?用,若她能扶持贾元春,荣国?府定会倒戈向她。
更别说……
珍贵妃的?娘家堂兄还是荣国?府的?姑爷。
这般釜底抽薪的?事,她最爱干了。
“叫她换个名字,如?今低调才是最重?要。”
她声?音沉沉地吩咐道:“待过上几年,再想办法将贾元春送到?皇帝身边去,后宫里,总得有咱们的?人才行,还有宫里那个抱琴,你也盯着?,既然能跟在大皇子?身边,想来也是个心腹,若能……”
话没说完,可语气里的?阴狠却叫人胆寒。
“是,娘娘。”
莲雨抬手扶住甄太妃的?胳膊:“娘娘,天气寒冷,还是别站在窗口吹风了,仔细着?了凉。”
就在她们转身的?一刹那,一个小太监飞速离去。
眼角余光见人消失在了拐角处,莲雨才扶着?甄太妃重?新转过身子?,坐在正对着?窗口的?美人榻上,又赶忙去取了一张狐狸毛的?毯子?,给盖在了她的?膝盖上。
甄太妃歪在美人榻上闭上眼睛小憩了。
莲雨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甄太妃的?脸上,岁月如?刀,在这位宠妃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宠爱渐逝,曾经的?娇妍变成了如?今的?刻薄。
太上皇那日渐稀薄的?宠爱,依旧叫这个女人看不清自己?。
小太监一路飞奔到?了太上皇的?寝殿,将甄太妃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太上皇,当然,很巧妙地隐去了莲雨说的?那些挑唆之语。
太上皇这会儿?手上还拿着?水琮写的?信呢。
原本的?好心情随着?小太监一句一句地复述,渐渐往下沉,嘴角也渐渐拉平,最终那张被一道刀疤破坏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此时愈发?显露煞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野心还是这般大。”等?小太监走后,太上皇才开了口。
老太监陈序陪在太上皇身边,声?音有些沙哑,但态度依旧恭谨:“太妃娘娘……这些年荣宠有加,又连生两子?,这有野心也属正常,只是……”
“只是不该胡乱伸手。”
太上皇的?腰背躬了下来,显出几分老态:“尤其伸手到?皇帝后宫去。”
因为在自己?的?后宫上吃了亏,所以太上皇尤为忌讳这一点。
陈序不说话了。
他虽然伺候太上皇伺候了一辈子?,但他到?底只是个太监,一辈子?都是太上皇的?宫人,哪怕再亲近,也只是宫人。
太上皇捏着?皇帝的?书?信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还未到?平常起身的?时辰,他便撩开了帐子?,一直守夜的?小太监快步上前,将太上皇扶着?坐了起来,在他背后塞上了几个厚厚的?大枕头。
“你去,遣人去请了赤水行宫的?中书?舍人过来。”
太上皇虽还政于皇帝,但赤水行宫还是留存中书?舍人一职,留作?起草诏书?所用,这个职位由翰林官担任,并不固定某一个人,而是一个月轮值一次,算是一个兼职。
太上皇虽还有颁布圣旨的?权利,却只能针对赤水行宫范围内,若出了赤水行宫,则会被快马加鞭送到?皇帝的?御案前,皇帝加盖了皇帝玉玺印后,才得以生效。
可以说,太上皇的?权利被无限削弱。
这也是为什么太上皇阴晴不定的?缘故,大权在握一辈子?,到?了年迈之时,却被困在赤水行宫里面,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呢?
偏偏他的?身子?不争气。
中书?舍人很快就到?了,虽然是临时被叫醒的?,可依旧衣着?整齐,精神面貌十分得体,太上皇也不是个平易近人的?,直接就吩咐:“拟旨吧。”
中书?舍人摊开纸张,拿起笔就准备开始写。
太上皇的?言辞并不华丽,只说到?:“皇九子?水涵,过继于东平郡王谭林为嗣子?。”
中书?舍人的?笔微微一颤,心下瞬间?惊涛骇浪。
东平郡王!
据说这位东平郡王前年唯一庶子?死于花柳,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如?今刚过周岁,倒是嫡出的?三个女儿?如?今在婆家日子?过得极好,每个女儿?都生了三个儿?子?,足足有九个外孙。
东平郡王对那唯一的?孙子?很是疼爱,显然,是打算等?那孩子?长大把爵位传给孙子?的?。
可如?今……
看来东平郡王的?想法不能成咯。
心里腹诽着?,下笔却很神速,洋洋洒洒一大片文章,很快就写完了,然后奉上给太上皇过眼。
因为本朝皇帝极其喜欢过继儿?子?,所以过继的?诏书?都成了一个模板了,但凡当了中书?舍人的?,就没有人不会写过继诏书?的?,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个诏书?内容很快被太上皇点了头。
中书?舍人这才仔仔细细的?誊抄到?了圣旨上,等?太上皇用了印,又马不停蹄地进了京城,将诏书?送到?了皇帝跟前。
水琮下了朝不久就召见了林如?海。
诏书?到?的?时候,林如?海正在跟水琮说江南水患之事,甄应嘉当年督造河堤十几处,总长度几十里,这两年他虽努力补救,但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等?过了年开了春,又是春汛时,他就怕又会爆发?水患。
于是便想着?,从明年春天开始,将甄应嘉督造的?河堤全部都检查一遍。
所以他这次入京,一来是为了述职,二来则是为了跟皇帝申请一点儿?活动经费的?,当然,如?今不叫活动经费,如?今叫做治理?河道的?专项拨款。
连续数年的?春汛,如?今早已成了水琮的?心腹大患。
他倒是想直接把甄应嘉拿了直接砍头,奈何当年事发?之时,太上皇出面保下了甄应嘉,只撸了他的?实职,将他扔到?清水衙门里面修书?去了。
在水琮看来,这个惩罚真是不痛不痒。
只是……国?库虽算的?上丰厚,但他有个大计划等?着?执行,一时半会儿?这拨款还真有点儿?难。
也就是在这时候,赤水行宫的?中书?舍人求见。
一听是赤水行宫求见,林如?海便立即十分懂事的?退下了,只是到?底没撕到?经费,心里有点儿?不愉,出了宫后也没回府,而是请了堂弟林瀚到?了福旺酒楼。
这里是当年林如?海为阿沅准备嫁妆铺子?,这些年背靠皇妃生意?一直很不错,更别说阿沅做了贵妃后,这酒楼还转型了,开始走高端市场,里面装修过后,接待文人墨客,勋贵豪门的?频率明显上升。
林如?海与林瀚去的?是特意?留给林瀚的?包房。
这个包房平日里不开门接待,独独留给林瀚招待友人,今日两位主家来了,店小二立即请了他们进去,里面常年有人收拾,所以很是干净。
堂兄弟二人坐下后,自然是有很多话说。
“顾家那边既然已经定下了,你也该勤快些上门,那位小姐是个温柔端庄的?,你年岁比她大,更要多多谦让才是。”林如?海是有一番夫妻经的?,若非成婚十年未能生下嫡子?,他是不会纳妾的?。
如?今与妻子?贾敏之间?虽说有了隔阂,没有从前那么亲密,可到?底没有大仇大恨,也算相敬如?宾。
所以他说起这话来,语气里有怀念却没有怅惋。
“是,弟弟谨记于心。”林瀚看向林如?海的?眼神依旧濡慕。
当初在扬州读书?时,林瀚嘴上喊堂兄,心底却称呼林如?海为老师,如?今同朝为官,偶尔相见甚至只能互称‘林大人’,兄弟相称都显得过于亲密。
“不久后我与你堂嫂就要回姑苏,玉儿?如?今在宫中,为兄是不担忧的?,只是你堂嫂她到?底挂念女儿?,你若有空,便多多往姑苏去信,多向娘娘打听一些玉儿?的?消息。”
林瀚依旧点头如?捣蒜。
“你父亲继母那边着?实不用操心,一切交给为兄便可。”
林如?海对这个堂弟也算尽心:“过两日,为兄准备一些节礼,陪你一同去一趟顾家……”
话说到?一半,隔壁包厢就传来了说话声?。
声?音很熟悉,竟是林如?海的?妻兄贾政,与他说话的?人一味奉承讨好,言语之间?多是谄媚小人姿态,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声?音有些大。
酒楼自从走高端路线后,便一直很清幽,在这样的?氛围内喧闹就显得格外明显。
只听得那人说到?:“你我本是本家,更是同为贾姓,犹记得当年得恩公资助,才有银钱上京赴考,后得中进士官居知府,无奈何小人陷害,这才被革职,如?今起复无望,我这心里着?实难受。”
“雨村兄何必如?此自苦,你的?才学我自是知晓,你放心,荣国?府中亦有与雨村兄一半郁郁不得志者,不若你先与我回去暂且落脚,再慢慢筹谋也不难。”
贾政捋着?胡子?,语气虽然诚恳,却也有一分不自知的?傲慢。
贾雨村却是暗自咬牙,他攀上荣国?府是指望能借着?荣国?府的?势筹谋官位的?,谁曾想,这贾政竟只想让他入府做清客,他心中不情愿,面上却不敢反驳,而是笑道:“存周邀请,某不敢不从,只是……”
他长叹一声?:“只是某如?今乃是戴罪之身,岂敢入府,给府上带来麻烦。”
“欸,雨村兄此言差矣,且不说当初雨村兄本就是受人陷害,只说雨村兄的?才学,便值得我以礼相待,更何况雨村兄实在不必思虑过多,且不说我那妹夫如?今乃是江南府的?布政使?,只说宫里的?贵妃娘娘,与荣国?府也是亲眷关系。”
“哦?”
贾雨村闻言眼睛一亮。
未曾想竟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传说中贵妃娘娘可谓独得圣宠,为当今陛下生下了三位皇子?和一个公主。
“某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未想到?,存周兄竟与贵妃娘娘有亲。”
贾政受到?这位曾经的?‘知府’追捧,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自得。
贾雨村这两年过得狼狈,哪怕有一丝起复的?机会,他也不肯放过,若说之前他还不想跟着?贾政回荣国?府做清客,此时已经改变了想法。
贾政也不是没考虑,贾雨村这人有才学,又是本家,若能扶持起来,日后元春做了妃嫔,宫外也能多一个得用之人。
至于贾雨村会不会背叛,这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毕竟如?今的?贾雨村伪装的?着?实成功,俨然一副肱骨良臣的?正直模样。
二人吹嘘的?高兴,丝毫不知晓,隔壁已经有两个人面色黑如?锅底了。
林如?海为了林家未来,将贵妃的?亲生父亲给摁的?死死的?,不给他仗势欺人的?机会,谁曾想,堂叔两口子?没飘,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荣国?府竟然飘了。
第75章 红楼75
林瀚的脸色也很难看。
只是荣国府乃是自?家堂兄的岳家,他不好置喙什么,而且……悄悄抬眼看了眼自?家堂兄的脸色,不比自?己好多少,甚至攥紧了拳头,看起来比他还?要生气的样子?。
隔壁间的‘贵妃’二字一出口,贾雨村顺利被贾政收入囊中,丝毫不觉得一个曾经的知府,如今给?个五品工部员外郎做清客有什么不对。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包间里的氛围才松快了些。
“堂兄……”
林瀚虽然?也很不悦,但这会?儿看见自?家堂兄的黑脸,他竟诡异地没那么生气,甚至还?想开口劝慰两句,毕竟家和万事兴,他真挺怕自?家堂兄夫妻俩闹腾起来,再叫妹妹为难。
“堂兄对不住你们兄妹,竟不知晓外头有人拿娘娘的名声招揽清客。”
林如海努力地自?我调节着情绪,心想:我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林瀚十分善解人意道:“堂兄莫要自?责,此?事也是难以避免,想来堂嫂也是……”说到这里,林瀚顿了一下,面上似乎纠结一瞬,才继续开口说道:“想来堂嫂也是并?不知晓亲家府上会?如此?这般。”
林如海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林瀚点到为止,便赶忙喊了店小二上菜,本想温一壶酒的,却被林如海阻止了:“稍后为兄还?有事要忙,这酒就不喝了吧。”
也好。
林瀚点点头,只叫店小二上了饭菜,二人用了膳就各自?分头离开了。
林瀚早已不是当年心性纯良的好哥哥,如今的他,日常跟史鼏混在一起,因着二人都是大皇子?启蒙老师的缘故,跟因为史湘云跟着大公主做伴读的缘故,两家自?然?而然?地就亲近了起来。
史鼏是个心思深的,以前病的快死的时候,都没忘记给?家族留下后路,原著中后来荣国府落败,保龄侯府虽然?也受到了牵连,但好歹没被抄家,还?有个皇帝心腹忠靖侯撑起门户,比荣国府那种男人几乎死绝的状态好上不知多少倍。
如今史鼏身?体?好了,那自?然?就支棱起来了。
再加上早早投奔珍贵妃座下,对待林瀚自?然?也就十分尽心,厚黑学一套一套往那纯良的脑袋瓜子?里面塞。
如今的林瀚,早已不是当年得知妹妹昏厥,只能?坐在床边默默哭泣却无能?为力的林瀚了。
从福旺酒楼出来后,林瀚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保龄侯府,此?时保龄侯史鼏刚刚给?大皇子?讲课结束,换了身?衣裳,歪在炕上看了两页书,就被告知说林瀚来了。
文氏拿着针的手?微微一顿,诧异地看向?史鼏:“林大人这些日子?不该忙着婚事么?怎么有空来保龄侯府?”
“他的堂兄林如海来了,怕是为了河道治理拨款的事。”
史鼏刚将腿垂下炕沿,旁边的丫鬟便赶忙上前来给?老爷穿靴子?,文氏也赶紧放下手?中的绣绷,起身?为自?己老爷将身?上压的有些褶皱的袍子?给?拍平,临出门前还?给?披上了披风。
史鼏也不着急,任由她细心为自?己整理好衣衫。
正因为他病过,所以对这些细节格外的注重。
“今晚不回来用膳了,你自?己在屋里随便用些,别出去了。”史鼏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文氏。
文氏自?从身?体?有了好转,他们夫妻的生活也上了正轨,以前病着的时候在床上用膳都很平常,如今身?子?好了,反倒是必须要去花厅用膳了。
用文氏的话说,当初那是没法子?,如今身?子?好了,自?然?该规矩起来。
文氏嗔怪地睨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呀,天?冷还?会?死守那些规矩?”
史鼏笑了笑,说了声:“回去吧,外头冷。”便转身?往前院的方向?而去,文氏站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才回头进了屋内。
与外头的寒冷相比,屋内如春天?一般温暖。
史鼏很快到了前院书房,此?时里面还?不算很暖和,虽然?点着炭盆,但里面的红罗炭只堆放着,还?没完全燃烧,可见是刚刚烧的,林瀚裹着厚厚的棉大氅坐在椅子?上,神?色怔怔,连他进了门都没发觉。
史鼏也不说那些客套话,进了门便问道:“怎的今日有空上门?”
“是我叨扰了。”林瀚被冷的有些恹恹。
他哪里想到,史鼏回来竟不在书房,而是直接去了正房,他是只要回了家,家中最暖和的地方必定就是书房,不到睡觉的时候,是坚决不回房间的。
“说吧,出了什么事?竟叫你这般愁眉苦脸,难不成是顾家那边……”
“没有。”
提及未来老丈人家,林瀚赶忙打断了史鼏的话,顾太师风光霁月,虽座下弟子?无数,为人却很清廉,起初对林瀚这个宠妃之兄并不满意,只觉得他是沽名钓誉,依靠裙带关系的纨绔子?弟,后来还?是数次考校之后才对他有所改观,也幸亏他是真有才学,否则老太师说不定真能乾清宫中长跪不起。
林瀚可不想被外头的流言蜚语坏了婚事。
所以能?不提就不提是最好。
“只是有些事想要来询问侯爷。”
林瀚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等书童给?史鼏端了茶退下后,才开口继续说道:“今日我与堂兄在酒楼用膳,隐约间听见隔壁包房有人大言不惭,虽说有些姻亲关系,但侯爷也知晓,我与堂兄这一路走来可谓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可谁曾想,这人口气却是大的很,口口声声拿娘娘说事。”
他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若是往常,我必定是要愤怒万分,可你可知晓,今日我是在哪里听到这一番言语的?”
“哪里?”
史鼏也蹙起了眉头,如今宫中虽只有三个皇子?,还?都是一母同胞,但陛下还?年轻,未来未必不会?再有皇子?,所以大皇子?的身?上便不能?有任何污点,不能?叫人抓到丝毫大皇子?的把柄。
当年宸妃安王之事,决不能?再发生了。
“福旺酒楼。”
林瀚说着嗤笑一声:“这全京城谁不知晓这福旺酒楼乃是当初娘娘入宫时,家中为她准备的嫁妆铺子?,这些年背靠娘娘,安分营业,倒也在文人墨客间经营出了几分好名声。”
“说话的那人,正是荣国府嫡出的二老爷贾政,也是我堂嫂的嫡亲二哥。”
“与他说话的那人与荣国府乃是本家,也姓贾,名叫什么不清楚,只知晓他的字为‘雨村’二字,据说当初曾官至知府,后被陷害才丢了官身?。”
“只是我听着那言语中谄媚丑相毕露,倒也不见得是被陷害了。”
史鼏:“……”
好的,他确定了,这哪里是来询问的,这是来告状的。
荣国府的老太君是他的姑母,林瀚就差明的问他,你姑母那傻儿子?你管还?是不管。
不过:“福旺酒楼?他竟带着人去那边?”
“可不是嘛,这些年也没听见他走动,如今那贾家的闺女进了赤水行宫,反倒是开始出来活动了。”
林瀚虽然?哼笑着,但语气却是阴恻恻的,已经开始了阴谋论。
史鼏不愧是林瀚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师,此?时也跟着阴谋论:“难不成他们竟想提前败坏大皇子?的名声,为那个不存在的孩子?铺路?”
林瀚:“……”倒也不必要那么阴谋论。
他直觉贾政没那个智商。
但是万一呢?
谁敢打包票贾政以前不是扮猪吃老虎呢?
能?叫荣国公临死之前还?要去宫里求太上皇给?个荫恩的名额,叫还?在荫恩哥官位的儿子?,能?是个简单孩子??
书房里一时间全是沉默。
另一边,林如海则是直接回了家,到了冬日贾敏就受不得寒,一天?到晚窝在暖阁里,轻易不出门,所以林如海一回来便直奔暖阁,很快,就见到了正在暖阁里算账本子?的贾敏。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只一个照面,贾敏就察觉了林如海的不愉。
“老爷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如海没说话,只冷着一张脸,任由丫鬟上前来为他取下披风,他并?非喜爱冷战之人,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贾敏自?然?也是放下账本子?,亲自?端了茶给?他。
林如海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才斟酌着将酒楼中的事告知了贾敏,荣国府是贾敏的娘家,他这个当姑爷的不好斥责,但叫贾敏传个话却是不难。
“……我尚且管着娘娘的嫡亲父亲,不叫他仗着身?份胡乱招摇,却不想一家子?战战兢兢,倒叫旁人借了风头。”
这话不可谓不重,贾敏直接白了脸。
林如海长叹一声:“若为此?阻碍了林家起复之路,日后我去了地下,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说不得娘娘被迁怒了,日后林家全族都会?遭逢灭顶之灾。”
“岳父当年如何文韬武略的一个人,怎两个舅兄如此?不知轻重呢?”
一连几句狠重的话,叫贾敏泪水涟涟。
她捂着胸,哭的泣不成声,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在荣国府中所受的委屈:“早前儿十多年我在姑苏,不知家中情况,只与母亲书信往来,竟真觉得府中是个多钟灵毓秀的地儿,可谁曾想,自?从我回了京城来,所见识到的桩桩件件,都叫我心如刀绞。”
“老爷。”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林如海:“荣国府乃是我的娘家,本不欲说出那些污糟来,惹得老爷瞧不起我,只是……”
贾敏想到母亲对玉儿的觊觎,对宫中娘娘的数次虎视眈眈。
只一个不察,半个多月未见,前两日回家时,竟被告知侄女贾元春通过小选进了赤水行宫,想走甄太妃的路子?入宫为妃。
自?从知晓后,她便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说着,你乃荣国公之女,荣国府生你养你,你不说帮衬娘家,至少不能?拖娘家后腿,另一半则说着,你已经嫁入林家,成了林家妇,纸包不住火,如今帮着娘家瞒着,早晚有一日会?被老爷发现,林家于京城立足本就不易,若妨碍到了宫中娘娘,怕是就该会?夫妻离心,说不得连女儿黛玉都会?受到牵连,你真的能?受得了这样的下场么?
她焦虑几日了。
今日又被丈夫告知娘家兄长在外面仗着娘娘的势,到处惹是生非。
她捂着胸口就歪了下去。
林如海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她揽在怀中,也顾不得冷脸,语气焦急万分地说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适?红袖,快请大夫——”
“不用。”
贾敏赶忙拉住林如海的手?。
她只是一时闭了气,眼睛花了这才倒了下来,她手?指紧紧攥着林如海的袖子?,色内厉荏地喊道:“都不许进来。”
外头骚乱的脚步声很快停息了。
贾敏这才攀着林如海的胳膊说道:“我也是前两日才知晓,我那母亲还?没死心,竟叫元春好好的大户人家嫡出大小姐,入了那起子?见不了面的地儿,从小选的女官做起,指望着太妃娘娘能?将元春送到陛下身?边去。”
她闭了闭眼。
声音颤抖:“我劝也劝了,说也说了,更?甚至发了火,可我母亲却一门心思往宫里钻,甚至……”
想到那一日母亲说起林黛玉时那副施舍模样,贾敏心中就忍不住的起了怒火,她咬牙切齿,泪水含在眼里:“甚至还?说我们的玉儿身?子?骨差,日后难以嫁出去,想等两个玉儿长大后,叫他们成了婚,叫玉儿嫁回荣国府去……”
后续的话,贾敏不用再说了。
她歪过身?子?趴在枕头上,无声的落泪。
林如海则是拳头越攥越紧,好半晌才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遥想当年,他迎娶贾敏确属高攀,荣国公位高权重,一门两国公,家世何其?显赫,而他只不过是个无爵位可继承的小侯爷之子?,他唯一引以为傲的便是读书上面确实聪慧。
若非荣国公一门心思想从武将转清流,他……未必能?被荣国公看在眼里。
只是这个岳母……则是自?始至终未曾看得起他过,哪怕他如今官居二品,她依旧能?够对他颐指气使?,言语中不乏嚣张霸道的之态。
“怨不得刚到京城时前去拜访,老太太话里话外说什么照料不照料,原是为着这回事。”
林如海坐了好半晌。
坐到贾敏都哭不动了,天?都有些泛黑了,才缓缓开口问道:“荣国府的年礼你可曾备好,送过去了?”
“备好了,还?未到日子?呢,便一直不曾送。”
“那便不送了。”
林如海长叹一声:“明日我再去求见陛下,后日我陪同瀚哥儿去一趟顾太师府,大后日我们便回姑苏去吧。”
“可大后日……”
贾敏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反驳。
不送年礼……这是要断亲的架势啊。
“没什么可是,哪怕是靠双腿走,也是大后日就走。”
林如海重重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他沉重呼吸着,却不看着贾敏,他不忍心看妻子?那双受伤的眼睛,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防。
若荣国府有朝一日落了难,他自?会?拉拔一把,但如今这样的帮衬,还?是算了吧。
他直愣愣地起身?,不理会?贾敏错愕的目光,径直回了前院书房,哪怕书房里面没烧炭盆,更?没有火墙,也没有阻止他的步伐。
寒冷只会?让他的脑子?更?清醒。
宫外如何因为一个吹牛逼,而引发的两家断亲的事,暂且还?没传到宫内去。
如今的水琮正对着太上皇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沉思良久。
水涵会?被过继,他早有预感,只是从未想过竟会?这么快,毕竟水涵如今也才七岁,额……七岁了,倒是与当初水溶被过继时差不多大了。
不过,不管太上皇是怎么想的,此?事与他无害,反倒有着大大的益处。
所以水琮只纠结了半天?,便十分爽快的盖了印。
甚至还?觉得不够,交代了长安:“明儿个天?一亮,你就亲自?去礼部和宗人府请了庸王前去赤水行宫颁旨。”
长安立即:“是,陛下,奴婢明儿个定早早起身?,宫门一开,便去王府请了王爷。”
“不不,还?是现在去庸王府一趟吧,庸王惯来懒散,朕怕明早你过去,他还?未起身?呢。”这个摆烂兄长,水琮还?是很了解的。
长安一听感觉十分有道理,便立即拜别了皇帝,急匆匆地往庸王府去了。
水琮心里头痛快,便带着有福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里,阿沅正拿着书册给?两个睡在暖窝里的小儿子?读书,一如当初她给?龙凤胎读书一样,只是这两个小儿子?的性子?明显不如龙凤胎那般坐得住,跟身?上长了刺似得,睡不到一会?儿就脑袋蹭蹭,屁股蹭蹭,咧着嘴就哼哼,反正是不乐意躺着,就想要人抱。
阿沅是个狠心的母妃,司棋却是个心软的。
孩子?一哼哼,她就忍不住的想去抱,最后阿沅干脆叫人在房梁上栓了两个摇篮,就挂在暖炕上方,一旦孩子?哼哼了,就用手?推一推篮子?,摇篮一晃悠,孩子?们便不哭了。
水琮到时,恰好看见阿沅正捏着书跟俩孩子?对峙呢。
“他们躺着不舒服,便叫乳娘抱着便是,你又何必为此?恼火。”水琮进了屋,不等阿沅起身?行礼便满脸无奈地为两个儿子?说起情来。
阿沅‘哼’了一声:“孩子?骨头软,总抱着孩子?身?子?骨不容易长板正,再说了,这摇篮晃晃悠悠的,不比抱在怀里舒坦?”她微蹙着眉心,说话带着郁气:“臣妾是他们的母妃,总不至于害了他们,再说,臣妾也不是不叫乳娘们抱,可总不能?白天?黑夜的折磨人,乳娘们也是刚生产不久的妇人,若养不好身?子?,产的奶也都没营养了。”
水琮想说没营养了就换一个,反正乳母府里登记了百八十个乳娘的名册,总不至于叫孩子?没了奶水喝。
但是看见阿沅那不高兴的眉眼,便立即转了口风:“你是他们的母妃,自?然?是听你的。”
阿沅这才舒心了。
指挥着乳娘们将孩子?给?抱了出去,自?己则是挪到了水琮身?边,靠在他怀里躺下,说起除夕的事:“今年还?是臣妾头一回参加宫宴呢,这心里头还?真有些慌张。”
“这有什么可慌张的,你坐在朕的身?边,旁人不敢看你。”
阿沅:“……”
这话倒是大实话。
“臣妾可是听说宫宴上得菜都凉了。”
“前几年你不是办的挺好么,到上桌了那菜都是热腾腾的。”水琮回忆从前,似乎确实有宫宴上菜肴冷掉的先例,但是那时候他跟在太上皇身?边,满脑子?都是规矩与气度,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自?然?注意不到桌案上得菜肴,所以记忆已经模糊,如今能?想起来的,全是亲政后阿沅管理宫务后,办的那几次宫宴。
一切都很完美。
所以水琮捏了捏她的手?:“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很是不错,你吃多了小厨房,到时候也可以尝一尝御膳房的手?艺。”
阿沅想说,怕是尝不了一点。
但是面上却还?是露出惊喜来:“那感情好,到时候臣妾可得多吃点儿。”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想着到时候一定提前用膳,皇后办宫宴……内务府不搞事情就怪了!
说起宫宴,水琮自?然?说起排座位的事,水涵这一过继,就从太上皇的皇子?,变成了东平郡王府的世子?,地位变了,位置自?然?也变了。
而且如今东平郡王有个庶出的孙子?,想来对水涵也不是很欢迎,只是面子?情过得去,也不敢太薄待,恐怕阖府只能?高高的捧着,轻易不敢亲近呢。
“九皇子?被过继给?了东平郡王?”阿沅面露错愕,这是她真没想到的。
毕竟甄太妃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若再过继掉,她手?里可就一点儿底牌都没了,忙忙碌碌一辈子?,最后却被枕边人斩断了向?上爬的梯子?。
她要是甄太妃她怕是得疯。
“九皇弟翻过年去也八岁了,他的兄长当年七岁过继,他也到时候了。”水琮说起这件事虽不露喜色,但阿沅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嘚瑟。
显然?,水涵被过继,他是真开心。
他在甄太妃手?里吃了太多亏!
“太妃娘娘该是要伤心了。”阿沅叹息一声,一副对甄太妃的遭遇很同情的模样。
水琮则是冷哼一声:“她心比天?高,以前没少仗着两个皇弟挑衅于朕,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了。”
“哎……”
阿沅叹息:“话是这么说,只是臣妾心中到底担忧,太妃娘娘筹谋多年,一朝落空,就怕她恨极了乱了分寸,到底……她总领宫务多年,手?中人脉不知凡几。”
“臣妾想着,不若陛下给?个恩典,将宫中大龄的宫女们放阴出去一些……”
水琮心里动了动。
第76章 红楼76
阿沅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见水琮不说话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两个小儿子的糗事?。
比起乖乖巧巧的龙凤胎,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天魔星转世,尤其三皇子,那是脾气大的很,若非身上衣服穿的厚,不方便他活动,怕是都能?翻身了。
“这?身子骨可健壮,日后怕是要像安王似得,能?率兵打仗呢。”
水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年底了,西北异动频频,但很快就被安王给镇压了下去,几年过去,安王如今已经不是当年刚去西北时被处处制肘,如今的他已然?能?够震慑西北边陲,不仅仅是西北世族,还?是突厥,这?几年都被安王给扫荡了好几遍。
可以说现在安王在西北的名声堪比活阎王。
水琮表面嫌弃活阎王这?个诨名难听,有辱斯文,私底下却是有些羡慕的,安王年近半百,却还?有如此威名,若他的皇儿长大后也能?如此神勇,能?够震慑邻国肖小,他定会自豪万分。
“那等皇儿们长大了,陛下可得给他们寻个顶好的武师傅才行。”
水琮伸手捏了捏小儿子藕节一般的胳膊,豪迈笑道:“朕定会为皇儿寻最好的老师,不仅教授他们武艺,还?要教授他们兵法阵法,定叫他们一个个的都成为文武双全的好孩子。”
阿沅一脸感动地?靠过去。
水琮揽住她的肩膀,看着眼前?温馨一幕,愈发沉溺其中。
娇妻幼子。
当真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场景。
这?一夜水琮睡得格外安逸,第二天少见的起来晚了,好在并非大朝会,手忙脚乱地?将朝服穿好,阿沅也起了身,趿着鞋,穿着寝衣就围着水琮忙来忙去。
水琮不仅不觉得她这?样失了礼数,反倒是心愈发的柔软了。
临走前?,他将阿沅拉进怀里抱了抱,安慰道:“不妨事?,晚个一时半刻的,也不会有人置喙什么,倒是你,屋子里不算暖和,你赶紧回床上去,可别冻着了。”
阿沅摇摇头:“没事?儿,臣妾等陛下去上朝了再回去。”
说着话呢,金姑姑就拿了件披风给阿沅披上了。
水琮加快了速度戴上冠冕,走到门帘子边顿住脚,回头对阿沅摆摆手:“回去吧,朕上朝去了。”
阿沅这?才顿住脚,任由金姑姑扶着转身回了寝殿里面,那脚步黏黏糊糊,瞧着便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水琮看了,心底也难免染上一丝难舍之意。
儿女情长缠人心。
水琮坐上御撵,回头看向?永寿宫,心底旖旎心思倒是没多少,反倒觉得无比心安。
“走吧。”
随着皇帝叹息着一声令下,有福一甩拂尘:“起驾——”
御撵缓缓离开了永寿宫,往太极殿的方向?离去。
永寿宫大门关?上,阿沅踢了鞋子,脱了披风转身上了床,她打了个呵欠:“将炕收拾出来,再往后就不睡床了,汤婆子到底没暖炕暖和。”
“炕虽暖和,睡多了却会燥的慌,娘娘若实在怕冷,不若奴婢喊了小宫女给娘娘暖被子?”
“算了。”
阿沅摆摆手:“就烧炕吧,晚上铺好了白天收拾起来,陛下来了再睡床,也省的他唠叨。”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阿沅总觉得水琮的‘爹味儿’越来越足,动不动就大道理一堆,丝毫没刚见面时的青涩可爱,床事?上需求也比以前?大,阿沅甚至都有点想开了春重启选秀了。
但是吧,这?后宫就是个吃人的地?儿,多少好姑娘进来了,结局都不好。
想想便还?是算了。
选秀什么的,今年办不起来,以后也没必要办了。
重新回了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等再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也懒得起身,便叫乳娘将两个小儿子抱进寝殿来,脱了外面的小棉袄塞进了帐子里,两个小光头被剃了胎发,没了棉袄的束缚瞬间就开始撒欢,只可惜他们连翻身都困难,只挥舞着小手,蹬蹬腿,嘴里兴奋地?尖叫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沅手里捏着个红色的荷包,对着俩小儿子晃悠着,俩傻子时不时伸手想要够,奈何实力实在不允许。
“赤水行宫那边有消息了么?”
阿沅嘴角噙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俩儿子,问?出的话却叫金姑姑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摇摇头:“赤水行宫到底有些远了,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消息,不过奴婢想着,恐怕太妃娘娘今日的心情该是极差的。”
“差就对了。”
阿沅放下荷包,伸手拿过旁边的帕子,为胖儿子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语气略显轻慢:“她手伸的太长了,既然敢接手那些有野心的姑娘,自然?就该付出代?价。”
金姑姑笑着赞同:“可不是嘛,虽说这?事?儿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赤水行宫那边可没人强迫,她贵为太妃,只要不愿意也没人会强迫她,只可惜啊……”
可惜甄太妃看不清自己,明明都去了赤水行宫了,却还?觉得自己有杀回来的那一天。
且不说水涵了,便是聪慧的水溶不也被过继出去了么?
还?是说,她真觉得自己母亲是太上皇乳娘的名头,能?够保她一辈子?
“她既伸了手,就不能?叫她低调,不是总想在这?后宫找存在感么?想个办法,将咱们太妃娘娘想要做老鸨的心思好好宣扬宣扬,省的那些勋贵出身的,老认为自己阳春白雪,看不起我?们这?些民间出身的妃嫔。”
擦完了口水,将手里的帕子往旁边的面盆里一丢,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宫女动作?迅速的,又在旁边的小几上补上一条崭新的帕子,以备作?下次使用。
金姑姑冷哼一声,嘴角弧度笑的十分反派:“娘娘言重,民间百姓虽说日子清贫,却是知晓礼义廉耻,反倒这?勋贵的池子深,里面什么污糟烂泥都有。”
“尤其别忘了将消息传到坤宁宫那位的耳边去。”
阿沅直起身子,看向?坤宁宫的方向?,眼底染上讥诮:“当初刚入宫时,见她言语大气,谨守本分,还?以为是个聪慧的,却原来也是个糊涂蛋。”
她也没觉得水琮对这?个皇后有多好,怎么就动了心了呢?
这?女人一动心,就仿佛被蒙蔽了双眼,曾经看的分清的前?路,就会被迷雾笼罩。
“奢华的宫室,年轻英俊的皇帝,短暂相处间偶尔露出的温柔,对那位来说,皆是无声的诱惑。”所以皇后会对皇帝动心是很正常的。
她便是再冷清,再理智,也不过是个没见过外男的闺阁少女罢了。
水琮之于皇后,不仅是一国之君,还?是她的丈夫。
妻子对丈夫动心,似乎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傻帽。”
阿沅毫不客气地?下了定论。
对皇帝动心,那就是吹响了死亡的号角,在这?深宫里,无心无情才是活下去的基础。
“好好叮嘱,可千万莫叫咱们的皇后娘娘郁结于心,本就是纸糊的灯笼,别再淋了雨,到时候本宫想黏都黏不起来,如今可还?不到咱们上场的时候呢。”
“是,娘娘,奴婢保证这?几年她能?健健康康,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为娘娘占着皇后之位。
阿沅摆摆手:“出去吧,本宫陪着孩子们睡会儿,叫人请了大皇子与?大公?主?,让他们晚上到永寿宫来用膳,他们父皇今日心情好。”
“是,娘娘。”
金姑姑十分贴心的挥退了小宫女们,自己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殿,叫侍书和问?琴来守着门,自己则是赶紧去办娘娘交代?的事?情。
先和紫珊秘密碰了个头,给紫珊说了赤水行宫的事?后,又给了她一瓶养生?丸子以防万一,这?是怕皇后一时想不开,自己再给郁闷死了,给她保命用的。
紫珊将养生?丸子放回了袖子里,又询问?了几句赤水行宫的事?,在得知主?子新抽出的金卡如今就在甄太妃身边,不由叹气:“这?活儿随便一个紫卡都能?干,又何必用一张金卡呢。”
“主?子的事?你别多嘴,赶紧回去吧,别叫皇后娘娘到处找你。”
紫珊点点头,心情很有些不愉地?回了坤宁宫,这?些金卡都已经满级了,老实待在卡池里不行么,得把机会多多让给她们这?些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才是。
也辛亏阿沅不知道这?些紫卡们内心的小嘀咕,否则非得爆炸不可。
这?跟诅咒她当一辈子非酋有什么区别!!!
“紫珊姑姑快进去吧,娘娘找了你好一会儿了。”刚进坤宁宫,就看见一个小宫女迎面走来小声告知。
紫珊与?恬儿不同,恬儿喜欢仗着自己是皇后带进宫里来的贴身丫鬟,而阻拦其它人近身伺候,紫珊却是尽可能?的让每一个宫女都有机会凑到皇后身边去,哪怕只是帮忙递个东西也好。
本以为恬儿的死能?叫皇后多几分警惕心,可谁曾想,皇后依旧糊涂。
以前?恬儿是自己心思重,所以阻拦宫女伺候,如今却是皇后依赖紫珊,主?动拒绝别人伺候,以前?宫女们会嫉恨恬儿,私下里给恬儿使绊子,如今待紫珊却格外尊重。
许是……这?就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吧。
“你先别急,先去小厨房为娘娘端一碗红豆汤来。”
紫珊温声安抚着,然?后便拍拍衣摆抬脚进了寝殿内。
“娘娘,您午睡醒了?”紫珊一进去,便看见牛继芳神色怔怔地?坐在床上,头发披散着,里衣也有些皱,面色还?有些苍白,显然?刚才怕是做梦了。
听到紫珊的声音,牛继芳立即转过头来:“你刚才去哪儿了?”
“娘娘忘了?临睡前?娘娘说要吃红豆汤,奴婢就在小厨房里守着厨子炖汤呢。”紫珊凑到了床边,伸出手臂来:“娘娘您瞧,奴婢靠近炉子,身上的衣裳都烤的暖融融呢。”
牛继芳下意识抬手落在了紫珊的胳膊上。
确实暖和。
“原是如此。”
牛继芳垂下眼睑,她还?以为紫珊又故意躲出去,叫那些宫人们来伺候她呢,她心知紫珊是为了她好,可她本就是个内敛的性子,不愿身边总是人来人往,所以哪怕紫珊总是这?般,她也更?加依赖紫珊。
“娘娘不必多想,红豆汤这?会儿还?烫着呢,奴婢给娘娘梳妆穿衣,待收拾好了,恰好是能?入口的温度。”紫珊的声音柔和极了,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的技能?虽然?还?是关?闭状态,但逸散出来的力量,会不自觉的令人沉寂于享受之中。
所以她才总会推荐小宫女,皇后也才会越来越依赖她。
哎……她真不是故意的呀!
牛继芳梳妆好了,紫珊为她穿上外衣,这?才吩咐外头的宫女将红豆汤给端来了,正好是入口的温度,也是刚好饿了,牛继芳用的极好。
一小碗很快下了肚,尤觉不满足,想添第二碗,却被紫珊阻止了。
“娘娘,天色渐晚,仔细吃多了晚膳用不下。”
牛继芳也不反驳,反而乖乖放下汤匙,竟真的就不吃了。
这?般听话,叫紫珊很是满意。
听话好啊,只有听话的人,才能?多活几年。
等到晚膳后,紫珊服侍着牛继芳洗漱后上了床,这?才拥着被子坐在脚踏上,跟牛继芳说起了行宫之事?:“……太妃娘娘此举被圣人知晓,圣人十分生?气,当即便下了圣旨,将九皇子过继给了东平郡王做嗣子。”所以你可别一脑抽,也跟着学什么举荐。
到时候皇帝接受不接受不知道,反正珍贵妃娘娘肯定是要暴怒的。
牛继芳捋着头发的手顿住:“你是说,太妃娘娘养了几个京城勋贵家的姑娘,想要送到陛下后宫来,还?是走的小选的路子?”
她满脸不可置信。
也不知是不敢相信甄太妃居然?拉皮条,还?是不敢相信勋贵们如此不要脸,竟将家中嫡女送进宫中当宫女,就为了给皇帝做小老婆。
“是,过继的圣旨今儿一早就下了。”
牛继芳抿了抿嘴:“真是疯了。”
紫珊不说话,只安慰道:“想来也是太妃娘娘自作?主?张,诓骗了那些小姐,娘娘您也别想了,快些躺下吧,免得明儿个早晨起来头疼。”
“不妨事?,下晌睡得时间长了些,此时倒也不困。”
虽这?么说,牛继芳却也没再说话,只在帐子里翻来覆去,紫珊等着她呼吸沉了下去,才抱着被子回了自己的小榻,暖融融的被窝一下子灌了冷风进来,紫珊打了个呵欠。
可真是个难伺候的娘娘。
还?不是自己的主?子!
正如阿沅所想的那样,赤水行宫的甄太妃直接气疯了,她在接到圣旨的一瞬间就懵了,然?后便是不相信的大喊大叫,长安不是个好脾气的,虽不曾对甄太妃动粗,但言语之间阴阳怪气却是不少的。
“娘娘莫发怒,此事?陛下也满头雾水呢,刚下朝就听说圣人送了圣旨来,也未曾说明缘由,陛下是个孝顺的,哪里敢置喙,便也就随了圣人的意思,给用了印。”
“娘娘您该保重身体呀,这?是件喜事?儿呀,您没瞧见早些时候,宗室王孙没有爵位呢。”
这?话说的可真扎心。
感情她还?得谢谢皇帝是么?
甄太妃猩红着眼睛,看向?长安的眼神只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再低头看向?那道圣旨,眼底涌上恐惧与?不甘。
怎么可以,圣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将她的两个儿子全都过继出去!
她不相信——
一定是有人在圣人耳边撺掇,叫圣人下了这?个决定。
“你个没了根的老阉狗,何时论到你到本宫面前?来说三道四?,来人呐,将这?个阉人给本宫拖下去重重打死。”甄太妃攥着圣旨的手指骨节泛白,指着长安嗓音尖利无比。
长安并不慌张,反倒嘴角含笑:“对不住了太妃娘娘,陛下还?等着奴婢复命去呢。”
嚣张的小人姿态十足。
陛下不会责罚他,他也不怕太上皇怪罪,因为太上皇根本不会知晓这?件事?,甄太妃也就这?会儿嚣张,等到了太上皇跟前?,定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因为她已经没有筹码了。
若说水溶被过继时她还?敢闹一闹,水涵被过继,甄太妃怕是就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长安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地?凑到甄太妃身边,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娘娘可别怨陛下,陛下是真不知晓此事?,一个幼弟罢了,陛下养得起,老圣人的圣旨送来时,陛下还?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呢,太妃娘娘还?是仔细想想,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叫老圣人给气着了?”
那满口的可惜,差点没把甄太妃给一口气背过去。
但长安的话她也记在了心里。
在长安走后,甄太妃就开始一遍一遍的回想,回想这?些日子她做错了什么事?情,能?叫太上皇气到这?种程度,将她的儿子夺走,这?跟剜她的心有什么区别?
但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最近挺老实的。
最后还?是莲雨给解了惑。
“娘娘,您说……会不会是老圣人对那几个姑娘……心存不满?”
甄太妃骤然?看向?她,目含煞气。
莲雨瑟缩着低下了头后退一步。
“说说看?”
“那奴婢便多嘴了,老圣人想来不喜娘娘插手陛下后宫之事?,您说,会不会是有人说漏了嘴,将那几位姑娘娘家的打算给透露了出去,这?才想给娘娘一个教训?”
甄太妃的思路立即跟着走。
说起来……一共四?个姑娘,三个庶女一个嫡出,要说野心最大的,肯定就是荣国府的贾元春。
贾元春本人她亲自接见过,很是得体懂事?,且目的性强,自不会主?动出现在太上皇面前?,其它三个庶女倒是目的不明确,但也因此被莲雨分配去了偏僻的地?方,她们在赤水行宫中没有人脉,很难得知太上皇的行踪。
所以,问?题必定不会出在行宫,反而很可能?出现在外面。
“你去查查,那荣国府可是有人在外面胡言乱语了?”
莲雨立即领命:“是,娘娘。”
甄太妃深深吸了口气,又喊来了其它宫女。
莲雨出来时恰好听见甄太妃说:“给本宫梳妆,本宫该去给圣人谢!恩!了!”
咬牙切齿可见其心中不忿。
莲雨该换了装束,装模作?样地?出了行宫,出去后第一件事?便是跟保龄侯史鼏见了一面,询问?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后,又去了一趟林瀚的宅院,打听了一下最近京城中的八卦后,才踏着夜色回了赤水行宫。
“娘娘,奴婢打探到了一个消息。”
“说。”
甄太妃满脸憔悴地?看向?莲雨,下午她去谢恩,被太上皇狠狠训斥了一番不说,还?被泼了一身的热汤,幸亏冬日里袄子厚,才没能?烫到皮肉,可那种屈辱感,却时时刻刻萦绕心头,仿佛要将她逼疯。
莲雨凑上去,附在甄太妃耳侧,小声说道:“奴婢打听到,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为了招揽以前?的浙江知府贾化为清客,故意说自己的女儿不日就要封妃,成为宫里的娘娘。”
“那贾化本身才学足够,但人品着实不敢恭维,据说当初是因为收受贿赂,贪污之罪才革了官职。”
甄太妃闻言骤然?大怒,直接摔掉了手中的象牙梳。
莲雨尤觉不够,继续小声说道:“这?二人说话并不避讳他人,就在人来人往的酒楼二楼的包房中高谈论阔,只可许奴婢没本事?,没能?查出左右包房里面都有哪些客人,否则奴婢就知晓是谁将此事?给传出去的了。”
说着,她满脸愧疚地?跪在了甄太妃不远处,一个很蹊跷的角落,绝不叫甄太妃手里的东西砸到自己的位置。
“终日打雁,未曾想竟被雁鸟啄了眼。”
甄太妃气的脸皮直跳。
只是今日圣旨刚下,她纵然?有满心的怒火,也是不敢爆发出来,只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再缓缓睁开,语气竟是诡异的平静:“明儿个你去一趟凤藻宫,就说本宫舍不得贾元春独自留在书楼里当女史,打算将她接到身边来亲自教养。”
“本宫独占恩宠近二十年,对陛下更?是了解颇深,本宫对贾元春寄予厚望,叫她过来贴身伺候,好!好!学!习。”
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手指紧紧攥着手边的一根钗子。
那钗子乃是一朵立体的宝石花,高高直起的花蕊很是锋利,她攥的很紧,花蕊刺破了掌心的皮肤,鲜血染红了花蕊,甄太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得。
莲雨一脸平静的应道:“是。”
贾元春若在书楼中蛰伏,有已经改名为‘晴儿’的抱琴伺候,日子其实不算难过。
可谁叫她亲爹不干人事?,竟敢大言不惭的攀扯主?子呢?
更?别说,这?贾元春还?满腹野心的想要夺了主?子的恩宠。
那便只能?可怜这?位贾元春贾大姑娘了……甄太妃既是荣国府的老亲,能?帮衬着入宫,想来甄太妃的一些小脾气,贾元春也能?受得了吧。
不过,受不了也没办法。
谁叫她娘家无能?,没法子在赤水行宫中安插人手呢?
第77章 红楼77
贾元春刚在凤藻宫做了?几天女史,就又被带到了?甄太妃身边。
她虽不知为何,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甄太妃是娘娘,她如今的身份,说穿了?也就是个宫女,比普通宫女好一点的便是她入宫便是有品级的女官。
六局一司中,她属尚仪,掌司籍,品级正六品。
主要负责管理宫中书记,整理书库,做一些登记收纳的工作,又因?为才?学出众,也会帮助内宫娘娘们做一些抄写书籍的工作,所以说,她被分配去凤藻宫是极其合适的。
作为有品级的女官,算作礼聘入宫,可?以带一个贴身丫鬟用以伺候自己,等年岁到了?,可?以得宫内的恩赏回家嫁人,这个女官履历对小官之女的身份是有加成作用的。
但对荣国府这样的门第就不一样了?,不仅没有加成,还会叫旁人瞧不起。
对勋贵来?说,无论是做了?几品的女官,归根究底都是宫女,本质上都是伺候人的下人,高门大户的宗族嫡子?,谁又会迎娶一个宫女为嫡妻呢?
所以说,从贾元春入宫那天起,就没有了?退路。
内心忐忑不已的贾元春跟着莲雨进了?内间,甚至都没抬头,只看见?了?甄太妃的裙角就赶紧跪下了?:“奴婢给娘娘请安。”
“你这孩子?,还这般多礼做甚?快起来?吧。”甄太妃语气热络,表现的十分温和,在贾元春起身后就招了?招手,将人招来?了?自己身边来?:“今儿个找你来?,是有件大好事想要与你商量。”
贾元春心下微松,看来?甄太妃娘娘并非是想要为难自己。
她是个聪慧女子?,虽进宫时日尚短,消息不大灵通,也知晓这几日甄太妃因?为过?继的事,恐怕心情是极不好的,所以接到召见?,她的内心无比慌张。
谁曾想,这太妃娘娘瞧着竟好似并不生气。
“本宫记得,你们家隔壁西府的大爷如今还未曾婚配?”
西府的大爷?
贾元春疑惑地问道:“娘娘说的可?是蓉哥儿?”
“是呢,这孩子?如今也有十四了?吧。”
“开了?年就十五了?,珍大哥也叫了?大奶奶给他相看呢。”说的是宁国府的事,贾元春才?是真的彻底放松了?下来?。
甄太妃这才?笑开了?颜:“正是这孩子?,本宫有心为他做一桩好媒,那姑娘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姑娘,唯独家世差了?些,但那孩子?人品贵重,更是身怀奇宝,本宫在赤水行宫都听?说过?她的好名声,姻亲家的好孩子?本宫都想过?,唯独觉得这孩子?与宁国府的大爷最为相配。”
贾元春抿了?抿嘴:“只不知娘娘说的是哪家的好姑娘?”
“不是显赫人家,却也是官身,便是那营缮郎秦邦业的长女,乳名唤作可?卿的,此女的名声民间不显,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却是广为流传,便是南安老太妃,也想为她的孙子?邹文林求娶呢,只是那邹文林是个混不吝的,年岁大不说,还死过?一个妻子?,本宫舍不得好好的姑娘嫁去人家做继室,这才?想着保媒拉纤。”
甄太妃对秦可?卿的介绍不多,却着重说了?南安老太妃的态度。
贾元春心中十分狐疑,营缮郎在京城与平头百姓无异,说的好听?是个官身,说的不好听?,但凡是个经商的都比他们家富裕,这样的人家……便是做续弦都嫌弃门第低,蓉哥儿怎么说都是贾家的宗子?,日后的族长,更是国公府邸的嫡子?,这样的身份与营缮郎家的女儿哪里能?匹配。
但是……
这秦可?卿却是连南安老太妃都喜欢的。
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贾元春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身怀异宝’上面。
她的亲弟弟贾宝玉是含玉而生的,甭管外头的人怎么怀疑,自家人却是知晓,那块玉确实是伴生而来?,明明个头不小,却偏偏被含的紧紧的,等玉被吐出来?后,宝玉才?放声大哭了?起来?。
也是因?为这块玉,一家子?皆认为宝玉是有大造化之人,当然,贾元春也是这般认为的。
所以,秦可?卿所谓的‘身怀异宝’又是否与贾宝玉一样,是生来?异象呢?
见?贾元春陷入沉思,甄太妃也不着急催,只笑着说道:“你如今到了?赤水行宫,要比宫里方便些,此事也不着急,不若你先?写封信送回家去,询问一下你祖母母亲的意见??”
贾元春一听能够写信,顿时眼睛一亮。
“奴婢能与家中通信?”
“虽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不能?通融,这是本宫身边得用的马太监,你若写信或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告知家里的,皆可?以通过?他。”
说着,甄太妃指了指一直站在门槛外的一个清瘦太监。
那太监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起头对着贾元春咧嘴笑了?笑,因?着瘦的缘故,脸皮子?挂在脸上,显得有些刻薄,但姿态恭敬,倒是叫贾元春仔细看了两眼,将人的面容记在了?心里。
得了?这个便宜,贾元春立即给甄太妃磕了?个头,言语中更是千恩万谢。
甄太妃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才?摆摆手:“行了?,你快回去吧,日后本宫有事再唤你来?便是,你自己却要谨守本分,莫要乱跑,仔细圣人瞧见?了?你。”
贾元春心里一紧:“是,娘娘。”
贾元春得了?个消息,回了?自己的卧房便开始写信,先?是写了?对家中长辈的思念,再就是写到了?秦可?卿的事,她虽觉得蹊跷,但也相信家中长辈,只叫她们先?去查探一下秦邦业的底子?,虽不一定要迎娶人家,但既然娘娘提了?这件事,自然要放在心上,做出个姿态来?。
写完后,便将信用蜡封好了?,交给了?晴儿:“你去寻了?太妃娘娘身边的马太监,请他帮忙跑一趟。”
“是,小姐。”
“晴儿。”
贾元春叹了?口气:“日后莫喊我?小姐了?,这宫里到处都是耳目,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你我?二人皆要倒霉。”
晴儿吓得小脸煞白,连连点头,立刻拿着信和银子?出了?门去找马太监。
马太监得了?吩咐,早早便等着晴儿了?,本以为只拿了?书信便是,谁曾想贾女官的小丫鬟礼节倒是大,给了?书信也就罢了?,还抓了?几两银子?给他。
当太监的哪有不贪银子?的?
只不过?不义之财不可?取,求人办事拿银子?那是理所应当,主子?吩咐再要银子?那就叫不知死活。
但是眼前这个小丫鬟满眼懵懂,拿银子?拿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叫马太监很?是意外,心思一动便没有拒绝,只颠了?颠银子?,笑道:“晴儿姑娘请放心,此事杂家定给贾女官办的妥妥的。”
晴儿笑了?笑,娇俏俏地应了?一声:“那就麻烦公公了?。”
等晴儿走后,马太监又颠了?颠银子?,嘴里骂道:“真是傻子?,也不知道拿个荷包装着。”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去荣国府要好好打听?一下荣国府的情况,一个小丫鬟拿银子?都拿的这般理所当然,想来?家里的那些太太奶奶们,指缝也是够松的。
贾元春的书信到了?贾家。
马太监没急着走,只在前院坐了?片刻,贾政便回来?招待了?。
先?看了?书信,贾政才?抓着银票跟马太监套近乎,马太监看见?贾政手里那张银票的面额为五百两,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乖乖!
这哪里是落魄的荣国府!这是他马太监的快乐老家呀。
以后但凡贾女官要送信,他马太监必定义不容辞,问就是他热爱工作!
等马太监走后,贾政才?拿着书信赶忙去了?荣庆堂寻找老太太,贾母看了?书信后,目光黏在秦邦业三?个字上面,旁人不知晓,她确实知晓的。
那个秦可?卿的身份不简单。
当年秦邦业两口子?多年无所出,三?番两次前往善堂看望那些被遗弃的孤儿,那时候贾敬因?为犯了?事,躲去了?道观,却告知了?家中一个大秘密,那便是太子?那个宫女所出的庶长子?失踪了?,被秘密送往了?江南。
这个庶长子?和他亲爹运气有的一拼,十三?岁通人事,第一个侍寝宫女就有了?身孕。
只不过?这个侍寝宫女是被太子?偷偷送出宫去的,那时候太子?的处境已经很?不好了?,此举也是为了?给太子?一脉留下一条根,谁曾想,太子?兵败,那宫女受刺激早产,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
太子?已死,谁都不想招惹这个大麻烦。
也是恰好,秦邦业夫妻俩去善堂领养女婴,便有人引着那秦邦业将女婴抱了?回去,那女婴便是如今的秦可?卿。
也就是说,秦可?卿其实是太子?的血脉。
这些年,她们这些心知内情的只远远观望,从不靠近,可?如今……甄太妃却拿了?秦可?卿出来?用,这在贾母来?看,既是威胁又是机遇。
这一夜,贾母没能?睡着,第二天早上就报了?病。
贾珍是个孝顺的,特意过?来?东府来?看望这个堂祖母,二人也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贾珍下午便骑马去了?玄清观,去求见?他那已经当了?十几年道士,还搞出一个庶出女儿的老父亲。
父子?俩难得见?面,说话都生疏许多,贾敬得知贾珍的来?意后,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开口问道:“元春那边,可?有意外?”
“走的太妃娘娘的路子?,该是没意外的,老圣人还在呢,虽说总是传出身子?不好的消息来?,但元春此次传来?书信说,老圣人的身子?尚可?,想来?这几年该是无碍的。”
贾敬点点头,捋了?捋胡须,又问道:“对于?宫中那位珍贵妃,你们可?了?解?”
贾珍咳嗽一声,他名字叫‘珍’,当年珍贵妃的封号下来?时,他吓得差点都要改名了?,好在外头惯来?称呼他的字,反倒是他的名字鲜为人知。
“颇有当年宸妃之姿。”
宸妃啊……
贾敬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的转圈,过?了?好半晌才?又开口问道:“元春丫头这些年姿容如何。”
贾珍‘嘿嘿’一笑,虽无猥琐的意思,却有猥琐的感觉:“颇具梅妃姿态。”
梅妃是何人?
梅妃乃是杨妃出现之前的宠妃,本性高洁,面容绝美,性情也很?端庄,能?有这样一个评价,可?谓是很?高了?。
只可?惜贾珍说完就被自家亲爹给揍了?。
表情太过?猥琐,贾敬看不过?眼,手痒痒的很?。
被抽了?一顿的贾珍拿着自家亲爹的答案回了?宁国府,他得筹备聘礼,打算等开了?年去秦家为儿子?求娶秦大姑娘去,另外还去官府寻了?个口碑极好(极其能?言善辩)的冰人,亲自上门去说媒去了?。
赤水行宫的甄太妃一动,不到一天功夫,消息就传到了?阿沅耳中。
“原来?秦可?卿是这样嫁去宁国府的。”
阿沅听?闻后恍然大悟。
这也是她看了?原著之后许多年的疑惑,宁国府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至于?落魄到迎娶一个营缮郎的女儿做宗妇,贾珍是贾氏宗族的族长,日后贾蓉便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未来?贾家的族长。
身为一个少族长,娶的妻子?竟是那样小官之女,这不仅斩断了?自己的路,还影响了?族中子?女的婚配,儿子?只能?娶小官之女,女儿也只能?嫁给普通人家。
大概也正是因?为此,贾琏才?会迎娶王熙凤。
王熙凤说的好听?是王氏女,可?她的父亲王子?胜一不是一家之主,二没有官身,虽有个能?干的叔父,但实际上她本人却是平民之女,能?嫁给贾琏绝对算得上高攀。
只能?说王子?腾确实有良心,也因?为王子?腾自己没儿子?,只兄长王子?胜有一个独子?,他对这个侄子?心存期待,这才?愿意对王熙凤这个侄女多加照拂。
要说唯一一个越级娶妻的只有贾珠了?。
估计也是因?为贾政大饼画的好。
“奴婢也是不明白,贾家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知道原著的金姑姑此时眉头紧蹙,总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但她又实在搞不明白贾家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是投鼠忌器罢了?。”
他们指望甄太妃能?帮衬着贾元春获宠,自然不敢太过?忤逆,更别说,他们心中也是存了?一份野望的,若秦可?卿生下了?儿子?,岂不是贾家血脉里也有了?皇室血脉?
天下大定时皇室血脉不得用。
但万一呢?
天下岂有万年的王朝?
刘备都去卖草鞋了?,最后不还是凭着‘中山靖王之后’这个名头振臂一呼,就成了?汉室正统么?万一以后乱起来?,贾家的孩子?不也能?靠着‘义忠亲王之后’的名头振臂一呼么?
阿沅思路越飘越远,只觉得荣国府的脸是真大啊。
但此事与她无关,她冷眼旁观即可?。
日子?一天一天过?,冬日里,皇后一如既往的病着,太医院的太医是日日请平安脉,生怕皇后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再倒下了?。
好在牛继芳久病成习惯,十分懂得保养自己,做起事来?也没那么劳心劳力?,只做统筹,更多的事情则是交给紫珊去安排。
紫珊:“……”
她只想做个平平无奇的嬷嬷而已。
但凡是主子?下的命令,她定会努力?完成,但是皇后嘛……
“娘娘,奴婢到底只是个奴婢,不该插手宫权,不若您请了?贵妃娘娘来?帮衬?”紫珊一脸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提到珍贵妃,牛继芳不由蹙了?蹙眉。
她是不愿意珍贵妃再插手宫权的。
见?皇后没说话,紫珊又连忙提议道:“二皇子?和三?皇子?还年幼,想来?贵妃娘娘也是无暇,不若娘娘再去询问几位贵人小主?”
贵人?
如今宫内的贵人一共五位。
四位勋贵出身,一个凭生女晋位。
牛继芳对这些勋贵女也有提防,但是比起珍贵妃来?,这几人便显得没那么咄咄逼人了?,她如今却是身子?不佳,紫珊身为奴婢,管起事来?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牛继芳心烦,再一次讨厌起了?自己这个破烂身子?。
“去宣她们过?来?吧。”
牛继芳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
紫珊立即起身派人去几个宫里宣见?各位贵人去了?,当然,也不会忘记给永寿宫报个信儿。
“看来?咱们这个皇后还是不肯松手啊。”阿沅捏着小银勺给鸟笼中的黄莺喂食,黄莺小巧,鸣叫声更是清脆婉转,之前花鸟房里来?了?好几种鸟类,其中就有羽毛华丽的鹦鹉,奈何阿沅不喜欢这种会学舌的鸟儿,这才?选了?黄莺,而那鹦鹉则被候玥儿选走了?。
阿沅:“……”
这鹦鹉早晚会脏了?口。
“拿到手的权柄哪里舍得轻易交出来?。”
“西北已定,安王即将回朝,年后勋贵又要跳起来?了?,这后宫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勋贵们一个个的,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皇后一家独大可?不是好事,几个贵人入宫多年,虽未有生养,但没有功劳却有苦劳,等年底这一遭忙完了?,咱们定要跟陛下好好为几个贵人表一表功劳,提一提位份。”
金姑姑有些忧心:“难保皇后不会提前像陛下提议?”
“她?”
阿沅摇摇头:“她不会的。”
地位不稳的人只会想着怎么稳固自己的位置,哪里会再拉拔几个人来?和自己分庭抗礼呢?
金姑姑虽然相信自家娘娘的判断,却还是私下交代紫珊,一旦皇后有这方面的打算,一定要阻止,虽然几个贵人的感谢并不值钱,但这样的好处都不想让皇后拿。
明年宫权,必须平平稳稳毫无波澜地回到主子?的手中。
很?快,就到了?除夕宫宴。
阿沅头一回参加宫宴,身上穿着厚重的吉服,脸上妆容也很?完美,头上的飞鸾冠子?也足够华贵,重量也很?够份,阿沅知晓晚上宫宴肯定没什么可?吃的,便早早地填饱了?肚子?,然后便挂着十分机械的微笑上了?轿撵。
也是凑巧,她刚出门不久,就碰上了?皇后的凤驾。
皇后与的凤驾与贵妃的仪驾一前一后地唱见?,水琮穿着朝服等着,听?到唱见?后,眼底就染上一丝喜悦,几个宗亲老王爷对视一眼,都仔细观察着。
都说皇帝不喜欢皇后,宠爱贵妃,所以这一次喜悦该是因?为贵妃吧。
果?不其然,皇后与贵妃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前一后,皇后端庄,贵妃则很?华贵,皇帝快走两步,先?是对皇后抬了?抬手:“皇后起吧。”
等皇后站定后,才?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将贵妃拉了?起来?。
虽一个说了?话,一个没吱声,可?其中亲昵却偏心的十分明显。
不理会皇后那难看的脸色,水琮亲自为阿沅介绍宗亲,虽说之前就见?过?,但这样正式的宫宴上面却是头一回,皇后嘴角噙着笑,却也噙着苦涩。
阿沅自然得体?的随着水琮后面与几个宗亲老王爷见?礼。
等见?完礼寒暄几句后,外头又通报说,大皇子?和大公主到了?。
小孩子?一到,整个室内严肃的气氛霎时间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欢言笑语,几个老王爷被这俩大宝贝的甜言蜜语哄得摸不着北,水琮本就疼爱这俩孩子?,自然纵容的很?。
他的纵容也没惯坏两个孩子?,他们进退得宜,说话也十分有分寸。
懂事又嘴甜的宝宝谁会不喜欢呢?
所有人看着孩子?们的眼神里都含了?笑,只有皇后心里不是滋味儿,虽说这俩孩子?进来?后也是第一时间过?来?行礼喊她‘母后’,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有慈母之心。
不仅对这两个孩子?,还有其他的三?个公主,两个皇子?……她想起来?,也是心无波澜。
甚至就连她幻想自己有了?孩子?,她也没多少喜悦。
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孩子?,跟谁生的没有关系。
等到了?宫宴上面,看着眼前还有些温热气儿,但基本已经开始变凉的菜肴时,她就更烦躁了?,牛继芳抿着嘴,她没想到,所谓的宫宴旧例,摆上桌的菜肴,竟是这样的。
水琮也微微怔住。
只有阿沅抿了?抿嘴,回头哀怨地看了?一眼水琮。
水琮:“……”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他还让珍贵妃好好尝一尝御膳房的菜呢,结果?上来?的全是炖菜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些凉了?,这样的菜又能?有多好吃,估摸着珍贵妃还为了?不辜负他的期待,特意空着肚子?来?参加宫宴呢。
再看看坐在珍贵妃身边的一双儿女。
这会儿正一起揉着小肚子?,眼睛睁的圆圆的,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菜。
水琮心疼了?。
皇帝的菜都是现做的,于?是说完了?开场白与祝酒词后,便忙不迭地招呼长安:“将这鲜虾球,还有这几道菜尽数端到贵妃与皇子?公主桌上去,尤其这鲜虾球,贵妃爱吃。”
“是,陛下。”
长安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端着菜一路送到贵妃那一桌去。
阿沅先?是惊讶,然后便是端着酒杯对着水琮甜甜一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水琮见?自家贵妃终于?笑了?,这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下面参加宫宴的官员也是面面相觑。
甚至胆大的,譬如庸王与康王两个人,根本不避讳地说道:“还是前两年好啊,菜端上来?热腾腾的,今年又恢复了?旧样子?,由奢入俭难啊,本王真是吃够了?炖菜了?。”
筷子?在菜里翻了?翻,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筷子?,转而端起了?酒杯,对着旁边的康王说道:“咱们兄弟俩喝一杯,年后大哥就回来?了?,据说咱陛下有其他想法?”
“西北那边刚摆平了?,轻易离不得人,大哥便是回来?也是要继续回去的。”
顺王水洛低低一笑:“小弟习武多年,倒是有心学习大哥,为陛下开疆扩土呢。”
开疆扩土?
联想到前几年后宫之中发生的事,旁人不知晓,他们这些以前的皇子?们却有自己的门路,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这四个字一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火热了?起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共同举杯:“哎哟,咱们一家子?兄弟不说两家话,以后一起为陛下分忧便是。”
建功立业的机会谁不想要?
为了?儿女都要拼一把的。
第78章 红楼78
除夕夜的宫宴成了谈资。
正如庸王所说的那般,由奢入俭难,宗室王亲们吃了几?十年的凉炖菜宫宴,也没人说出个不好来,结果才吃了珍贵妃两年的改进版宫宴,再回头吃凉炖菜宫宴就食不下咽了。
但是吧,人人都是高情商,吃的不美也没放在嘴上说,而是回了家先?煮一大锅面条,将空落落的肚皮给填饱了再跟同样参加宫宴的妻子吐槽一番。
原本这件事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宫内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放过了。
可谁曾想,珍贵妃封贵妃后第一次参加宫宴,皇帝提前跟她吹嘘过御膳房的菜,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水琮自觉丢了好大一个脸,回去后就黑了脸。
阿沅本就不饿,宫宴上又吃了些水琮赏赐下来的菜,她吃不下,便装着忙碌的给两个孩子夹菜,两个孩子来之前也吃了奶糕子,也吃不下许多?,母子三人食不下咽的模样,叫一直关注他们的水琮更加生气。
只是到底是年节,也不适合动?怒,便将此事按下不谈。
牛继芳则是一无所知。
她接手宫务一年,着手办过端午宫宴,中秋晚宴,重?阳夜宴……都是按照旧例置办,从无错漏,自然也就以为往年除夕宫宴也是这般。
可她不知晓,早在几?年之前,阿沅就改了除夕宫宴的菜,为此还特?意?求了水琮,吩咐内务府去寻了官窑烧了一批新?得餐具,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酒精锅,所以她这一次‘遵循旧例’,不仅让御膳房摸不着头脑,就连内务府都等着看笑话呢。
按理说,内务府该更支持皇后才对,毕竟皇后管家手松的很,不过大半年的功夫,鸡蛋已经越来越贵了,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心底越来越不安。
可别小?看他们这些人。
越是底层的宫人,越是能看清宫内的形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保之道。
贪污的银子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任谁都知道怎么选择。
哪怕他们都是没有?子孙的阉人,也没想过立时?就死了,反倒因着身体的残缺,才越发的想要活着,所以当?皇后的‘遵循旧例’一出来,大家伙儿心下就一个咯噔,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
至少开年后,他们做事就越来越小?心谨慎了。
当?正月十五后听闻皇帝斥责皇后,皇后病倒,宫务又交还到了永寿宫珍贵妃手中后,他们一个个的面面相觑,抬手一抹脸,鸡蛋的价格很快从二两银子一个变回了二文钱一个。
阿沅看着新?呈上来账本子,又看看下面点头哈腰,笑的一脸谄媚的内务府总管,挑了挑眉:“哟,倒是个机灵的。”
“娘娘哪儿的话,这一年来奴婢们可是很想念娘娘呢。”总管听出了阿沅的语气里?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笑的愈发的开怀,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也愈发的婉转。
阿沅:“……”
这总管哪儿都好,就是有?个不好,不爱好好说话,总要把那个音调拐上十八个弯儿,好像这样才舒服似得。
“去年的账本子呢?”
阿沅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歪身子,想要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抚平。
总管立即干笑一声,小?声求饶:“娘娘……”
阿沅冷哼:“看来去年一整年你们都不老实啊。”
总管能咋说呢,只能赶紧表忠心:“都是奴婢们猪油蒙了心,看着坤宁宫娘娘手松,就忍不住做了些错事,如今已然知晓自己的错处,还求娘娘网开一面,饶恕奴婢们。”
瞧这话说的,就差说皇后娘娘无能,所以才镇压不住他们了。
“既如此,去年的事本宫便不再追究,如今本宫重?掌宫权,若你们胆敢再犯,本宫定?是不饶。”阿沅合上账本子,语气依旧很和善,可说出的话却叫下面的总管背脊冒了一层冷汗。
“是,奴婢们定?会忠心耿耿,绝不叫娘娘为难。”
阿沅‘哼’了一声,这才叫人退下了。
总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退出正殿时?还听见里?面传来珍贵妃的声音:“辛苦紫珊姑姑走这一趟,还请姑姑回去好好劝一劝娘娘,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好好养着才是,这今儿个不好就把宫务往本宫这一丢,明儿个好了又给收回去,这来来去去的,跟儿戏似得,她愿意?玩,本宫还没空呢……”
乖乖,这珍贵妃娘娘对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那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呀。
果然子嗣才是最大的底气。
虽然珍贵妃出身民间,可谁叫人家肚皮争气呢?如今宫里?唯三的皇子全是人家生的。
等总管走了,阿沅的声音才没了,紫珊也不似刚刚那般冷着脸,脸上挂上了笑容:“主子。”
“皇后娘娘如何了?”
阿沅合上账本子,这些都是紫珊刚刚送过来的,不仅送来了账本子,还送来了对牌,显然,年前水琮还说让她协理六宫呢,除夕夜宴自觉丢了人,对皇后产生了不满,如今借口皇后体弱,直接将宫务交来了永寿宫:“病的可严重??”
“身体尚可,只是心里?面不好受。”
皇后如今十分依赖紫珊,而紫珊也利用这份依赖把控着整个坤宁宫,比起恬儿当?初的急功近利,紫珊明显的更加润物无声,如今皇后偶尔也会跟她说一些心事:“她自觉是陛下的妻子,却不得信任,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自己跟自己别扭呢。”
阿沅:“……”
不难想象。
牛继芳本就是那种嘴上洒脱,心里?爱钻牛角尖的人。
紫珊往前一步,对着阿沅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小?声说道:“昨天晚上陛下宿在坤宁宫,却未曾和皇后娘娘同宿,皇后娘娘独宿西暖阁的那间寝殿里?。”她贴到阿沅耳边,一手挡着嘴,不叫人看见她的唇语:“自从去年从玄清行宫回来后,陛下和皇后就没同宿过了,西暖阁那个寝殿还是奴婢亲自收拾出来的呢。”
“你是说,从去年重?阳过后,陛下和皇后就没那事儿了?”阿沅诧异。
水琮这是连敷衍都不乐意?敷衍了?
紫珊点头:“应该说从陛下和皇后成婚起,他们之间这事儿就很少,皇后娘娘的身子很瘦,也很孱弱,房事上该是有?心无力的。”
后宫多?少环肥燕瘦的妃嫔,水琮又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皇后身子干瘪,他自然不愿意?碰。
阿沅忍不住长?叹一声:“这才一年啊……”
水琮是跟她吐槽过,但她以为水琮至少会给皇后一些面子。
谁能想到呢?
帝后大婚才过了一年,就已经貌合神离了。
回想去年这时?候,皇后才刚进宫,水琮还特?意?宿在坤宁宫一个月成全体面,谁曾想才短短一年,水琮连装都不乐意?装了。
阿沅拍拍桌子上的那一摞账簿子,这脸打的,太响亮了……她都有?点忍不住同情牛继芳了。
果然男人薄情起来,是真薄情。
也幸好她天生没长?恋爱脑,不会迷失在水琮所谓的宠爱里?。
皇后……
“本宫怎么都想不明白,皇后到底喜欢陛下什么?”
紫珊走后,阿沅看着金姑姑,眼?中写满了真诚的困惑。
金姑姑沉默半晌,到底嬷嬷本能让她说不出批判皇帝的话,只能囫囵着回答:“奴婢也不知晓,想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父亲与兄弟皆是体弱之人,难得碰见咱们陛下这般康健的吧。”
阿沅已经生完了孩子,也坐完了月子,正月一过,二月初一就要开始恢复去坤宁宫请安,但大家伙儿都知道,皇后娘娘病了,连宫权都交出去了,可见病的不轻,所以这个请安自然是免了。
水琮到底还要做些表面功夫。
整个正月他在坤宁宫宿了十天,在乾清宫宿了二十天,当?然,是独宿,没有?召妃嫔侍寝,只在正月十五那天将账册和对牌送去了永寿宫。
看似无情,却还是给皇后留了面子。
只是正月一过,憋了一整个正月的水琮就立即跑来了永寿宫,天还没完全黑就催着人去沐浴,然后便拉上了床,一通胡闹过后,已经很晚了。
水琮喊了两碗素面,活动?累了的帝妃二人,穿着凌乱的寝衣,带着一身水汽地坐在炕上裹着大氅嗦面条。
等吃饱喝足漱了口,二人才又躺回了床上。
阿沅运动?了一场,这会儿精神正足,也就没有?涂药剂,拉着水琮便开始八卦了起来:“陛下,臣妾听说今年是个极好的年,京城有?很多?喜事要办,前两日安王妃入宫时?还跟臣妾抱怨来着,说家中无事,反倒是礼送出去不少。”
“今年确实婚事多?。”
水琮与阿沅相反,他运动?完了就想睡,尤其在刚吃完一碗素面的情况下,格外的满足,又贪恋怀里?的温香软玉,干脆抱着人不撒手,半闭着眼?睛。
温热的手贴在她的后背,将她酸软的腰烘的舒服极了。
阿沅眯了眯眼?睛:“恩?为什么?难不成是什么极好的年辰么?”
“并非因此,而是因为今年取消了大选。”
没了大选,那些预备参选的人家便会早早地给孩子定?下婚事,婚期还是越快越好,婚期越早,就越证明他们没有?送家中女儿入宫的心思,免得叫那些男子觉得自己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夫妻间反倒生了嫌隙。
“原是如此,怨不得安王妃送礼送的心疼呢。”
宫中大选虽不似民间大选那般,一口气选中三千秀女入宫,却也有?少说百余官宦之家的小?姐参选,这些小?姐们一个个全都得在短时?间内找到婆家嫁出去,也着实是艰难。
毕竟好男儿就那么多?。
能叫安王妃送礼的人家,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能将安王妃送礼送到跳脚,足以见到想要送孩子入宫的人家有?多?少。
“大嫂就是太抠了。”
水琮说起安王妃,也是忍不住地咧嘴笑:“大哥在西北这几?年,奇珍异宝可没少往京城运,朕都要开个新?库房存放那些名贵的皮子,朕都有?这么多?,想来大嫂只会有?更多?。”
都这样了,还哭穷呢。
这个大嫂有?点贪心了。
“不止呢,臣妾还听安王妃说,京城宁国?府的世子要迎娶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做正妻,虽说如今宁国?府已经落魄了,但太上皇顾念老臣,她总要表示一二的,便送了两件孔雀裘过去做贺礼。”
说起孔雀裘,阿沅就来了兴趣。
翻了个身,下巴抵在水琮的肩窝,胳膊也搭在了水琮的胸膛:“陛下,臣妾也想要孔雀裘,据说整个披风都是用金线绣制,华美非常,臣妾也想要。”
“孔雀裘?”
水琮在脑海中盘点自己的私库,确认确实有?之后,便径直点了头:“行,明儿个叫长?安给爱妃送来。”
阿沅眼?睛一亮,立即送上香吻:“臣妾谢陛下隆恩。”
水琮十分登徒子地手往下一滑,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真谢朕的隆恩,就养好了身子,过两年再给朕生俩皇儿。”
他如今已经对其他妃嫔不报希望了。
他是看明白了,这后宫怀孕就是一茬一茬的,要么几?年不开怀,要么一怀好几?个,自从阿沅怀孕起,这一年多?皆是其他妃嫔侍寝,可偏偏后宫就一个人都没怀上。
“陛下……”阿沅佯装羞涩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生个屁!
当?她是母猪么?
她真想告诉水琮,他死之前就这三个儿子了。
“行了,不逗你了。”水琮见将人逗得耳朵通红,怕把人逗急了眼?,赶忙转移了话题:“爱妃刚说宁国?府要娶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孩儿?”
水琮的瞌睡虫被八卦给震跑了,这会儿精神又好了:“怎么回事?”
“臣妾知晓的也不多?,只听了那么一耳朵,说是荣国?府的老太君给宁国?府的侄孙聘了一房元配妻子,竟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据说那孩子还不说家里?的嫡出,而是夫妻俩去善堂抱养回来的孩子。”
阿沅翻了个身,后脑勺枕着水琮的胳膊:“据说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儿,叫荣国?府的老太君一眼?便相中了,忙不迭地就给侄孙下了聘,还特?意?请了官府的冰人呢。”
宁国?府和荣国?府?
特?别好的女孩儿?
水琮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这两府说起来也是很有?名的,起初在水琮跟前并未挂上号,着实因为他们两家的子孙不像话。
好歹还挂着敕造宁国?府和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呢,怎么就落魄到要娶那样一个父母不祥的女孩呢?
“也太不像话了。”
这叫这两家的女孩儿日后怎么嫁人?
水琮低声叱骂了一句,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虽然是皇帝,但也管不到人家后宅里?面去,只能说这两家做了糊涂事,将自家的女孩儿给坑到沟里?去了。
而且他记得……
这次被分配去赤水行宫的几?个姑娘里?,就有?荣国?府的嫡女。
想到这里?,水琮眼?底不由染上厌恶,这荣国?府当?他是什么?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里?塞?
阿沅不知道水琮心中所想,不然高低得反驳一下,人家贾元春长?相貌美,性?情端庄,神似梅妃,原著里?更是封号贤德,是皇帝亲口夸赞的‘贤孝才德’,怎么就是脏的臭的了?
三月初八,宁国?府三等将军贾珍之子贾蓉大婚,迎娶的是京城七品营缮郎秦邦业的长?女秦氏。
新?娘子虽然才年方十六,但长?得却很不错,身量高,身条很绝,身姿丰腴自带风流,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的娇妍,十五岁的贾蓉跟新?娘子站在一起,就显得青涩许多?了,个子虽然不算矮,但身形偏瘦,皮肤又白,面容五官看上去还像个孩子,只嘴唇上毛茸茸的小?胡子昭示着他已经成人了。
这一天,荣国?府很是热闹,吹吹打打一整日,新?娘子被送到了新?房内。
贾蓉心中虽嫌弃妻子门第低,可到底还是有?憧憬的,在众人的起哄下,拿着秤杆子挑开了盖头,便对上一双如烟似幻的眸子。
这身姿丰腴自带风流的姑娘,竟长?了一张清丽婉约的脸,尤其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只叫人心都跟着颤了颤。
贾蓉虽不是初哥,却没经手过这样漂亮的姑娘,霎时?间看的双耳爆红,紧张的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听着耳边那些嫂子婶子的打趣,他只恨不得立即将人们赶出去才好。
低垂着头,只顾着看着秦可卿那双白皙修长?如青葱一般的小?手,自然也就看见秦可卿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婚礼结束,贾蓉难得不贪杯,进了房间后,先?体贴了一下新?婚的妻子,然后便忙不迭地吩咐丫鬟们伺候奶奶沐浴,他自己则跟个兔子似得窜进了水房。
一间水房里?,女主人慢慢悠悠,恨不得将水面上的每一片花瓣都用手指揉烂了榨成汁子,用来泡澡,另一间水房里?,男主人瞬间脱了衣裳,光着屁股跳进水里?,兴奋地恨不得拿着丝瓜瓤子唱一曲洗刷刷。
心情不一的新?婚夫妻入了洞房。
贾蓉早已开了荤,家中身边的小?丫鬟早已被他摸了个遍,这会儿娶了个美人妻子,上手起来很快,不多?时?床榻里?就传来了令人羞涩地声音。
贾蓉尽了兴,翻过身子呼呼大睡,秦可卿却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劈开了一般,痛苦的恨不得死过去,对这种事产生了心理阴影。
次日一早,小?夫妻俩起身拜姑舅。
先?去正房给贾珍和尤氏夫妻俩请安,贾珍昨夜难得给了尤氏体面,歇在了正房,倒叫尤氏面上的笑容都真心了几?分,殷勤伺候着丈夫。
用完膳不久,就听见小?厮通报:“老爷太太,蓉大爷和蓉大奶奶来了。”
“快快有?请。”
尤氏语带笑意?地应了,回头又看向贾珍:“老爷,新?妇头一回请安,咱们也早些过去,别叫人等久了,心下不安,还以为我们宁国?府不喜她呢。”
本就是小?门户家的女孩儿,更要注意?这些东西。
贾珍拿着乔,慢慢地应了一声,便顺着尤氏的掺扶去了正堂,坐在主位上等候着。
很快,新?婚夫妇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他们身上穿着同色系的红色衣衫,远远相携走来,宛如一双壁人,可随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贾珍觉得自己感觉错了,这哪里?是什么壁人,贾蓉这臭小?子哪里?配得上这个儿媳妇。
贾珍心跳如擂鼓,一双眼?睛死死黏在新?妇那高高耸立的胸脯和那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腰上。
他才三十多?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岁,再加上自小?也锤炼过身体,如今也是长?身玉立的谦谦君子,这样妍丽如同牡丹花的风流女子,哪里?该配贾蓉那青涩的小?柿子,就该配他这样的英雄人物才是。
尤其……
贾珍本就荤素不忌,身边但凡长?得平头正脸的都被他给摸了,这会儿看见秦可卿,身体不由自主就起了变化?,等到他们跪在自己面前的蒲团上,随着秦可卿那一拜,愈发显得腰细屁股翘。
他攥着扳指,哑着嗓子说道:“儿媳你在家中父母唤你什么小?名?”
贾蓉和尤氏不约而同看向贾珍。
“家中只有?蓉哥儿一个孩儿,你嫁给了蓉哥儿,便跟家里?的女孩儿一样,你家中父母怎么称呼,到了这里?,我与太太便怎么称呼你。”
秦可卿诧异仰头看向公爹,却未曾想到,这公爹竟这般年轻,还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连忙垂下眼?睫,小?声回答:“儿媳的父亲母亲皆唤儿媳乳名‘可儿’。”
可儿。
贾珍心中躁动?不安,下一瞬却看见贾蓉那一双冒着傻气的眼?睛,心下不由冷哼,不由开始盘算该如何将这个搅动?他心神的儿媳弄到手。
至于伦理道德?
他从不考虑这一点!
宁国?府这一场婚事好似开启婚事大门的钥匙,接下来的两个月,京城几?乎天天有?人办婚事,走到哪里?都是敲锣打鼓,倒是喜气洋洋的。
一直持续到四月中旬,终于来了几?个大消息,盖过了这些婚事的风头。
第一件事便是安王殿下班师回朝,安王殿下震慑西北三年,打的突厥不敢来犯,他这次回来先?是述职,也是为了将家中成年的次子带去西北博前程。
安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为长?子请封世子之位,第二件事,就是将次子带去西北镀金,不求有?个爵位,只求能得到陛下重?用,日后也能庇荫子女。
当?初跟着安王去镀金的一批勋贵子弟此次也回来了,其中王家的王子腾十分勇猛,得了陛下青眼?,留任京营内三千营为营将,总领三千骑兵,肃卫的京师安全。
另一个得陛下青眼?的则是保龄侯史鼏的三弟史鼎,这位更是骁勇无比,在战场上连续斩下十五颗头颅,只可惜不如王子腾留任京城,而是被安排去跟着顺王水洛做了将军。
顺王水洛奉皇帝命,率军前往与真真国?边境。
俨然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第79章 红楼79
京城里但凡有点儿野心的,这?一次都有些蠢蠢欲动,却只有寥寥数人跟随大?军出发?,且还都是家中不甚得宠的嫡次子,非得家族重用的长子,也非得长辈疼爱的幼子。
水琮拿到名单后,简直气笑了。
“这?样的勋贵世族还留着作甚?文不能考取功名,武不能上?阵杀敌,一家子老少爷们一个个全都裤腰带上?挂着酒囊饭袋,叫人如何能够看得起?”
顺王水洛如今已经脱下大?理寺官袍,换上?了武官的朝服。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最沉默,也是最低调的那个,此时听见水琮吐槽,也只能尴尬着劝慰:“他们不叫家中儿郎去,于臣反倒是件好事,前线行军打?仗,叫这?群人跟过去不是拖后腿的么?”
“那如今在队伍中的那几个瞧着如何?”
“不错。”
水洛损归损,但夸也是真夸:“臣也是没想到,这?老太妃竟真舍得叫邹文林那小子跟臣一块儿去前线去。”
明明邹文林在大?理寺干的好好的。
“他自从丧妻后就很有些混不吝,跟南安郡王势同水火,今年南安王妃要带着南安世子与南安世子妃回来久居京城,老太妃虽说疼爱这?个庶孙,可?比起嫡脉还是差了些的。”
水琮知道的更多些。
“他元配去的不明不白,连带着腹中的嫡子也没了性命,当年那一刀,差点要了南安世子的命,老太妃哪里敢再?让他们兄弟俩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邹文林看似纨绔,实?则心黑。
老太妃知道这?个孙子是什么人,生怕他害了嫡孙,又怕嫡孙仗着嫡出身份来欺辱他,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便只能将邹文林塞进远军队伍里,甭管是镀金还是真刀真枪,先分开再?说。
只是……
“如此文林怕是连着老太妃都要恨上?了。”
在邹文林眼里,老太妃这?样做,就是选择了南安世子一脉,而彻底放弃了他了。
“挺好,他之前不一直束手束脚么?”
水琮挺满意这?个发?展。
邹文林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南安郡王在南海势力巨大?,俨然一副土皇帝的存在,四王八公之中,唯独这?个南安郡王,不仅是水琮的眼中钉,也是太上?皇的手中钉。
如今不下手,无非是忌惮他手中兵力罢了。
水洛闻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此时竟也显露出几分少年意气来。
人人都以为,水洛会恨皇帝。
毕竟当初太上?皇传位于幼子,若没有水琮的话,水洛便是妥妥的下一任皇帝,可?偏偏水洛对当皇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顺王水洛只比皇帝大?了五岁,如今正是而立之年,他母族不显,自小性子风流,对皇位并无野心,又一心习武,跟着师父修习兵法,只是多年未有战事,一直壮志未酬。
前些年安王前往西北震慑突厥,顺王就曾主动请缨过,奈何那时候太上?皇还在宁寿宫虎视眈眈,对这?些儿子的联合很是忌讳,若非安王老实?的许多年,甚至连安王都去不了西北。
顺王水洛又主管大?理寺,掌邢狱,性情又嫉恶如仇,偏偏又清楚许多勋贵世族的罪孽,太上?皇生怕这?个儿子脱离了掌控,去了前线,会偷偷私下将那些勋贵世族子弟坑死在前线。
所以死活不肯放顺王出京。
如今太上?皇已经彻底放权,又恰逢即将与真真国开战,在大?理寺蜗了好些年的顺王水洛终于如愿穿上?盔甲,跨上?战马,直奔边境去了。
大?军开拔那一日,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另一种心理上?的狂欢中。
看着那黑骑战甲,旌旗飘飘。
街道两侧站满了人,却没有一点儿声音,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这?个庞大?的行军队伍出了京城的城门,远远消失在了天际的边缘。
“这?就是所有的大?军么?”
城墙之上?,水琮牵着大?皇子水圣的手,带着他一起来为大?军送行。
水圣穿着一身矜贵的皇子服饰,与皇帝站在一起,不仅没有丝毫忐忑惧怕的情绪,相反,他表现?的十?分优秀,若非身上?穿着的是皇子服而非太子服饰,不然定会叫一些老臣回想起许多年前,太上?皇牵着先太子的小手,站在城墙上?面为大?军送行的场景。
只是当年那个器宇轩昂的小太子如今已经尸骨寒凉,再?寻不着当年的影子了。
“并非是所有大军。”
水琮拍拍大?儿子挺直的后背,语气温和地为他讲解着:“这?些皆是你六伯的亲卫,真正的大?军则分布在沿途的各个大?营之中,只等着你六伯率领亲卫途经那处的时候,便会融入大?军队伍中。”
当然,更重要的则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沿途有兵力驻扎,也能保证粮草的安全。
大?皇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水琮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小帽子,他这?个大?皇子不仅长得好,还是一等一的聪慧,叫他这?个老父亲格外的骄傲。
城墙上?的大?皇子看着那大军开拔,旌旗猎猎远去的背影,心中豪情激荡难言,对父皇更是满心崇拜,眼底的濡慕藏都藏不住,而凤鸣阁中的大公主庆阳则是板着一张小脸,气势汹汹地跑回永寿宫去告状。
“母妃,父皇他太过分了!”
庆阳一进正殿,都来不及请安就忍不住的跺脚发?火。
阿沅正歪着身子看账本子呢,就看见个一袭红衣的小炮弹从门外飞了进来,然后十?分孩子气地跺脚愤怒。
真稀奇。
自从去了凤鸣阁有了自己?的老师后,这?孩子都多长时间没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来了。
跟在庆阳身后一路追过来的两个伴读进了屋却是第一时间给?阿沅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只过了一个年,两个孩子就有些抽条了。
林黛玉的身体虽然在缓缓恢复,可?到底根基有些差,吃再?多都养不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纤弱,但如今的面色却是白里透红,若非那眉眼间还含着病气,看起来便与平常孩子并无不同。
且她长得格外清丽纯洁,若叫阿沅来形容,什么繁复的词汇都显得俗了。
她身上?有一种不融于世俗的‘仙’。
当然,当她因为见解不同与庆阳发?生争论?时,那股子仙气儿就瞬间没了,只剩下那斗志昂扬。
史湘云则是身体的各个地方都是圆滚滚的。
包子脸,肉肉胳膊肉肉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包子,见谁都是一脸笑,哪怕不说话,只叫人看一眼,便觉得心里都甜甜的。
她读书不如林黛玉,习武不如庆阳,反倒在内务统筹上?很有天赋,入画就很喜欢她。
只可?惜,那些正经教导庆阳的老师却经常对着她摇头,觉得她很有心不务正业。
史湘云又是个心大?的,下了课,那些老师们说的话就抛诸脑后,心里便只剩下凤鸣阁小厨房里今日的菜单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叫了‘起’后,阿沅合上?账本子,也不搭理庆阳,而是扭头询问这?两个小伴读。
林黛玉捏着帕子掩嘴笑了笑:“公主今儿个一整天都生闷气呢。”
大?半年的相处,又是自家的长辈,再?加上?身体有所好转,没有以前那种四肢沉重,说话无力的感?觉,如今的林黛玉性情早已与原著中的她大?不相同,说起话来十?分自在:“陛下带着大?皇子殿下去送大?军开拔,公主早早儿的打?扮好了在凤鸣阁等着,结果陛下只带了大?皇子一人出宫。”
庆阳本就敏感?,这?会儿听见林黛玉语气中带了笑意,顿时双目圆睁,很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林黛玉:“你还笑我?”
“黛玉不敢。”
林黛玉赶紧低头,只是嘴角高高勾起,显然并没有真的不敢。
庆阳抱胸,很是不爽地撇过头:“哼。”
“行了,别?作怪。”
亲妈看不过眼,一巴掌拍在庆阳的小屁股上?。
史湘云却是跟庆阳一条心:“娘娘,公主都伤心一天了,怎么还能笑话公主呢?”她也学着庆阳的样子跺脚。
只可?惜庆阳不领情。
她又朝着史湘云‘哼’了一声:“别?以为本公主没看见你也在笑话我。”
史湘云:“湘云不敢。”
只是说完‘不敢’之后,忍不住拉着林黛玉背过身去捂着嘴偷笑了起来,着实?是今日的公主实?在太好玩了一些,明明早几日陛下便拒绝了公主,只说等大?军开拔之后,有机会带公主出宫去民间走一走,却未曾答应带她去送大?军开拔,偏公主不死心,一心指望着陛下能够改了心思,过来将她一起带过去。
大?军开拔乃是国政,水琮愿意带上?圣儿,阿沅都觉得意外,毕竟圣儿不是太子,也不是嫡子,水琮此时将他带到人前,是有特?殊的政治意义的,至少已经透露出想要培养大?皇子的意思。
他甚至都不需要明说,就能叫那些人心里翻腾不已。
日后落在大?皇子身上?的目光将会越来越多。
大?皇子去的都是如此艰难,水琮又怎么可?能会带上?庆阳呢?
阿沅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自家女儿的后背:“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如今你父皇不带你去,等日后你长大?了,你自己?带人过去便是,到时候你想带谁就带谁,便是把玉儿和云儿一起带过去都使得。”
林黛玉笑道:“那感?情好,臣女也很想见识一番大?军开拔的豪迈场面。”
“我长大?了才不会站在城墙上?送大?军开拔呢。”
庆阳志向十?分远大?,她双手环胸,扬起下巴,神?情透露出骄傲来:“哼,以后我也要率领大?军,让父皇和皇兄来送我!”
说着,她扭头一把拉住林黛玉和史湘云的手,目光灼灼:“到时候你们俩一个做军师,一个做内务大?总管,我嘛……”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得意:“就勉为其难做个大?将军好了,跟六伯一样。”
提起水洛,她立时露出星星眼来:“六伯穿盔甲真是太威武了。”
“行,母妃相信你。”
阿沅笑呵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没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当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兴可?扫,她的女儿想当将军这?个理想不是很好么?还顺带着给?林黛玉和史湘云都规划好了未来的职业。
就目前的情况,未来庆阳真训练出女兵来也很正常。
她可?从来没想过将女儿培养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阿沅不泼冷水叫庆阳很是高兴,跟在阿沅身边就叽叽喳喳地告状,说凤鸣阁里有两个新来的女官,老想着管她,总说她言行举止不符合礼教,叫她烦不胜烦。
阿沅闻言,眸中冷色闪过:“哦?你是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处理啊,花园里面不是缺了莳花宫女么?儿臣让她们去小花园去了。”
莳花宫女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很文雅,可?实?际上?就是花草房里侍弄花草的小宫女,每天的任务就是侍弄花草,这?活儿不轻松,但也算不上?累,毕竟是女官,便是去了花草房也不会受嗟磨。
但小花园里有假山湖泊,为了安全,那道门常年锁着,而庆阳也不是个喜欢逛花园的小女孩,她所有的精力全都消耗在马场上?了。
也就是说,她们一旦进了那小花园,日后想再?出来,就很难了。
而且……
“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给?报个病,让她们回家去便是了,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何必留在宫中蹉跎岁月。”
比起那些被卖进宫来的宫女,这?些女官显然是被娇养长大?的,虽都读书习字了,却也读傻了,庆阳有时候听见她们的言论?,都觉得教她们读书的人脑子肯定坏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那种让人听了就想揍他的话呢?
“哎,其实?她们说的话,太太以前也跟我说过。”林黛玉说起那几个女官时,忍不住唏嘘一声,这?大?半年来跟着公主读书,有许多到底都跟以前她母亲贾敏教导她的相悖,早先她内心也很是茫然,不知晓谁说的才是对的。
史湘云倒是一脸无所谓:“我母亲说只要我健健康康便好。”
文氏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生产时还伤了身子,这?辈子很可?能就这?一个女儿了,自然希望史湘云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她甚至都有些害怕女儿成?婚产子,她害怕史湘云遗传了她的体质,日后生产时再?遇见危险。
阿沅看着这?两个女孩儿,想到原著中这?二人的悲惨,伸手分别?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既然你父皇带着你皇兄出去了,咱们便也不带他们,自己?玩一天。”
庆阳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玩什么不打?紧,重点是‘不带他们’!
于是阿沅也不看账本子了,一整个下午都在带着三?个小姑娘玩耍,下棋,蹴鞠,放风筝,但凡是她们开了口,阿沅都没有拒绝过。
庆阳那点儿气不多时就散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去永寿宫私库里带走了一套玉制的棋盘棋子。
晚上?水琮来了永寿宫,一来便问道:“今儿个下午庆阳来找你了?”
“是啊,气呼呼地就来了。”
阿沅笑着招呼小宫女来为水琮宽衣,在宫外忙了一整日,水琮两条腿都累得发?僵,脱去了身上?厚重的外衣,这?才舒服地坐在了榻上?。
“陛下,来泡泡脚,解解乏吧。”
小宫女端来了洗脚水,阿沅拉着水琮坐在了榻沿,叫人给?他脱了靴子,又扶着他的脚下了水。
酸胀的脚踩进了热水里,水琮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才舒坦了。
“庆阳这?孩子,可?惜了,若是个皇子的话,朕今日定会将她一同带去。”水琮靠在椅背上?,语气很真诚,显然,他是真为庆阳是个公主而感?到可?惜。
阿沅学着庆阳‘哼’了一声:“公主又如何,咱们的公主一点儿都不比皇子差。”
“瞧你说的,朕怎么会不喜公主?朕只是有些可?惜……”
他拉着阿沅的手,难得推心置腹:“朕膝下不丰,登基十?数年也才有了三?个皇子,圣儿自是聪慧无双,叫朕很是满意,塱儿和埜儿如今还小,暂且看不出资质如何,庆阳资质能够媲美圣儿,每每想起她是公主而非皇子,朕都为她觉得可?惜。”
阿沅见水琮可?惜的真情实?感?,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便干脆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给?水琮捏着肩膀,做好一朵贴心的解语花。
四月十?六。
林瀚大?婚。
水琮到底没耐得住庆阳的缠磨,同意了他们去参加林瀚婚礼的请求。
龙凤胎出门,不仅各自带上?了自己?的伴读,身边还围着几十?个护卫,得知自家宝贝女儿要跟着一起出宫,保龄侯一大?早便带着妻子文氏到了林府,名义上?是来帮忙,可?实?际上?却是特?意提前过来为大?皇子和大?公主排查一切危险,当然,也是为了能见女儿一面。
顾太师是朝中清流,顾家家风清正,顾太师也是两袖清风,顾家宅邸虽不大?,却不代表人家当真没什么势力,相反,顾太师是文坛泰斗,主持过十?几次春闱大?考,座下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女儿早已嫁为人妇,长外孙都已经十?三?了,此次小女儿出嫁,这?些学生们家家都送来了添妆,他们之中高中低三?个阶层的官员皆有,添妆自然也有贵重有普通,但顾太师一视同仁,全都给?塞进小女儿的嫁妆箱子里。
民间嫁娶,嫁妆是有定数的,顾太师再?怎么位高权重,女儿的嫁妆也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台,于是这?嫁妆便按着这?个抬数准备。
嫁妆沉重,抬嫁妆的力士也觉得吃力的那种。
临出门前,顾夫人哭的说不出话来,只伏在丈夫身上?,这?是她的小女儿,是她年近四十?才生下的老来女,如今眨眼的功夫,竟也要嫁人了。
另一边的林府,有保龄侯夫妇俩在外张罗,显得一切仅仅有条。
只是家中宾客数量很多,许多以前没有交集的同僚此次也送了贺礼过来,哪怕坐在长廊上?,也是不肯离去,想要吃上?这?一顿席面。
“今日这?婚事真是太热闹了。”邢夫人拉着尤氏小声地感?叹道。
文氏在后宅帮着招待过府的夫人们,这?些夫人们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家中年轻的媳妇,其中就有宁荣二府的当家奶奶。
贾母对阿沅有意见,自然不肯过来,所以荣国府来的是邢夫人和王夫人,宁国府来的则是尤氏婆媳二人。
秦可?卿也是新妇,看见眼前这?熟悉的喜庆场面,面上?也不由带上?些许笑意来,作为一个晚辈,她自然不能安心落座,而是时不时的在几个夫人间说话逗趣。
尤氏虽与邢夫人不熟络,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且她跟邢夫人都是续弦,整个家里就她们俩的身份最低,就连她的儿媳秦氏,娘家都比她的娘家得用。
所以她也小声回道:“可?不热闹么?这?位如今不仅得陛下信重,亲姐姐还是得宠的贵妃娘娘。”
她们家若是也出个娘娘,半起事来只会更热闹。
邢夫人左右张望着,只觉得这?屋里无一处不精致,只是:“今日只看见保龄侯府史家夫妻俩忙里忙外,怎么没见着林大?人的父母呢?”
“据说人在姑苏,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佳,入京需要乘船,怕吃不消便不接来了,等成?婚后有机会回了姑苏,再?去拜见老人家。”
“应该的。”
邢夫人父母早亡,自己?拉扯弟弟长大?,听闻林家这?般处理,也觉得很是应该,不由夸赞道:“有了这?样一双儿女,想来两位老人家无论?在哪里,都会过得格外舒坦呢。”
说起来:“今日贵妃娘娘可?有什么表示?”
“有呢,今日一早不仅贵妃娘娘让人送了赏赐来,就连陛下也给?林大?人夫妻俩送了一对同心玉来,很是华贵。”
邢夫人目露羡慕:“也不知道我们家那个可?有这?样的造化。”
她本不是什么聪明人,立即就跟尤氏抱怨了起来:“那珍贵妃本就是姑爷家嫡亲的妹子,按理说与咱们府上?也是亲眷,若好好巴结,人家虽不会待咱们如同待林大?人这?般处处精心,但看在亲眷的面上?,帮扶下头子孙一把也是平常,只不知道家里那些个爷们怎么想的,竟指望着大?姑娘。”
说到这?里,邢夫人连忙捂住嘴巴,自觉失言,赶忙闭了嘴。
但她心里却忍不住想道,就大?姑娘那个黄毛丫头,便是现?在进宫就得宠,这?一两年也不一定能生下皇子来,便是真能生下来皇子,大?皇子都快十?岁了。
还怎么比?
简直吃饱了撑的!
不如好好抱珍贵妃大?腿呢。
正想着呢,外头传来一阵骚乱,所有人不由自主支起身子,往门外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面白无须,手持拂尘的内监快走几步站定在门口,一甩拂尘,声音尖锐又响亮。
“庆阳公主驾到——”
第80章 红楼80
随着这一声唱见,原本热闹的花厅霎时间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与身边人对视一眼,然?后便是立即站起了身,等?待这位小小年纪,就入住凤鸣阁的大公主出现,甚至还?根据诰命的品级重?新排了队,站在最前方的便是保龄侯的夫人文氏。
她并?无诚惶诚恐的神色,反而一双眼盯着门口的方向,眼底满是期盼。
自从开了年,她就没见过女?儿了。
公主年前都是跟着大皇子?一起读书,年前搬进了凤鸣阁,陛下便为公主另配置了一套教师班子?,自然?不是以前的教习姑姑,而是如同大皇子?一般,有自己的‘老师’。
这一举动,不仅昭示着陛下对大公主的宠爱,还?昭示着陛下对大公主的看重?。
门外传来?有些纷乱的脚步声。
来?了。
所有人立即站直了身体。
很快,先鱼贯进门的是几个穿着一样服饰的宫娥,只见她们进了门后就飞速地站在了中路两旁,原本便很安静的妇人们愈发的恭敬,此时此刻,哪怕只是身上的环佩相撞,那?么点儿微弱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刺耳。
庆阳今日出门可谓盛装打扮。
平日里她只穿着简单的袄裙到处跑,若非自家母妃不允许,她甚至都不想穿裙子?,只想穿着里面的棉衬裤配合着袄子?一起穿,既暖和又方便运动。
可今日不行。
今日为了来?参加舅舅林瀚的婚礼,不仅穿了一身满绣的粉袄蓝裙,脖子?上还?挂上了项圈,手?腕上也戴上了手?钏,就连穿的鞋上,都镶了不少珍珠宝石,主打一个精致贵气。
她身后的史湘云和林黛玉也同样如此,只衣衫的精致程度与公主形制的袄裙差了些,却也是宫外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一身打扮下来?,庆阳只觉得身体都比平时沉重?,步伐也比平时稳重?了。
怨不得母妃平日在宫里总是打扮的很素净呢,原来?并?非是节俭,而是单纯的觉得这些首饰戴着累人。
是她误会了!
“臣妇拜见大公主。”
文氏打头,一群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对着这个小小的公主屈膝跪拜。
“起吧。”
“谢殿下。”
夫人们又齐齐起身,有两个年岁大的,还?是在身边媳妇子?的掺扶下才站稳了身子?。
“殿下,后头的内厅早已收拾好了,殿下若是累了,便去?歇歇脚吧。”文氏走到庆阳身边,先对着史湘云笑?了笑?,才对着庆阳小声说道。
庆阳点了点头:“行,进去?吧。”
在外头大家伙儿都不舒服。
见庆阳点了头,文氏这才带着她们去?了花厅的里间,那?边是她一早收拾出来?的屋子?,就为了给公主殿下歇脚用,虽不知公主会不会到后院来?,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一群人簇拥着这三?个小孩子?渐渐离去?,外头的夫人们才仿佛找回了呼吸的节奏,长长的舒了口气,只是没有吩咐,她们也不敢坐下,只好一起站在外间静静地等?待着。
“咱们需要跟过去?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媳妇子?询问自己的婆母。
“等?着听召吧。”她婆母一边说着话,一边瞪了自己的儿媳妇一眼。
这是什么场合?
竟这般不知轻重?的率先开口?没见那?几个老的还?站着么?
不管这个小公主如今才几岁,人家都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她们便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召唤,虽然?绝大可能公主压根就没将她们看在眼里,不过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
那?年轻媳妇顿时不敢说话了,只学着婆母的姿态,静静站着。
“诸位夫人快请坐下吧。”
文氏将庆阳她们送进去?后,便赶忙出来?了,外头的夫人们果然?都还?站着呢,她赶忙招呼道:“今日是林大人大喜的日子?,公主口谕,叫大家不必拘谨,只坐着歇息等?待开席便可。”
“保龄侯夫人,不知公主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一个年岁颇大,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夫人主动开口问道。
“倒也算不得吩咐,只是公主难得出宫,听说诸位夫人带了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她想请她们一同去?里间玩耍。”
老夫人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她的两个嫡出的孙女?儿都带过来?了,年岁正?与公主相仿呢。
其它带了女?孩儿过来?的夫人们面上也是立即挂上了笑?容,赶忙遣了身边的丫鬟去?将姑娘们喊了过来?,不一会儿,文氏便带着五六个小姑娘去了内厅。
因为是要去面见公主,丫鬟自然?是不能带的。
几个小姑娘有的镇定,有的则是满脸不安,那?年岁最小的,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里,却也不敢闹着说不去?,只好跟着几个没见过的姐姐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内间。
等文氏带着孩子们离去了,外头的人才舒了口气,各自回到刚才自己的位置。
“早知道公主要玩伴,我便将迎春带过来?了。”
邢夫人满脸可惜地看向通往内间的那扇门:“迎春这孩子?性情好,若是公主瞧见了,定时会喜欢的。”
“你少说这些浑话。”
王夫人闻言立即扭头,目光锐利地睨了她一眼:“迎春是什么身份,岂能去?污了公主的眼?”
不过是通房丫鬟肚皮里爬出来?的孽种!
邢夫人有心想说,迎春再不济也是一等?将军的庶女?,怎么说也比个五品员外郎的女?儿强,可想到贾元春如今还?在赤水行宫做女?官,一家子?还?想将贾元春往后宫里面塞呢,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她怕贾元春有朝一日真?成了娘娘,这话就成了发作她的借口了。
便只低着头不吭声了。
庆阳今日早晨出宫之前,便被父皇喊去?了乾清宫,再三?叮嘱不能调皮,不能乱跑,尤其不能像在宫里那?样,抛下宫人自己到处跑着玩。
西六宫只有永寿宫住了人,其它宫殿要么大门紧锁,要么里面有值守的宫人,所以庆阳就算乱跑,实际上也还?是在众人的视线中的,可宫外却是不同,万一落了单碰上个拍花子?的,那?些亡命之徒可不管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还?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只管拿了你去?换银子?。
庆阳虽说平时主意?大,但到了外头,却还?是很听自家父皇母妃的话的。
一路上都很安分,在前院跟着哥哥,到了后院身边的宫娥与太监也是一直跟随着的,这会儿碰上了文氏,她才算松了口气,叫文氏请了几个女?孩一起来?玩。
只是玩了不一会儿,庆阳秀气的眉毛就已经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些女?孩儿……
有点儿像那?几个被她发配到小花园里做莳花宫女?的女?官。
原本交到新朋友本该开心才是,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头仿佛堵着一口气,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殿下吃糖么?”
就在庆阳双手?环胸,微蹙眉心,满是不解地看着几个女?孩子?的时候,突然?,其中那?个年岁最小,进来?时还?眼睛红红的女?孩突然?跑到了她跟前,从荷包里翻出一颗饴糖来?。
白嫩嫩的小手?抓着蜜色的饴糖摊到庆阳跟前:“这是我娘亲手?做的,特别?甜。”
饴糖外面包着糯米纸,所以并?没有化,只蜜色的糖液浸润了糯米纸,看起来?有些脏。
“你娘做的?”庆阳挑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
身上的衣服很是华贵,脖子?上戴的是璎珞项圈,下面坠着的玉佩也不是凡品,还?有这一身娇憨的气质,一看就是富贵窝里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女?孩。
而且今天能被带到她面前的,定是各家的嫡出,那?么这个小女?孩的娘亲便是某户人家的奶奶。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家里的奶奶亲手?下厨给女?儿做饴糖的呢。
有些意?外。
庆阳伸手?就想去?拿那?一块饴糖。
“殿下。”入画有些不赞成,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能入自家公主的口呢?
“没事儿。”
庆阳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将饴糖给拿了过来?,只是捏在指尖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放进嘴里,而是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满脸笑?容地拍拍荷包,对小姑娘问道:“你是哪家的?”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下意?识地就想回头找乳娘。
入画弯下腰来?:“殿下,这姑娘是南安王府世子?爷的大姑娘。”
南安王府?
庆阳垂下眼睑,捏着荷包的手?指顿了顿,将这个信息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跟自家皇兄交流一下情报,她记得上次皇兄曾跟她说过南安郡王的事迹。
南安郡王一直镇守南海,这些年南海也一直很安稳,只是随着时间越长,功劳越大,南安郡王便开始拥兵自重?,宛如当地的土皇帝一般,不如当年那?般‘忠心耿耿’。
尤其在世子?妃的选择上,更是拒绝了太上皇的赐婚,娶了当地一户豪族的女?儿。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丫头口中那?个为她做饴糖的娘亲,正?是南安郡王狼子?野心的证明,那?个传说中的,豪族的女?儿?
真?叫人意?外啊。
庆阳对着小姑娘招招手?,见她又往前凑了两步,打开荷包,从里面拿了两颗金花生:“手?伸出来?。”
小姑娘伸出了手?。
两颗圆滚滚的金花生放在了那?白嫩嫩的小手?上面:“你请本宫吃糖,本宫请你吃花生。”
她如今入驻凤阳阁,成为了一个宫殿群的主人,自然?也就能够自称‘本宫’了。
小姑娘虽然?小,却不傻,自然?知晓这两颗花生是不能吃的,但她也听话,进来?前乳娘曾叮嘱她,无论公主说什么都要记在心里,若有不懂的回去?再问,千万别?失了礼数,叫公主恼了她。
所以她这会儿虽然?不懂金花生怎么吃,却还?是紧紧攥着不敢撒手?。
又玩了一会儿,庆阳见林黛玉面露疲态,便叫入画带着那?群小女?孩出去?,只留下还?抱着史湘云亲香的文氏。
庆阳跟文氏也算是老熟人了,直接暴露了本性,几个跨步就跑到了文氏身边:“夫人,小舅妈什么时辰进门呐?”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殿下,吉时未到,林大人还?在接亲的路上呢。”
“还?要多?久呀。”庆阳追问。
“不到半个时辰便到吉时了,到时候拜了堂,公主便可跟随臣妇一同前往新房看望新娘子?了。”
林家在京城属于新贵,没什么旧亲,家中的奴仆都是新添置的,自然?不如家生子?那?般得用,再加上林家父母亲年岁大了,没能到京城来?参加儿子?的婚礼,所以家中也就没有长辈张罗,唯一的嫡亲妹妹还?在深宫里,自己无法亲临,只好派了两个嬷嬷到府上来?帮衬着。
嬷嬷再好也是下人,今日新妇进门,总要有人过去?陪伴。
保龄侯夫妇便接下了这个委托,一个人在前院为林瀚挡酒,一个人在后院陪伴新娘子?。
保龄侯夫妇俩药罐子?的名声久经流传,就算如今两个人看着康健,也没人敢真?的灌酒,所以林瀚这个算盘打的精,只史鼏往他前头一站,便谁都不敢放肆了。
半个时辰?
庆阳点点头,不是很久,她等?的起。
于是又坐了回去?,环视四周,却没发现一本书,本想看书打发时间的想法被迫取消,最后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双陆来?,紫檀木做的盘,黑白色的玉做的棋子?与骰子?,棋盘上面还?有雕花,很是精致。
庆阳一眼便喜欢上了,立即招呼两个小姐妹:“湘云,黛玉,咱们来?打双陆。”
说着就撸袖子?,眼底染上兴奋:“真?没想到,舅舅还?藏了这等?好玩具,竟不提前拿出来?叫咱们玩。”
“来?了。”
比起正?和自家亲娘黏黏糊糊的史湘云,林黛玉也是真?的无聊,一听说可以打双陆,便立即起身过来?了。
谁曾想,二人才把棋子?摆好,走了一步棋,外头就传来?了说话声。
好在,二人玩起来?十分的专注,莫说那?点儿说话声了,便是外头敲锣打鼓,在兴头上的两个人都不带抬头的,倒是入画立即抬脚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入画喊来?了一个小太监,询问道。
“入画姑姑,那?几人说是林姑娘的外祖家舅母,好久未曾见到林姑娘,心中甚是想念,今日得知林姑娘也跟着殿下一块儿来?了,便斗胆过来?求见咱们殿下,想见一见林姑娘呢。”
没错,站在外头那?道门门口的正?是王夫人几人。
刚刚那?几个小姑娘回去?后,便叽叽喳喳地讲内间的事告知了她们的母亲和祖母,王夫人一行人也是凑巧,恰好就坐在旁边,自然?也从小姑娘们的言语中得知了,那?内间不仅有大公主,还?有大公主的两个伴读。
伴读?
那?其中一个岂不就是荣国府的外孙女?么?
王夫人正?愁没机会跟宫里搭上话呢,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思?就活泛了。
尽管甄太妃愿意?帮衬,可到底身在赤水行宫,早前儿她就曾想过,通过林黛玉伴读的身份与宫里搭上关系,只可惜贾敏严防死守,没叫她得了机会,如今外甥女?就与她隔了几道门,岂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
想到这里,王夫人立即拉了邢夫人与尤氏一起,将心中打算告知了她们。
邢夫人与尤氏都是续弦,自然?不敢多?嘴,只为难的对视一眼,便默认了王夫人的做法。
入画多?精明的一个人,只一听就知道这荣国府又不老实了。
她以前是永寿宫的人,虽说一直待在库房,可对娘娘身边的事却是了如指掌,譬如当初林黛玉的母亲贾敏便是生怕女?儿被荣国府利用,所以才求了娘娘,叫林姑娘提前入了宫。
当初林夫人都允许林姑娘与荣国府接触,更别?说如今了。
王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知晓,但不妨碍她从根子?上斩断了,于是便小声吩咐小太监:“你去?请了几位夫人到隔壁屋子?里等?候着,只说公主刚刚玩耍有些累了,这会儿已经由保龄侯夫人伺候着歇下了,至于什么时候醒来?暂且不知,她们若是愿意?等?便等?着吧。”
小太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也明白了入画姑姑是什么态度。
于是十分促狭的,提前叫人搬走了那?屋子?里的桌子?和凳子?全给搬走了,只剩下一张长条香案在里面,香案两边摆着两个大花瓶,花瓶里各插了一根孔雀尾,除此之外竟什么都没有。
等?到王夫人她们几个被领进去?之后,几个人也是呆住了。
“这……”
这怕不是个废弃的屋子?吧。
小太监嘴角高高勾起,笑?的十分阴险:“实在对不住几位夫人了,因着花厅那?边来?的客人多?,这屋里的凳子?全都搬去?了那?边,这才叫这间屋子?空了些许,不过这里距离公主休憩的院子?最近,若觉得此处过于简陋,可以回去?花厅等?候。”
至于公主醒来?后,他们会不会想起来?禀报就不知晓了。
“若夫人们愿意?再次等?候,便只能请几位夫人再此等?候了,还?请几位夫人原谅介个。”
王夫人脸皮僵的发疼。
只是想到林黛玉,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一次机会,便只能温言说道:“我们再此等?候便可。”
“那?奴婢就退下了。”
小太监一甩拂尘,便施施然?退下了。
屋门是没关的,能一眼将院子?收在眼底,林家虽然?是新贵,但有宫中贵妃贴补,如今家中宅邸到处修缮的都十分精美,便是这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也没什么萧条的感觉,就好似真?的只是被搬走了桌椅。
而实际上,这件屋子?也确实只被搬走了桌椅。
几个人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那?小公主都一直没醒,院子?里时不时有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只见他们蹑手?蹑脚,似乎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将正?在小憩的公主给吵醒了。
王夫人只站了一刻钟左右就有些后悔了。
今日打扮本就隆重?,身上的衣服,头上的簪子?,都很重?,站着比平时在家中站着给老太太立规矩还?要累。
娇生惯养的身子?哪里吃得消这般长时间的站着,不多?时王夫人就有些站不住了。
她是真?累得不行,贾家的丫鬟们一个个养的像副小姐似得,这会儿自己都腿软,而且她身上的衣裳料子?名贵,不能靠在粗粝的墙上,这会儿是谁都指望不上,最终只能求助邢夫人。
哪怕她平时看不上这个妯娌,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嫂,我站不动了,你扶着我些。”
邢夫人:“……”
她看起来?力?气很大么?
心里吐槽着,手?却还?是伸过去?抻着王夫人的胳膊。
王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终于有了借力?的地方,她动了动脚,终于舒服了些。
邢夫人见她这般狼狈,心下不由嗤笑?,想到平时这妯娌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就恨不得松了手?,叫这装模作样的女?人摔个大跟头才好。
可到底都是一家的媳妇,她还?做不出那?样的恶毒事。
“多?谢大嫂了。”王夫人向来?周全,这会儿求助邢夫人,她也不吝啬感谢。
邢夫人歪了歪嘴:“没事,我撑得住。”
王夫人垂下眼睑,不动声色的身子?又歪了几分。
当真?是个蛮牛。
邢夫人也感觉自己的手?上重?量更重?了几分,可她看着王夫人那?苍白的脸色,到底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加大了力?气,她在娘家时就是风风火火的邢大姑娘,家中一应事务都要经过她的手?,在加上邢家本就不富裕,许多?事情还?需要她亲力?亲为,身子?骨自然?是不差的。
尤氏也是差不多?,这会儿站着还?有余力?。
只是她有个身娇体软的儿媳妇秦可卿,这会儿两条腿抖得跟打摆子?似得,只恨不得浑身都靠在丫鬟玉珠身上。
那?玉珠本就长得小巧,秦可卿又并?非纤瘦的体型,这会儿已经很费劲儿了。
最终尤氏实在看不过眼,只好帮衬着秦可卿站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传来?喧闹声。
公主‘醒了’。
王夫人顿时面上一喜,身上也好似有了力?气,站直了身子?便想出去?求见公主,谁曾想,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外头传来?锣鼓声和鞭炮声。
“新娘子?来?咯——”
随着接亲姥姥一声满是喜悦的高喊声,这一场婚礼终于开始了。
王夫人的脚步顿住,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因为她远远的就看见那?位刚刚睡醒的小公主,此时穿戴整齐,眉眼间满是兴奋,一手?拉着一个女?孩子?在一群宫娥的簇拥下,往正?院的方向快速跑了过去?。
新娘子?到了,她急着看新娘子?呢。
谁有空看王夫人这张老脸。
而王夫人看到公主那?一张神采奕奕的脸,便知晓什么睡觉,什么小憩,全是假的,人家压根就没有睡,只是单纯的在躲着她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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