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爷我才不稀罕


    睡到自然醒的第四天。


    也是点外卖的第四天。


    一天比一天冷了。


    从被窝里爬出来,问萦像是个探出脑袋的寄居蟹,又缩了回去。


    打开手机,不出意外又看到了曲藿的消息。


    曲藿:〔早。〕


    自从他受伤之后,曲藿像是解锁了什么签到任务,每天早上都要来说个早安。


    后面偶尔会跟点生活或者学习上的琐事。


    Ying:〔早。〕


    像两个小学生写作文。


    盯着满屏的聊天内容,问萦在心里默默评价。


    丝毫没注意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曲藿自然不会放过假期时间,而相比之下,问萦的生活简单得多。


    问萦没曲藿那么缺钱,而且自知干活不利落,早早就打消了兼职的念头。


    他日常就是睡觉看书发呆,偶尔看几集肥皂剧下饭。


    问萦不爱在假期看手机,只是时不时回复下消息。


    曲藿的消息下面,还压着顾溪澈发来的讯息。


    作业请提交正确格式:〔问萦,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发送时间是昨晚11点。


    Ying:〔有空,什么忙?〕


    隔了五分钟,顾溪澈回复。


    作业请提交正确格式:〔我妹妹的生日要到了,我想给她挑件礼物,拿不准主意。〕


    看着屏幕上晕乎乎小狗的表情包,问萦哭笑不得。


    Ying:〔你可能问错人了,我也不擅长挑礼物。〕


    作业请提交正确格式:〔麻烦你了!樱巷人太多,我一个人不想去〕


    原来是社恐犯了。


    想着已经四天没出门,问萦欣然同意。


    就当去锻炼身体。


    Ying:〔不麻烦,但我可能给不上有用的建议。〕


    两人约定好了下午三点樱巷见,问萦点了份KFC,重新躺回沙发上。


    KFC,这是他前几天发现的小惊喜。


    不管是哪里的KFC,都是那几十块的价格,几块钱的配送费,极其快的配送速度。


    在这片物价逆天的别墅区,一个大份套餐才几十,实在是令人暖心。


    除了有些炸烤的菜品太油,KFC毫无缺点。


    KFC来得很快,剩下的时间足够问萦挑拣汉堡里面不吃的组件。


    【小殿下,节点已经顺利结束,您可以查看下一节点。】


    正在他用剪刀剪番茄酱的时候,绅士激动的声音传来。


    问萦立刻拿起手机。


    班级群静悄悄,里面没有查询成绩的通知。


    但经历过一次节点结束在试卷下发之前,问萦淡定了许多。


    剪刀咔嚓一声,剪开包装袋。


    “所以期中考的成绩已经批阅完,综合分核算完毕,联谊名单也确认过。”


    他已经在名单上,否则节点不会结束。


    【没错,恭喜殿下。】


    望着光屏上变绿的字符,问萦并感觉到多高兴。


    他不喜欢麻烦,而联谊之中,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


    如果可以,他希望联谊马上取消。


    手指滑过的瞬间,绿色的字符渐渐消失,弹出来一大片发着光的白字。


    这次的要求不再是寥寥几字,越往后看,问萦心越凉。


    ————请在联谊会上一鸣惊人,并将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暗示给至少一位拥有独立好感度条的角色,让其相信您的暗示。


    这还是文字吗?


    单是联谊会上一鸣惊人就足够烦人。


    “一鸣惊人”不光没有明确的标准,还违背了问萦想低调行事的准则。


    而“女扮男装”的秘密,更是让问萦的大脑停止运转了一瞬。


    秘密?


    他满脸问号:“可我就是男的,哪有什么秘密?”


    【这这,殿下请稍等。】


    “绅士”也被这劲爆的任务吓到,cpu温度急剧上升。


    他无比确定自家小殿下的性别,有且只有一个。


    【嘶,我知道了。】


    三秒后,运算结束的绅士小心翼翼道。


    【这是系统给女性宿主的任务。】


    【而因为系统原定要抓取的是女性,所以没有修改任务。】


    问萦:


    “意思是,我得让他们误会我是女的。”


    他瞳孔紧缩:“那我之前小心躲着剧情不让他们误会,又算是什么?”


    可能算小殿下倒霉。


    绅士沉默了。


    问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顿觉荒谬。


    “让我说这种话,是在欺骗他们。”


    他和霍爵月不熟,但和其他有好感条的人都算是朋友。


    这不是他该对朋友有的态度。


    【其实暗示并不算欺骗,而且殿下只需要找一个人就行,也不用全部告知。】


    “绅士”苍白地安慰他,却也知道徒劳无功。


    一着急起来,小殿下特别认死理。


    问萦扫了眼好感条边上的几个名字。


    单挑出任何一个“坦白”,都是灾难级别的事故。


    【这是形势所迫,等到合适的时机,殿下再和他们解释清楚也不迟。】


    “绅士”向着问萦,所以并不觉得非恶意的欺骗哪里不对。


    【他们会理解的。】


    “”


    问萦揉了揉额角:“反正是过几天要面对的事,往后再说。”


    他不想骗人。


    而且凭着他的声音、长相和身高,想通过暗示让熟人误会,非常困难。


    不幸之中的万幸,离联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可以好好想想,该怎么完成这个极其难办的节点任务。


    恍惚之下,问萦甚至没把沙拉酱挑干净。


    和顾溪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将剩下的食物塞进冰箱,背上挎包出门。


    秋风裹挟着桂花香扑来,问萦脚步飞快,短暂地将麻烦抛之脑后。


    “问萦!”


    远远地,问萦看到顾溪澈和他在用力招手。


    他打起精神,走到顾溪澈身前:“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顾溪澈摘下眼镜擦了擦,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牛奶。


    “给,我刚买的。”


    “谢谢。”问萦的心情好了些。


    “想好给你妹妹的生日礼物了吗?”


    顾溪澈犹犹豫豫:“还是不确定,不过她很喜欢水晶。”


    “行。”问萦松了口气,“往里走,有许多卖饰品的店。”


    其他礼物他挑不来,但看贵金属和宝石制品的好坏,问萦颇有心得。


    在几家店铺前流连了四五十分钟,在问萦的建议下,顾溪澈挑了一串蓝宝石手链。


    “小同学,你们真有眼光。”


    眼见着问萦在一堆饰品里精准挑到用料最好的蓝宝石,老板擦了擦光洁额头上的汗,咬着牙夸赞。


    有内行,这俩公子哥的钱不好骗。


    顾溪澈分不出宝石的好坏,但选择相信了问萦。


    离开饰品店,不想挤人潮的两人合计了下,抄小道朝着樱巷入口处走。


    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空气里,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问萦瞧见远处的花店旁边,似乎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司皓星。


    紫发少年孑然一身,旁边放了把吉他。


    司皓星手里拿着一朵小雏菊,边掰着花瓣,边嘴里念念有词。


    问萦好奇:“他怎么在这?”


    “樱巷的几家花店,都是皓星投的钱。”


    顾溪澈和他解释:“许多花都会和神秘学有关系,比如小雏菊的花瓣,就可以用来占卜。”


    他不信这些,但司皓星天天念叨,所以记得很清楚。


    “我们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


    他话音落下,司皓星抬起头,精准地看向他们的方向。


    他面色苍白,凤眼里含着淡淡的忧伤,微微抿着薄唇。


    如果不是喜欢梳杀马特半边刘海,司皓星的确是顶好的清冷长相。


    都碰面了,自然要打招呼。


    问萦和顾溪澈走到他跟前。


    “我算到了,你今天会来这。”没等问萦说话,他率先开口,“就像我们会在联谊会上见面一样。”


    其他班竞争没(1)班激烈,理查德和司皓星入选板上钉钉。


    问萦不骄不喜:“结果还没出来,哪能这么笃定。”


    司皓星垂眸:“我算到了,你会入选的。”


    “只是这次联谊会,从选人到过程,都不会太过顺利。”


    他的脸色愈发地白。


    问萦怕鬼,但不信邪。


    可一阵风过,他背后凉飕飕的,忍不住问:“不顺利是指?”


    司皓星站起身,背上吉他 。


    雏菊花瓣从他指缝漏出,被秋风吹得无影无踪。


    “天机不可泄露。”


    问萦:。


    突然就不害怕了。


    这话一出,好像司皓星穿着西方魔法师的衣服,拿着个罗盘和桃木剑和他比划。


    “但结果都是好的。”司皓星的声音混杂在风声里。


    “放心,公主殿下。”


    对着他的背影,问萦没好气地抱臂,耳根染了微红。


    “司皓星!”


    司皓星已经有段时候不喊他公主,突然又开始了。


    总不能是真算到了什么。


    司皓星转过身,忧郁又哀伤地看着两人。


    “再见。”


    他消失在巷子里。


    这一切都让问萦摸不着头脑。


    司皓星平时就莫名其妙,今天更是莫名其妙到令人发指。


    “你别理他。”


    顾溪澈无奈摇了摇头:“他总是这样。”


    “走吧,我有些冷。”


    虽然知道司皓星神棍起来多半不靠谱,但第六感作祟,问萦莫名感觉到心慌。


    顾溪澈见他脸色不好,轻声宽慰。


    “不要介意,司皓星的预测十有八九都不准。”


    “下半个学期,一切都会顺利的。”


    “谢谢你,溪澈。”


    问萦收敛起心头乱麻,浅笑:“我才不会信他的话。”


    直到和顾溪澈分开,他的唇角才再度垮下。


    问萦看向身后的樱巷,灯火通明。


    秋天已经过去了一大截,过于浓郁的桂花香让他有些反胃。


    假期就要这么过去了。


    星期一。


    问萦来得很早。


    他从后门进去,看到两个摞起来的饭盒放在书堆旁。


    曲藿已经来了,但不在位置上。


    抬起头,问萦那点睡意顿时消失不见,血液冲上天灵盖。


    他看到黑发少年站在前门处,似乎是在看门上张贴着的什么告示。


    一样都是孑然一身,一眼都是前门处,眼下的场景和书里曲藿落选的场景重叠。


    问萦飞快地放下书包,走到曲藿旁边。


    而曲藿敏锐注意到他的动静,将视线投向他。


    “问萦,早。”


    他声音如常。


    看到曲藿不算好的脸色,问萦胸口闷痛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妙。


    大清早学生没到齐,公告已经贴上了?


    “是结果出来了?”


    问萦咳嗽了声,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冷静。


    曲藿摇了摇头,给他让开半边。


    问萦定睛一看,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门上贴的,只是一份新的课表而已


    虚惊一场!


    惊吓过后,问萦又羞又恼。


    “不是入选结果,是下半学期有几节课要调整。”曲藿和黑着脸的问萦解释。


    “就这点小问题。”问萦盯着自己的手指,小声抱怨,“你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要紧事。”


    “对不起。”


    曲藿看着他,道歉得很爽快,语调里透了点委屈:“但是我没有严肃。”


    问萦:。


    对哦,曲藿原本就长这样。


    问萦的视线往上了些,心不在焉地盯着课表看。


    就算不是曲藿的错,也不是他的错。


    “你太紧张了。”


    曲藿忍不住道。


    “我才没有!”


    听到“紧张”,问萦像是被戳了肚皮的猫,睁大圆眼睛看向曲藿。


    一阵安静。


    “你遇到了麻烦事?”


    曲藿试探。


    问萦:


    曲藿猜的太准了。


    他讨厌聪明人!


    问萦不说话,但曲藿会说。


    “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


    曲藿轻轻顺了顺问萦紧绷着的肩膀,像是顺毛一样,恰到好处地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问萦的语调缓和了许多,却仍然坚持嘴硬:“没有事。”


    他说着话,没看曲藿的眼睛。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确实想找人说几句。


    但问萦觉得自己能解决。


    而且这种离谱的事情,就算是曲藿听了,也不会相信。


    “让开。”


    门口突然传来没好气的声音,暗含咬牙切齿。


    酸溜溜的味道顿时弥漫在空气里。


    察觉到来者是谁,曲藿状似无意地拦在问萦身前。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霍少。”


    霍爵月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问萦,脸上难得有了堪称复杂的表情。


    粉发少年心事重重,脸色似乎都比放假之前白了几分,眼底带了很淡很淡的乌青。


    问萦微微转过身,明显是不想理霍爵月。


    霍爵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恨恨地侧开身子进了教室。


    清楚自己挤不开曲藿,霍爵月也就不做徒劳无用的功夫了。


    问萦心不在焉地瞄了霍爵月一眼:“我先走了。”


    他和曲藿点点头,算是算是应了曲藿刚才的话。


    希望不会遇到用得上曲藿的麻烦。


    回到座位上,问萦趴在桌上补觉。


    他知道霍爵月在看他,但问萦懒得管。


    霍爵月前脚落座,后脚顾溪澈也进了班。


    他放下书包后没来得及和问萦打招呼,就急匆匆去了办公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不觉间,班里已经坐满了学生。


    学生们聊着天,时不时就往门口看。


    多数人还是在意自己的成绩。


    临上课,顾溪澈抱了一叠试卷回来。试卷堆上面压了两张表格一样的纸,瞬间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试卷过会会分科下发,期中考的成绩、综合评定的分数都出来了,同学们感兴趣可以上来看。”


    顾溪澈喘了口气,用胶水将两张纸粘在课表旁边。


    他的手刚离开纸,按捺不住的学生们一拥而上。


    隔着人山人海对上问萦的视线,顾溪澈抿了抿嘴,面上表情喜忧参半。


    讲台到门口的路段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过不去的问萦没法从被困住的顾溪澈脸上获取太多信息。


    他盯着攒动的人群,视线模糊又聚焦。


    “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声惊呼。


    “我们班去联谊的怎么有四个人,不是说每个班三个吗?”


    问萦呼吸一滞。


    在书里面,(1)班最后去的明明也只有三个人。


    “咳咳咳没错。”


    顾溪澈被挤得咳嗽几声:“评级前四的同学分别是问萦,顾溪澈”


    他拍了拍胸口,继续道。


    “还有曲藿和霍爵月。”


    “校方见(1)同学态度积极,踊跃参加,特批(1)班增加名额。”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像是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引爆班里的气氛。


    “曲校霸综测只比霍少高了0.2分,差距是不大,可从来没开过这加名额的先例。”


    “瞎扯呢,综分差0.2叫差距不大?”


    “换成各个标准分,0.2分差距可大了,而且霍少那分数有多少水分,你又不是不明白。”


    “就是就是,校方那是借口,这不是霍少刚好卡第四,他又很想去,所以”


    “嗐,霍家可是明樱的大股东,没挤掉谁的名额,只是加个名额已经不错喽。”


    “我草,要我说曲校霸真牛逼。”


    “硬生生用全校前三的成绩把综分抬起来了!!!”


    问萦看向曲藿。


    曲藿也正好在看他,眼中含着歉疚。


    答应问萦的事他只做到了一半,问萦讨厌的霍爵月依旧在名单上。


    问萦却是心情好了许多,冲着他比了个拇指。


    虽然结局并不完美,但比预想中的结果好。


    曲藿的综测超过了霍爵月,霍家虽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无法明目张胆挤掉曲藿的名额。


    “都闭嘴!”


    没等问萦重新开始构想接下来的计划,霍爵月烦躁的低吼响彻全班。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


    问萦看向坐在最显眼处的霍爵月,微微皱眉。


    明眼人都知道(1)班的名单被暗箱操作了,霍爵月跳出来,只会给自己惹更多非议。


    霍爵月脸上没有半分入选的欣喜,反倒带着躁郁和颓唐。


    他揉了揉碎发,重重地深呼吸着,鼻孔放大又缩小。


    旁边的椅子被粗暴挪开,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他走到了门口,烦躁地拽着领带。


    围在门口的学生们自觉让开条道,大气都不敢出。


    众目睽睽下,霍爵月将那张写着四个名字的公告揭下。


    胶水还没干透,纸张轻而易举落在了霍爵月手里。


    刺啦————


    他将公告拦腰撕裂。


    班里爆发出小范围的惊呼,就连问萦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睁大了眼。


    霍爵月这是在做什么?


    写着三个名字的半张纸被贴了回去,霍爵月将写着自己名字的半面纸撕得粉碎。


    “切。”


    他抬起头看向曲藿的方向,眼中几乎要冒火:“输了就是输了。”


    他嗤笑一声,眼眶猩红,嗓音沙哑。


    随手一抛,纸片像是天女散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多出来的资格,小爷我不稀罕!”


    第32章 我不喜欢去酒吧


    一场闹剧最终以霍爵月被闻讯赶来的班主任紧急叫走,同学们也作鸟兽散收场。


    “增加(1)班联谊的名额,应当是霍叔叔的意思。”


    解脱出来的顾溪澈走到问萦跟前。


    他忧心忡忡:“他相当于在忤逆霍叔叔,回家怕是不好过。”


    问萦微微皱着眉:“但多余的名额,本就不是他应得的。”


    话虽如此,但他的语调缓和了许多。


    霍爵月突然反抗家族的助推在所有人意料之外,说没有触动,自然是假的。


    可在霍爵月学不会尊重,学不会停止动手动脚前,霍爵月还是让人讨厌。


    这趟办公室,霍爵月一去就是半天。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贴吧里关于此次事件的讨论贴已经爆满。


    有人说霍爵月是条好汉,也有人在阴谋论,还有些在讨论评选制度的合理性,说应该增加分数的占比。


    希望霍爵月不会因此遇到麻烦。


    消息太杂太乱,问萦将手机息屏。


    这是他能给霍爵月唯一的祝福。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像是掐准了时间,手机突然震动不停。


    是已经许久没电话问候他的霍霆。


    清楚去楼梯拐角反倒容易遇到倒霉事,问萦干脆缩在教室角落,趁着声音嘈杂接通电话。


    “霍叔叔好。”


    “樱樱。”


    霍霆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喜怒,他顿了顿,这才道:“爵月早上做的事,你应该也清楚。”


    “他愿意听你的话,你能劝一劝爵月吗?”


    “”


    问萦拿着手机的五指攥紧。


    没了之前的客套和弯弯绕绕,霍霆这回是真的着急了。


    霍爵月拒绝参加贵族学校内的活动,这事可大可小。其实往小说没什么,可往大了讲,就是在其他家族跟前扫了霍家的颜面,这是身居高位的霍家难以容忍的事。


    “霍叔叔,恕我劝不了他。”


    问萦轻声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他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都带着压迫感。


    良久,霍霆的声音严肃了些:“樱樱,我知道你和溪澈,还有第三名那个孩子走得近。”


    “但我想,你应该也希望爵月好。”


    喉结滚动,问萦的嘴唇微微抿起。


    这是在威胁他?


    在星皇宫的时候,能让他给好脸色的人并不多。


    但问萦还不能和霍家分割,所以霍霆抛出的每句话对现在的他都十分棘手。


    不过还算能搞定。


    他有办法不牵连顾溪澈和曲藿。


    问萦面无表情,平复着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跳,但声音依旧温和平缓:“霍叔叔,您”


    他话还没说完,微微拿松些的手机就被一双手快速抽走。


    “喂,老头!”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霍爵月不耐烦地拧着眉,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我都说了,我就是不想去,你拿刀架着我我也不去。”


    “除了我和谁都没关系,少来烦其他人。”


    离得太远,问萦听不到手机里霍霆的声音。


    但他想一定不会太悦耳。


    “对。”


    霍爵月斜靠着桌椅,重重哼了声:“爱罚罚,小爷我今年十八了,又不怕你们。”


    “谁要你们管!”


    他狠狠地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看向满脸诧异的问萦,原本就被气红的耳根更红了。


    “呃对不起。”


    他干巴巴地道了声歉,偏过头去,将手机放在问萦的桌上,小心推给他。


    “我,我不是故意抢你手机,我就是怕我家老头为难你。”


    “没事。”


    问萦的手指伸出,飞快地拿走了手机。


    霍爵月点了点头,单手拽起书包搭在肩上:“那我走了。”


    “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问萦头次对霍爵月这么和善,弄得他自己都起了身鸡皮疙瘩:“别又让你家关禁闭了。”


    “怎么会?”


    霍爵月的眼睛亮了亮,英俊的眉眼间满是希冀:“小东你是在关心我。”


    问萦嗅到了一丝霍爵月发病的苗头。


    他没说话,自顾自地收拾好书包。


    “我不说了,不说了。”


    霍爵月吸了吸鼻子:“你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离危险的人和事都远一点。”


    问萦刚要说话,下一秒,霍爵月接着道:“我也会好好的,不会让你担心。”


    “小爷会想你的,别太想小爷了。”


    问萦:


    这个贱,他是非得犯一下吗?


    感觉拳头痒痒的。


    忍住说“滚”的冲动,他递给想要上前帮忙的曲藿一个安抚的眼神,径直离开了教室。


    翌日。


    不出人意料,霍爵月没来学校。


    问萦犹豫了下,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问候。


    好歹霍爵月也是为了强权英勇就义的,值得赞扬。


    Ying:〔你没事吧?〕


    他刚发过去的瞬间,对面的对话框就出现了正在输入中。


    霍爵月的手速比平时写作文时至少快了三倍。


    霍爵:〔能有多大事,小爷一年能被关二三十次禁闭,多一次怎么了?〕


    后面配了个带墨镜黄豆小人,欠揍得不行。


    见他还活蹦乱跳,问萦放心了,打算好好上课。


    可霍爵月来了兴趣,消息叮叮咚咚弹个不停骚扰着他。


    这可是问萦主动发的消息耶。


    他心里有我耶。


    霍爵:〔你放心,老头脾气差但还是有点懂事理的,他不会为难你.〕


    霍爵:〔哦,也不会为难那个姓曲的家伙.〕


    霍爵:〔唉,可惜小爷这几天来不了学校了,都不知道你怎么样,那姓曲的有没有干不好的事〕


    这条带着酸味的消息发出去后很快就被撤回,但还是被问萦看到了。


    忍了半个学期,问萦实在忍不住。


    明明和他关系好的不止曲藿,霍爵月偏偏就把曲藿当成眼中钉。


    曲藿甚至是霍爵月血缘上的亲哥哥。


    Ying:〔?〕


    Ying:〔我很好奇,你怎么老看不惯他?〕


    霍爵:〔其实和你关系好的,我都看不惯.〕


    问萦的眼皮狂跳。


    霍爵月倒是坦诚。


    霍爵:〔但人家是我兄弟,他是什么东西?〕


    霍爵:〔唉,你还是太天真,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思.〕


    眼见着曲藿被他归为“东西”,问萦有点生气。


    Ying:〔我和谁关系好,应该轮不到霍少操心。〕


    本来已经准备给霍爵月好脸色了,但他实在是没忍住。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霍爵月发了个可怜兮兮的傻狗求饶,最终安静了下来。


    问萦以为这是他停止作妖了,安心投入学习中。


    他未曾想到,这只是霍爵月作妖的开始。


    到了下午,问萦的手机又响了,又是霍霆的电话。


    这回甚至还没下课。


    他偷偷从教室后面溜走,给在门口的曲藿回了个让他安心的表情。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霍爵疲惫的声音。


    “樱樱。”


    “叔叔得要你帮个忙。”


    问萦顿觉不妙:“您说?”


    看起来,霍霆比昨天还要着急。


    “他趁着王管家没注意,又翻墙溜出去了。”


    这个他是谁,压根不用多说。


    问萦:。


    霍家墙外种了一大堆玫瑰,不小心栽进去就会变成玫瑰味仙人掌。


    霍爵月为了追求自由,未免太大胆了些。


    “霍少爷没事吧?”


    “没事,我和他妈妈就怕他出事,所以他房间附近的玫瑰都拔了,专门铺的草地。”


    问萦:?


    果然,小霸王离不开溺爱的父母。


    “司机一路跟着,说跑去樱巷里了,肯定又是去喝酒。”


    “我想让你把他劝回家。”


    现在的霍霆,就像个对叛逆儿子束手无措的普通老父亲。


    霍家完全可以让保镖强行带走霍爵月,但和儿子关系降到冰点的霍霆不愿这么做。


    长子的失踪让他对次子严加看管,与此同时,夫妻俩又把所有的爱倾注给霍爵月,哪怕是关禁闭也不敢动真格。


    这才造成了霍爵月不知天高地厚,又叛逆拧巴的性格。


    “我知道了。”


    问萦看了眼表,离下课只有三分钟,刚好不用请假。


    “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劝回去。”


    但他一个人,实在是不放心在酒吧待着。


    上次在酒吧差点被人动手动脚,险些给问萦造成心理阴影。


    得找几个帮手才好。


    给霍爵月发了条劝他好好做人的消息,下课铃声刚好响起。


    “下午有空吗?”


    他扒拉着门框,轻声和曲藿道:“帮我个忙。”


    曲藿经常去酒吧送货,很熟悉酒吧的情况。而且他身板也足够,要是真遇到些图谋不轨的人,至少能帮他拦一下。


    “有。”


    曲藿问都没问,应得爽快:“走。”


    “帮什么忙?”


    顾溪澈见问萦上着课就出去接电话,有些担心。


    “我们得去酒吧。”


    考虑到他和霍爵月关系还不错,问萦简单和他讲了下情况。


    “我可以的!”


    听到要去酒吧,顾溪澈先是犹豫了下,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稍等,我,我得和我家报备一下,今天晚上要六点之后回家。”


    问萦无奈。


    果然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三人,走到校门口时,王管家发来了消息。


    是一个地址定位。


    “又是灯红酒吧。”


    问萦没好气:“那里面大得很,找他还得费时间。”


    顾溪澈走在最后面,又害怕又兴奋。


    他还是第一次去酒吧。


    曲藿:“没事,我熟悉里面。”


    问萦侧目看向他,与带欣赏:“我就知道你经常去,所以想着麻烦下你。”


    曲藿声音低了些:“我不喝酒。”


    “我知道。”


    问萦压根没往曲藿去喝酒的方向想。


    曲藿这句没头没尾的解释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话里有歧义。


    他也跟着没来由地找补了句:“喝酒又不是好习惯,我讨厌酒鬼。”


    想着灯红里面那一堆酒鬼,问萦只觉得心烦。


    但他这话到曲藿那,又是另个意思。


    瞧见两人这副各自怀着鬼胎的模样,旁观的顾溪澈微笑着推了推眼镜。


    继续低下头,装作一无所知。


    第33章 这不算什么理由


    夜幕初临,正是灯红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酒味,顾溪澈比问萦先一步不自在起来。


    他拿下眼镜擦了擦,轻轻吸了下鼻子。


    “溪澈,你就送到这。”


    问萦捧着杯热奶茶,鼻尖萦绕着奶茶的香气,抵散四周的糜烂味。


    顾溪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我还能行。”


    如果一直都躲在象牙塔里,那就算现在把事情办得再完美,以后也还是得学着面对外面的糟心局面。


    问萦和曲藿能克服,他也可以。


    “行,那你离我们近些。”


    “好。”


    顾溪澈说着,却是看了眼曲藿,没真的和问萦贴一起。


    学会迎合少爷们,是在灯红酒吧工作的第一课。


    酒吧门口的酒保已经不是之前那位,但他认得问萦和顾溪澈,更认得曲藿。


    看到曲霍,酒保略感惊讶,但他仍然毕恭毕敬:“问少爷,霍少爷,曲先生。”


    “我们找霍爵月。”


    预感到酒保打算和他们卖酒,问萦开门见山:“他在里面吗?”


    酒保犹豫了下,如实相告:“在的,三位是来找霍少?”


    问萦和曲藿对视了眼,沉声和酒保道:“请带我过去。”


    “几位,里面请。”


    灯红酒吧内部面积极大,几人跟在酒保身后,穿过一个又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因为没来得及换校服,他们在其中分外扎眼。


    问萦和顾溪澈的神经紧绷着,曲藿也沉着脸。


    偶尔有人向他们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是被曲藿的黑脸吓退,就是让问萦狠狠瞪了回去。


    最终,酒保在一处停下。


    这是整个酒吧最偏的位置。


    坐在这里喝闷酒,一点也不符合霍爵月爱闹腾的行事作风。


    但趴在桌上,旁边整整齐齐码了一溜酒瓶的醉鬼,得得确确是霍爵月本人。


    把这些酒全喝完,就算是大象都得酒精中毒。


    附近太过嘈杂,专注于酒精的霍爵月没发现三人已经靠近。


    问萦拍了张照,低头捣鼓了一阵手机。


    “把他带出去就行,霍家的人已经赶过来了。”


    他压低声和两人道:“有些人喝了酒不过脑子,要是他突然动手动脚,你们离远些。”


    酒瓶里的酒液已经见底,霍爵月放下手里的空瓶,又要去开新的洋酒。


    他刚拿起烈酒,一只手掐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霍爵月一没抓稳,酒瓶就被抽走。


    “谁,谁啊?”


    他满脸不悦地回头看,刚要喷发的火山又瞬间收敛回去。


    “问萦?”


    他双颊酡红,用力揉了揉眼睛:“我是在做梦?”


    模糊的重影清晰了些,粉发少年面色不善。


    霍爵月身上烈酒的味道激得他一阵反胃,问萦轻轻咳嗽了两声。


    “把他旁边的酒收走。”


    问萦压下心头烦躁,低声和曲藿与顾溪澈嘱咐:“别让他喝了。”


    两人意会,将离得最远的几瓶酒带离桌面。


    “让我喝!”


    霍爵月反应过来,忿忿地想要夺过酒瓶,却在酒精的作用下手脚不利落。


    不经意间看到曲藿,他原本就因为酒精而充血的眼睛瞬间睁大 。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又是你。”霍爵月的声音骤然放大。


    “我哪里比不过你,你怎么总和他在一起?”


    他眼中透出难以抑制的凶光,语调里的暴怒中暗含不满,被问萦抓住的手很安分,但没被问萦桎梏住的手青筋暴突,被攥得咯咯直响。


    又来了。


    问萦下手重了些,冷声道:“你要是再继续喝,就不是被关禁闭,而是去icu了。”


    听到“禁闭”,霍爵月像是被触发关键字,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他也顾不上管曲藿,反驳道:“进去就进去!总比关着要好。”


    “反正我从来没自由嗝我的自由都是偷来的!”


    趁着他没注意到自己,顾溪澈心惊胆战,手忙脚乱将桌上的酒瓶扫了个干净。


    他无法理解霍爵月的想法。


    生在同样充满条条框框的书香门第,顾溪澈偶尔不舒服,但从来没感觉到过窒息。


    他已经得到了很多人得不到的东西,只是付出这点代价,顾溪澈足够满足甚至庆幸


    或许霍爵月所说的这就是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所以呢,是我限制你的自由?”


    问萦最烦有人和他无理取闹,厉声道:“你要是再不清醒,只能把你强行带回霍家。”


    他只是个被迫帮忙的外人,霍家人之间的事情不该迁怒于他。


    看来得早点把和霍家切割提上日程了。


    霍爵月被吼得哑了声,愣愣看着他。


    随后,他讪讪低下头:“对不起,问萦。”


    “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酒鬼想一出是一出,说话颠三倒四。


    问萦垂眸:“是你父母让我来的,他们很担心你。”


    知道霍爵月现在不能受刺激,但如果不说清楚,后面可能还会被缠上。


    他只能狠下心。


    听到他的回答,霍爵月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的光变得黯淡。


    “我就知道”


    他想发火又压下去,最终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去,拿起已经半空的酒瓶。


    “你不会来看我,你总和他在一起。”


    他委屈地控诉着:“如果是他,你一定,一定来看的。”


    问萦:。


    他真是服了霍爵月这起承转曲的能力。


    “我来吧。”


    搬酒的曲藿去而复返,他的手虚搭着问萦的肩膀:“他现在沟通不了。”


    “谁准你帮他了!”霍爵月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越来越委屈。


    “不许,你不许帮他带我走。”


    “那你要怎样?”问萦松开手,用眼神示意旁边的酒保要是情况不对,马上把人架走。


    霍爵月又没了声。


    他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游走,随后缓缓举起手,指向曲藿:“你。”


    他恨恨地磨着牙,醉醺醺道:“你和我比喝酒,赢了,我就走。”


    他学不过曲藿,打不过曲藿,难道还喝不过曲藿!


    “喊人过来,把他带出去。”问萦叹了口气,招呼酒保。


    “这是霍家的意思。”


    听闻此,酒保自然不敢违抗,赶忙要上去拉霍爵月:“霍少”


    可椅子像是挣扎着长出血肉,霍爵月也不还手,但屁股牢牢地吸在椅子上。


    “我要他和我喝,喝!”


    他喊着:“姓曲的,你不喝,是不是怕小爷?”


    “所以你的自由,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问萦挡在曲藿身前,单手扶着桌子,居高临下看着他。


    面对问萦审视的目光,霍爵月总是没底气的。


    “不比也行,他,他和我喝两杯。”


    闹也闹够了,霍爵月没了力气:“我有话,单独和他说。”


    他吃吃地笑着,声音带了哭腔:“两杯,两杯酒的时间。”


    真是给脸不要脸。


    问萦黑着脸刚好拒绝,身后传来曲藿的声音。


    “好。”


    问萦猛地看向曲藿,瞳孔缩紧。


    霍爵月就算了,曲藿怎么也陪着他胡闹?


    曲藿神色平静:“我和你喝。”


    “但你喝完,就要回霍家。”


    “好!”


    霍爵月指着天:“君子,君子一言,什么都难追。”


    “不行。”


    问萦攥住曲藿的袖口,咬牙道:“他胡闹,你也陪着他闹?”


    “不答应他,很难把他安稳带走。”


    曲藿递给问萦一杯水:“别担心,我很熟悉这里。”


    问萦没接:“你不是说你不喝酒吗?”


    曲藿避开他的视线:“我能喝一点。”


    “就十分钟。”霍爵月死死盯着紧紧挨着的两人,声音里的祈求愈发明显。


    “我单独和他说十分钟话,后面我就安安分分回家。”


    “你怕我动他,我发誓,我要是动他一根手指,我天打,天”


    “行了!”问萦忍无可忍,喝停了霍爵月的碎碎念。


    他看向曲藿:“这麻烦不该让你来管。”


    他让曲藿来,本来只是壮个胆而已。


    “但本来也轮不到你。”


    曲藿将温水塞给他:“我和他有些恩怨,正好也要说清。”


    “问萦,相信我。”


    “就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多。”


    迎着曲藿坚定的视线,问萦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你当心些,要是不行就算了。”


    “好。”曲藿勾了勾嘴角,笑容转瞬即逝。


    坐在霍爵月身边时,他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五米开外,听不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你很担心他。”


    顾溪澈怯怯地看向面色阴沉的问萦。


    问萦本身就不太爱笑,但周身气压这么低,实在是少见。


    问萦的脸色黑得像是刚挖了煤。


    “没有。”他心不在焉地回着,靴尖在地板上摩擦。


    但要是两人打起来,他一定会帮曲藿踹他血缘上的亲弟弟两脚。


    顾溪澈满脸无奈。


    他好像认识不少口是心非的人。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清曲藿的表情,只能看到霍爵月的脸色一直不好。


    他紧紧攥着酒杯,每每要给自己灌酒,都被曲藿拦下。


    “你,也要拦我。”他盯着曲藿,巴不得将他盯出个窟窿来。


    “我以为,以为你会巴不得我死。”


    颤颤巍巍地,他给曲藿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你,你不会不敢喝吧?”


    一年级开学那会,因为曲藿的眼睛太像他家那老东西,他虽然没做什么,但对曲藿一直有成见。


    曲藿不可能没感觉出来。


    “他还不希望你死。”


    被他盯着,曲藿坦然地拿起酒杯,轻抿了口。


    问萦已经为霍爵月心烦好几天,不能再多件烦心事。


    这是霍爵月意料之外的答案。


    “哼。”


    他放下酒杯,悻悻别开视线。


    原本以为听到曲藿提起问萦会愤怒,可现在他反倒是气没地方使了。


    “我早知道,你对小东西也有意思。”他盯着曲藿手里的酒杯看,又拿起酒瓶。


    “都是男的,我能不懂你?”


    原本就满的酒杯盛不下更多的酒液,流淌出的琥珀色液体落在了曲藿的手背上。


    曲藿依旧没反应。


    倒完了苦水,霍爵月越说越平静:“他喜欢谁我管不住,反正小爷就是喜欢他。”


    “你总有地方比不过我,比得过的地方,我迟早,迟早也要比过你!”


    曲藿瞧着没多大反应,他端起自己面前酒杯喝了口:“霍少,已经八分钟了。”


    “他是不是在给曲藿灌烈酒?”


    不远处的问萦不安地来回踱步,视线一直没从酒杯上挪开。


    “刚才酒保怕爵月出事,已经换掉了酒水。”


    顾溪澈安慰他:“那只是基本没度数的果酒,别担心。”


    问萦将手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怎么还没结束。”


    眨眼的功夫,曲藿跟前的杯子已经空了。


    一直都小动作不断的霍爵月也安静了下来。


    曲藿站起身,回头看向问萦,眼神还算清明。


    原来他会喝酒。


    还好会喝酒。


    问萦的心浮起丝微不可察的埋怨,随即重重落了地。


    “现在能走了吗?”


    一罐冒着寒气的柠檬汽水滚到霍爵月脸颊边,凉得他嘶嘶吸气。


    “酒也喝了,话也说了。”


    问萦拽起他的后衣领:“该回家了,霍少。”


    霍爵月的屁股终于和凳子分离,他摇晃着站起身。


    “走,说好了,走。”


    两颊通红,霍爵月傻笑着:“问萦宝宝,嘿嘿。”


    问萦额头青筋暴突,曲藿解释:“他彻底醉了。”


    问萦:


    好想把霍爵月丢进河里。


    而醉鬼还没善罢甘休。


    他摇晃着扶住桌子,朝问萦伸出手:“要抱。”


    问萦没说话,看向旁边看热闹的酒保。


    酒保一阵寒恶。


    寒恶之后,心中浮起诡异的期待来。


    “抱抱”


    温热的躯体和他短暂接触,年轻的小酒保没了刚才的精明能干,脖子都变得通红。


    “霍少,我抱您走。”他羞怯地着,半扶半抱着霍爵月。


    “小心别摔着。”


    对上酒保娇羞的视线,霍爵月脸上的痴意僵住了,仅存的意识飞速运转。


    “我不要,我不要你。”


    他慌忙挣扎开酒保,险些摔倒在地。


    不对不是这个抱。


    被小东西之外的人抱,他不干净了!!!


    瞧见霍爵月一副石化后要碎掉的表情,问萦没忍住,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


    好看,爱看。


    看到他笑,霍爵月立刻不碎了,又傻乎乎盯着问萦。


    “小东西,好看,可爱。”


    问萦立刻不笑了。


    他看向曲藿:“我把他送走,马上来找你。”


    私心作祟,他不想曲藿出现在过多霍家人面前,因为曲藿长得和霍霆有六分相似。


    曲藿点了点头:“好。”


    灯光太暗,问萦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迟钝。


    顾溪澈在旁边忍住笑:“我也该回家了,和我家里说了,九点之前得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


    问萦和顾溪澈道了别。


    霍爵月虽然缺德,但的确守信,被拖到门口时极其配合,一点也没挣扎的意思。


    “问萦少爷。”


    王管家早已严阵以待。


    几个保镖联手把霍爵月塞进车里,他感激地和问萦握手:“多亏了您,解决了霍总都解决不了的棘手事。”


    “两百万已经汇入您账户,是霍总给您的生活费,请一定笑纳。”


    “好,记得带他检查身体。”


    问萦的心还在酒吧里面,简单和王管家交代了几句,又一头扎了进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朝着最角落走。


    “曲藿!”


    他推开想要和他搭讪的人,大声喊着曲藿的名字。


    听到他的呼唤,角落里高个的少年转过头,问萦心中暗道不妙。


    曲藿的动作和话一直都少,但从来不会和现在一样木呆呆的。


    他脸上没有红晕,但眼神比平时涣散的多。


    “我在。”


    他乖乖地应了声。


    曲藿第一次说的才是实话,他根本连果酒都不能碰。


    此地不宜久留,问萦赶忙拉起曲藿:“走。”


    万幸的是曲藿虽然醉了,但还能正常走路。


    他安分跟在问萦后面,一声不吭,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


    “都说了别陪他喝。”


    把曲藿引到酒吧外,问萦这才顾上轻声埋怨:“本来把他直接绑走就好了,哪有这么多麻烦。”


    平时很稳当的曲藿,现在走路的步子都软绵绵的。


    “对不起。”


    曲藿讷讷地低下头,好一会才说。


    “不想,他让你烦。”


    “我不烦,我都习惯了。”


    问萦在心里叹了口气:“谁怨你了,开口就是对不起。”


    “喝水。”


    他把矿泉水递到曲藿嘴边:“没热水了,你先稍微喝点。”


    “也怪我。”他垂眸啧了声。


    “不该让你陪我。”


    “不怪你的,怪霍爵月。”曲藿这回倒是反应很快。


    他接过水,但没有喝。


    “他很讨厌。”


    “稀奇了。”眼见着他走路踉跄,问萦架住曲藿的肩膀。


    “你居然也会抱怨人。”


    平时的曲藿只会默默记着,但现在的曲藿好像话多了点。


    “你都说了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去和他喝酒?”


    曲藿认真看着他,看得问萦莫名心慌。


    “因为他喜欢你,还总缠着你。”


    “停。”


    问萦慌乱地打断他:“这算什么理由。”


    他还以为曲藿和他一样,是嫌霍爵月烦,嫌他没分寸,嫌他少爷脾气太重。


    “算。”


    “他想要你抱他。”


    曲藿的声音离得很近,几乎是贴着问萦的耳朵。


    语调非常冷静,可问萦知道他醉得不清。


    “还喊你宝宝。”


    问萦的心跳得剧烈。


    他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局促地推了下曲藿:“闭嘴。”


    平时的曲藿会听的。


    很遗憾,现在的曲藿不会 。


    “他要和我比。”


    曲藿的声音沉下来,震得问萦胸口发麻。


    “那我和他比。”


    第34章 曲藿是个机器人


    曲藿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平时根本不是会情绪上头,和人拼酒的性格,眼里也从未有过霍爵月。


    为什么要和霍爵月比。


    被曲藿一连串的话砸昏头,问萦的大脑几乎宕机,讲话都有点不利索。


    “你和他较劲作什么?”


    他怀疑自己也吸入酒精过多,脑子跟着浑起来了。


    “要比。”


    曲藿执拗地看着他。


    “曲藿!”问萦的耳根子红得彻底。


    手掌飞快落下,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曲藿的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问萦压根不敢去分析曲藿话里的前因后果,只能当他现在说的都是糊涂话,醒了全忘了,一个字也作不了真。


    “我知道,我”


    曲藿还没说完,就被问萦用物理手段捂嘴。


    “不许说了。”


    问萦恶狠狠盯着他,眼尾发红:”闭嘴!


    闻声,曲藿的头微微垂下,平时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微微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问萦松开手,手指不自在地收拢。


    曲藿一动不动。


    “醉鬼。”


    问萦兀自嘀咕了句,看着眼前车来车往的岔路口犯难。


    【殿下,时间还早,您先把他送回家吧。】


    “绅士”建议。


    好主意。


    问萦稳住心神,看向曲藿:“我送你回家?”


    曲藿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问萦微微蹙眉:“真不回?”


    这回摇得更加坚定,但曲藿仍然没说话。


    “行吧。”


    曲藿家附近的治安不好,领个醉醺醺的傻酒鬼在身边,问萦也不想过去:“那你先在我家住一晚。”


    曲藿点了点头。


    场面趋于和谐,“绅士”却不乐意了。


    【请小殿下三思,不要让外人留宿家中。】


    “三思什么?”问萦打开许久没用的打车软件,随口回“绅士”,“他为了帮我忙喝成这样,我总不能不管他。”


    【因为大晚上孤男寡男同处一室,并不安全。】


    “绅士”的机械音艰涩。


    问萦莫名其妙:“你也说了我和他都是男的,没什么好怕的。”


    之前他和曲藿又不是没独处过,那会他的脚还受着伤,“绅士”都没阻拦。


    现在明明是他状态比曲藿好,“绅士”反倒不放心了。


    “绅士”欲言又止,欲哭无泪。


    它之前只觉得曲藿把殿下当朋友看,可今天看来,是它的判断有误。


    人类的友谊可以和许多人存续,但爱情却有排他且自私的特质。


    和狼子野心极其明显的霍爵月不同,曲藿平时装得太好。要不是喝酒露馅,它都不知道他对小殿下怀着这种心思。


    原本以为曲藿是来浇灌白菜的园丁,没想到他是拱自家水灵小白菜的狗!!!


    思及此处,“绅士”巴不得长出血肉,抽自己两巴掌。


    小殿下才成人没多久,外头的人心险恶他不懂,可它这做管家的应该知道。


    整个智脑塞满了小殿下被三白眼黑毛拐跑的恐怖未来,“绅士”痛心疾首。


    “说。”


    见它长久沉默,因为定不到位打不了车的问萦没了耐心。


    【恕在下接下来的话唐突,我没有其他意思,但我当真是认为】


    ““绅士”!”问萦无奈。


    “别紧张,说重点。”


    该来的躲不掉。


    “绅士”心一横,沉痛地总结。


    【我似乎大概或许可能是觉得曲藿他,对您】


    “好了,你可以不说了。”


    “子虚乌有的事情。”


    问萦像是应激一般,生硬地打断他:“你等会检查下自己有没有进酒精,或者最近看了太多玛丽苏剧情。”


    思想这么龌龊!


    【殿下,我还没把话说完。】


    “绅士”十分绝望。


    果然是忠言逆耳,其实小殿下会打断它,说明他也能想到它想的那一层。


    但小殿下不想面对,或者说不敢面对。


    果不其然,问萦不自在地攥紧手机。


    “我不管,就是没有。”


    【好的,殿下,那就是没有。】


    “绅士”无力叹息。


    【但您一个男孩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


    【以及曲藿他看起来能走路,您不用离他太近!!!】


    怎么还有白菜长腿,往拱白菜的旁边跑的道理!


    问萦:。


    他看了眼和他挨着的曲藿。


    一定是因为今晚天太冷了,他们才会挨这么近。


    曲藿静静看着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


    “曲藿?”问萦烦闷之余,有点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他伸出手指,在曲藿面前晃了晃。


    曲藿不看他的手。


    喝傻了。


    问萦收回手,往旁边站了半步。


    曲藿的眼神终于动了


    原来是跟着他的脸在动。


    刚冷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问萦慌乱移开视线:“我叫辆车,你站会。”


    曲藿还在遵守他不许他讲话的要求,乖乖点了点头。


    但问萦往前走,他又眼巴巴跟了过去。


    迫不得已,问萦只能停下脚步。


    他严肃地看向曲藿:“站住。”


    他是为了看路牌好重新定位,曲藿凑热闹不看路被车撞了或者让石头绊了,今晚只能在医院躺着了。


    曲藿又点了点头。


    但问萦觉得和醉鬼沟通没这么容易。


    他迈了半步,往后看去。


    曲藿的脚蠢蠢欲动。


    “嗯?”问萦声音大了些。


    “你再动,我就不管你了。”


    这话当然是气话,但恐吓醉鬼很有用。


    曲藿终于乖乖地站住了。


    问萦飞速看了眼路牌,重新换上地址。


    这回车子应得很快,他退回让人不放心的醉鬼身边。


    和刚才相比,曲藿瞧着有些委屈。


    虽然曲藿这张脸,一年四季都像是有人欠他债,问萦也不知道自己从哪看出曲藿丧气了。


    但他就是能看出来。


    曲藿小心翼翼看过来第三次时,问萦终于忍无可忍。


    “干什么。”他压低声,“等会上车别这样,搞得好像我苛待你。”


    他第一次照顾醉鬼,曲藿要是再委屈,他得和曲藿一起委屈上了。


    不知道他的话哪里安抚到了曲藿,曲藿的心情瞧着好了许多。


    他安静地往问萦旁边靠了靠。


    “冷死了。”


    风过,问萦搓了搓自己的袖子,自顾自地抱怨。


    校服再保暖,也挺不过秋夜的寒风。


    眨眼功夫,一件校服披在他的身上。


    问萦:?


    他看向穿着单衣的曲藿。


    怎么有人喝醉了还能迅速解开校服扣子。


    要不是知道曲藿平时的性格,他还当曲藿是在装醉。


    “我不冷。”回过神来,问萦急了。


    “你穿上。”


    曲藿里边的衣服比他还少,一件薄薄的衬衫在大风跟前和裸//奔没区别。


    可现在的曲藿倔起来压根不配合他,衣服怎么套都套不到他身上。


    忙乱之中,曲藿胸口处的衬衣扣子还开了两颗。


    明晃晃的车灯照得问萦睁不开眼睛。


    瞧见司机讶异中透着兴奋的目光,再看自己摁着曲藿胸和肩膀连接处的手。


    偏偏曲藿还是一副面瘫模样,眼神坚定又刚烈。


    问萦的脸红成了只熟透的番茄,在心里骂了一万遍那瓶该死的果酒。


    “上车!”


    问萦迅速松开手,用手肘碰了下曲藿。


    随后,他抱着曲藿的外套一头扎进车里。


    曲藿跟着他,乖乖上了车。


    路上司机没说话,但探究的眼神一直朝着两人打量。


    有钱人家小孩,玩得就是花。


    他心中啧啧称奇。


    问萦的脸皮已经碎得稀烂,他自暴自弃地低头当鹌鹑。


    见他这么没精神,他旁边的曲藿很急。


    但问萦不让他说话,他只能看着问萦。


    “都怪你。”


    过了会,问萦终于缓过气来,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和醉鬼生气是不合理的,但他还是生气了。


    “”


    曲藿的睫毛颤抖着,面上有几分局促。


    他扯过问萦怀里自己校服的一角。


    随后另只手搭在校服边缘,写着什么字。


    ————对、不、起。


    问萦看了三遍才看懂。


    心头的气瞬间消弭不见,他扯了扯嘴角:“你不会说话吗?”


    说出来的语调压根不像抱怨。


    问萦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不让我说。”


    时隔安静半小时,低沉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哇哦。


    安静开车的司机睁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太刺激了,他就知道跑晚班有好戏看!


    这俩小少爷不光大街上闹脾气拉拉扯扯,还小小年纪就玩什么指令、禁言


    他看不懂小年轻,他老脸一红,他大为震撼。


    曲藿现在就是个机器人,是个醉鬼,是个笨蛋!


    他说的什么,做的什么都不算数。


    问萦在心头不住默念着,呼吸却依旧无可避免地变得急促。


    他一声不吭,将校服塞在曲藿怀里。


    “对不起。”


    曲藿见他红着脸久久没说话,又小声道了歉。


    “不生气,好吗?”


    第35章 你们黑眼圈好重


    不生气不生气


    问萦咬了下腮肉,别过头看车窗外风景,学曲藿当起了哑巴。


    沐浴在司机八卦的眼神中,一个气急败坏的粉毛下了车。


    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个随从一样的醉酒黑毛。


    同手同脚走到家门口,打开房门,问萦把两双拖鞋拿下。


    “穿上。”


    曲藿虽然迷糊,但还是精准地穿上了蓝色拖鞋。


    “你今晚先在这休息。”


    问萦指向家里那足够当双人床的大沙发。


    “好。”


    曲藿乖乖坐在沙发上。


    崭新的毛毯从天而降,精准飞到了他的头上。


    曲藿像是被强行塞进海螺壳的软刺海胆,头发被毛毯压得乱糟糟的。


    旁边扔毛毯的问萦眼皮跳了跳


    糟糕,手一抖没轻重。


    还好曲藿不清醒。


    顶着加绒毯,曲藿仍然目不转睛看着问萦。


    被家里的强光一照,他长时间处在昏暗中的眼睛湿漉漉的,没了半点凶恶,愈发显得可怜。


    再可怜,也是个醉鬼。


    “就在这睡,不要乱动。”


    问萦心一横,继续用强硬的语调和曲藿说话。


    “不许跟着我。”


    曲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跟。”


    “别生气。”


    “嗯。”


    问萦泡了两杯蜂蜜水,往茶几上丢了一杯。


    “还有我本来就没生气。”


    端着另个茶杯,他撂下轻飘飘一句话,消失在楼梯拐角。


    好乱。


    换下外套扑到床上,问萦将脸埋在被子里。


    他的脑子里,现在像是有十个霍爵月和十个霍霆在吵架一样乱。


    不该喊曲藿一起去的。


    如果没有曲藿,最多让他被灌些酒。而且更有可能的情况是,霍爵月会被他直接带走。


    喝酒后的胡话不能作数。


    问萦慌乱地熄灯,将被子拉到鼻梁处,欲盖弥彰的闭上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不能作数


    不能作数才怪!!!


    黑暗之中,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都说了,酒后误事全是借口。


    酒精只壮怂人胆,根本没法无中生有让人说胡话。


    曲藿今天是什么意思?


    不想明白,他根本睡不着!


    刚才还很恐惧曲藿说出什么,可失眠到现在,他居然疯了般地有点后悔


    早知道该听曲藿多说点。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恰好被问萦的思维生生隔断。


    不知道外面是几点,他现在口渴得厉害。


    打开手机,已经是零点出头。


    居然发了这么久毫无进展的呆。


    问萦有些唾弃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本能驱使着他下床穿鞋,问萦打算去冰箱里找水喝。


    水可能都不够,得冰汽水或者柠檬水才能让他冷静。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他蹑手蹑脚地摸下楼。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把厨房的灯一起打开,可家里还有曲藿。


    曲藿应该已经睡了


    睡了,吗?


    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问萦险些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曲藿的头发依旧像被压扁的软刺海胆,身体维持着问萦离开时的姿势。


    配上家里应急灯的灯光,他和个阴森森的男鬼一样。


    他和他一样,压根没睡着过。


    “问萦。”


    面面相觑,曲藿眨下眼,先开了口。


    “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太好了,曲藿没睡,但醒酒了。


    因为开口说话时,曲藿没有盯着他的眼睛看。


    问萦松了口气,却也有点失落。


    定了定心神,问萦打开按钮,整个别墅瞬间灯火通明。


    “我想找点水喝。”不确定曲藿喝酒断片不断片,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自然。


    “你呢,怎么没睡?”


    “我应该是醉酒了,刚才清醒过来。”曲藿不自在地动了下。


    “发生了什么?”


    太好了。


    曲藿不光一杯倒,还断片不记事。


    问萦又松了一口气。


    但他莫名更加失落了。


    所以曲藿说了那些糟糕的话,事后自己忘个干净,拍拍屁股走人。


    却害得他彻夜难眠。


    “没什么,下次别喝了。”问萦情绪有些低落。


    “真是一杯倒。”


    “你醉得不行,又不要回自己家,我只能先把你带回来。”


    “抱歉。”


    “别。”问萦今晚听了太多服软的话,乍又听到,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好像又看到那个可怜兮兮,任人摆布的酒鬼 。


    心疼酒鬼,后悔一辈子。


    “也没太麻烦我,本来这事就因我而起。”


    “早点睡,明天还得上课。”


    说罢,问萦看也不看从冰箱顺了瓶冰冰凉凉的饮料,步伐僵硬地就要往楼上走。


    “问萦。”


    曲藿喊住他,欲言又止。


    他指了指问萦手上的罐子。


    问萦低头一看,脸由刷白转红。


    这压根不是他囤的汽水,刚用完后丢在冰箱的瓶装蜂蜜。


    “我本来就睡不着,想吃蜂蜜。”


    问萦干巴巴地解释了声。


    他折返回来,飞速地拿了瓶橘子汽水,然后在曲藿的注视下左手汽水右手蜂蜜上了楼。


    “你睡前记得关灯!”


    尾音慌慌张张消散在楼道里。


    在问萦看不到的地方,曲藿面上的平淡和茫然渐渐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失态了。


    事情超出他的预期,本不该如此。


    松开手,曲藿小心避开身上裹着的毯子,从书包里拿出纸来。


    不知不觉,掌心已经被掐得鲜血淋漓。


    随后,他又维持住被毯子包裹的姿势,缓缓闭上眼。


    清晨。


    曲藿家离得远,他平时起得自然比问萦早。在问萦起床的时候,曲藿已经把自己拾掇整齐。


    “我去做早饭,能省些时间。”


    “好。”


    楼上传来问萦含糊的应声,在刷牙的问萦昏昏欲睡,差点动了请假的心思。


    知道曲藿不记事,他还勉强能安慰下自己。


    但昨晚睡得仍然不好。


    他下楼的时候,曲藿正好将两个三明治端上了桌。


    三明治里面夹着火腿、溏心蛋和熟西红柿碎,没有问萦讨厌的食材。


    “辛苦。”


    问萦乱糟糟的心情被热乎乎的溏心蛋赶走了些。


    因为没边走边吃早饭,今天两人到校的时间反倒晚了十来分钟。


    问萦可悲地发现,班里已经对他们的各种行为见怪不怪。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能同进同出的关系了。


    无人在意他和曲藿几乎是一前一后,从后门进的教室。


    “问萦,曲藿!”


    顾溪澈正四处张望,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刚好,班主任找我们几个。”


    看着两人大大的黑眼圈,他很聪明地选择不过问昨晚发生了何事。


    看起来,很精彩。


    路过正门门口,破损的名单已经消失了,而簇新的名单上只剩下三个人。


    “霍爵月同学那会家里有事,去不了联谊。”


    班主任老蒋不紧不慢,吹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菊花:“所以你们三个,就是一班定下来的代表了。”


    他拿出厚厚一沓纸,交到顾溪澈手中。


    “这是联谊的细则,要是现讲没三个小时讲不完。”


    他盖上茶杯,和蔼道:“所以你们自己回去慢慢看,时间还长。”


    问萦:


    压根就是您懒得讲吧?


    但正好,他其实也不愿意听。


    “好的,谢谢蒋老师。”


    “去吧,记得给明樱争光。”


    老蒋摆了摆手。


    出了门,问萦连忙从顾溪澈手里要来细则翻阅。


    联谊活动一般是一年在秀羽举行,一年在明樱举行,今年恰好是轮到秀羽主场。


    两校联谊时长长达一周,期中包括了三个部分。


    和女校学生去旁边的街区进行慈善活动,参观秀羽学院校园,还有最后一天的联谊演出。


    问萦微微蹙眉。


    书里的剧情着墨倾斜在女主的情感纠葛上,着重讲的是参观校园和联谊演出,并没多提男女主无感情戏的慈善活动。


    这导致他对慈善活动一无所知。


    “溪澈,慈善活动是?”


    顾溪澈已经参加过一年联谊,对此十分熟稔:“其实就是抽出一到两天时间,以学校名义,去给福利院或者养老院送礼物。”


    “正式去前,我们需要去对应的慈善机构实地考察过,但这得等学校确认做慈善活动的地点。”


    问萦点点头,飞快地翻过联谊表演的流程。


    细则最后一页,是此次二年全年级的联谊名单公示。


    在他们后面几位,司皓星和理查德的名字印得清晰。


    “放学后我把电子文件发给你们。”


    顾溪澈收回细则:“你们是第一次参加,看得仔细些总没错。”


    “麻烦你,溪澈。”


    顾溪澈摇了摇头:“不麻烦,这是我作为班长该做的事。”


    “但你们也别太紧张了,联谊的事放在白天研究就行。”


    他关切地看着两人,终于忍不住道:“你们的黑眼圈好重,晚上一定要注意休息。”


    问萦:


    曲藿:。


    “嗯。”


    毫无征兆地,两人齐齐应声。


    又齐齐没了声。


    顾溪澈失笑。


    半日相安无事。


    放学后,家中。


    手机嗡嗡地震动着,问萦坐在沙发上。


    因为有些紧张,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怀里抱着的毯子,是曲藿昨天裹的那条。


    等到对面显示接听,问萦面色严肃地戴上耳机。


    “霍叔叔。”


    他昨晚就约了和霍霆通话,可霍霆到现在才有时间。


    “樱樱。”


    霍霆的态度比之前几次都要好,但听声音,也比前几次都疲惫:“昨天晚上多亏你,爵月才没出什么事情。”


    “打在你卡里的两百万是叔叔的小谢礼,记得去核查下。”


    “他没事就行。”问萦低下头,看向地上的羊毛地毯。


    “我找您,其实是有件事想拜托您。”


    霍霆十分爽快:“你说。”


    “只要霍叔叔能做到,霍家一定会帮你。”


    问萦的睫毛微垂,语调不卑不亢。


    “我可能没法替您继续盯着霍爵月。”


    “还望您见谅。”


    第36章 谁传染的表情包


    “您的资助,我会原封不动退地还给您。”


    “替我家还的债务,我也会尽快汇入霍家账户,请给我些时间。”


    想远离霍家,这并非问萦临时起意。


    几个月下来,问萦已经熟悉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在期中考后,他就给校长发过邮件询问,也得到了算是好消息的答复。


    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和曲藿一样减免学费,不需要霍家支持。


    而债务的窟窿卖房后绝对能填上,多出的钱仍然够买个小别墅。


    大不了他换个地方住。


    问萦已经受够了别墅区的高物价。


    比起表面的光鲜,他更想要处理掉烂摊子之后,拥有一段安逸的校园生活。


    霍霆虽然爱搞亲情外包,却从没有把他赶尽杀绝的意思。


    在全文一开始,他就表明过问樱樱就算不帮忙或者后面想终止帮助,他们也不会强迫问樱樱


    虽然忤逆性格强势的霍霆,想要得好脸色怕是困难 。


    但问萦不在乎了。


    “能告诉霍叔叔为什么吗?”


    出乎问萦预料,霍霆的语气没想象中那般带着威压,更多是惊讶和不解。


    “我以为你们关系还不错,至少算是朋友。”


    “对他来说我是监视他的人。”


    依照原定的说辞,问萦温和道:“而我也很难和他成为朋友。”


    电话那头沉默了。


    “爵月之前总提出让我放你自由,我还不理解。”


    良久,霍霆的声音透着细微无奈。


    “所以不光是他,你也觉得你们的关系不对等,是用金钱联系在一起的。”


    问萦:?


    他怎么觉得霍霆没搞清楚。


    他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无法和霍爵月交好。


    而且金钱关系这种霸总语录怎么听怎么古怪。


    但一听到霍爵月也和霍霆提过希望解放他,问萦心情复杂。


    霍爵月本性不坏,只不过和他不是同路人。


    “我想”


    他斟酌着词句开口,被霍霆强势地打断了。


    华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霍总,此刻语气认真的像在谈几十亿的合作:“如果你不想继续盯他,那就不用继续盯了。”


    霍霆的松口来得太轻易,反倒是让问萦的心悬得更高。


    “至于退换资助,大可不必。”


    霍霆轻叹一声。


    “资助本来也是你白阿姨想给的,如果你后面不想要,那后面霍家就不继续拨款。”


    “多谢霍叔叔理解。”


    问萦松了口气,却依旧没彻底放松:“霍家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


    商人总是无利不起早的。


    如果霍霆言语间没透露理由,他实在很难相信霍霆的态度转变,为什么如此之快。


    双方一时无话。


    就在问萦打算礼貌道谢挂电话的时候,霍霆的声音再度响起:“爵月醒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问你怎么样。”


    “他说他昨晚失态了,要和你道歉。”


    霍霆嗓音微哑:“他很少为谁低下头,和我说软话。”


    “我没怪过他,也麻烦您转告于他。 ”


    问萦心情愈发复杂。


    “好,好。”


    “你是爵月为数不多处得来的朋友,叔叔不希望你们因为我或者任何事闹掰。”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上位者的威压,徒留为人父的无奈:“他说过,你对他很重要。”


    问萦攥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他一时无话。


    听他没声,霍霆也没停下,而是兀自道:“他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和妈妈有推不掉的责任。”


    或许隔着手机,这位平时行事强硬的总裁才愿意对儿子最在乎的人和盘托出一切。


    “你应该知道,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叫霍盛星。”


    问萦的心跳漏了一拍。


    直觉霍霆要讲的事很私密,哪怕确认家里只有他一人,问萦还是把声音调小了些。


    “嗯,我知道。”


    霍盛星,也是曲藿后来的名字。


    书里的曲藿清贫却自由,有着爱他的奶奶。可命运一步步把他往霍家推,让他认祖归宗,成了浑身枷锁的反派大少爷。


    霍霆沉声:“在他十二岁前,我们一直在找盛星,忽略了爵月的感受。”


    这很不公平。


    问萦的心口像是被塞了块棉花。


    曲藿和霍爵月,都没得到他们应有的爱。


    “我清楚把管他的责任推给旁人,只是抱薪救火。”


    霍霆咳嗽了声:“但我们想为他做什么,已经太晚了。”


    霍爵月和母亲之前关系尚可,和父亲却是平均说上三句就能开吵,压根无法沟通。


    越听,问萦怀中的抱枕就被抱得越紧。


    霍霆的话语和记忆力的另一道声音几乎重叠,甚至透着同样的无奈。


    “您是他的父亲,您的职责没人可以替代。”


    “或许一切还不晚。”


    问萦也有个讨厌的父亲。


    那个万人之上的父皇说着爱他,送来的关心却总是疏离又带着刺。


    他很忙,所以会喊来管家陪问萦,亲卫陪问萦,甚至喊问萦的母亲从偏远的星系回来,还会时不时地责问工作起来天衣无缝的““绅士””。


    就算在宫中遇见,父子俩也几乎都在争吵。


    星皇不懂自己那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的小儿子,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是只刺猬。


    年岁渐长,问萦彻底不奢望从星皇那获取什么时,父子的关系才看似缓和。


    但霍爵月不一样,他对家人仍然有期待,很多叛逆的行为也因此而生。


    沉默的爱或许是爱,但其中没有行动,就什么都不算数。


    霍霆有些触动:“樱樱的意思是?”


    “趁着他不在学校,您或许能抽出些时间带他出去走走。”


    问萦的嗓子有些发干。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讨厌霍家,还是讨厌曾经圈住他的星皇宫,被迫妥协的兄姐,记不住他生日的父皇,圈住母亲的婚约。


    他的家人们都爱他。


    但除了父皇,他们都盼着他离开,过上更自由的生活。


    他遇到合适的时机,最终选择了离开。


    “不要提他该做什么,就陪他做点他想做的事。”


    问萦不知道霍霆能不能听进去。


    看在霍爵月帮他说话的份上,他帮霍爵月最后一次。


    就当帮下之前的自己好了。


    “我会好好想想。”


    霍霆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


    作为一个上位者,随时保持质疑是基本功,不相信个刚成年的学生说出的话,实属正常。


    “我做主,听小樱的。”


    温柔的女声透过耳机传来,越来越大:“樱樱,我是你白阿姨。”


    “你说的话,阿姨觉得都很有道理。”


    她的轻笑声很好听。


    “你是真心为爵月好,他能认识你,是他的福气。”


    “阿姨客气了。”


    “好孩子,我越看你越喜欢。”


    白晚晴话锋一转:“可惜爵月只把你当好兄弟看,要是做阿姨的儿媳妇,阿姨不知道有多高兴。”


    问萦沉默了。


    差点忘了,自己在霍家二老面前还是女儿身。


    “白阿姨,其实我”


    他难以启齿。


    突然要强调他是男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事,感情的事都随缘。”


    白晚晴误解了他的顾虑:“等樱樱遇到喜欢的人,阿姨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问萦:


    完蛋,误会越来越大了。


    “放心,阿姨也是从小姑娘过来的人,你的心思我都懂。”


    白晚晴压低声音,语带狡黠:“下次有空,再来我这试新裙子。”


    “这回不在家试,去阿姨的工作室里试。”


    问萦的眼角抽搐。


    “谢谢白阿姨,下次一定。”


    怎会如此,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起他。


    他好不容易才忘了穿裙子卡肩这种事!


    寒暄几句,眼见着白晚晴心情越来越好,巴不得今晚就把他拉去试女装,问萦连忙扯了作业当借口,麻木地挂掉电话。


    【殿下。】


    “绅士”十分担心他的状况。


    “我没事。”


    多亏了白晚晴三句话不离女装,问萦已经完全从对霍爵月的感同身受里走出来了。


    比起霍爵月的童年,更让他在意的是曲藿的未来。


    “绅士,我要看第四册书。 ”


    虽然第三册书还没过半,但是距离他查看第三册书已经有段时间。


    【殿下,恕我不能如您所愿。】


    “绅士”拒绝得干脆。


    【您自从开始期中复习后,状态一直不好,现在您不光需要休息还需要放松,无法再接受大量信息。】


    它顿了顿。


    【而且就目前来看,第四册和第五册书的剧情,极有可能会尽数作废,您提早看了也无太大意义。】


    问萦好奇:“为什么?”


    【因为这两本书中,几乎所有的麻烦都因一人而起。】


    【他是霍盛星,也是您认识的曲藿。】


    后面两册的曲藿,危险程度和前面压根不是一个层级。


    在回霍家之前,他武能和霍爵月打架不落下风,触发问樱樱探病的甜蜜剧情。


    文又能依靠控月考分数获取进步加分,和成绩最好顾溪澈抢奖学金,让问樱樱出面逢凶化吉。


    回到霍家之后,他的人生变得更加离谱。


    对血亲心怀仇恨的霍盛星不光暗地里做空霍家股票,意图抢夺霍家控制权。还算计自己的亲弟弟霍爵月,让他的问樱樱分手离心,囚禁问樱樱胁迫霍爵月。


    越往下听,问萦的神色不见凝重,反而带了几分荒谬。


    他和曲藿很熟,但这桩桩件件事传进他耳朵,像是属于另个陌生人。


    “所以他这么做的理由和目的是什么?”


    【书里提过唯一的理由,是因为霍家动了他的奶奶。】


    【至于目的更不清楚,他作为反派被作者写出来,本就是为了推动甜宠剧情,应该作者也没想这么多。】


    毕竟作者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所以得多注意他的奶奶。”


    问萦点点头,反应平淡:“我知道了。”


    “绅士”不可思议。


    【殿下,书里曲藿为了威胁霍爵月,囚禁过问樱樱。】


    他相信现在的曲藿做不出这种事,但他希望拱白菜的狗离白菜远点。


    “哦。”问萦不解 。


    “然后呢。”


    他拿起手机,点开鹅鹅。


    曲藿的聊天界面弹了出来,里面有曲藿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曲藿:〔明天早上,要不要我给你带份早餐?〕


    后面跟了个很老年人的,眨着眼的狗表情包。


    曲藿:〔鸡蛋卷。〕


    问萦嘴角微不可闻地勾了下。


    他记得曲藿之前不爱发表情包的。


    也不知道被谁传染了。


    Ying:〔谢谢。〕


    后面跟了个抓线团的猫。


    回完消息,问萦一脸匪夷所思。


    “所以”


    “你是说,他会把人肋骨打折三根,在股市翻云覆雨做空股票,还搞囚禁强制那一套,成为华国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他怎么记得曲藿只会切猪肋骨煲汤,不忍心和卖菜阿姨砍最低价,喝个酒都一杯倒的穷学生?


    这比霍爵月明天突然考全校第一还惊悚。


    第37章 带他们一起去吗


    【我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殿下。】


    听着问萦理直气壮的腔调,自诩沉着冷静的“绅士”终于破防。


    【我承认依照常理,曲藿的确做不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但您还是应该离他远点。】


    问萦不喜欢流里流气的人,所以瞧着规规矩矩的黑毛比黄毛更加危险。


    “哦。”问萦双腿交叠,冷淡评价。


    “绅士,你应该多清一些存盘里的玛丽苏小说痕迹。”


    【】


    崩溃过后,“绅士”突然心如止水。


    哈哈,小殿下真的完蛋了。


    爱慕小殿下的人从没少过,问萦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但小殿下不太关心他们,也从来没为谁开脱过。


    现在倒好,它只是起了个头,都没来得及说重点,小殿下倒是急急忙忙替曲藿转移话题。


    拱白菜的人固然可恶,但愿意被拱的白菜也同样吓智脑。


    “绅士”不存在的心越来越冷了。


    思来想去,它默默闭了麦。


    孩子总会有点叛逆期。


    要是它说的多了,小殿下一逆反跑去和黑毛拉手亲嘴,它真是自毁不能辞其咎。


    哦,手已经拉过了。


    但嘴还没亲


    “绅士?”


    问萦纳闷。


    他还没说要去洗澡,绅士怎么就突然休眠了。


    也太自觉了些。


    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所做作为,问萦面上的淡然裂开条缝。


    他不自在地站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不去想,就不存在。


    下半学期比上半学期短点,课程也随之变得紧凑。


    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能让问萦忽略掉许多事。比如霍爵月已经十来天没来学校,甚至没再给他发消息。


    除此之外,问萦的生活一如往常。


    他和曲藿的关系没什么改变,只是曲藿每天会替他多带份热乎乎的早餐。


    问萦欣然收下,并且给曲藿多转去了笔食材钱。


    嗯,偷偷多转一点,逼着曲藿收下。


    所谓吃饭不能打厨子,哪怕“绅士”现在看曲藿不顺眼,也因为这顿能缓解问萦胃病的早餐,忍辱负重地不敢再多说什么。


    被顾溪澈通知中午去会议室时,问萦正在吃蜂窝饼。


    一个完整的煎蛋里埋着外焦里嫩的土豆丝,卖相比寻常早餐店做得好许多。


    闻到诱人香味,已经吃过早饭的顾溪澈也有些饿。


    “总之,应该是举行慈善活动的地点定了。”


    他简要和问萦与曲藿交代几句,匆忙上讲台抄写课表。


    顾溪澈怎么跑这么快?


    斜靠着课桌的问萦懒散咬了口蜂窝饼。


    他偏过头,视线下移,看向坐着的曲藿:“吃过午饭,我们一起去?”


    “好。”


    对于这种没什么要紧消息还非得开很久的会,问萦兴致缺缺。


    等到中午,他慢悠悠吃完饭,又慢悠悠和曲藿一起去洗了饭盒。


    先前那洗洁精用完了,这回换成了柠檬味的。


    比那橘子味的好闻点。


    问萦在心里默默评价。


    擦干净饭盒,把饭盒摞到一起,他才带着本子和笔,不紧不慢往会议室去。


    两人到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顾溪澈早就落座,而作为其他班的代表,司皓星和理查德自然也在学生之中。


    “问樱。”


    理查德看到他,眼睛亮了亮:“坐这边!”


    大部分学生说着崇拜四少,可真要和四少接触,却也是不敢亲近。


    所以三少旁边,刚好还有一左一右两个空位。


    又过去两分钟,一个鱼尾纹明显,头上隐约呈现地中海样貌的中年男人夹着文件,一本正经地推开门。


    他生得小眼睛、薄唇,符合所有人心目中不好惹教导主任的形象。


    “诸位同学们,中午好。”


    年级主任声音洪亮,驱散了问萦刚冒头的睡意。


    “将各位聚在这里,是就联谊一事中的第一项活动,向同学们作说明。”


    会议的内容不出意料地很枯燥。


    枯燥到司皓星低着头,开始用塔罗牌变魔术玩。


    问萦刚下去的睡意,很快又卷土重来。


    他捂着嘴,克制地打了个哈欠。


    兜兜转转一大堆,从学校的校训说到班级风貌,年级主任终于把话题引入正轨。


    “在正式前往友校之前,诸位将同秀羽的学子一道,去往平宁巷进行爱心活动。”


    “具体的活动地点,分别是平宁医院和平宁养老院。”


    平宁巷?


    问萦缓缓放下手。


    他怎么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好像是在哪处的街上,有路人提起过。


    “怎么是那边,我不想去。”


    问萦对面的两个学生显然认识,其中一个雀斑脸的男孩微微皱着眉,和朋友耳语:“我妈咪说过,那种地方很不安全的。”


    小雀斑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问萦听了去。


    “但平宁巷离得很近,来去都方便。”


    他旁边的眼镜男宽慰:“去其他地方,可能还不如去那呢。”


    眼睛男生一提醒,问萦茅塞顿开。


    他好像知道平宁巷是哪里了。


    附近全是别墅和高档小区,离得近的只有曲藿家那一块。


    他应该是之前给曲藿送文件的时候,听路人提起过。


    可当时顾溪澈给的曲家地址,前缀并没有什么平宁巷。


    隔着三少,问萦试探性地看向曲藿。


    曲藿神色如常,对他微微点头


    这也太巧了。


    在理查德投来好奇目光之前,问萦收回视线,低头搜索起平宁巷的情况。


    果不其然,平宁巷是用来概括一整片平民区的官方话,当地人很少会拿这个作前缀。


    年级主任对台下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依旧说着长篇大论的废话。


    直到台下讨论声越来越大,他像是个终于得到指令的npc,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都给我安静!”


    台下顿时像被摁了静音键。


    问萦也已经搜索过了平宁巷的情况,收起手机抬起头来。


    “鉴于诸位同学对平宁巷的情况不了解,学校希望同学们能在联谊之前,提前去往平宁巷调研,积极展现本校学子的风采,做热心公益的好青年。”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顾溪澈同学留一下。”


    作为学生会主席,顾溪澈还得帮忙整理些材料。


    已经快要上课了,瞧见年级主任带着顾溪澈离开,学生们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问萦。”


    司皓星突然出现在问萦身旁,沉沉看着他。


    得亏问萦早已习惯,才没被他吓着。


    他轻声开口:“你什么时候去平宁巷,我想和你一起。”


    “还有我,有我!”


    理查德踊跃发言:“我也去。”


    “你们(4)班还有个代表,不和他一起去?”


    “不。”


    司皓星抱臂,轻嗤了声:“他嫌乱又胆子小,不会去的。”


    想起提到平宁巷时有些人的态度,问萦了然。


    学校不组织统一去调研,实际上就是为了方便某些想要偷懒的少爷病们。


    毕竟有没有提前去调查过是笔良心账,真要清算起来,谁也说不清楚。


    他思忖片刻:“我还没想好。”


    “慢慢想。”


    司皓星像魂魄一样幽幽眨眼:“反正时间足够。”


    “我也都行。”理查德并无异议。


    “对了,我,有件大事想问问樱。”


    大金毛面带担忧:“你最近,见过、听过霍爵月没有?”


    “我没见他,他也不回消息,别遇到死事了。”


    “他是说,怕霍爵月遇到坏事。”


    司皓星困倦地眨了眨眼。


    “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但我算过他最近运势很好,所以懒得管。”


    “我不会再信你的占卜结果。”


    问萦没好气:“上周五上体育课,你说不会下雨,结果放学就开始下暴雨。”


    “要不是我放在包里的伞刚好忘记拿出去,真就要倒大霉了。”


    得亏了曲藿提醒他看天气预报。


    还是现代科学靠谱。


    司皓星淡漠的脸上闪过丝心虚。


    “那是意外,这次不会有错。”


    问萦不置可否。


    但愿吧。


    希望霍霆是真的听进去了话,霍爵月是真的有些好运气。


    距离能消散两人之间的敌意,霍爵月没再联系他,问萦对他的恶感也消了许多。


    如果再次遇到霍爵月的时候,霍爵月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他沟通。


    问萦想,他不会对霍爵月再继续这么没好脸色。


    但也不想和他做朋友。


    (4)班门口,他和理查德与司皓星告别。


    随后,问萦看向一直不作声的曲藿:“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比起各种搜索软件上的捕风捉影,他更相信曲藿这个原住民的意见。


    “都行。”


    “平宁巷是一整片区域的统称,面积庞大,治安不好的只是局部街道。”


    安静片刻,曲藿补充了句:“但最好是白天去,晚上不安全。”


    “我们走一起,能不安全到哪。”


    问萦随口一说,说完才感觉这话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但按照他和曲藿的能力,只要对面不是十来个小混混骑着鬼火围堵,应该都能对付得来。


    曲藿没感觉到不对:“都听你的。”


    “这周五放学?”


    周五放学比平时早,他们还能结伴走。


    “好。”


    快走到(1)班门口,曲藿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要带他们一起?”


    “他们?”


    问萦没睡午觉,困得迷迷糊糊。


    “理查德、司皓星他们。”


    “哦。”问萦掐了把手背,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带,我先和你去。”


    带上理查德和司皓星不方便他行事,而且曲藿和两人不熟,那里又有曲藿的家,带着他们会让曲藿为难。


    没人规定只能去一次。


    后面他和顾溪澈一道,同司皓星与理查德再去就行。


    曲藿的声音微微上扬。


    “嗯,好。”


    第38章 不方便就算了吧


    郁郁葱葱的樟树排成两列,推着五块钱两个的点心的流动摊贩就在樟树下叫卖,时不时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石子被路人踢开。


    这是平宁巷最为普通的一天。


    刚下车,问萦险些被路边飞驰而过的自行车蹭到。


    幸亏他躲闪及时,只是衣服碰到身后的墙,沾了些许泥灰。


    骑着车的孩子瞧着就十二三岁大。


    他用脚停下车,被问萦身后的曲藿看得有些发怵。


    “抱,抱歉”


    他讪讪冲着问萦喊了句,急吼吼地背着包落荒而逃。


    曲藿收敛神色,替问萦拍了拍一手肘处的灰:“还好吗?”


    问萦摇摇头:“没事。”


    还好他为了让自己不显眼,提前换了身耐脏的黑色衣服。


    “医院在这附近?”


    半下午不好去打扰养老院,曲藿又正好要去医院给家人拿药。


    所以他和曲藿一合计,还是先到医院来。


    “往前走五分钟就是。”


    “你带路。”


    有曲藿在,问萦也懒得开那个人工智障一样的导航。


    上次用导航,差点给他导进河里。


    没走两分钟,樟树的树影外便出现了白色高大的建筑。


    问萦从包里摸出两只口罩,给曲藿塞了一只:“戴好。”


    快到换季的时候了,做好防范总归没错。


    百科词条上写着,这是家以妇产科和儿科出名的公立医院。


    队标平宁区的定位,这非常合理。


    和有点头疼脑热就请私人医生的富豪们不同,小灾病但凡能熬过去,普通人家的寻常人都不会来医院。


    但孩子和孕妇不行 ,他们需要更细心的医治。


    “门诊马上要关门了。”


    曲藿戴好口罩:“我先去门诊,里面可能有点吵,一起去吗?”


    问萦点点头。


    吵闹还能忍受,他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要是为了清静和曲藿分开,再想汇合又得花时间。


    而且既然是来调研,就得哪都去。


    即使快到下班的时间,门诊里依旧挤满了人。


    哪怕是隔着口罩,问萦都能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


    隔着短短三米,曲藿一步三回头的去买药了。


    “就在这站会,我只要五分钟就好。”


    四周实在太吵,得加大音量才能把话说清楚。


    问萦捧着水杯点头同意。


    小孩多的地方,永远少不了哭闹声。


    哭声里伴随着动画片里打怪兽的声音还有短视频的音乐,问萦被吵得头昏脑胀。


    曲藿没让他多等,很快便拎着药折返。


    他看出问萦的不自在:“我们走吧,住院部比这里清静。”


    曲藿对平宁医院的熟悉程度,远远超出问萦的认知。


    他带着问萦七拐八拐,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不知从哪处近道来到了住院部。


    “一般学校里做慈善活动,都是在住院部。”


    边走,曲藿边和他解释。


    “这有什么讲究?”


    “没有。”


    曲藿很实诚:“就是好拍照。”


    问萦:


    真是不出人意外。


    “今天我们可能只能在外围看看。”曲藿看向空空如也的导医台。


    “值班护士在吃饭,没有预约进不去病房。”


    养病的地方,自然不能擅自闯入。


    问萦表示理解。


    他好奇:“你对平宁医院很熟悉?”


    “小时候奶奶替医院送饭挣钱,我给她帮过忙。”


    “难怪了。”


    四周太安静,问萦的声音不自觉放缓。


    里面进不去,他们便在外围简单转了转。


    “小藿!”


    一道压低后仍然难掩讶异的女声传来。


    两人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烫着卷发,微微发胖的中年护士面露惊喜。


    “我们这都三四年没见了吧?”


    她笑得弯了眼睛:“还记得阿姨不?”


    熟人?


    问萦看向曲藿。


    “刘姨。”曲藿乖乖喊了声。


    “欸!好孩子。”


    姓刘的护士快走几步,慈爱地看向他:“上次还听药房的老程提起过你,都长这么大了。”


    “第一次见你,你就两三岁,这么高。”


    她微微俯身,比了个膝盖高点的高度。


    曲藿和和气气:“是,刘姨倒是没怎么变。”


    护士笑得更开心了,看向曲藿旁边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问萦。


    “这是小藿朋友吧?”


    迎着她探究又好奇的目光,问萦背后汗毛倒竖。


    热情的长辈有时候更麻烦。


    因为他们会问许多惊世骇俗的问题。


    曲藿想要替问萦说话,一个年轻护士从楼梯间探出头来。


    “刘姐,208病房那老彭非要出去透气,我们拦不住。”


    “去去去,他得的那是肺病,还想着透气!”


    刘护士登时急了,她面带歉意地看向两人:“我得先走了,你们有空来住院部多坐坐。”


    说罢,她没等曲藿应声,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住院部根本没有明确的下班时间一说,只要有需要,所有人都得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很常见的一幕,但对于压根没来过医院的问萦,像是来到另个世界。


    曲藿看向还在发懵的问萦:“还去急诊吗?”


    “急诊长什么样?”


    问萦用微凉的手背贴了下脸,缓过神来。


    “和门诊一样,就是会更吵点。”


    “那就去看一眼。”


    问萦给左耳塞了只耳机,播放起舒缓的轻音乐。


    平宁医院瞧着大,实际上想要承载这一片所有的病患仍然吃力。


    急诊比问萦想象中更乱。


    哭喊声里还混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病患对护士的哀求声,还有匆忙又凌乱的脚步声。


    生老病死之下,无人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问萦看着四周,虽然心情没好转,却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焦躁的氛围。


    忽然,他肩上一紧,被曲藿不容分说带到了一边。


    要是放到以前,如此有威胁性的动作,做动作的人早被他条件反射地过肩摔了。


    可今天的问萦没有。


    “”


    他一动不动,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曲藿。


    曲藿迅速松开手。


    “抱歉。”


    他耳根红了,但问萦没注意到。


    顺着曲藿的视线看去,一个用手背擦着鼻涕的小孩正从问萦刚才站的地方路过。


    “谢谢。”


    问萦的声音不大,淹没在了嘈杂声里。


    “走,这附近有个老偏门,出去很方便。”


    曲藿率先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好,你带路。”


    【殿下,我记得我在您六岁的时候就很您说过。】


    “绅士”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要随便跟着别人走小路,尤其是心怀不轨的人。】


    要是被拉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小殿下岂不是会被任人揉搓摁扁。


    万一曲藿越看小殿下越好看,上手摸两把怎么办?


    问萦跟着曲藿往前走,不甚在意:“他又不是陌生人。”


    “绅士”也太敏感了。


    【】


    “绅士”沉默闭麦。


    算了,殿下开心就好。


    尊重,不祝福。


    越走越安静,灯火也变得昏黄起来。


    “小心看路,前面有台阶。”


    喧闹声被抛之脑后,问萦的耳边,全是曲藿声音的回响。


    “这也是你小时候经常走的路?”


    这很明显是条员工常走的道,寻常病人不知晓。


    “不是。”


    曲藿举着手机照明,看向一旁墙皮剥落的墙面:“这是奶奶捡到我的地方。”


    问萦怔怔地看着他。


    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书里面只说曲藿是被在墙根处捡到的,没想到地点就是平宁医院。


    “这么早的事情,你也记得。”


    一个不算太好的回应。


    但问萦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好些,不会让曲觉得难堪或者难过。


    因为这种话题起了头,说什么都不会太愉快。


    “我那时候才三岁,又发着高烧,之前的事早忘了。”


    曲藿照着台阶:“是她和我说的,后来又带我来过这,所以认路。”


    “当心台阶。”


    他话锋一转,又提醒了句。


    问萦垂眸不语。


    “绅士”前些天给他的剧透回荡在脑海中。


    【曲藿是被拐走的,不是正常走丢,带走他的是霍家的死对头。】


    【那家后面被霍家弄破产了,所以他连仇也没法报。】


    “绅士”叹息。


    它是有人情味的智能管家,在得知曲藿对问萦有心思之后,它仍然对曲藿的遭遇抱以同情态度。


    【他聪明,被雇来的绑匪带走后,趁着半路车门开着,抓住机会跑了出来。


    【后来曲藿淋了雨发高烧,浑浑噩噩走得体力耗尽,恰好被曲生兰捡到。】


    曲生兰,就是曲藿的奶奶。


    她早年结过婚又离了,一生都没有孩子,像每个平宁巷的普通人一样艰难维持着生计。


    那天,她送饭回来,瞧见只有几岁大的曲藿缩在墙角浑身发抖。


    男孩瞳孔不正常散大,嘴唇冻得乌青。


    她带他治了病,各个地方问了半天,都没问到这是哪家孩子,曲藿也因为高烧说不清楚话。


    医院里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孩子很多,而曲藿身上的衣服脏兮兮,早就看不出有没有牌子。


    曲生兰翻了半天,也只能看到曲藿的衣领上缝了个歪歪扭扭的“霍”字。


    姓霍的不止是霍家,不太认字的曲生兰完全没往霍家上想。


    她以为这是没人要的孩子,就把他带回家当亲骨肉养了。


    “你奶奶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前边的台阶又清楚了些。


    是问萦举起了手机,陪着曲藿照亮前路。


    造化弄人,几十公里之隔,霍家一直没找到丢失的霍盛星。


    但曲藿有了新的家人。


    “是。”曲藿侧过头,最后看了眼那个灰扑扑角落。


    许多年前,这里还是门诊部的一部分,人们来来往往脚步匆忙,嘈杂的声音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幕,瘦小的中年女人将几乎昏迷的他抱起,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钱来。


    “医生,麻烦看看这孩子”


    曲藿的脚步重新变快。


    空气变得清新,两人终于走出了冗长的走廊。


    前边是一条石子铺的小路,离正道只有几米远,隐隐可以看到往来的行人。


    “都这么晚了。”


    问萦抬头,碎星不知不觉落满了天。


    他还以为没过多久。


    “我送你回家。”


    曲藿打开手机要找定位,被问萦拦住。


    他面露不赞:“我回家都得九点多,你再回来,得到十一二点了。”


    养老院只能白天去,来一趟平宁巷不容易,他想一次性看完了事。


    “你家附近有没有旅馆,我去住一晚上,明早我们汇合。”


    虽然有些嫌弃,但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


    “不行。”


    曲藿神色严肃,几乎是在瞬间否定他的想法。


    “我知道的几家店,都不干净。”


    至少是问萦接受不了的程度


    问萦抱臂:“不干净,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曲藿的嘴唇张了又合。


    半晌,他才含糊道:“我看见过有些人带着”


    “停。”


    他还没说利索话,问萦比他先不好意思了:“知道,那那算了。”


    见他面露失望,曲藿欲言又止。


    “其实,我家”


    “你家?”问萦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既然回不去,留宿同学家很正常。


    可话说一半,曲藿又犹豫了。


    “没事。”问萦摘下口罩,呼吸新鲜空气。


    “不方便就算了。”


    冷静下来想,曲藿家还有他奶奶,曲藿犹豫也正常。


    “不是不方便。”


    天色很暗,曲藿的半张脸藏在口罩里,看不分明表情。


    但从他的声音,就能听出局促。


    “是我家只有两张床,但这个点,奶奶已经睡下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一张床。


    【不行!】


    问萦还没反应过来,“绅士”发出尖锐爆鸣。


    【不方便,我们小殿下很不方便!】


    像是想到曲藿听不见,它言辞恳切将矛头对准问萦,声声泣血。


    【殿下三思,您不能去啊————】


    这根本不是去睡安稳觉的地方!!!


    第39章 谁要和你睡一起


    “别急。”


    问萦的额头突突跳。


    绅士之前只是话密,很少会这么失礼的态度。


    “我想借你家沙发睡一晚。”


    他看向曲藿。


    曲藿家的沙发他见过,有些硬,但是对付一晚上没问题。


    而且肯定比那些不知道多少人翻云覆雨过,也未必好好收拾的小旅馆干净。


    “你是客人。”


    “本来就是我麻烦你,肯定不能抢你的床。”问萦不以为意,“要是你不同意,我在外边找个地方住。”


    “去我家。”


    曲藿拗不过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走。”问萦扬了扬手机,语调轻快。


    “我已经叫好车了。”


    走在狭窄的楼道里,这里似乎比问萦上次来时干净了许多,也没了凄厉的犬吠声。


    即便如此,问萦还是将手机的手电筒亮度调到最大。


    “楼下那家搬走了,门口堆着杂物。”


    平宁巷区域的住户人员流动大,像曲家这种安稳住上十多年的少之又少,邻居来来去去都很正常。


    曲藿对这里多变的楼道环境早已习惯,时不时出声提醒问萦看路。


    “当心。”


    他又不是小孩子。


    问萦想着,步子还是谨慎了些。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房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曲奶奶已经睡了,但客厅里还是给曲藿留了盏昏黄的灯。


    曲家依旧是上次来时干净的模样,各处日用品摆放的位置都没变过。


    那只叫蛋黄的,不知串了多少品种的猫趴在沙发上,懒散地尾巴一摇一摇。


    “喵~”


    见到两人进来,它伸了个懒腰,扭着屁股滚下沙发。


    很温馨的景象,但素来好脾气的绅士却开始挑东捡西。


    【殿下,沙发实在是太小了,您怎么能纡尊降贵睡在这里?】


    【还有这钟表的声音太大,它会影响您的优质睡眠!】


    【殿下】


    句句不提曲藿,句句的小心思不离曲藿。


    “八岁的时候,是你教我偶尔要学会吃苦耐劳。”


    问萦将书包放在沙发边缘:“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曲家。”


    “上回你并不是这态度。”


    他说的话,小殿下是真的记得。


    绅士又感动又哑口无言。


    “给。”


    曲藿不知从哪里取出包虾片,递到问萦手里:“真不睡床?”


    “我睡床,你睡哪?”


    想到曲奶奶已经睡了,问萦压低声音:“不睡。”


    他刚刚都看见了,曲藿那床就是大点的单人床,俩男的得前胸贴后背才能睡下。


    而且他才不和别人一起睡。


    曲藿也不行。


    曲藿松口很快:“那你休息会,我来铺沙发。”


    其实我也能帮忙。


    问萦还没说话,裤脚骤然一沉。


    “咪!”


    电动毛绒玩具一样的猫抱着他新换的裤子不撒手,水汪汪的眼睛巴巴看着他。


    和问萦对上眼,它的声音夹得更厉害:“咪~”


    “蛋黄很喜欢你,带它玩会吧。”曲藿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道。


    “不然它晚上又得闹。”


    几个月过去,蛋黄居然还记得他。


    他被猫惦记了这么久。


    这么乖的猫,曲藿怎么会说它闹?


    问萦那点被抓裤子的烦躁消弭殆尽,他俯下身,夹着猫的胳肢窝,熟练地把猫抱起。


    蛋黄的尾巴自然下垂,还抽空晃了晃。


    它乖乖被问萦抱着,舒服地眯着眼。


    像一团淋满了热乎乎果酱的雪花冰,松软地陷在少年身上。


    “它为什么叫蛋黄?”


    问萦问抱着被子从卧室出来的曲藿。


    “它喜欢吃蛋黄。”


    像是回应曲藿,蛋黄软绵绵地叫了声,两只套了白手套的爪子搭在问萦肩上,亲昵地蹭着。


    “喵。”


    又是个曲藿式的答案。


    问萦嘴角微微撇了撇,摸着猫咪软乎乎的毛。


    身上带了个挂件,实在是不方便帮曲藿打下手。


    他抱着猫坐在椅子上,单手给曲藿转发了几条顾溪澈发来的学习资料。


    随后,问萦眼睁睁看到曲藿捣鼓了两下沙发侧面,随后一拉。


    沙发发出轻微响动,转眼间被摊平成了一张床。


    甚至和曲藿的床差不多大。


    问萦:


    难怪曲藿没怎么劝他。


    原来这沙发怎么折,都有面。


    铺了两床被子,原本梆硬的折叠沙发顿时变得软软乎乎。


    同样是铺被子,问萦也弄不明白曲藿铺的为什么能这么平,还没声音。


    眼见着蛋黄就要蹬鼻子上脸爬到问萦背上,收拾好床铺的曲藿脸色微沉,想要把猫抱走。


    “蛋黄。”


    “咪唔!”


    被问萦抱在怀里,蛋黄懒懒散散瞪着他,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鼻尖。


    压根不听曲藿的话。


    曲藿想碰它,被蛋黄收着尖爪,用肉垫给了一巴掌。


    难得瞧见曲藿露出吃瘪的表情,问萦嘴角微扬。


    他收起手机,将怀里顽皮的猫抱给曲藿。


    “给。”


    曲藿接过猫时,蛋黄不轻不重挣扎了两下。


    它耳朵压下去,眯起眼睛,愤愤看着曲藿。


    问萦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身上沾的猫毛。


    曲藿抱着猫,下面半张脸都被猫炸开的毛遮住。


    昏暗灯光下,细小的猫毛纷纷扬扬落下。


    “饿不饿?”他艰难地问问萦。


    今天晚上,问萦就吃了半包虾片。


    “消停会,早点休息。”


    问萦失笑。


    他才刚吃了虾片,倒是曲藿还什么都没吃。


    “你也是。”


    眼见着猫猫几乎要抱住他的脸,曲藿只能战略性地把猫转移。


    “晚安,有事喊我。”


    “晚安。”


    曲藿给问萦留了盏小夜灯。


    床单是新换的,带着很淡的香味。只是猫在上面打了个滚,所以要稍微挑一挑猫毛。


    问萦躺在床上,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曲藿房间虚掩着的门。


    过了约莫一刻钟,曲藿卧室的灯熄了。


    问萦也有些困。


    他认床,其实已经做好今晚睡不着的准备,没想到困意来得如此之快


    在他没注意到的角落,曲藿的卧房门偷偷开了条缝。


    肉垫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


    “喵。”


    微弱的猫叫声突兀响起。


    问萦睁开眼,循着声音低下头。


    黑暗中的猫眼像是两个小灯泡,瞳孔圆圆,一闪一闪。


    “蛋黄?”


    问萦压低声:“你不是跟着他走了吗?


    “咪!”


    蛋黄两脚站立,眼巴巴扒拉着沙发,呈现出猫条的状态。


    问萦看向曲藿的卧室。


    那半开着的门让他确定,蛋黄是瞒着曲藿偷偷溜出来的。


    在他分心的功夫,蛋黄已经跳到了他的身边,尾巴扫过折叠沙发一角。


    随后,猫猫委委屈屈低下头。


    “这原来是你睡的地方?”


    问萦试探地问。


    可惜物种不同,蛋黄听不懂他的话。


    “喵呜。”


    虽然蛋黄去曲藿那边睡也没什么,但问萦没来由地有些愧疚。


    蛋黄希冀地看着他,想往他的怀里钻。


    被一只大手拦下。


    “不可以。”


    低沉的声音分外清晰,曲藿像鬼魅一样出现在沙发边。


    黑色睡衣的扣子松松垮垮,几十块一件的衣服硬生生被曲藿的脸和身材穿出了高级感。


    头发凌乱地半遮住眼睛,显得曲藿的瞳孔愈发无光。


    “走。”


    他无情地要抱走想咧嘴哈气的蛋黄,被问萦拦住。


    “我是不是抢了它睡觉的地方?”


    “没有,它哪都睡。”曲藿抬手指向角落里的书架,“最喜欢睡高处。”


    带蛋黄回屋,纯粹是不想让它打扰问萦睡觉。


    虚惊一场。


    但问萦还是会对可爱的小猫有好态度。


    “和猫计较什么。”问萦丝毫不恼。


    “它要和我一起,也没多大事。”


    “不行。”


    曲藿俯身,想从端坐着的问萦怀里接过猫。


    可面对曲藿,蛋黄原形毕露,露出顽劣的本性。


    “喵嗷!”


    它不住往问萦身上赖,趁乱还伸出爪子,扒拉曲藿的睡衣。


    在猫爪不懈的努力下,原本就松的扣子彻底解开,露出里面的风光来。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是曲藿再往下点,就能和问萦脸贴着脸。


    这导致问萦超近距离观摩了曲藿扣子解开的瞬间。


    并超近距离看到了他的胸肌。


    颜色健康的胸肌明晃晃呈现在他眼前,因为刚闹出抓猫的动静,起起伏伏愈发明显。


    画面太过于有冲击力,问萦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耳朵瞬间红了,眼珠压根不知道往哪搁。


    没想到曲藿比看着,还


    手一松,怀里的蛋黄终于易主。


    “你早些睡。”


    曲藿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但他腾不出手整理衣服,只能抱紧怀里光呲牙不出声的罪魁祸首蛋黄。


    “我先回去了。”


    他脚步僵硬地离开,险些被门绊到。


    半分钟后。


    卧室的门被略有些慌乱地轻轻合上。


    一门之隔,问萦看不到曲藿的动向。


    黑发少年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单手颤抖着捂着嘴。


    仪态尽失。


    问萦也没好到哪去。


    他身上没盖被子,脸却烧得慌。


    【呵呵。】


    绅士煞风景地冷笑。


    机械音回荡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他这根本是在串通猫,用美□□惑您!】


    如果没有人教,一只猫怎么可能会恰好让扣子崩开。


    曲藿真是小小年纪,心思深沉。


    “诱惑?”


    平复心情,问萦苍白地反驳:“他有的我也有,我为什么要对他的胸感兴趣。”


    说到胸的时候,他咬字含糊了一瞬。


    【殿下,我亲爱的殿下!】


    绅士叹气,恨铁不成钢。


    【擦亮您的眼睛。】


    之前见霍爵月的胸,怎么殿下就光顾着笑,这回却话都说不利索。


    难道胸胸有别?


    不过是胸的主人不一样而已!


    “那你什么意思?”


    问萦难得词穷。


    “又、又不是我要看。”


    【当然不是殿下的错。】


    绅士仰天长叹。


    【都怪曲藿。】


    好男人出门在外,怎能随随便便袒胸给人看了去。


    装作正经实则明里暗里勾引。


    真是好手段!


    第40章 谢谢你能喜欢他


    问萦是被热醒的。


    曲藿怕他冷着,分明还没到开热空调的天,抱来的毯子被子却非常厚实。


    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模模糊糊地,他瞧见一个高个子从他身边经过。


    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


    是曲藿。


    他穿了件高领的毛衣,领子抬高到遮住下巴,昨天晚上乱糟糟的头发已经被梳整齐,一副要出门去的打扮。


    很好的打扮,能让他忘掉昨晚差点贴他脸上的胸肌。


    问萦冷漠地想。


    像是怕吵醒他,曲藿的动作蹑手蹑脚。


    他后面跟了只蛋黄。


    蛋黄看不懂曲藿为什么畏手畏脚,但它有样学样,也踮起猫步蹑手蹑脚。


    问萦无意间手一抬,被子发出布料摩擦的翻动声。


    “醒了?”


    曲藿浑身的肌肉这才松懈,表情却瞬间紧张。


    “刚醒。”问萦边看手机,边补了句。


    “睡够了,没被你吵醒。”


    “已经八点了。”他确认了两遍,不可置信。


    他的睡眠质量什么时候这么好?


    “来得及,养老院十点才开放。”曲藿抬起手臂,手腕上挂着只布袋。


    “我去买点菜,你再睡会。”


    “我和你去。”


    问萦已经完全清醒了。


    “不用,一个人足够。”曲藿把蛋黄抱给他。


    “陪它玩会。”


    “喵。”


    蛋黄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晃悠着菖蒲一样的尾巴。


    又是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套路!


    问萦无语,但碍于扒拉着自己不松手的蛋黄,他还是松了口。


    “行。”


    “我很快就回来。”


    曲藿伸出手,到最后也只是摸了摸蛋黄的头。


    也不知道是和谁在说话。


    问萦抱着蛋黄,心不在焉地想。


    曲藿出门还没多久,另一间一直禁闭着的屋传出细微响声。


    问萦看过去,是位陌生的老年女性。


    老太太身形瘦小,头发白了八成,走两步就喘口气,脸上与手上全是劳作留下的痕迹。


    她捧着茶杯,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曲家只有两口人,这是谁一目了然。


    “曲奶奶。”问萦的反应很快,将蛋黄放在沙发上,套上外套站起身来。


    老人的腿像是有些问题,耳朵也不太灵光。


    她走起路来很慢,问萦出声后过去五秒,老人脸上的表情才有变化。


    “是小藿的朋友?”


    曲生兰的身体前倾了些,脚步略微变快。


    “他和我提及过你。”


    “您小心。”


    看老人步子不太稳,问萦往前快走了几步。


    难怪之前都没见过曲奶奶,也难过曲藿总放心不下她。


    老人瞧着只有六十来岁,但身体却和八九十岁一般糟糕。


    问萦走到了曲生兰跟前。


    老人抬起头,笑眯眯地仰起头,像是要努力看清少年的模样。


    这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老太太,笑容里有岁月和苦难也抹不掉的温柔。


    “你叫问萦,我当是没记错?”


    老人的声音很迟缓,却在喊他名字时,连发音都没出差错。


    是曲藿和她提过他?


    “是,我是叫问萦。”问萦语调温和又乖巧。


    “您想怎么喊都行。”


    他只要收敛起身上的刺,就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后辈。


    “好孩子。”曲生兰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带有侵略性的冒犯,只是单纯地关怀。


    “想喝什么,奶奶去给你拿。”


    “我不渴,不麻烦奶奶。”


    知道对方听不太清话,问萦尽量让自己咬字清楚。


    猫通人性,昨天晚上还很闹腾的蛋黄安静地在两人旁边转悠。


    它轻盈跳上茶几,高高地扬起脑袋。


    曲奶奶摸了摸它的头。


    “那你坐,不用管我这小老太婆。”她松开手,“有什么事,尽管和小藿提。”


    “要是他说话不管用,就和我说。”


    “好。”问萦给她搬了把椅子。


    “曲藿马上就回来了,您也坐。”


    “不得、不得,你去休息。”曲奶奶笑着,却连连摆手,“你是客人,不该让你忙的。”


    她没念过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眼前这个哪怕穿着廉价衣服,举手投足也全是贵气的男孩说话,才能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


    原来曲藿这套话是和他奶奶学的。


    暗自腹诽后,问萦的笑容愈发柔和:“举手之劳而已。”


    见多了怀揣心思又毫无分寸,借着长辈名号和他耍心眼的人,曲藿的奶奶让他分外亲切。


    曲藿还没回来,曲奶奶坐在椅子上,给他递了一碟花生。


    “吃。”


    “谢谢。”


    问萦剥着花生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


    学校课业紧不紧、吃的好不好、身体如何,都是老一辈喜欢问的话题。


    曲生兰讲话非常慢,慢得有些奇怪,反倒是显不出絮叨。


    她想问曲藿的情况,又怕问萦介意,所以也只是偶尔小心地说上几句他。


    【殿下,她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迹象。】


    “绅士”轻声提醒,换来了问萦的沉默。


    他只是平和地看着老人,脸上的浅笑未减。


    说起曲藿,曲生兰总会活泼些。


    问萦耐心地一一回复了她的问题,并且状似无意地讲了不少曲藿的好话。


    什么学习认真,做饭好吃,是个好人之类的。


    反正曲藿本尊不在,他夸了就夸了。


    门锁轻响。


    问萦朝门口看去。


    曲藿手里拎着两大包菜,每个袋子都鼓鼓囊囊,有几根明显是赠品的小葱没位置装,翠绿的叶子探出头来。


    看到曲生兰坐在问萦对面,曲藿颇为意外:“奶奶,您也醒了?”


    “醒了,我和小问说会话。”


    曲生兰起身就要去接,问萦眼疾手快,从曲藿手里捞走一袋菜。


    “我来就行,您坐着。”


    “辛苦。”


    走进厨房,曲藿递给他一袋热牛奶。


    “不辛苦,就和她聊了几句。”


    问萦把袋子放在灶台上,声音有些低:“昨天晚上,我还打搅她休息了。”


    他也没想到昨晚会闹出不少事


    虽然依照曲奶奶的听力,估计是什么外头的噪音也听不到。


    思及此处,问萦的情绪低了些。


    “没关系。”


    曲藿宽慰他:“我和奶奶白天就说过,晚上可能会有同学过来。”


    “啊?”


    问萦喝着牛奶,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抬起头看向曲藿:“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他分明是大晚上和曲藿说的。


    “未雨绸缪。”


    曲藿神色如常。


    其实早在前天晚上,他已经提早把自己的屋里仔仔细细整理过一遍,床单也换了。


    只是到最后,问萦也没打算住。


    “行。”问萦耸了耸肩,轻飘飘揭过这个值得深究的话题。


    “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养老院能进去的时间段太少了,上下午分别只有两小时。


    “先吃早饭,吃完就去。”


    曲藿揭开锅:“清粥小菜,凑合着吃点。”


    火没开,但锅的余温还在,里面粥还热着。


    是撒了绿豆的白粥。


    【就点白粥,也想笼络殿下。】


    “绅士”煞风景地冷哼。


    他们小殿下的字典里没有“凑合”。


    想殿下在星皇宫的时候,从没吃过这么简朴的餐食。


    像是能听到他说话,曲藿又打开旁边的蒸笼。


    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随后,他又解开问萦放在灶台上的袋子,从里面掏出菜包、烙饼和油条灌蛋。


    甚至烙饼还有甜口和咸口。


    分量不大,但种类繁多。


    【就算是这些,也不够入眼】


    明知这种早餐对普通人,甚至对现在的小殿下都算得上豪华,“绅士”依旧在敬业地嘴硬。


    “吃不吃小菜?”


    曲藿打开冰箱:“你要是吃不惯这些,我再炒几个菜。”


    被曲藿的雷厉风景的态度轰炸,“绅士”终于哑了火。


    好吧,这早餐确实还行?


    “够了。”


    问萦懒得理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绅士,哭笑不得:“你大清早摆宴席?”


    他本来就是寄人篱下,随便吃点就行。


    有长辈在,早饭吃得比平时安静。


    曲生兰将放着包子的盘子推到两个年轻人跟前:“多吃些。”


    小老太太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只是怕他们累着。


    曲藿没吭声,只是给她多盛了半碗粥,又给问萦的粥里加了白糖。


    这顿饭,问萦吃得很舒服。


    “等我十分钟。”


    吃完饭,没等曲生兰和问萦动手,曲藿利索地把碗全部放回厨房。


    厨房门没关,里面很快就传来流水的声音。


    问萦清楚自己洗碗笨手笨脚帮不上忙,自觉地把想要去厨房玩水添乱的蛋黄抱走。


    他坐在曲奶奶身边,听着流水声发呆。


    奶奶看着他,满眼都是欢喜。


    水声大了又小。


    “小问。”


    在水流声几乎不见的时候,曲奶奶的声音温温柔柔。


    她的语调比刚才快了些,也清楚了许多。


    问的身体侧过来,正面转向曲生兰。


    他认真看向她。


    “奶奶,有什么事?”


    曲生兰舒了口气。


    “小藿是个好孩子,只是人有些闷,都是跟我学的坏毛病。”


    她那带着风霜的手收拢,交叠在一起,显得局促。


    “他朋友少,自己也对自己不上心。”


    “你是很好的孩子,奶奶很喜欢你。”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曲生兰的气都有些不稳。


    “也感谢你,能喜欢他。”


    喜欢他。


    问萦的心跳快了一拍。


    一代人说话,有一代人的烙印。


    老一辈对于喜欢的定义,往往更多只是欣赏和单纯的好感,无关任何情爱。


    “谢谢奶奶。”


    问萦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


    他回了个老人一定愿意听,但细想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


    曲藿就在厨房里,他的听力极其好。


    所以有些话,问萦不会明着说。


    其实曲藿不闷的。


    他真的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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