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白狐
……龙?
不, 是蛟!
谢惊雪眸光沉了下来,他半仰着头,盯着眼前身体大到几乎能占据半座极州城的庞然大物。
蛟龙眼珠通红, 身体半隐在黑云中, 它俯下巨大的头颅,鼻息每喷出一次, 就是一阵猛烈到能将人吹走的狂风。
这是令人胆颤的一幕。但谢惊雪的脸上始终无半分惧色,他认出眼前蛟龙的身体——是阿烛。
但阿烛此时周身的魔气浓郁到仿佛能滴出水来。
阿烛入了魔, 神智全无。因此谢惊雪也不指望能唤醒他, 既然不能唤醒, 那便……谢惊雪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到腰间的佩剑上。他略微偏过头,余光里出现许青墨的身影。
许青墨此时正双眼紧闭, 正是不能分心的时候。
谢惊雪也不会让任何人或任何事物伤害到许青墨。
于是当蛟龙发出怒号, 巨大的蛇身从云层中极速俯冲而下时, 谢惊雪毫不犹豫提剑迎上。
短短数日不见, 阿烛实力竟暴增不少。
谢惊雪蹙眉,他手里的长剑与蛟龙的利爪碰撞,蹭出火花。
半柱香时间不到, 谢惊雪和蛟龙已过了数百招。蛟龙负伤, 身上多出几道被利剑划出的伤口, 血珠滚落,蛟龙吃痛发出咆哮, 一对硕大的眼睛越发猩红。而谢惊雪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落地的一瞬,他气息忽然有些不稳。
放在平时,蛟龙虽能算得上是一个强敌,但谢惊雪仍能顺利解决, 但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谢惊雪的身体出了些状况,他体内气血翻涌,与此同时,一道极轻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让我来吧,我帮你杀了它。】
心魔低声蛊惑着谢惊雪,它从几天前就被唤醒了,却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这一瞬。
谢惊雪如果不答应,那也无妨。在心魔发作的状态下,谢惊雪继续同蛟龙缠斗下去,必败无疑,届时,入魔的蛟龙必然会一头撞入结界之中,大开杀戒。就连许青墨也无法幸免。
【再这样下去,你的心上人可就危险了……你舍得吗?】
心魔轻笑,他用了“心上人”这个词,显然,他对谢惊雪的心思了若指掌。
谢惊雪抿唇,攥着剑的手越发用力了些,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许青墨。
许青墨仍闭着眼,似乎全然不知外界发生的危险。
直到蛟龙再次发出怒号,谢惊雪这才猛然回过神,他不语,继续提剑接下蛟龙的攻击。只是无论是谢惊雪还是心魔,他们都很清楚,以谢惊雪如今的情况,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是让出身体还是让许青墨赴死……谢惊雪,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躲在暗处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场闹剧。在他眼中,谢惊雪至始至终只是一头困兽。
无论重来多少次,困兽都无法挣脱被布置好的棋盘。
从将谢惊雪引来极州城的那一天起,神秘人便已经开始落子,他一环扣一环,步步杀机。
此时,戏剧已至高潮。
该选择什么的方式落幕,全在谢惊雪的一念之间。
许青墨要救谢惊雪。神秘人却偏偏要用许青墨逼谢惊雪去死。
“许青墨,你当初救不了他,现在也依旧救不了。”神秘人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心魔也催促着谢惊雪赶紧做出选择。
【把身体让给我吧,你也不想看着你的心上人被这恶蛟一口吞下对吧?】
谢惊雪握剑的指尖微微发白,他的双眼已开始有猩红蔓延。就像阿烛一样。
心魔的笑容逐渐扩大,他知道猎物已经即将引颈受戮。
然而关键时刻,谢惊雪却忽地咬破了舌尖,换来片刻清醒。
“不。”谢惊雪冷冷拒绝了心魔。
心魔一怔,随后大怒。
【那你是想看许青墨死在这里了!】
【许青墨可真可怜,他或许根本想不到,他豁出性命救下来的只是一只白眼狼!】心魔讥讽,用言语刺激着谢惊雪。
然而谢惊雪的心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出现波澜。
“正是因为他冒险救我,我才不会把身体交给你。”
许青墨希望谢惊雪好好活着。
那谢惊雪就必须好好活着,如果他轻易把身体交给心魔,又岂不是辜负了许青墨至今为止为他所做的一切?
【那你就要看着许青墨悲惨死去?!】
“不。”谢惊雪吐出一个字。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这句话还是许青墨教谢惊雪的。
许青墨能救他,又救极州城,能谢惊雪又为何不能保全自己的同时又救下许青墨?
轮回了那么多次,谢惊雪并非半点长进都没有。
“你想要我的身体?”谢惊雪蓦然轻笑。
【……你想干什么?】似乎察觉到了谢惊雪的意图,心魔的声音一下子阴沉下来。
“没什么,我想,只要我不放弃身体的控制权,你就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谢惊雪向来聪慧,心魔先前的引诱已让他拿捏住了心魔的要害。
现在的心魔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强夺他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死了,你应该……又要等很久了吧?”
封印在地底数千百万年的魔物,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容纳自己神识的最佳容器,如果谢惊雪死了,想来他又要等上许久。再有修养的人都没有这种耐心。漫长的等待会让人逐渐陷入癫狂和绝望,这点就连曾经令这片大陆闻风丧胆的魔头也不例外。
【燃烧修为,这种搏命的方式……谢惊雪你疯了?!】在心魔的惊声厉喝中,谢惊雪将长剑横在胸前,随着指尖一寸寸往上推,谢惊雪气息忽然暴涨。
金光大盛。
*
当睁眼看见垂落的帷幔时,谢惊雪知道自己赌赢了。此时他脑袋仍有些昏沉,但心情却极好。
毕竟让与他斗了无数次轮回的敌人吃了次大亏,无论换成是谁,心情都会不错。
谢惊雪手撑住床板,正想稍稍起身。
这时,他唇边的笑意猛然一顿,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的四肢……变得有些奇怪。
好像短了许多,而且极难控制,再加上燃烧修为所带来的副作用,谢惊雪的身体还有些绵软无力,他刚一动弹,脚便打滑,整个人……不,整只狐从床上弹飞出去。
谢惊雪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当身体飞出帷幔的那一刻,他从远处的镜子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此时的模样——蓬松的大尾巴,整体为白色的狐狸两个尖耳朵高高竖起,做出了和谢惊雪一模一样的动作。
白狐瞪圆了圆溜溜的眼睛。
谢惊雪怔住,竟来不及反应,眼看整只狐就要狠狠摔在地上,好在这时,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及时接住了白狐,并将白狐抱在怀中。
“小心些。”
熟悉的声音响起,谢惊雪咔嚓咔嚓地抬起头,就看到了放大了无数倍的许青墨。
许青墨也正低着头,一双黑眼睛沉静地倒映出谢惊雪……毛茸茸的模样。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撒娇
062
谢惊雪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难得看见谢惊雪露出这副姿态,许青墨忍了忍,没忍住, 似乎笑了一下。
笑声刚落, 怀里毛茸茸的白狐立刻抬起头,许青墨只好偏过头, 轻咳一声,企图当做无事发生, 他同谢惊雪解释:“还记得七日前的事吗?”
原来谢惊雪已昏迷了七日。七日前, 他为了救许青墨, 以燃尽修为为代价,强行提升了实力, 突破了心魔对他的影响。
这一行为对谢惊雪的身体影响巨大, 就像一艘进了水的船, 如果不堵上漏洞, 那船就会沉没,为了自救,谢惊雪的身体无意间激活了他体内的银狐血脉。
这也正是谢惊雪如今变成这样的原因。
“从某种角度来说, 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惊雪的灵根早已损毁, 按理来说, 他本无法继续修行。但实际上,他却能击败即将化龙的蛟龙。
许青墨猜测谢惊雪或许是用了一些魔修的手段, 他曾探查过谢惊雪的灵力, 谢惊雪灵力的紊乱程度,是许青墨见过之最。
虽然不知道谢惊雪用了什么办法,但许青墨清楚,再这样下去……谢惊雪只会一步步走向灭亡。
如今谢惊雪主动自毁修为, 反倒是一件好事。
一无所有,也意味着可以从头再来。
许青墨一直在暗中研究能让谢惊雪恢复灵根的丹药,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只缺最后一样珍贵的灵植,这枚丹药便能炼成。
……
经过许青墨一番解释后,谢惊雪眼中的茫然散去不少,他很快就若有所思地接受了现状。
只是接受归接受,谢惊雪依旧无法适应自己目前的“新身体。
为了能够尽早适应,谢惊雪开始了练习。现在他是只有四只爪子的小狐狸,于是他慢悠悠地抬起了其中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之后又放下,换另一只抬起。
这一幕落在许青墨眼中,就是白色的小狐狸不断抬起爪子,盯着自己的爪子看。
……很可爱。
相信大部分毛绒控看到这一幕都会受到会心一击,许青墨也不例外,他忍了忍,没忍住,弯下腰,轻轻摸了摸谢惊雪的脑袋。
小狐狸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
谢惊雪能够感受到许青墨温热的掌心在他蓬松的毛发上移动。
如果换成是人形,那许青墨现在就是……
小狐狸的尖耳朵忍不住抖了抖,有些发烫。
但谢惊雪不抗拒许青墨的触碰,相反,他脸皮厚,没几下后就适应了,还仗着自己可爱的外表,主动蹭了蹭许青墨的手指。
许青墨微怔。
只是这种令谢惊雪享受的氛围很快就被三个不速之客破坏了。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道令谢惊雪十分嫌弃的声音响起。
“许兄,你在吗?”
是云溥心一行人。
许青墨放下谢惊雪,转身去开了门。
只是门开后,门外的三人却没有进来。
云溥心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听说谢兄醒了?”
云溥心先前被神秘人重伤,伤势比谢惊雪还重上许多,此时想来还没好全,但一听谢惊雪醒了,他却忍着不适赶忙前来。
“醒了,”许青墨点了点,他瞥了气氛沉重、不似平时活泼的三人一眼:“进来说吧。”
几人这才进了门。
原本谈正事之前要先铺垫,云浦心本打算先对谢惊雪嘘寒问暖一番,再进入正题,只是他刚一进门,一低头,就看见了端坐在桌子上的小狐狸。
小狐狸歪歪脑袋,又甩甩尾巴,就是懒得看云浦心。
“这是……谢兄?”云浦心艰难问许青墨。
许青墨点了点头。
“……”
“谢兄现在……能听得懂人话吗?”云浦心又问,他并非是在骂谢惊雪,但……用的宫遥的话来说就是,大部分剑修都练剑练傻了,脑子里缺根筋。
许青墨还没回答,谢惊雪倒是终于看了云浦心一眼,小狐狸眼睛的情绪如果里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你才听不懂人话,你全家都听不懂人话。
从谢惊雪鄙夷的眼神里,云浦心得到了回答。
意外的小插曲打乱了云浦心来时已准备好的“计划”。但也正因为此,原先凝滞的气氛似乎终于有了些许流转,对云浦心一行人来说,则是原本准备要说的话变得更容易吐露了一些。
剑修就像一柄剑。
这柄剑刚直,不易弯曲。
只是现在,无论是唐年还是云溥心都放下了身段,弯腰低头,同谢惊雪致歉。就连平日里靠着关系在太初剑宗横着走的宫遥也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有些错,错就是错了。不用解释原因。
云溥心一行人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求得谢惊雪的原谅。
当然,谢惊雪能原谅自然是最好,只是原不原谅,他们都必须来。
面对眼前几人诚恳的道歉,谢惊雪只是敷衍地摇了摇尾巴。
谢惊雪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反正同样的事情他经历多了。
面前谢惊雪敷衍的“原谅”,唐年却红了眼眶,他越发觉得自己真该死啊——许青墨和谢惊雪可真是大大大好人,他们对他多好啊,可他却恩将仇报……越想,唐年就越愧疚,连带着道心也乱了几分。
云溥心也万分羞愧和感动,同谢惊雪道歉后,他又就着救命之恩向许青墨道谢,之后他同谢惊雪和许青墨郑重承诺——如果两人以后有需要,他们师兄弟二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唐年连忙点了点头。
宫遥虽没说什么承诺,但临走时,他留下了一枚储物戒——储物戒里全是好东西,想来宫遥掏空了自己全身上下的家底才凑出这么一枚储物戒。不光如此,储物戒里面还有几块价值连城的陨铁,这想来是云溥心师兄弟二人的,他们收集了许久,才得来这么几块,但现在却全给了许青墨和谢惊雪。
谢惊雪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储物戒。
云溥心一行人离开之后,又一名不速之客接踵而至。
是阿烛。
阿烛此时神智已恢复清明。此前他融合了黑蛟的妖丹,所以实力大增,这也算是他唯一的血亲给予他最后的馈赠,只差一步,阿烛便能化龙。
只是就连黑蛟也没想到,自己留下的妖丹里残留着大量的魔气,这才导致阿烛暴走。
这也是神秘人下的一步棋子。
虽说是被人算计,但阿烛还是同谢惊雪道了歉。
原本还有几分稚气的少年如今却变成沉默寡言。
阿烛离开的时候,许青墨问他想去哪里。
阿烛没有回头,许青墨只听他哑声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们被困在那片海中,哪也去不了。”
黑蛟一族的使命某种意义上也是一道枷锁。
“她总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外面看看……那现在,我就带她去看看。”
阿烛的手轻轻按住自己身体,另一个妖丹已融入他体内……他们从小就形影不离,现在也是。
阿烛身上承担的太多,太多同伴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活下来的机会,这注定了阿烛会背负着沉重活下去。
如今大仇已报,曾经的仇人……无论是宋凡还是李五亦或者曾经的村民早已入魔,化成了一捧灰。
而地底祭坛里封印着的东西已经跑了,阿烛也无需继续留在这个只能勾起他不好回忆的地方。他会游历整片大陆,也许有一天,他能放下身上沉重的枷锁、放下对人类的仇恨,就如黑蛟所说,他会遇到了很好的人,很好的事,这些人事足以化解他的仇恨,让他的心不再受业火日夜灼烧。而阿烛也会……拥有新的家人。
等阿烛离开之后,谢惊雪迫不及待地用大尾巴一卷,“啪”地一下把门关上。
烦人的家伙太多了,一个接一个。谢惊雪再也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见除许青墨以为的人。
迎着许青墨不解的眼神,谢惊雪上前蹭了蹭他的手指。谢惊雪的尾巴扫过许青墨的脸颊,他仰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神期待地示意许青墨可以继续撸他。
谢惊雪的热情让许青墨有些招架不住,他没忍住挠了挠谢惊雪的下巴,谢惊雪就配合地抬起脑袋,跳进许青墨怀中。
感受着小狐狸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许青墨指尖微顿,他迟疑道:“你真的是……谢惊雪吗?”
以往谢惊雪也不是没与许青墨示过好,只是许青墨能够感觉到那并不是谢惊雪发自内心的举动,谢惊雪与他……不,与所有人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疏离感。
直到今日,这种疏离感忽而消失不见。
谢惊雪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闻言,怀里的小狐狸抬起头,他像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光芒闪烁,而后谢惊雪用尾巴轻轻勾住了许青墨的手臂。
明明小狐狸没有说话,但许青墨却莫名理解了谢惊雪的意思。谢惊雪在回应他的问题,同时……也在对他撒娇?
许青墨不太确定,但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谢惊雪的脑袋。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许青墨想,以往谢惊雪虽没有表现出来,但许青墨能够感觉到,谢惊雪脑子有一根弦是紧绷着的。
谢惊雪对每一个人都有所防备,这也意味着,他活得并不轻松。
许青墨不希望谢惊雪活得太沉重……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回宗门
几日后。
许青墨带着谢惊雪搭乘灵舟回到了合欢宗。
极州城里所发生的事情一早就通过千里传音传回了各大门派。一知此事, 各大门派惊怒不已,毕竟一个邪修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躲藏了几十年,他们居然半点不知, 还让其混成了一城之主, 连带着自己宗门不少弟子都折损在了极州城。
这是若传到凡间,那他们这些修真门派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再加上极州城地底的封印松动, 里面封印着的东西早已不知所踪,这些天各大门派风声鹤唳, 倒是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
各大门派近些日子一个接一个会谈开个没完, 许多不同门派的掌权人难得齐聚在一起, 商量对策。
这些消息都是许青墨在灵舟上听来的,毕竟这是修真界的“盛况”, 许青墨想不知道也难。
不过许青墨倒不怎么在意这些消息, 极州城一战让他也感到有几分疲惫, 他需要一些时间用以休息。
倒是许小谕, 作为合欢宗的宗主,她也在受邀前往会谈的行列中,许青墨原以为这次回到宗门应当见不到许小谕。
谁想, 许青墨的巨剑刚一落地, 他便远远看到一道粉色的倩影站在宗门前, 许小谕柳眉轻蹙,满目担忧, 就连焦急等待的模样也格外风韵动人。
一见许青墨, 许小谕似乎松了一口气,许青墨刚一抬眼,那道原本还颇为遥远的倩影已经来到他身前。
“你这皮孩子,怎么这么会闯祸, 可担心死娘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下来,许小谕的眼里却含着泪,她以往在许青墨面前都尤为温柔,许青墨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妥妥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唯有今日不太一样。
许青墨从来没被人这么训斥过,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先前他在回程的路上就收到过好几条许小谕的传音,皆是问他有没有受伤,伤得怎么样。
见许青墨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许小谕轻叹,许青墨鼻尖嗅到一股清甜的香粉味,等回过神来时,许小谕已经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算了,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许小谕对许青墨的关心真真切切,就好像……许青墨真的是她的亲生孩子。可许青墨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身份是假的、是主系统伪造出来的。
许青墨心情复杂,甚至生出几分愧疚,可最后,他犹豫了好一会,还是伸手,轻轻回报住了许小谕,许青墨轻声道:“……娘,我没事。”
这一次,许青墨不是被逼着喊出这个称呼的,话音落下,他自己先默了默。
“这还说没事!”许小谕翻出许青墨衣袖之下的伤口,没忍住瞪了许青墨一眼,但她终究不舍得再骂一回许青墨,不仅不舍得骂,还心疼不已。
于是许青墨就又收到了一枚储物戒,里面瓶瓶罐罐,全是伤药。
许青墨:“……”
许小谕叮嘱他:“要好好上药知道吗?”
说着,许小谕又有些抱怨:“要不是这几天太忙,娘一定要亲自盯着你。”
许青墨微怔,这才发现许小谕的模样看上去的确有几分疲惫,只是因为她是修真者,所以不大明显。再联想到从灵舟上听到的传闻,许青墨心中愧疚更浓,他开口:“娘,你不用担心我……”
“我自己的孩子不担心,难道去担心那些破事?”许青墨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许小谕打断了,许小谕说话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
许青墨默了默,但许小谕还没打算放过他,用鲜红的指尖轻轻戳了戳许青墨的额头,许小谕没好气道:“以后再有什么事,记得传音给娘,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知道了吗?”
许青墨有种奇妙的感觉,这话……似曾相识,他之前似乎也同谢惊雪说过类似的话,许青墨低头看了看充当自己围脖的小狐狸,似乎察觉到了许青墨的目光,小狐狸抬起湿漉漉的黑色眼睛。
这几天谢惊雪格外黏着许青墨,黏到许青墨有时候都觉得谢惊雪被人调包了。
“听见了吗?”见许青墨久久没有反应,许小谕眯眼,加重了语气。
许青墨这才回过神来,在许小谕的眼神胁迫下,他只能乖乖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许小谕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
心里悬着的巨石落地,许小谕又细细打量了许青墨一番,这一打量,许小谕的眉间再次蹙起,她轻嗔道:“你这孩子,在外面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你看你,又瘦了。”
许青墨:“……”
实际上许青墨离开合欢宗也就不到一个月,而且作为修者,他已经辟谷了。
然而有一种瘦叫做,妈妈觉得你瘦。
许青墨游历过很多世界,深知这一点,于是他明智地没有反驳。不过一小会,许小谕就像一个担心外出在外的孩子的母亲,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从头到尾,许青墨都静静地听着,没有半分不耐。
只是中途,许青墨忽然听许小谕冷不丁说:“墨儿,听说你的炉鼎折在极州城了,不过你也别太伤心,炉鼎有得是,这不,娘又给你挑了几个。”
许青墨沉默,但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原本呆在他肩头优哉游哉的狐狸倒先竖起了耳朵。
谢惊雪错愕地看向许小谕。
许小谕自然不会在意一只狐狸,她拍了拍手,十几个俊男美女就拍成一列来到许青墨面前,看得合欢宗的弟子们羡慕地留下来口水。
十几个美人各有特色,或言笑晏晏,或柔媚可人,或沉默寡言,宛如高岭之花。
谢惊雪:“??!”
尤其当其中一个美人向许青墨抛了一个媚眼后,谢惊雪就越发坐不住了,他毛茸茸的身体立了起来。
“少主……”一位我见犹怜的美人含羞带怯,眼波流转,正要上前,结果一条蓬松的尾巴却不轻不重地从他脸上扫过,美人捂住脸,有些愕然,活像被人轻轻扇了一个巴掌。
许青墨眉心一抽,眼疾手快把作乱的白狐抓住,他提溜着狐狸的后颈,把它从肩上提溜下来。谢惊雪全程都很配合,他眼神无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许青墨皱眉,一时间竟有些摸不清楚谢惊雪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顿了顿,还是先向那位美人道了歉。
这下美人更喜欢许青墨了。这些美人虽是许小谕新买回来的“炉鼎”,但进了合欢宗,他们就是合欢宗弟子了。许青墨看上去身材好、修为也不错,无怪这些美人这么献殷勤。
只是无论这些美人哪个上前,都会被谢惊雪用大尾巴抽回去。许青墨想拦都拦不住,谢惊雪认真起来,身型比鬼魅还灵活。
这样数次后,一旁的许小谕目光终于大发慈悲落到了谢惊雪身上:“墨儿,这是?”
许青墨无奈:“娘,这是谢惊雪,他没死。”
“……哦。”对比起对许青墨的担忧,许小谕对谢惊雪的态度可就冷淡多了,甚至得知谢惊雪没死后……她似乎还有些遗憾。
顿了顿,许小谕忽然弯眼笑了笑,她忽视蹦哒的谢惊雪,对许青墨说:“墨儿,我们合欢宗功法特殊,多几个炉鼎可更利于修炼。”
“你看看,这几个你可有看中哪个?喜欢便留下便是,若是都喜欢……”许小谕掩唇一笑,“都带回去也行。”
……许青墨的便宜娘还真是一点没变。她依旧十分热切地要往许青墨的“后宫”塞人。
谢惊雪:“……”
谢惊雪眼含威胁,目光从那些美人身上扫过,看得那些美人瑟瑟发抖,迫于谢惊雪的淫威,美人们终于不再上前对许青墨献殷勤。
“……”
许小谕笑容不变,但手指如迅雷般探出,准确拎住谢惊雪的后颈,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狐狸,许小谕嫌弃道:“墨儿,你这狐狸可真不懂事,要不要为娘帮你管教管教?”
说着,许小谕不忘补充:“你这狐狸……太丑了,颜色也不纯正。”
第一次被人说丑的谢惊雪:“……”
其实狐狸形态的谢惊雪与“丑”这个字毫无关联,虽然他皮毛是白的,背上还有几撮灰毛,与银狐的“银”根本挂不上钩,但谢惊雪毛茸茸的,看上去像颗蓬松的毛球,说可爱还来不及,又怎会是丑?只是对于某些自家白菜即将被拱的老母亲而言,谢惊雪就是丑!奇丑无比!
许小谕淡淡说:“墨儿若是喜欢妖修,娘替你寻几个回来便是,也算是开开眼界,免得把这丑狐狸当宝。”
合欢宗弟子有怪癖的不在少数。
许小谕见惯了大世面,许青墨如果真的喜欢毛茸茸,在她眼里也再正常不过。
许青墨听得头皮发麻,连忙道:“不麻烦娘了,我有……谢惊雪就足够了。”
许青墨祭出谢惊雪当挡箭牌,许小谕一直拎着谢惊雪的后颈,许青墨怕谢惊雪不舒服,便伸手要接过。
谢惊雪原本被许小谕说得要炸毛,倒不是因为许小谕说他丑,而是因为许小谕往许青墨身边塞人,还越塞越多,这让谢惊雪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然而许青墨话音落下,谢惊雪心中的危机感顿时如云烟般消散,他通身舒畅,飘飘然如身处云端。
谢惊雪跳到许青墨肩头,俯视着那些被许小谕送来的美人,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活像在宫斗中大获全胜的妖妃。
被许青墨拒绝,许小谕仍不死心,她又劝了几句,但看许青墨一副坚决的模样,她也只好叹了口气,惋惜道:“那好吧。”
这便是妥协了的意思。
许青墨松了口气。
谁知,许小谕却又说:“这只狐狸这么丑,如果墨儿以后厌烦了,便来找娘,娘再给你物色几个美人。”
说完,许小谕轻飘飘看了谢惊雪一眼。
……厌、厌烦?!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就炸醒了谢惊雪。
谢惊雪嚣张的气焰一滞。
然而留下这话的许小谕却在又叮嘱了许青墨几句后,带着美人们款步离开,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谢惊雪悄悄靠近湖边,照了照自己如今的模样。
难道他现在真的很丑吗?
白狐被危机感填满了脑子,直到一双手将他抱起。
“我们回去吧。”许青墨声音很轻,白狐立刻往他怀里一蹭,又嘤嘤嘤了几声,像是在控诉许小谕的所作所为。
许青墨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他黑色的眼眸里隐约有笑意浮现。
“今天谢谢你了。”
许青墨感激谢惊雪替自己解围,不过同时,他也有些疑惑,毕竟不久前,同样是这种情况,谢惊雪可没这么积极,反而在一旁看他的笑话。
然而今天却……许青墨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想——定是他在极州城与谢惊雪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这大大促进了他和谢惊雪的友谊!
现在的许青墨,是谢惊雪出生入死的挚友,那谢惊雪会替他解围也不奇怪。
越想,许青墨越觉得他和谢惊雪的友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谢惊雪不知许青墨心中所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真的很丑吗?许青墨以后会不会厌烦他,看上别的小妖精?
两人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接下来数天,谢惊雪越发黏着许青墨了,许青墨做什么,他都在跟在一旁,加强他在许青墨心理的存在感。许青墨一休息,他就窜进许青墨怀里,求摸求抱,极其无耻和心机。
许青墨倒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觉得这种生活还不错,可以种田,又有毛茸茸,完全是他理想中的退休生活,只是休息不到几天,一道传音就打破了许青墨难得的悠闲生活。
这是许小谕传来的消息,这几天她忙得脚不沾地。许青墨回宗门那天,许小谕是特意回来接他的,而看许青墨没事后,许小谕又匆匆从宗门里离开了,许青墨这几天根本没有看到许小谕的人影。
而现在,许小谕传音,让许青墨在三日内赶到灵台山。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果然,是魔主……”……
64.
“墨儿, 即刻来灵台山一趟,务必要在三日内赶到。”
传音符纸逐渐燃烧殆尽,许小谕的声音也随之清晰落入许青墨耳中。
以往许小谕的嗓音娇媚动人, 说话时像宛如一根羽毛在人的耳尖上浅浅拂过, 不少听许小谕说话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但今日, 许小谕嗓音依旧,但就连许青墨这样的人, 都能听出她话语中浓浓的疲惫和凝重。
许青墨蹙眉微怔, 刚好此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许青墨起身去开门,就看见一名合欢中弟子正候在门外。
这名弟子颇为眼熟……似乎此前也曾孟浪地放话要与许青墨双修。
不过合欢宗弟子多数这般“不羁”, 而许青墨长相俊俏, 能力修为也出众, 被盯上再正常不过。
眼下这名弟子倒是敛起了之前的“热情”, 他的扣子扣到最上面,衣服将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正派弟子的风范。
只是合欢宗的人平日最爱调戏、取笑那些伪君子, 现在乍一学起正派弟子, 他们不仅心底嫌弃, 也满身不自在,许青墨看眼前的弟子时不时就扯一下衣领, 像是嫌弃身上的衣料太厚实, 穿着不舒服。
“少宗主,宗主派我们来接您。”看见许青墨,门外的弟子眼睛乍然一亮,最后又记起正事, 只好无奈作罢。
弟子垂首恭敬道:“灵舟已经备好了,等少宗主收拾好行李,我们立刻可以启程。”
许青墨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闻言,他颔首:“好,容我先准备一下。”
虽然不知道许小谕为什么这么着急叫他去灵台山,但既然许小谕是这么要求的,许青墨也不会拒绝。
弟子道:“自然。”
于是许青墨又转身回屋。
说是收拾行李,但其实许青墨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他只需要带几套可以换的衣服就行。
不过……这只是对他自己而言。
许青墨速度很快把近日里买的一大堆东西全塞进储物戒里,这些东西分别是……给谢惊雪解馋用的小零嘴、看上去很漂亮、给谢惊雪换着玩的小衣服,逗谢惊雪的小玩具……
短短几天不到,许青墨已经成了一名合格的铲屎官。他领略到了“养崽”的乐趣,难怪以前那些任务世界里,一大堆人都恨不得时时刻刻围着自家的毛绒绒转。
毕竟猫猫……狐狐是真的很可爱啊!
许青墨不知不觉就买了一大堆东西,虽然花钱如流水,可他分明乐在其中。
等许青墨把东西收拾完,一直双爪双腿并拢站在桌上的谢惊雪歪了歪脑袋,刚才那名合欢宗弟子出现时,他的狐狸眼可不像现在睁得这么可爱,但许青墨一转身,他就立刻无缝切换,换了另一份表情。
偏偏许青墨就吃他这一套,谢惊雪从桌子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许青墨熟练的伸手接住了他。
谢惊雪讨好卖乖地蹭了蹭许青墨胸口,许青墨顺势摸了一把谢惊雪油光水滑的狐狸毛,也许是因为这样的谢惊雪太过可爱,许青墨没忍住,凑近狐狸脑袋轻轻亲了一下。
说是亲,其实也只是许青墨唇从谢惊雪的毛发上若有似无地掠过。
这一个动作下意识做完,许青墨自己就先顿了顿,他清咳了下,像是难得有些心虚。他的理智还没完全忘记眼前的狐狸其实谢惊雪变的。
亲吻自己“生死与共的挚友”这似乎显得有些奇怪,但小狐狸真的……太可爱了,尤其是谢惊雪今天还穿着许青墨给他新买的时装——一件红色毛茸茸的小披风。
这谁顶得住啊。
所幸谢惊雪形态的谢惊雪似乎更像一个小孩子,虽然保留着记忆,但谢惊雪格外爱用可爱的外表和许青墨撒娇卖乖,许青墨猜,这或许是因为变成狐狸后,谢惊雪的心智稍微倒退了一些。
谢惊雪似乎觉得许青墨亲他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问题,他甚至主动往许青墨的怀里拱了拱,眼睛亮晶晶地仰头望着许青墨,好像在示意许青墨再亲他一下。
许青墨自然不会再这么做,刚刚是……情难自禁,现在他清醒了……并没有,在谢惊雪(毛茸茸)的诱惑下,许青墨还是没忍住又亲了小狐狸一口。
亲完许青墨不免有些发愁——等谢惊雪变回人,心智也随之恢复后,他该和谢惊雪怎么解释才能避免尴尬?
许青墨轻叹了一声,然后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谢惊雪的心智根本没有倒退。
半点也没有。
狐狸这种动物一贯给人的狡诈印象,谢惊雪当之无愧。
这阵子他可是认真琢磨了好一阵,比如——在什么样的角度下,他的外表看上去最可爱。
*
此前许青墨乘坐的灵舟不仅载人还兼顾运货,一路需多次停靠,让目的地各不相同的旅人们到站后下船,因此速度并不快。
而这次前往灵台山的旅途不同,许青墨这次所搭乘的灵舟可是合欢宗出“巨资”购买的,无论是性能还是速度都远非一般灵舟可比拟的。
因此许青墨不过短短一世便抵达了离离合欢宗至少几千里远的灵台山。
此时灵台山上各大门派的人汇聚,对极州城地下封印的事这群人讨论了好几天,却始终没讨论出一个结果……也不是没有结果,只是那个结果大部分人都不愿去想。
繁琐的调查还在进行,在调查的结果未出之前,各大门派的人只能被迫滞留在灵台山上,因此,灵台山这块小地方竟被硬生生划分成了几十块区域,每个势力都分到了一块小小的、勉强可供自己门下弟子休息的地方。
接到许青墨抵达的消息,许小谕亲自出来接他
见到许青墨,许小谕嗔道:“不是让你三日内来吗?”
原来许小谕说让许青墨三日内赶到灵台山,不是在催促许青墨,而是让许青墨慢点赶路,适当摸鱼,这样还能看看路上的风景。
对灵舟的速度,许小谕心底大致有一个估算。
“你这孩子可真是……实心眼,”许小谕哭笑不得,涂了蔻丹的指甲不轻不重地戳了戳许青墨脑门,“要来这么快做什么?这里都是一些烦人的老头,半点意思都没有。”
摸鱼达人许小谕光明正大传授许青墨摸鱼的办法,一个路过的、实际上还比许小谕小个一两百岁的“老头”忍不住抽了抽脸颊。
但许小谕可不会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这些天一没有漂亮的美人看,二事务又多又繁杂,许小谕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容貌憔悴了不少。
但像许小谕这样的美人,就算再憔悴也是美的,甚至因为憔悴,她平添了几分病弱感,愈发惹人注目。
许小谕带着许青墨回到了合欢宗休息的地方。她这次喊许青墨来灵台山,其实也不是有多大的事,只是那些烦人的老头想再听一次许青墨这个重要人证在极州城的经历罢了。
再听来听去也只会是那个结果……许小谕不耐地想,她艳红的唇讥讽又不屑地扬起。
一群胆小鬼。
许小谕冷哼。
果然,许青墨抵达后不久,便有人急着要见他,如许小谕所言,那的确是一群极度无趣的糟老头子。
身为此次共议的主事人,提出太初仙宗的掌门温和地让许青墨坐下说话,他先是感谢许青墨救了唐年和云溥心,随后又顿了顿,问许青墨:“惊雪……那孩子可还好?”
这似乎是第一个问及谢惊雪的长辈,许青墨看出老人眼中的关心不似作假,他抱下赖在自己肩头的谢惊雪,对老人说:“……这就是谢惊雪。”
看着那毛茸茸的狐狸,老人惊愕。
谢惊雪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了老人一眼,而后又将眼睛闭上,他用狐狸屁股对着老人,看样子完全不想与老人互动。
许青墨有些尴尬,他轻咳:“……他受伤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想来心智也倒退了一些,您别计较。”
“……不会、不会。”片刻后,老人终于回过神,他笑眯眯地连连摆手。
尽管许青墨没有正面回答老人的问题,但是老人还是通过眼睛得到了答案——谢惊雪比以前活泼了,毛发也油光水滑,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
老人叹息,像是痛心又像是愧疚:“是太初仙宗对不起惊雪这孩子。”
谢惊雪与许青墨相识后不久,一封告密信就送到了太初仙宗,里面写了谢惊雪流千明及谢家众人曾对谢惊雪做下的恶事,并附上极其详细的线索及证据,太初仙宗的人只要稍微顺着那信上的线索一调查,便可得知全部真相。
真相水落石出口,作为太初仙宗掌门的老者震怒,言流千明因嫉妒残害自己的弟子,对自己的弟子见死不救,根本不配为师,也不配为太初仙宗的峰主!依照太初仙宗的律令,流千明被罚五百鞭,并逐出门派。
可五百鞭再痛,也比不过谢惊雪当初被生生剜出仙骨时的痛,老者愧疚不已,他心道这样一桩恶劣的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偏偏他身为掌门,却什么都没察觉,还要不知名的外人来提醒,真是……老糊涂了。
或许他是时候该退位了,让更机灵的年轻人代替他的位置。
许青墨不知道老者心里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他只听见老者同谢惊雪道歉并承诺尽全力弥补谢惊雪。
只是谢惊雪爱搭不理,的确,太初仙宗的掌门是个好人,但……这人除了是好人,更是一个门派的掌门,因此他不可能舍弃门派,只顾着谢惊雪。
又也许,有时候他为了门派,能咬牙舍弃谢惊雪。
……反正之前的轮回里好几世是这样的。
谢惊雪对许青墨以外的人都懒得看上一眼。
老者见谢惊雪不愿搭理自己,也只能无奈地吐出一声叹息,他开始同许青墨谈起更为要紧的正事。
等许青墨把之前极州城里所有的事都复述一遍之后,老者像是终于被迫接受了某个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他深深叹气,喃喃自语道:“果然,是魔主……”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灵泉
魔主?
许青墨神情微动。
老者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 主动替他解惑。
沉吟了一会,老者为许青墨讲了一个故事:“你们年轻一辈现在可能不太清楚……”
故事要追溯到很多年前。
也许是几百年,又也许是上千年。
那个时代, 是修真界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期。
一个魔头横空出世。
魔头实力强大, 手段冷酷而残忍,所有反抗他的修真者下场都极为凄凉, 死状触目惊心,死法千千万万、各不相同, 而当时修真界血流成河, 无人能敌得过这魔头。
一旁的谢惊雪歪了歪狐狸脑袋, 他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些耳熟。
好在,漫长的煎熬过后, 魔头的统治终于被推翻。
一名天资过人的修真者挺身而出, 率领仍有反抗之心的修真者与魔头厮杀了整整五日有余, 那一战, 死伤惨重,横尸遍野,无数的尸骨堆积成山, 极为骇人。最终, 那名修真者战胜了魔头, 可魔头的实力太强大了,要真正将他杀死并不容易, 于是修真者将魔头的身体分成了三个部分, 各自封印起来。
“封印一共有三处。”
一处就在极州城的地下祭坛处,如今那里的封印已破。
而另一处,在鸣泉岛,各大门派已派出不少人手严加看管。
至于这最后一处, 谁也不知道。
“不过……”说着,老者顿了顿,好一会才继续说,“桃花岛上的狐狸们或许知道这最后一处封印在哪。”
桃花岛。
许青墨有点印象。
据说桃花岛是座会移动的仙岛,岛上的兽人们厌烦了俗世的干扰,因此布下阵法,桃花岛附近常年有雾气萦绕,一旦有船只进入雾气之中,变会迷失方向,更糟糕的可能会撞上海中的暗礁,沉船于海底。
因此,这桃花岛的位置并不好找。
各大修真门派暂且将目光集中在这第二个封印上,若能在贼人解开第二个封印前便将其消灭,那便不用去寻找第三个封印。
不过,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
修真门派同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寻找桃花岛,虽然当前人手不足,但经过各方商讨后,还是决定派出数名精英弟子去寻找桃花岛的下落。
正巧,许青墨就在这一行列中。
说起来,此行的熟人不少。
有好几个许青墨已经在极州城碰过面,比如,云溥心、唐年、宫遥,还有那名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奋力除魔护百姓安全的不知名弟子……当然,隶属与其他门派的陌生弟子也有。
总之,老者讲完故事后,又道清此次唤许青墨过来的另一来意后,许青墨很快便与其他接连前来的弟子一起领了命。
在这之后,许青墨回了房间。
许小谕心疼许青墨舟车劳顿,为许青墨推荐了一个好去处——灵台山的后山有一眼灵泉,那灵泉的泉水与一般的山泉水不同,一般的山泉水无比冰凉,而那灵泉泉水却是热的,用来放松疲惫的身体再好不过。
不光如此,那灵泉泉水里所蕴藏的灵气对修真者而言大有裨益。
没事多去泡泡总没错。
许青墨被许小谕说得意动,回房间之后,他询问了谢惊雪的意见。
——小狐狸自然时时刻刻都想跟着许青墨。
于是许青墨收拾一番,便带着谢惊雪去了后山。
这个时间点,后山没什么人。灵泉被划分成几处,分别供男修、女修使用。许青墨选了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将身上的衣物褪去。
灵泉氤氲的雾气模糊了许青墨的轮廓。
先前对许青墨的「邀约」答应得毫不犹豫的小狐狸身体忽然僵住,等许青墨入了水,小狐狸还在岸上。
许青墨有些疑惑,他看向谢惊雪:“不下来吗?”
谢惊雪依旧一动不动。
许青墨略微思索了一下,以为谢惊雪是害怕泉水打湿皮毛,对一些动物来说,这并不好受。
许青墨哭笑不得,他心道,既然怕水,谢惊雪又为何要答应与他一同前来?
许青墨叹了口气,给了谢惊雪一个台阶下:“如果不想下来的话,你可以回房间等我。”
然而小狐狸依旧动都没动,他伫立在灵泉旁,像只狐狸雕像。
许青墨唤了谢惊雪好几声,谢惊雪都没什么反应,这下许青墨不由得有些担忧,他伸出手,想去触碰谢惊雪。
谁知这下,谢惊雪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狐狸眼瞪得滚圆,大耳朵往后撇,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许青墨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
谢惊雪背过身去,大耳朵滚烫得冒烟。
——他只想着黏着许青墨,却没想到答应许青墨的「邀约」后他会面临这种窘境。
要不还是听许青墨的话,先回房间吧?
然而谢惊雪左思右想了好半天,都觉得自己不是那种正经狐。无恶不作的魔主他都当过了,还不止一次,所以……他早就不是那种会随便就脸红的纯情狐了!
于是某只自觉不是纯情狐的狐狸最终还是入了水。就是小短腿迈到一半,不慎踩到了地上某颗该死的石子,只听“噗通——”一下,水花荡起,而后谢惊雪被一双手无奈地从水底捞起。
“你在干什么啊。”谢惊雪被许青墨抱进怀里。
没有衣物的阻隔。
温泉的雾气和许青墨说话时的吐息好似混杂在一起。
都是热的。
谢惊雪的狐狸耳朵鲜红欲滴。
——以前有人要杀谢惊雪,曾用过美人计。
可没有一次美人计能让谢惊雪动心。
唯有这次,谢惊雪的心静不下来。
晕晕乎乎间,谢惊雪脑中闪过某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对!
谢惊雪晃晃脑袋,想把那些荒唐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许青墨好像又在跟他说什么,浅色的唇张张合合。
墨色的发丝垂落在许青墨肩上,又从肩上没入池水中,直至被水打湿。
谢惊雪目光落在许青墨唇上,荒唐的念头再次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如果现在亲上去,许青墨会惊讶吗?
——也许不会,现在他在许青墨眼中,只是一只狐狸而已。
被一只狐狸亲一下,或许许青墨不会觉得有什么。
心中的某处像是被狗尾巴草轻轻扫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难耐。
谢惊雪觉得自己疯了。为了不让许青墨觉得恶心,为此疏远他,谢惊雪一直将对许青墨的喜欢埋藏在心底,可是……再怎么掩饰,只要一点点小小的“刺激”就能让谢惊雪溃不成军。
谢惊雪很是后悔,他想,他不应该答应许青墨的。
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小狐狸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水里,试图让水浇灭自己心中的欲///念。然而许青墨却没察觉到谢惊雪的忍耐,看见谢惊雪一动不动地飘在水上(这个画面实在颇为惊悚),于是许青墨没忍住,再度把谢惊雪从水里拎了起来。
“…………”
很好,热水根本浇不灭谢惊雪的妄想。
“嘤。”别过来。
谢惊雪神色恹恹。然而他嘤再多次,许青墨也不懂狐语。见自己的“拒绝”无效,谢惊雪恶胆向边生,脑子里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磨灭。
是许青墨先招惹他的!
谢惊雪开始甩锅。
勇敢狐狐终于扑向了许青墨,然后……被许青墨莫名其妙又毫无悬念地拎住了后颈。
“…………”
“……怎么了?”许青墨迟疑,他察觉到谢惊雪此时心情并不是很好。
从来灵泉开始,谢惊雪的表现就一直很奇怪。
难道这处灵泉对修真者有益,但对半妖却不太好?
似乎不太可能。
可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许青墨还是因为担心谢惊雪,打算提前结束这次泡灵泉的体验。
许青墨正想起身,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身巨响,而后水花再次溅起,许青墨下意识回过头,却冷不丁地被某个大型物体(?)撞上。
最后许青墨及时稳住身体,等他回过神,便与一双乌沉沉的黑眸对上。
“……你能变回来了?”
许青墨微怔,却不惊讶,他探查过谢惊雪的身体情况,知道谢惊雪从狐狸变回人身只是时间问题。
——大概就是在这几天。
许青墨为谢惊雪感到高兴,虽然小狐狸很可爱,但想来还是人身对谢惊雪来说方便点。
许青墨真心实意为“好朋友”考虑,然而他的“好朋友”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许青墨终于感到有些奇怪,但他的迟钝大概是天生的,于是许青墨感到的奇怪只限于……姿势上。
此时此刻,许青墨被谢惊雪白玉似的长手困在灵泉的某个角落,由于空间太小,许青墨只好有些别扭地微屈起膝盖。
“谢惊雪……?”许青墨轻唤了谢惊雪一声,他皱眉道,“你退开一些,让我先起来……”
然而谢惊雪依旧没说话。不仅没说话,他还反而往前凑了凑。
随着谢惊雪的面容在视线中逐渐放大,许青墨的眼瞳终于颤了颤,他脑中那根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有了一丝丝反应。
只差那么一点,许青墨就要“开悟”。可惜,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师兄,这里好像已经有人了……”
等雾气稍稍散开时,那道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一阵更加聒噪的吱哇乱叫响起:“许……谢……你们……!啊,不是,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再这样下去,许青墨觉得自……
……看到什么?
唐年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打散了许青墨好不容易得来的“灵感”, 许青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等他回过神,再一低头时, 谢惊雪已经再次由人变回了小狐狸。
许青墨手忙脚乱把闷在水里一动不动的小狐狸打捞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许青墨觉得此刻谢惊雪的心情不是很好。
只是没等许青墨问谢惊雪,远处便传来云溥心说话的声音。只见云溥心一脸严肃, 不赞同地看向大呼小叫的唐年:“看见什么?师弟,这哪有人?”
唐年恍然大悟:“对……师兄你说得对!这里没有人!”
许青墨:“?”
眨眼间就被开除“人籍”的许青墨有些茫然, 他心道现在难道连修真界的人也开始近视了?眼见许青墨要开口, 不远处的师兄弟二人跟见了鬼一样。
“师弟!我忽然想起师祖还有事找我, 这灵泉我今天就先不泡了!”云溥心飞快道。
唐年紧跟其后:“师兄,好巧, 我也是!”
话音落下, 师兄弟二人扭头就走, 那健步如飞的模样, 活像被鬼撵了一样。
唐年、云溥心走后,原地便只剩下宫遥一人。宫遥复杂地看了许青墨和他怀里的谢惊雪一眼,他委婉提醒道:“你们……这青天白日的, 还是稍微收敛一下吧。”
说完, 便也转头走了。徒留许青墨还泡在灵泉里, 脸上的茫然之色越发浓郁。
*
泡完灵泉后,许青墨拎着恹恹打不起精神的小狐狸回了房间。
接下来还要出发去寻桃花岛, 海上旅程艰苦, 许青墨便想着要多准备些东西。
许青墨是个行动派,等他忙完以后,外面的天色已无比昏暗。
太阳西沉,只剩几点寒星仍悬挂在偌大的天幕中。
彼时, 谢惊雪又由狐狸变回了人,他体内的银狐血脉刚觉醒不久,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没能熟练掌握在人身与妖身之间相互切换的技巧,因此也就容易出现这种不稳定的状况。上一刻还是人,下一秒就由人变成了狐。又或者是反过来。
谢惊雪靠在床沿边,微垂着脑袋,长发稍稍挡住他的侧脸,连带着也掩去他眸中的神色。许青墨忙碌的时候,谢惊雪便盯着他的后背看,但他既不出声,也不移开视线,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许青墨好不容易忙完,他这才迟钝地惊觉……谢惊雪已经整整好几个时辰没开过口了!
“你……”许青墨迟疑,他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惊雪眼睫轻颤了一下,却淡声应道:“……没有。”
许青墨却从中谢惊雪平淡的语气中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劲,他皱眉:“你为什么生气?”
许青墨依旧在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他仔细地回想了今日一整天所发生的事情,却久久没能得出问题的答案。
不过,如果他能够得出问题的答案,他也就不是许青墨了,
谢惊雪沉默,半晌,他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而后扬起笑容:“……你多想了。”
许青墨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在接下来响起的敲门声挽救了谢惊雪。
许青墨转身去开门的那一刻,谢惊雪似乎若有似无地松了口气。
如果许青墨再问下去,谢惊雪只能哑口无言。
他的确生气了,可他该说什么?说该死的“好朋友”?去他妈的“好朋友”?让许青墨别把他当成朋友看,别在他面前那么大大咧咧地脱衣服,否则他会想上许青墨?
谢惊雪一个都不能说。对于“忍”这个字,他本该“颇有感悟”,可惜许青墨把他惯坏了,惯得他忘乎所以,差点就因为放纵毁了全部。
现在还不是道明心思的最佳时间。谢惊雪想,他或许该感谢唐年的。
*
许青墨不知道谢惊雪心中所想。
不然某位“直男”的世界观可能会被重新洗刷一遍。
许青墨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人曾与他有着一面之缘。
——那名在极州城曾被他救过一次的修士。
修士是某个中型门派的弟子,自从在极州城回来后,他便开始四处打听许青墨的消息,如今终于能再次得见救命恩人,修士竟激动得脸都红了,说话也不免变得结结巴巴:“前、前辈,您还记得我吗?之、之前……”
修士差点把舌头咬掉,话刚一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先前在极州城,他见许青墨一人便能在群魔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以为许青墨定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前辈”,可如今得知许青墨的年纪竟与他“差不了多少”,“前辈”这个称呼似乎就不太适用了。
修士的心悬了起来,其实称呼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在崇拜的人面前,相信不少人都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对方落下一个坏印象。
好在许青墨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点点头:“记得。”
话音落下,那名修士眼睛都亮了:“您、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许青墨疑惑,似乎不知道修士为什么如此激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对于修士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修士下意识挺直了后背,如果不是许青墨还站在他面前,他此刻恐怕已经泪洒当场。
修士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储物戒,极其热情地塞进许青墨手里。
许青墨:“?”
许青墨下意识想拒绝,但修士立刻敏锐察觉到许青墨的意图,他立刻大声道:“这是谢礼!”
这一嗓子,吓呆了许青墨拒绝的手。
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修士又红着耳朵,低下头,声如蚊呐:“如、如果不是前辈……您救了我,我恐怕早就死了,所以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修士泪眼汪汪,许青墨迟疑,总觉得如果他不收下,眼前的年轻人很可能会当场哭出声来。
于是许青墨最终还是收下了。
——最近许青墨似乎不知不觉收到了很多储物戒,再这样下去,许青墨觉得自己能去搞储物戒批发。
当然这是题外话。当下,许青墨不忍拒绝年轻修士一片赤城的好意,他用神识扫了一眼储物戒,发觉里面竟有着某中他恰好需要的灵植。
许青墨微怔,眼前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听说您一直在找这个,我家里正好有一株……”
这不是一种常见的灵植。
它极为珍贵。它珍贵的原因,举个例子就知道了——许青墨能用它替谢惊雪修复损毁的灵根。
能拿出这种灵植,眼前的修士家世可不简单。
但……前面也说了,这种灵植很珍贵,所以……把这种几乎可以代代相传的宝物从家里偷……咳,不是,拿出来的修士,想必接下来回去会面前长辈们的雷霆怒火。至少,被抽几十下是必不可免的了。
许青墨也有私心,他寻这种灵植也寻了不少精力,如今想要的东西送到面前,许青墨不会拒绝,不过……为了让眼前咧着嘴、呲着牙,看上去傻乎乎的修士少挨点毒打,许青墨想,他该回馈点东西给这名修士的。
刚好给谢惊雪炼药用不到整株灵植,许青墨便用剩下的灵植给修士练一味还灵丹,这样修士回去也好交差。
许青墨行动力很快,说干就干,不多时,两枚丹药新鲜出炉。
谢惊雪拿到丹药时,神情微怔,年轻修士则感动得泪眼汪汪。
“前、前辈,我不能要。”
明明一开始纠结过称呼,但年轻修士面对许青墨时总是不自觉带上莫名的敬意,因此他对许青墨的称呼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不,你还是收下吧。”
实际上还灵丹的主要药材就是年轻修士所送来的珍稀灵植,虽然现在修真界能炼出还灵丹的人几乎接近于没有,但是……总之……年轻修士如果不收下这颗还灵丹,许青墨会良心不安。
除了还灵丹,许青墨还给了年轻修士不少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
年轻修士被许青墨的热情“吓”得战战兢兢,感激涕零。
“……”
许青墨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目光看了年轻修士一眼。
“收着吧。”许青墨的目光莫名怜爱,当真有了几分前辈对后辈的慈祥。
收着能少挨顿打,许青墨默默地想。
年轻修士不知许青墨心中所想,他把许青墨看他的目光当真了前辈对后背的欣赏,当即心中火热,一张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
另一边,谢惊雪琉璃似的眼珠静静盯着手中小小的药丸。
恢复灵根对谢惊雪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谢惊雪熟悉重塑灵根的感觉,无非就是疼罢了。
宛如千万只毒虫在身上爬动、撕咬,之后“毒素”深入骨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疼到想喊也喊不出来。
谢惊雪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丹药服下后,他冷静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然而……半晌,谢惊雪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他不觉得疼。
连一丝一毫的疼都没有。
别说疼了,丹药本身甚至连一丝苦味都没有。
一旁的许青墨甚至还问他:“怎么样,甜吗?”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饮酒
“……”
在这一刻, 谢惊雪心底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他哭笑不得。
许青墨这人真是……
有时候真不怪谢惊雪自作多情。
许青墨这人,连他吃药都要关心苦不苦、痛不痛。谁家“好兄弟”这样啊?
偏偏许青墨以为这是正常的交友方式。
谢惊雪算是看出来了, 许青墨这人, 以前应该没什么朋友。
“……甜。”谢惊雪轻叹。
许青墨皱眉,有些狐疑:“真的?”
那谢惊雪怎么愁眉苦脸的?
“…………真的, 我又不是小孩了。”谢惊雪无奈,说到最后却又笑了。
许青墨的眉峰这才逐渐舒展开。
这时, 一缕酒香顺着夜风飘来。
浅浅的香气弥漫, 轻而易举便将爱酒之人肚子里的酒虫勾得神魂颠倒。
“好香啊。”年轻修士鼻尖抽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眼睛陡然亮起。
许青墨不是嗜酒之人, 但不知为何, 今日这酒香却让他心中一动, 并非是馋了, 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许青墨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紧接着,一股莫名其妙又好像理所当然的怀念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 许青墨竟已循着找到了酒香的源头——他与慌张藏起酒坛的三人组面面相觑。
这三人组自然就是唐年、云溥心、宫遥了。
看见是许青墨, 云溥心做贼心虚般地松了一大口气:“……我还以为是师父。”
小声嘀咕完, 云溥心又热情邀请许青墨:“没想到许兄也是爱酒之人,快坐快坐!”
“今天我请你喝好酒!”
因着极州城所发生的事情, 云溥心一行三人与许青墨、谢惊雪之间的相处氛围不免多了几分生疏和尴尬, 当然,这份生疏和尴尬更多是对三人组而言的。三人组本就心存愧疚,行事也尽可能地避开许青墨和谢惊雪,免得二人一见到他们三人就回忆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反观许青墨和谢惊雪这边, 对三人组的态度倒是一如平常……谢惊雪平等地讨厌除许青墨以外的人,所以他的态度不变,许青墨不是事主,谢惊雪又满不在乎,再者三人组认错态度良好,从不提苦衷,错了就是错了,甚至因此而影响了修行(道心),许青墨总觉得若是再问责,这几个小孩当真能愧疚到死。
作为已经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怪,许青墨平等地把每一个人当成小孩。小孩错了要教训,但也不能教训过头。
许青墨和谢惊雪对“众生”的态度堪称两极分化,对此三人组一概不知,他们只知道感动得泪眼汪汪,觉得许青墨和谢惊雪都是大好人,“以德报怨”。
而对以德报怨的大好人,云溥心二话不说,“哐——”地一下就拿出两个珍藏已久的大碗,倒了满满两碗酒。
清澄的酒液在碗中摆荡,香味扑鼻。
而作为鲜明对比的,是厚着脸皮加入的金隐秋(那名年轻修士)就只分到了小小一茶杯,不过作为吃白食的,金隐秋也没抱怨,他只是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大堆好东西,看得那对没见过世面的师兄弟眼睛发直,而后才露齿一笑,很有礼貌道:“可以多给我一点酒吗?”
师兄弟虽然很心动,但还是狠心拒绝,理由是酒只有两坛,许青墨和谢惊雪想喝,他们必须让自己的“恩人”、“债主”喝个够先。
见金隐秋露出失望的神色,许青墨不动声色道:“我喝不了那么多。”
金隐秋立刻像小狗一般,眼睛湿漉漉、亮晶晶地望向许青墨。
“好吧。”云溥心这才接受了金隐秋的“贿赂”。
许青墨听云溥心小声地自言自语:“原来师父酿的酒这么受欢迎。”
唐年已经钻进钱眼里的,闻言深以为然:“以后可以让师父多酿点。”
两个“孝顺”的徒弟发现了致富商机。
在两个财迷沉浸于对赚钱的妄想中时,许青墨则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气。
——他不太擅长喝酒。
几口酒下肚,脸颊便已敷上一层淡淡的红。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许青墨晕晕乎乎地想,想完后又迷茫于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许青墨不记得自己在过去曾喝过这样的酒。
想着,许青墨又呆呆地抿了一口酒。他分明已经醉了。
若是往日,谢惊雪本该注意到这一点,但今夜,他却难得地忽略了许青墨的异装。
——谢惊雪心底存着几分苦闷。
毕竟当喜欢也要小心翼翼时,任谁都会感到有些郁闷。
现下美酒当前,谢惊雪干脆借酒消愁。
一碗又一碗的酒水下肚。
谢惊雪也同许青墨一样,多了几分醉意。
谢惊雪喝醉时,美玉般的脸颊染上几分薄红,眼睛却分外乌黑清亮。
要说这酿酒之人的确十分厉害,在座的除了许青墨,哪个不是喝醉如喝水,不说千杯不醉,也至少酒量不错。
但这两坛带着灵气的酒下肚,几人却纷纷有些醉了。
唐年的醉是抱着一堆金隐秋给的法宝数了一遍又一遍。
金隐秋、宫遥是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云溥心的醉是非得揽着许青墨的肩膀,与许青墨贴贴。
谢惊雪的醉是……看云溥心格外不顺眼。
其实谢惊雪也并非醉得那么厉害,只是人微醺时,便不免多了几分任性,谢惊雪纵容着心底的某些情绪跑出来——云溥心能光明正大地与许青墨勾肩搭背,他却不能。
虽然其根本原因是自己心里有鬼,但谢惊雪依旧不讲道理地把一切都迁怒在云溥心头上,像是要把心底的郁气彻底发泄出来,谢惊雪忽然起身,抬手折下一段树枝,树枝指向云溥心。
云溥心一愣,抬头恰好对上谢惊雪笑意盈盈的眼:“自上次宗门比试险胜云兄后,便不曾再有机会同云兄比试,在下一直倍感遗憾,听闻云兄在那之后实力又有所精进,不知可否请云兄赐教。”
“……自然!”云溥心回过神之后,欣然应约。
谢惊雪如今灵根损毁,云溥心便封了自己的灵气,这样,他便于谢惊雪一样了。
年轻人多少都有几分傲气,云溥心也不例外,更何况谢惊雪为了刺激他,还特意提到了他在宗门比试中落败的事实——那时云溥心虽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不如人,但心底并非没有不甘。
如今“一雪前耻”的机会摆在眼前,云溥心跃跃欲试。
在醉意的加持下,云溥心大笑,也折了段树枝一跃而起。
唐年还是很有师兄弟爱的,见云溥心起身,他干脆不数那些宝物了,转而高呼,为云溥心助威。
谢惊雪也下意识看向许青墨。
许青墨一愣,而后点点头,以示他站在谢惊雪这边。
谢惊雪眼睛一亮。
于是一场月下斗武就此开始。
结果其实没有悬念。
谢惊雪虽没灵力,但这些年所领悟到的剑意却还在,他轮回了这么多次,对剑意的掌握自然比尚且青涩的云溥心深刻得多。
树枝挥动间,整片树林因磅礴的剑意而哗啦作响,宛如被劲风横扫而过。
云溥心其实无愧天才之名,他接连拦下谢惊雪数招,身上已隐约可见几分日后正道魁首的风采,可惜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有差距,于是最终,一根树枝轻轻抵上云溥心的要害,一如当年。
“你输了。”
这下郁闷的人换成了云溥心。
一场比试下来打得淋漓酣畅的谢惊雪眼睛越发明亮,他扭头去看许青墨,希望能得到几句夸奖,谁知……许青墨却在盯着云溥心发呆。
从很久之前,许青墨就隐约觉得——云溥心、唐年这对师兄弟的剑招……似乎与他有着几分相似。
如今看完谢惊雪与云溥心的比试,许青墨更是确定——云溥心、唐年师兄弟的剑招与他同出一脉。
可许青墨的剑招是自创的。
师兄弟二人为什么会他自创的剑招,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确让许青墨感到好奇,不过他并没有招式被“偷学”后的愤怒,而是在谢惊雪和云溥心比试结束后,饶有兴致地飞身迎上。
许青墨完全忽略了谢惊雪期待的眼神,他唤出重剑,一剑拍下。
云溥心反应很快,立刻后仰躲过。
短暂的茫然过后,云溥心很快明白了许青墨的意图,许青墨这是也想同他较量一下。
——一开始,云溥心是这么想的,他解开了对灵力的限制,许青墨与谢惊雪不同,许青墨灵力充沛,不需要云溥心“让步”。
面对许青墨时,云溥心必须全力以赴,但他信心满满,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与谢惊雪一战让云溥心倍感郁闷,但同时也激发了他的斗志。
至少要赢下一场,云溥心想。
但很快云溥心就发现自己想多了。比起与谢惊雪的有来有回,云溥心在与许青墨对战时,更像是单方面地挨在许青墨的打。
许青墨下手毫不留情。
被外人誉为天才的云溥心惨遭两败,一时不免开始深深地怀疑自我,偏偏许青墨完全不打算放过他。
云溥心被许青墨抽得满山跑,他想抗下许青墨一击都分外艰难。
云溥心被打得满头包,但慢慢地,他的神情逐渐从郁闷变成了认真,从认真变得神采奕奕。
“我、我懂了,许兄……”
云溥心激动得语无伦次,但谢谢两个字他还没说出来,一道黑影却忽然从天而降,黑影打断了许青墨的临时教导,一脚就将云溥心踹翻,紧接着,一道冷笑声响起:“云溥心!唐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又偷我的酒!”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晚辈”给“前辈”见面礼……
来人咬牙切齿, 他一脚,直接把云溥心踹出去十几米远。
云溥心今日被连揍三次,虽说实际伤害不大, 但……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云溥心飞身倒退稳住身体,抬头正欲发怒, 但来人的声音却让他的怒容陡然一僵,随后硬生生换上一个笑:“师父……”
云溥心心虚无比, 眼神发飘。
唐年已经开始试图偷偷跑路。但那人似乎早已深知唐年的尿性, 唐年刚一动, 他眼皮也不抬,脚便往地上一踢, 云溥心落在地上的树枝被他踢起, 破空飞速向唐年而去, 唐年被树枝准确无误命中后脑勺, “扑通——”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嗯,脸着地的。
“……”
目睹了一切的许青墨皱眉,下意识想阻止眼前人的“暴/行”, 直到云溥心那句“师父”脱口而出, 许青墨这才意识到这是场误会, 他恍然大悟般收回手。
——眼前人说,唐年和云溥心偷了他的酒。
许青墨的大脑终于迟钝地接收到了这句话。
而刚刚……许青墨也是喝了酒的。
想到这一点, 许青墨蓦然也有些心虚愧疚了。
既然同为“偷酒贼”, 许青墨的良心也不允许他光看着云溥心、唐年挨打。
“前辈,”许青墨想了想开口,他的年纪或许比眼前人还要大,但系统给他的身份是云溥心、谢惊雪这一辈的同龄人, 所以许青墨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嫩”。“您的酒我也喝了,抱歉,我不知道这酒是……不如,我赔偿您吧?”
那从天而降的神秘人物正在与云溥心说话,在这个人面前,云溥心这个誉满仙宗的天才弟子忽而变得无比狗腿,只见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正气凛然……这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
“师父,”云溥心强行夺过被唐年紧紧捂在怀里的那堆宝贝,在唐年“目眦欲裂”的目光中,将其尽数上交给眼前的人,“您看,这是用您的酒换来的。”
——云溥心企图用贿赂少挨点毒打。
结果那人只瞥了那堆金灿灿的宝物一眼,便嫌弃道:“什么破铜烂铁。”
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那人抬手便将宝物尽数装进了储物戒里,半件都没给云溥心和唐年留下,就算是面对唐年可怜巴巴、“摇摇欲坠”的眼神,那人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十分理直气壮道:“这既然是用我的酒换来的,自然全都归我。”
云溥心艰难地逼自己把目光从储物戒上挪开,他悲伤道:“师父……说得是。”
就这样,云溥心和唐年还是各自挨了一脚。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下次再偷我的酒试试。”
冷酷无情处理完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徒弟,那人才收回长腿,转身看向许青墨。
一张无比艳丽的美人脸出现在许青墨眼中。
许青墨一怔。
那人也是一怔。
这一怔便是许久。
许久之后,那人才回过神,他掩去眸中的讶色,轻声道:“原来是你啊。”
话音落下,说话的人神色却依旧有些恍惚,像是沉浸在某段回忆中,又像是在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你……认得我?”
许青墨一句话惊醒了眼前病恹恹,却又生得无比艳丽的青年,他忽地笑了:“前辈……你叫我前辈?”
许青墨有种自己被取笑、讥讽了的感觉。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
许青墨迟疑,又忽然很想知道答案:“前辈……您认识我?”
“我可不敢当你的前辈,”艳丽青年语气依旧不阴不阳,话音落下,他顿了顿,才道:“我叫林云鹿。”
林云鹿径直望向许青墨,不知怎地,许青墨竟从林云鹿眼中看出几分复杂和……期待?
然而这抹期待一闪而逝。
许青墨关于以前的记忆依旧没有被唤醒。
等许青墨定睛望去,林云鹿已经收回了目光,许青墨只好将一切都归为自己的错觉。
“我不认识你。”
林云鹿语气冷淡,他极其理直气壮向许青墨伸出手,好似以前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遍。
许青墨愣了愣,便听林云鹿说:“怎么,不是说要赔偿我的酒吗?”
“话放在前头,我的酒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能抵的。”
林云鹿与许青墨的对话听得云溥心、唐年两师兄弟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当林云鹿说他不敢当许青墨的前辈时,云溥心猛然发觉,自己在比试中单方面挨打不冤,直到林云鹿伸手同许青墨“要钱”,云溥心这才如梦初醒,他飞扑上前,在林云鹿嫌弃的目光中……飞速滑跪,紧紧抱住了林云鹿的大腿。
“师父,这钱我们不能收啊。”
一旁的唐年连忙跟着点头。
“酒是我们请许兄喝的,师父你要找找我们好了。”
唐年“噗通”一声跪下抱住林云鹿另一条大腿。
“……”林云鹿嘴角抽抽。
林云鹿没好气道:“我找你们两个穷鬼干什么?”
云溥心声泪俱下说自己在极州城为许青墨所救。
唐年哭天喊地说自己有愧于谢惊雪。
林云鹿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神色不善想给脚边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一人一脚:“这关我什么事?”
但最终林云鹿还是败在了两双湿漉漉的狗狗眼下,他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道:“不收就不收,瞧你们这不值钱的样子。”
话音落下,唐年、云溥心这边欢天喜地。
林云鹿却黑着脸,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不知道是气两个蠢徒弟胳膊肘往外拐,还是气自己酿了许久的酒自己还没尝上一口,就被其他人喝光,亦或者……
林云鹿的目光从许青墨脸上掠过,而后面色更臭了。
直到一堆灵丹妙药、奇珍异宝落在他手里。
林云鹿一怔,抬起头,对上许青墨真诚点目光:“给你。”
“……我不要,那酒你喝就喝了吧,反正本来也是……”
后面的话许青墨没能听清,他只听到林云鹿“啧”了一声,把东西又丢回给他,似乎对许青墨所给出的东西不屑一顾,如果……忽略林云鹿几乎快黏在那堆宝物上的目光的话。
“对啊,”唐年见状立刻从一旁窜过来,“许兄,你不用给我师父的,其实我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完全不在意……”
话还没说完,唐年被忍无可忍的林云鹿拍了一个巴掌在脑袋上。
“闭嘴。”
“哦……”唐年可怜兮兮。
“一堆破铜烂铁,我用不到这些东西。”林云鹿嘴硬。
闻言,许青墨想了想,果真将宝物又收了回去。
林云鹿眼睁睁看着宝物在自己眼前消失,他心痛到无法呼吸,神智逐渐被欲///望蒙蔽:“但是如果你坚持,我也不是不可以……”
林云鹿刚想话锋一转,就被云溥心和唐年扑过来齐齐捂住了嘴。
林云鹿只好作罢,错失暴富机会的他臭着脸打算拎着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回去。
然而这时,许青墨再度从口袋里掏出某一样东西,问林云鹿:“那这个呢?”
出现在许青墨手中的,是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
然而就是这块石头,却让在场三个贫穷剑修齐齐屏住了呼吸。
“这难道是……”林云鹿颤抖地伸出了手,接过石头,他一接过石头,云溥心和唐年也跟着凑了过去。
“应该没错,它就是……”云溥心的眼睛都直了,他的目光粘在石头上,拽都拽不下来。
“我第一次看到玄天石诶。”唐年馋得快留下口水。
然而,最终,三人谁都没有收下这块珍稀无比的锻剑材料。
林云鹿艰难地收回目光,打算把石头丢回给许青墨。
“不需要……”
话还没说完,许青墨却罕见地笑了,神情是谢惊雪鲜少见过的“柔和”:“不赔偿酒的话,那就当是见面礼吧。”
“晚辈”给“前辈”见面礼,这听得就有些荒唐。
可许青墨却给得十分自然,仿佛林云鹿才是他的晚辈。
目睹了一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许青墨忽略的谢惊雪陡然变了脸色。
刚刚赢了云溥心的得意心情荡然无存,谢惊雪神色沉沉,他看了看许青墨,又看了看许青墨对面的林云鹿,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忽而涌上心头。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小心被吃了去。”……
与林云鹿短暂交谈过后, 许青墨和谢惊雪再次折返回房间。
一路上,许青墨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他嘴角带笑,尽管……旁人一点也看不出来许青墨是在笑。反观谢惊雪, 他一张脸拉得老长, 面沉似水,只差把“我很不高兴”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可惜许青墨半点没察觉出谢惊雪的不悦, 他沉浸在与故友重逢的喜悦中,完全忽视了谢惊雪已经好半天没同他说过话了。
“……”
“…………”
直到开门的那一瞬, 许青墨依旧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 于是最先憋不住的人成了谢惊雪自己——许青墨的迟钝有目共睹, 谢惊雪再憋下去,也只能憋坏自己。
盯着许青墨的背影, 谢惊雪眸光晦涩难辨:“你认识林云鹿。”
谢惊雪的语气乍听上去很正常, 他佯装不在意, 可若是换了个有玲珑心的人来听, 便会发觉此时的谢惊雪……有些委屈。许青墨一整晚的注意力全在林云鹿和云溥心身上。谢惊雪分明赢了云溥心,许青墨却连一句夸赞也没有。
然而许青墨没有玲珑心,自然也就听不出谢惊雪的委屈。
沉吟片刻, 许青墨道:“不算……认识。”
“那你对他那般好?”
空气中酸味更重了, 仿佛陈年醋坛打翻在地。
“虽不认识, 但一见如故。”
“而且……我很喜欢他。”许青墨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柔和了。
谢惊雪愕然睁大了眼睛,宛如遭遇重击, 大锤朝着他的头部狠狠砸下, 砸得他头晕脚轻。
谢惊雪一时竟忘了继续再追问下去。
如果他继续追问下去,一定就会发现,许青墨看待林允鹿,就像看待弟弟一样。
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对弟弟的喜爱。
可谢惊雪没有再继续追问,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倍感煎熬,无论是睡觉还是打坐,他哪一样都做不到。谢惊雪的脑子被许青墨哪一句“喜欢”塞满了,他思索了一整夜——许青墨对林云鹿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
明明这种行为再愚蠢不过。
谢惊雪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出答案(就算得出结论,谢惊雪也会质疑每一个结论),可他的思绪依旧停不住,焦躁难安。
*
翌日。
寻找桃花岛的船只出发。
由于这次派出的大都是一些金丹至元婴期的精英弟子(许青墨和谢惊雪这两人暂且不提),这些修为说低不低,说高……却也不算太高,而海上旅途危机四伏,甚至比陆地还要凶险几分,为确保安全,各大门派商议过后,便又太初仙宗再派出一名高修为的峰主作为领队,为船队保驾护航。
说来也巧,这名被派出的峰主正是林云鹿!
得知这一消息时,许青墨看上去颇为高兴,反观谢惊雪,他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但就算万般不情愿,谢惊雪也没法把林云鹿换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许青墨“兴高采烈”去找林云鹿叙话。
这一叙就是连着好几天。
林云鹿这厮还格外厚颜无耻,他那两个蠢徒弟他自己不教,偏偏要丢给许青墨教,至于理由,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在剑术上的造诣他远远不如许青墨,唐年和云溥心被许青墨多揍几顿有好处。
反正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抗揍。
听听这话合理吗?且不论许青墨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修为远不及林云鹿”,更何况林云鹿的剑术在如今的修真界已然问鼎,若非林云鹿多次拒绝,否则这“剑尊者”的名号便是他的。
数日相处下来,谢惊雪对林云鹿此人意见颇多。
林云鹿这人,整日总是懒洋洋的,跟没骨头一样,一提起干活,他就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便引得许青墨担心不已,主动便替他把活干了——比如清理一些不长眼、非要主动撞上门的海中妖兽/魔物。
海上航行已过了几日,船上的修士既奇怪又庆幸,毕竟他们一连几日都没有遇上妖兽/魔物,不少人直道这次出行运气好,是个好兆头,唯有谢惊雪心里门清,这哪是什么运气好!分明就是许青墨晚上悄悄御剑出去,替林云鹿把那些心怀恶意的妖兽/魔物全都解决了!
白天找林云鹿谈话,中午替林云鹿训练他那两个蠢徒弟,晚上帮林云鹿解决麻烦,许青墨这几日过得格外忙碌,但他却不觉麻烦,反而乐在其中。
然而许青墨快乐了,谢惊雪却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以他的视角来看,那就是许青墨天天围着林云鹿打转,为林云鹿忙前忙后,再结合那句仿佛仍回荡在他耳边的“喜欢”,谢惊雪这几日的心情可谓是乌云密布。
谢惊雪也不是没有尝试拉开许青墨和林云鹿之间的距离,当然,谢惊雪自然不可能直接对许青墨说,让许青墨别去找林云鹿,他采取了更委婉的方式,比如——约许青墨钓鱼/练剑……种种方式谢惊雪都试遍了,但这些邀约最终都不敌许青墨一句“与林云鹿有约”。
……今日也是如此。
谢惊雪再也维持不住笑容,他抿直了唇,幽幽望着许青墨的背影。
偏偏许青墨半点没意识到谢惊雪的失落和不快,他仍头也不回地去找了林云鹿。
……于是这也是林云鹿不知道第几次感受到如针扎般的目光。
与不远不近跟在许青墨身后的谢惊雪对视了一小会,林云鹿眉峰轻扬,他忽然弯起没血色的唇,笑了一下,下一刻,房间门被“啪”地一声合上,谢惊雪的目光彻底被阻拦在屋外,而屋内,仅有林云鹿和许青墨二人。
其实林云鹿和许青墨在一起也没做什么,大多时间两人只是坐着,分享许青墨带来的食物——许青墨亲手做的。
海上条件有限,许青墨有钱也花不了,就只能自己动手。
许青墨做的食物味道不好也不坏,但林云鹿第一次吃时,反响却很“热烈”,他问许青墨:“你还会做饭?”
林云鹿似乎很不可思议。
“许青墨会做饭”这件事对林云鹿而言,本身就很匪夷所思。
尤其是当许青墨疑惑又理所当然地反问他为什么不会时,他的惊诧就越发明显,而诧异过后,林云鹿却是笑了:“你变了很多。”
明明在此之前,他还说他根本不认识许青墨来着。
但当许青墨借此试探林云鹿是否知晓自己的过往时,林云鹿却又缄口不提,他十分自然地换了下一个话题。
许青墨也只好将问题暂且搁置。
林云鹿问许青墨有关许小谕的近况,他的语气十分熟稔,似乎与许小谕是旧相识。
许青墨如实回答,但林云鹿面色却极其古怪,尤其是听到许青墨称呼许小谕为“娘”时。
林云鹿瞥了许青墨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憋了回去,许青墨听林云鹿低声嘀咕:“那死狐狸可真会给自己升辈分,要不我也升个辈分玩玩好了?”
许青墨:“?”
不怀好意的自言自语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林云鹿也不尴尬,反而十分理直气壮地囔囔,囔囔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许青墨只好替他把脉。
这也算是林云鹿每日的日常了。
林云鹿体质特殊,自小身体就不是很好,他本来根本没有资格踏上仙途,偏偏……有些“大善人”非要捞他一把。
林云鹿懒洋洋地斜了许青墨一眼,而后又在许青墨发现之前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
“今天有什么吃的?”
林云鹿理所当然地向许青墨伸手。
——许青墨所做的吃食于他的身体有益。
也不知道许青墨在哪找到的方子。
明明林云鹿就算踏上仙途,身体状况也没有太多改善……只是死不了,但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林云鹿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偏偏天生便自带了这么一个万里挑一的病弱体质。
虽然不清楚许青墨是从哪里找来能治好他的法子,但林云鹿知晓,这法子……一定不怎么好找。
如果好找,那他早就好了。
想着,林云鹿心情复杂。
真是个……傻子,林云鹿想,明明许青墨将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却仍旧没忘替他寻来调理身体的法子。
许青墨的确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当然,这话林云鹿只会在心里说说,毕竟,他得了一种不能说真话的病,一说出口就会死,林云鹿哼笑,向来记仇的他仍记得许青墨丢下他这么多年,连条口信没给他带的事。
不过,记仇归记仇,林云鹿却也不想……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给外头的野猪拱了去。谢惊雪的神识一直在落在自己和许青墨身上,林云鹿是生病,又不是死了,自然能注意到这点。
其实谢惊雪与“野猪”这类动物根本挂不上钩,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今虽然修为散尽,但以他的天资,在能够修炼的情况下,恢复以前的水平,甚至更上一层楼并不是难事,这样一个生得好,好脾气,又聪慧,在外人眼中是天之骄子的人,却叫林云鹿无比嫌弃。
简单来说,林云鹿看谢惊雪不顺眼,尤其是他看穿谢惊雪的心思后,这种嫌谢惊雪碍眼的感觉便越发高涨热烈。
只有许青墨这种傻子才会看不穿谢惊雪的心思。
谢惊雪只差把那些龌蹉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林云鹿冷哼,心道不少人以前可真是个瞎子,竟觉得谢惊雪这种人是个翩翩君子、青年才俊。
呃,或许林云鹿以前也是眼瞎大军里的其中一员,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也不配上他家水灵灵的大白菜!
谢惊雪用神识窥探,不过是林云鹿故意要让他看,不然他大可布下结界。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林云鹿便送许青墨到门口。
就在许青墨即将转身而去时,林云鹿却忽然拉住他,轻声地开了口,开口的同时还故意施了术法让谢惊雪听不见他和许青墨的对话。
林云鹿说:“别总把狼当成绵羊养,小心被吃了去。”
许青墨一怔,而后不解。
而以谢惊雪的角度来看,那就是林云鹿忽然靠近许青墨,两人距离极近,姿势暧昧,就好像……在拥吻。
第70章 第七十章 吻
深夜。
许青墨解决完最后一只妖兽, 腥臭的血液飞溅,染红了他深蓝色的衣摆。
紧接着,妖兽庞大的身体倒入海中, 那一片的海水很快就变了色。
许青墨瞥了一眼妖兽沉入海中的尸体, 又抬手抹去脸上不慎喷溅到的鲜血,再然后, 他御剑绕着海面飞行了几圈,确认航行中的船只附近没有其他危险后, 许青墨紧绷的身体这才逐渐松弛下来, 他呼出一口浊气。
许青墨实力虽强, 但身体却不是铁打的,一顿“大扫除”做下来, 他面上不免多出几分倦色。
于是许青墨御剑返回船上, 打算回屋打坐养神, 好好歇歇上一番。
想着, 许青墨缓步走上了楼梯,他将房门打开的一瞬,海风中裹挟的浓郁咸腥味便顺着缝隙流入门内, 引起了正坐在床上的人的注意。
——这次出行, 许青墨和谢惊雪依旧是一个房间。
但这并不是因为船上房间不足, 恰恰相反,这艘船很大, 因此可住人的房间也多了去了, 但偏偏,谢惊雪和许青墨就被分配到了同一个房间,而许青墨也从来没有觉得不对劲过,他早已习惯了与谢惊雪一个房间。
至于船上其他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则是……心照不宣。
唯有林云鹿曾隐晦表达过现实不满, 但看着许青墨茫然的模样,林云鹿到底还是把那些骂爹骂娘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林云鹿一点也不想替谢惊雪挑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反正谢惊雪自己忍得住,那就继续憋着。
林云鹿一点也不想看到许青墨这傻子开窍,毕竟到那时候,许青墨说不定真会被谢惊雪这匹饿狼叼了去。
“回来了?”听见动静,谢惊雪稍稍侧过头,他倚在床边,墨发散落在身后,带着些许未干的水汽。
“嗯。”许青墨应着,他的目光从谢惊雪脸上掠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青墨总觉得谢惊雪今也怪怪的,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往日那般真切。
“怎么了?”许青墨随口一问,他看着谢惊雪笨拙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谢惊雪的头发太多了,再怎么擦拭,一时半会也干不了,于是许青墨眼睁睁地看着谢惊雪的动作越来越暴躁。
看来谢惊雪今日心情不好。
许青墨想,他自然道:“我来吧。”
担心谢惊雪把那头漂亮的头发揪坏,许青墨便自发站到他身旁。
谢惊雪也配合,许青墨手一伸,他就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紧接着又懒洋洋往许青墨的方向靠了靠。
像只慵懒又会撒娇的猫。
一缕淡香传来,钻入许青墨鼻腔,起先许青墨并未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惊雪头发上。
这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很专注。
直到那抹香味越来越浓郁。
许青墨这才抬头,他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谢惊雪已靠得离他极近。
“别乱动……”许青墨正想说话,下一刻眼前却忽然天旋地转。
许青墨一时没有准备,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后背已经抵上柔软的床板。
谢惊雪自然而然地揽住许青墨的腰身,他微湿的长发倾落,白色的里衣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散开,半漏出里衣之下健壮饱满的胸膛——这是他常年练剑的证明。
“……有血的味道。”谢惊雪低低出声,像是在抱怨。
“……”
许青墨沉默,他怀疑谢惊雪变成狐狸的后遗症还没好。
这个后遗症具体体现在——谢惊雪有时候总记不住自己是人还是狐。
许青墨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决定过后再替谢惊雪好好看看病,此刻,作为直男,许青墨则毫不客气道:“很重。”
“……”
谢惊雪唇边的笑意一滞,像是赌气作为报复般,他的指尖顺着许青墨的腰身又缓缓往上挪动些许。
——其实谢惊雪往日不会这么“无礼”,但下午,林云鹿有意而为之的那一幕兴许真的对他刺激颇大。
许青墨愕然,一种奇怪的痒意仿佛四处流窜的电流一般,在一刹那之间,席卷了许青墨全身。
许青墨头皮发麻。
“别总把狼当成羊养,小心被吃了去。”
——莫名的,林云鹿的话再次回荡在许青墨耳边。
此时,在许青墨眼中,谢惊雪的模样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他不像以往那般“柔弱”。
披着羊皮的狼卸下了伪装。
——当然,许青墨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与他一样……是个男人,一个身强力壮、丝毫不比他逊色,甚至比他还要更高上那么一点的男人。
在这一切,许青墨终于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某种“危机感”,身体比他的脑子更先做出了反应。
许青墨本能地攻击了眼前的“危险”。
等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时,拳头已经收不住了。
然而谢惊雪似乎早已有了准备,他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制住许青墨的拳头,然后将许青墨的手压在了自己手下。
当然,这也是许青墨中途就收了力道的缘故。
可谢惊雪也算准了这一点。
“……谢惊雪,起身。”
许青墨平时也是这般连名带姓唤的谢惊雪,可他今日的语气却又与平日不大一样。
与平日相比,他此刻的语气要偏重几分。
只见许青墨有些不自然地偏开脑袋,似乎是想避开谢惊雪落在他脸颊上的温热呼吸。
可偏偏,谢惊雪又极其“没有眼色”地继续凑近他。
这下,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烛光晃动,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已然亲密交织在一起。
许青墨呼吸一滞,他下意识想用力推开谢惊雪,可谢惊雪却早有预料,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
这一幕,不禁让人联想到许青墨与谢惊雪刚刚相遇的时候。
只是那时,占据上风的人是许青墨。
而现在,位置对调,换许青墨皱起了眉。
就算许青墨再迟钝,此刻也难免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谢惊雪,别闹了,我不喜欢这种玩笑。”许青墨皱眉道。
谢惊雪的回答却驴头不对马嘴:“下午,我看见你和林云鹿在一起。”
“你们好像聊得很高兴。”
谢惊雪语气幽幽:“你们关系真好啊,不像我,做什么都没人陪。”
经过谢惊雪这么一“提醒”,许青墨后知后觉记起,自己最近似乎……拒绝了许青墨许多邀约。
愧疚感涌上心头,也冲淡了许青墨对异常的感知,许青墨愧疚道:“抱歉,我明日陪你去钓鱼?”
谢惊雪却没说答不答应,他俯身,墨发垂落在许青墨脸颊上,很痒。
谢惊雪清浅的呼吸从许青墨耳尖上拂过:“林云鹿真的那么好吗?”
“好到你日日都陪着他。”
“真羡慕林云鹿,”谢惊雪声音又低了几分,“他修为那么高,人缘又那么好,连我唯一的朋友都围着他转。”
说到“唯一的朋友”这几个字时,谢惊雪加重了语气。
“比起林云鹿,我什么都没有,去到哪里都被人讨厌。”
“……”
有一瞬间,许青墨不仅仅是愧疚了,他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往日,谢惊雪很少同他说这些“心里话”,许青墨也就以为谢惊雪没那么纤细敏////感,没想到,谢惊雪这是把满腔的“脆弱”都隐藏在坚强的外表下!
“你……别想太多。”许青墨笨拙地斟酌着言语,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谢惊雪的肩膀。
谢惊雪正想露出一个笑来,却忽然听许青墨又说:“你不必妄自菲薄,虽然林云鹿是很好,他勤奋、善良、人缘好、聪明、修为高……但你也不差!”
谢惊雪笑不出来了,他硬生生听许青墨夸林云鹿夸了将近一盏茶时间,夸到最后,谢惊雪开始怀疑许青墨根本不是来安慰他的,而是来他面前夸林云鹿的。
“……”
下午林云鹿刻意刺激他的那一幕再度浮现在谢惊雪眼前。
谢惊雪原本即将扬起的唇角逐渐向下落。
许青墨气人的本事依旧炉火纯青,高之又高。
谢惊雪心底原本就憋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晦涩情绪,他原以为自己能忍住,可此刻,脑子里似乎有某根弦忽然绷断了。
去他妈的理智。
谢惊雪恶狠狠地想,他俯下身,所有思绪皆被妒火燃烧殆尽,在许青墨惊愕的目光中,谢惊雪咬牙切齿,终究克制不住,狠狠拽住许青墨的衣领……却只落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许青墨你这个傻子,能不能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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