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孟笙笙在正式毕业前,给家里二哥打了个电话。
说实在的,孟笙笙穿越过来之后,和孟家接触的最多的,除了胡母就是她二哥孟卫国了,感情和家里其他人当然就要深厚许多。
“二哥,你毕业准备去哪个单位?”
孟卫国没想到妹妹给他打电话就问这事,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她知道了家里闹矛盾了呢。
既然她不知道,他也就没提,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现在在京市,回不来,说了让她也跟烦心。
孟卫国学的是兽医系,毕业也是进国家畜牧局,没有太多的选择。
“已经确定了,省畜牧局,实习的时候跟着领导学了些畜禽改良、疫病防治、动物检疫……事情多又杂着呢,你呢,想好了吗?你的机械系,京市的所有厂子应该都是任你挑任你选吧,要不然进部委?机械研究所不也是个好地方吗?”
哪个厂子没有机器?只要有机器,就有她发挥的余地,机械研究所也是个好地方,工作稳定、环境单纯,照他对他这个妹妹的了解,她应该会考虑。
孟笙笙这两天为了这事考虑的脑袋都大了,问家里人的意见,他们都是一句话,只要她喜欢就行。
两家人都不需要她多努力多优秀,只要她喜欢,她高兴,随便她去哪里都成。
“那我再想想吧……二哥,都毕业了,准备什么时候把二嫂娶回家?”
孟卫国大学四年里,凭着他优于大多数人的外表,加上他考上了大学,毕业就包分配工作,也算是一个香饽饽了,平城机械厂好些人给他说媒,但都被他拒绝了。
在他大三的时候,终于在联谊会上碰到了一个合他心意的姑娘,是医科院校旁边师范院校的,叫夏天,孟笙笙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碰到过对方,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长的也不差,孟笙笙挺喜欢对方的。
“快了,你就把给你二嫂的见面礼准备好就成。”
挂了电话,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去国企,毕竟她在八三一厂干了好些年,对这个环境最熟悉,去了也好上手工作,要是觉得不合适,也能随时辞职下海创业。
毕竟,站在这时代的风口上,一头猪都能飞,无论她怎么折腾,总能挣到钱。
班上的大部分人去向都差不多决定了,周美红选择了机械研究所,沈雯雯倒是辞了酒店的工作,直接进了煤工部。
这倒是出乎了孟笙笙的意料,她原本以为沈雯雯这姑娘会选择更挣钱的职业,没想到她却进了她老家省份的政府单位。这时候的政府单位已经有了明文规定,不许政府单位职员私自从事营利性活动,也就是说,她以后差不多只能拿那点死工资了。
沈雯雯笑笑,“我爹我娘做梦都想我进国家单位,奔个好前程,给他们争口气。钱这东西,谁不喜欢,现在开放了,干什么都挣钱,我在涉外酒店,肯定比在煤工部挣得多。但是我想着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的脸,我没得选,相比较每个月给他们寄几十块钱,他们更愿意我进国家单位。”
大四的学生基本上都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去向,孟笙笙也决定就在京市的国棉厂就职,一进去就是国棉厂技术科科长的职位。
她选这个厂子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厂子离科研大院最近,骑自行车只需要三十几分钟。
趁着还没正式就职,她准备回家一趟,看看孟家人。
大学四年,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毕业了再不回去看看父母,确实有些不像话。
王川泽倒是想跟着老婆一起回去,但是刚进单位没多久就请长假,还是跟着老婆回娘家这种理由,就算他舍得下脸皮,孟笙笙也坚决反对。
两个孩子还在上学,没有长假,孟笙笙也不带了,就准备自己回去。
出门买车票的时候,孟笙笙看到街上多了很多穿喇叭裤、戴墨镜的青年。
自从改革开放之后,街上的颜色也多了很多,什么颜色都有,和几年前灰扑扑的街道完全不同,瞧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孟笙笙发现街上多了很多走的很近的男女,相互牵着手、挎着胳膊,也没人多说什么了。
孟笙笙也顺势挽住了王川泽的胳膊。
旁边街道上有家刚开的小店,是卖卤味的,好些人喜欢这个味道,愿意花上一两块钱买上一两斤肉回家下酒,转身就在背地里说这家老板傻,辞了正经工作不要,非干这下流工作。
这时候的人无论表面上怎么说他们胆大,说他们支持国家政策自主创业,背地里是真看不起个体户,哪怕再挣钱,十万八万的挣,一样觉得这家人是不安分份子,看不起这种人。
孟笙笙对这些个体户没什么多余的看法,反倒是觉得这些人是真聪明,能放得下身段,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成功。
她晃晃王川泽胳膊,王川泽也知道她的意思。
家里的两个小祖宗在他们出门的时候,拖着他们俩的大腿不让走,非要跟着一起来街上玩。
孟笙笙都要发脾气了,王川泽还蹲在地上好声好气的和他们商量,最后的结果是,姐弟两个可以不跟着一起,但是必须给他们带好吃的回去。
两人到了卤味店门口,买了两个猪耳朵、两斤猪头肉,都是煮好卤好了的,拿回家就能吃。
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一起回了家,看到姐姐正在旁边和妞妞一起过家家。
那是孟笙笙有天突发奇想,用木头给家里小孩做的一个木头小人,这个小人身材扭曲,两只胳膊的粗细都不一样,还是王川泽又给加工的了一番,才能勉强看起来像个人。
接着孟笙笙随随便便用家里的碎布头给木头小人做了两件衣裳,柚宁一下就爱上了这个游戏,经常带着大院里的小女孩到处找各种树叶子给木头小人做衣服换衣服。
而弟弟对换衣服游戏不感兴趣,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看着电视机,悠闲的呀……
京市和平成离得不远,坐火车也不用转车,一天一夜就到了。
孟笙笙提着一袋肉罐头、水果罐头和两斤肉回了平城钢厂的家属院。
这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人,各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婶子叔叔都和她打了招呼,孟笙笙不得不停下来和这些人说说话,知道这丫头毕业就是厂里的科长,夸她的话就没有重复的,听的她差点脸红……
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家门口。
敲了门,胡奠菊看到站在门口的孟笙笙眼睛都亮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接着又往她身后看。
知道她在找家里两个小孩,孟笙笙把胡奠菊推进了门,“别看了,后面没人,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胡奠菊把孟笙笙带回来的罐头接过去,嘀嘀咕咕,“怎么就不把柚宁和承宁带回来,好久都没看见两个孩子了……”
孟笙笙说道,“妈,你这话就不对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不就把人带回来了,怎么就很久没见了?”
“你也知道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回来的?这都有一年多没见着了……”
絮絮叨叨的,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下次回来必须把孩子也给带上。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一家子都回来了,孟笙笙才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大哥两口子明显在闹别扭,一个脸比一个拉的长,谁也不说话,二哥干脆就住单位宿舍没回家,三姐两口子现在暂时住家里,吃饭的时候,就三姐和她话说的最多,三姐夫安安静静的,吃完了就照顾几个孩子去了,其他人也都都安安静静的。
气氛不对劲,这是家里有事啊。
把碗筷一放,孟笙笙问道,“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家里这是出事了?”
胡奠菊叹了口气,都是家里人,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孟春生直接哼了一声,把碗筷一放,就进屋了,明显是不高兴了。
大嫂和孟三姐把碗筷收拾了,胡奠菊才说道,“还不是你哥闹的,原本一家子安安生生的,他非要南下,说那边刚刚划了一片特区,想去南边闯闯,你说,我们能答应吗?”
孟笙笙一愣,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事。
看了看孟红旗,他倒是坦然的很,“你们说我现在还待在废品站有什么意思?就那一个小小的地方,这两年进来多少人?六七个人每天在废品站待着,除了相互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还能干些什么?在四五年前,偷着还能弄些好东西去卖,挣点钱回来,但是现在那地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就算好不容易能淘到好东西,六七双眼睛盯着我,就得和那些人分些好处,那还能剩些啥?
我也想过了,你和卫国都考上大学了,我也不是没试过走这条路,但是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看书根本看不进去,学也学不会,记也记不住,能怎么办?
每个月就二三十块钱,我还有一个媳妇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要养,现在菜钱、米价比几年前涨了好几分了,以后肯定还得涨,我就那点死工资,怎么养?一家子饿死?
现在收音机里天天说开放开放,上头都支持的政策,我就想去南边看看,见识一下。”
大嫂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了,“我也有工作,一个月三十多的工资,加一起就六七十了,还不够我们一家子用?你就非要跑去那劳什子南边?”
孟红旗眉头越皱越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嫂把围裙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走的意思?”
说完就进屋了,门被砸的框框响。
胡奠菊叹了口气,把地上的围裙捡了起来,挂到了自家在墙上钉的钉子上。
胡奠菊坐到孟笙笙旁边,“老大,你也想想我们,现在工作那么难找,一大把一大把的知青回城找不到工作,你这份工作清闲又稳定,要是辞了不干了,以后回来了,那三十块也没了,那以后你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孟笙笙倒是对家里这个大哥是支持的,毕竟她知道,孟红旗真要是在废品站待着,几年后一下岗,大哥一家可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妈,大哥心有大志向,就让他去闯一闯试一试吧,一个大男人,老在废品站和一群姑娘待着算什么事,现在至少咱们还能给他兜底不是?”
接着孟笙笙又对着孟红旗说道,“就算想南下,也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孟红旗沉吟片刻,“我问过几个南下的兄弟,他们说现在南边开厂非常挣钱,现在好些厂子用机器做衣服快的很,样式好看也便宜,但是我也没具体见识过,开厂我也没本钱,机器、地皮……这些我也没人脉弄到,所以我打算先拿几百块试试水,买些南边的新样式产品回来,慢慢积累本钱……”
孟笙笙继续问道,“要是赔了怎么办?”
“大不了回来从头干,我在废品站也认识了不少人,好些棉纺厂、钢铁厂……的职工把厂子里上好的产品运废品站卖了,这些东西随便加工加工,攒一攒,什么自行车、收音机,我也能弄出来,到时候运到旁边农村低价就能卖出去,怎么也饿不死我们一家子……我都打算辞了工作了,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靠自己的努力挣钱,我觉得不丢人。”
孟笙笙往靠椅上一靠,笑了,对着正在门口抽烟的孟春生说道,“爸,大哥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咱们还担心什么?让大哥去试试呗。”
接着又对着孟红旗说道,“既然想干,就不要那么扣扣索索的,我给你投资,走一趟也能多赚点。”
孟红旗摆摆手,“哪能要你的钱,你也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孟笙笙说道,“不是借给你的,是投资,我给你投资两千块,你放心大胆的干,挣得钱咱们四六分,你六我四,后面你的生意步入正轨了,咱们再重新分配你挣回来的钱。要是亏了,你也不用还我,投资就要承担风险,这钱我也出的起。”
孟母过来轻轻揪了揪她的耳朵,“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和阿泽商量商量?”
孟笙笙说道,“家里的钱都是我做主,他都听我的。”
孟母和他们住了有一年多了,知道两口子怎么相处的,也知道王川泽平时对她闺女是真好,还有几年都要三十的人了,养的跟没出嫁的姑娘似的,摸了摸四闺女的脑袋,“你也就是运气好,找到这么个男人……”
虽然家里人还是不怎么愿意,但是孟笙笙和孟红旗的谈话,至少让他们的态度松动了很多,孟红旗也没干脆利落的辞职,反而请了半个月的假,要是这次失败了,至少还有一个工作能给他兜底。
孟笙笙这次回去之后,就到单位报道了。
国棉厂的位置她早就知道了,孟笙笙自己骑着她大学那辆自行车去的。
办好手续,档案科的科长握了握孟笙笙的手,笑笑,“大学生都是咱们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您来了咱们厂子就多了一员大将,来了就安心干,咱们一起努力,把咱们厂子做大做强。”
孟笙笙笑笑,“过誉了,您是咱们厂里的老同志了,我还是新人,得像您这样的前辈学习。”
国棉厂也是京里的一个大厂,里面员工也有几万人了,里面附属幼儿园、附属中学、连带着医院、基础设施都挺完备。
厂里和其他国营厂差不多,有厂办、各个车间、人事科、计划科、技术科、销售科、供应科、总务科、运输科、保卫科、后勤处。
她这次就要去技术科任科长一职。
因为孟笙笙有住处,不用专门给她分配房子,倒叫好些人松了口气。
毕竟这时候的房子是真抢手,狼多肉少,谁也不想厂里多一个抢肉的。
孟笙笙跟着领路的人到了她的办公室,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也不小了,有办公桌有沙发。
办公桌上有新的茶缸,明显是给她准备的。
她直接让副科长准备了些资料,她要看看她这个岗位平时的工作范围和工作职责是什么,接着又看了看前任科长离职前手续有没有不完备的地方,毕竟要是前任给她留个烂摊子,她还没发现,到时候她得哭死。
忙了一天,回家往沙发上一坐,旁边的姐姐就殷勤的来给妈妈捶背。
“妈妈,工作辛苦了!”
孟笙笙惊讶,“哟,闺女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柚宁得意的甩甩辫子,“我们老师说了,要回家帮爸爸妈妈做一件事,要写进作文的。”
孟笙笙心说,原来是作业啊,她说这丫头怎么无缘无故来这出。
王川泽回来往孟笙笙旁边一坐,“怎么样?”
孟笙笙叹气,“不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张嫩脸,她能够感觉到,厂里的几个大领导并不把她当回事,好像把她当成了个花瓶,放在一个不要紧的位置上,让她自己玩儿。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正常现象,毕竟她一个新来的,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人家能放心交给她什么大事?
其实仔细想想,这地方也不是那么坏,技术科平时也就管着几个研究怎么织布的技术人员,上头也没什么硬性指标任务,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是在混吃等死那一类,没什么上进心,不过往好的一方面想想,这些人也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她一来,顺便厂里的机器的维修和保养也交给她了,当个半大不大的领导,按时上下班,拿着死工资,有时候还能弄点福利回来,啥都不用操心,也挺好的。
没几天,孟笙笙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
拿回家一打开,里面全是些新鲜玩意儿,两条眼色艳丽的喇叭裤,一条牛仔裤,几件花短袖,竟然还有几个墨镜,三个电子表。
再一看寄件人,孟红旗。
包裹最里面还有一封信,里面夹了好几个存折,信是她哥写的,孟春生说,他买了一批南边的新衣裳和几十块电子表回来,往大街上一摆,四十块钱一件衣服,五十块钱一条裤子,不讲价,一天不到就卖完了。
她给的两千块和家里人给的五百块,他一点没剩,全买了货,回来之后,生生让他赚了好几千,给她的存折上也存了一千一百二十三,有零有整的,还有一部分没给她,说是就当是她继续给他的投资。
“怎么还这么麻烦存这么多存折?一个不就行了?”
辛芽倒是知道些内幕,“现在谁敢露富?就算家里有钱了,邮局有储蓄业务了,也不敢一下存多了钱,就担心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底,这钱一多,不就代表家里成份不好?要是几年前那运动再来一次,一家子全都得下牛棚。”
这样一说,孟笙笙就明白了,被几年前的运动吓怕了。
孟笙笙把几张存折收了,拿着大红的喇叭裤就笑,这时候逛街,在街上都能看到好些穿喇叭裤的潮流青年,还烫了头,烫头发的人多了,街上多了好些理发店。
她拿着喇叭裤就是看个稀奇,真让她自个儿穿,她还真不喜欢。
辛芽拿着另外一条亮黄的喇叭裤,“这大裤脚,跟家里的扫帚似的,我买菜看到街上好多穿喇叭裤的小年轻,走起路来,裤脚把那街道都给扫干净了,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
孟笙笙笑着非要辛芽去试试,“表姐,咱们也赶个潮流,你去试试去,这可是南边的最新款。”
辛芽拗不过孟笙笙,还真去试了,上身一件花格子衬衫,下身一件喇叭裤,孟笙笙还把墨镜也给她戴上了。
孟笙笙憋着笑,“潮,真潮。”
辛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好笑,最后还是把衣服脱了。
孟笙笙虽然不喜欢喇叭裤,但是对上辈子经常穿的牛仔裤倒是挺怀念。
她拿了一条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接着又拿了一件稍微没那么花哨的短袖进了屋子换上了。
体恤加牛仔裤,上辈子她出门最常穿的一套。
她的皮肤白嫩,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虽然有了两个孩子,但是恢复的好,身材一点也没有走样,腰还是那么细,再加上她的身材比例很好,牛仔裤穿在她身上也挺合身,原本就纤细的腿看起来更加修长笔直。
王川泽一回来,就看到漂亮的跟水葱似的自家媳妇儿,粉嫩的衣服衬得人更年轻了,说她十八都有人信。
上大学的时候,要不是自己经常去她身边晃悠,还不知道她周围要围上来多少苍蝇。
孟笙笙不知道的是,他还无意间发现了她拿回来的书里夹了一张写给她的情书,情书被他私下处理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孟笙笙回头,看到王川泽回来了,“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这一身穿出去,他家媳妇儿得被多少人觊觎?
孟笙笙眼睛亮晶晶的等着王川泽回答,真要让他说不好看,他也说不出口,囫囵的点点头,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孟笙笙把旁边的墨镜往眼睛上一戴,整个世界都暗了好几度,“我大哥寄来的,南边最新的货。”
王川泽暗暗磨了磨牙,这个大舅子,怎么不把东西全卖了,还能多挣几百块钱呢。
第二天孟笙笙上班前,把大哥寄回来的电子表给王川泽戴上了,“新东西,试试看好不好用。”
她上班的时候,那一身衣服的回头率真是百分之百,好些厂里的姑娘拉着她,问她衣服哪里买的,明显看上了,也想买。
孟笙笙只说是家里人寄来的,还剩下几个喇叭裤,这些姑娘也愿意买。
晚上王川泽故意下了早班,穿着一身挺括的中山装,进了棉纺厂。
他长得高,身上有久居高位的气势,门卫以为这是哪个单位的领导来视察了,连拦都不敢拦,直接就看着这位领导进了厂里。
在办公楼下,他就听到好些人在嘀咕,说厂里新来的后勤处科长是今年来的大学生,长的漂亮,身材也好,想接触接触……
王川泽心说,从她早上穿那一身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才这么急吼吼的来宣示主权来了。
孟笙笙一下班,就看到楼下等她的人,和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笑的甜腻腻的,跑到他面前,挽着他的手一起下班了。
路上,孟笙笙就和他说了自己在厂里观察到的某些情况。
“很明显,厂里生产的货物已经开始积压了,但是计划科的那些人,还是照常生产,每个月还是生产那么多,不懂市场需求……现在很多人已经看到了南方的商机,南边运回来的衣服漂亮又时髦……卖的还不贵,三十四十就能买一两件……那边机器也是国外进口的……确实比咱们自己的要先进一些……”
“孟科长,下班了?”
孟笙笙点点头,“嗯。”
“这位是?”
孟笙笙笑笑,“我爱人。”
“孟科长这么年轻就结婚了?真看不出来啊。”
……
人走了,孟笙笙继续说道,“以后做生意的只会越来越多,南边运回来的货也会越来越多,我们厂里还是继续这样的话,根本竞争不过他们,迟早会被市场淘汰掉。”
迎面又走过来一个脸熟的男人。
“孟科长,这位是你的爱人?”
孟笙笙点头,“是啊。”
“真看不出来,还以为孟科长单身呢。”
……
孟笙笙顽强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愣头青,人微言轻,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我,没准还会笑话我杞人忧天……”
王川泽牵着她的手,“你不是说,以后国企全都要改制?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咱们也只是历史洪流中一粒不起眼的沙砾,跟着历史的脚步走吧,用的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尽力,无愧于心就好。”
“孟科长,你哥哥来接你下班啊。”
孟笙笙:???什么眼神啊?
不过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和她打招呼?
“这位是我爱人,今天他来接我下班。”
对方明显一愣,“哎呦,还真看不出来。”
孟笙笙等人走了,看看王川泽,“怎么平时都没有这么多人和我打招呼,你一来就有了……招蜂引蝶,不守夫道!”
说完了,也不挽着他了,不高兴的把她的自行车从车棚里滑出来,骑上车就要走人。
王川泽听到这倒打一耙的话,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最后还是无奈的笑了,他这个迟钝的媳妇儿,怎么就这么傻呢……
不过他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孟红旗给孟笙笙寄的钱越来越多,甚至比她工资多了好几倍,就能看出来这时候下海多挣钱了。
有时候她都眼馋,想着要不直接把工作辞了跟着一起做生意去。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孟笙笙知道自己的性子,没鞭子在后面抽自己,她是不会奋斗的。就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也在乡下安安分分的过小日子,还是秋收太累太苦,把她吓着了,她才决定咸鱼翻个身,给自己找了份工作。
现在日子过得挺平顺,家里钱也够用,那些价值一百来万的金条还在家里放着呢,还有一个等着升值的四合院,她这辈子基本上已经衣食无忧了,这时候再让她每天南来北往的辛苦奋斗挣钱……
她真觉得自己吃不了那个苦。
孟笙笙不知道的是,不仅她眼红,远在平城的孟家也有人眼红了。
第62章 第62章
孟红旗去了一趟南边,回来带了一批货,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其中衣服裤子包包最多,那批货还没拿回家,往街上那么一摆,三十五十的那么一叫价,谁买一条,谁买两条,谁又要给家里人带,谁又把小姐妹叫来一起选……
两千多买回来的东西,转天就卖完了。
那一捆一捆往家里拿的钱,把一家子人看的心惊胆战的。
孟家一家子老实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去邮电局抢钱也没那么快的。
胡奠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拉着孟红旗的手,不想让他继续干了。
但是孟红旗刚尝到甜头,怎么可能愿意停手,声音悄悄的,不敢大声让邻居听见了,“爸妈,你们都看到了,这行这么赚钱,就这一趟,把你们四五年的工资都挣回来了,你们怎么还打退堂鼓了呢?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傻的,人家都是想尽办法往自个儿怀里捞钱,你们却非要把钱拒之门外。”
胡奠菊用力拍了拍孟红旗的肩膀,“我们是为了谁?做这个是个稳定活儿吗?你这一趟挣钱了,下一趟呢?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亏?你没听到好些南下的在路上碰到劫道儿的,不仅东西没保住,人还出事了,这让我们怎么安心?”
孟红旗说道,“妈,你说的都是以前了,这一阵子国家不正严打吗,哪里还有人敢顶风作案?有八条命都不够那些人枪-毙的。现在南下的人还不多,干啥都挣,我不趁着这时候多挣点,以后要是人人都看到了这里面巨大的利益,我就是想挣都挣不到了。”
家里老两口也知道劝不回老大了,也只能让他在路上小心些,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宽慰宽慰自己。
晚上赵万斌就往床上一趟,眼神直直的看着床顶的蚊帐。
“你说,我把工作辞了和大哥一起跑一趟南边怎么样?”
老三孟星皱眉,当初家里对她找赵万斌这个人,都不怎么认同,她大哥更是不怎么愿意,那一阵子对她也是冷嘲热讽的,现在让她家男人和大哥分一杯羹,她觉得玄乎。
“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
赵万斌皱眉,“这怎么叫瞎折腾,请半个月假,来去一趟,就能挣三四千,咱们俩以后不轻松的多?”
当初孟家兄妹四个都差不多,长大之后,有了各自的家庭,不和爸妈一起过日子了,这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老二考上大学还进了政府单位,找了个同样是大学生的对象,未来一看就知道不差。
老四就更不说了,在十多年前,家里就她最惨,被折腾的不得不下乡避祸,谁知道结婚之后,嫁了个家里最有能耐的姑爷,不仅四姑爷能耐,对她也好,她自己也能耐,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了,买了房,还进了京市的厂子当了科长,现在谁和他们聊天不提一嘴老四家两口子?
他们和老二老四不能比,也比不了,但是家里老大和老三两口子原本差不多的条件,都是厂里普通工人,日子也差不多,拿着差不多的工资,碗里吃着差不多的饭。现在人家老大一家子突然挣钱了,这让婚后没房子还住在丈母娘家的赵万斌心里怎么好受。
婚后日子不怎么顺心,孟星原本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听到这话更是不舒坦,“挣三四千?你有那个本钱吗你?我大哥能挣那么多,还不是有我四妹支持,你呢?你家有什么?三个不争气的哥和两个胡搅蛮缠的父母?”
赵万斌脸黑了,“你怎么说话呢?我家怎么了?你不是嫁进我家来之前就知道我家情况,现在翻旧账有意思?”
孟星想骂人,但是看着床上睡着了的孩子,还是压着怒火压低了声音,“什么叫翻旧账?你那一家子,我都不稀罕说,你那三个哥哥都是什么玩意儿我也不说了,没一个好东西,整天在厂子里喝酒打牌,领导招呼也不听,现在更是跟着一群二流子,走街串巷的,舞厅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也窜去好几回,就没一个老实的,我不求你家和我四妹夫家一样,每次来都拿一堆牛奶、水果、熏肉给我撑面子,至少每次我回你家的时候,你家里人能给我一个好脸色,这总行吧,但是不,你妈看到我就给我甩脸子,我是欠你家钱还是怎么的了?”
“行了行了,你又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有意思吗?”
“哼,没意思,确实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赵万斌叹了口气,退了一步,“那我不去,咱们也把钱给老大,咱们也和老四一样,投资……”
孟星把家里的存折拿了出来,扔给了赵万斌,存的是赵万斌的户头,里面只有五十来块。
赵万斌皱着眉,“怎么只有这么点?”
他以为家里至少得有五六百的存款吧。
孟星冷笑,“怎么只有这么点?你别问我,去问你妈啊,隔个两三天就来单位找我,不是头痛要看医生,就是腿痛要拿药,两天前还说想吃肉了,又找我拿了十多块……我知道你家老娘什么意思,觉得我住娘家就把钱补贴给了娘家,不放心,非要把我手里的钱一点点的要走,变着法子的要,我不给就赖在地上又哭又嚎说我不孝,说赵家娶了个搅家精……
要是这钱被你妈要走了,是偷着补贴给你,那我也不说什么,可看这样子,你家老娘可是一点没给啊,那家里这些钱给了谁?还不是给了你家那三个不成器的哥……
以前是我傻,在单位上要面子,还要给你面子,但是谁给我面子啊?别说面子,里子都快没了。
你现在还想找我要钱搞什么投资,把这一百块拿走吧,拿走了我们一家子全喝西北风去……
以前我和你说了多少次管管你妈,可你非不听啊,当时你怎么和我说的,那是你妈,养了你二十多年,要顺着些,那你现在去你妈面前要回我给出去的几百块吗?看你妈能不能顺着你!”
在家撒了一通气,也待不下去了,干脆拿起工作服,去厂里加班去,加班还有一块钱的加班费呢,在家里看着男人的脸就来气。
赵万斌手里没钱,加上他家里条件不好,亲戚朋友不找他借钱就是好事,他反而找他们借,根本借不到。孟家这边的亲戚倒是宽裕,但是他也拉不下那个面子,所以他虽然看着孟红旗挣钱眼红,但是手里没钱,想去南方也去不了。
……
孟笙笙不知道家里三姐因为孟红旗挣钱的事闹了一次,她照样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
国棉厂这几天也热闹的很,前两天一大早的就被叫到会议室开会了,整个会议就一个主题,厂里要装一台电话,便于联系上下游的各个厂商,报告两年前就已经打上去了,但是一直没个信,现在上头终于有信了,现在会议讨论的就是电话装哪个楼里。
孟笙笙坐在属于技术科科长的位置上,面前一个会议记录本,拿着钢笔,心里骂着人,这样的屁事都能让厂里上下领导开个会,这些人真是闲着没事干了。
这倒是孟笙笙不了解情况了,这时候装个电话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私人要装电话,不是个中-央的什么司的司长级别的人物,根本没资格装电话,装电话的价格也是让人望而却步的,至少一千起步,不是家里有钱或者是大单位,根本装不起电话。
连带着电话电力这方面的单位,那就是不得了的单位,单位里就一个看门的,都能用白眼看人,别人还不敢生气。
看看国棉厂打的报告,两年多了才有个回信,可见装电话多难。
办公司为这台电话的安装地址是吵上了天,孟笙笙就这样不争不抢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的还喝口茶,看这些领导打嘴仗,跟看村口大妈骂架似的。
孟笙笙对自己的定位清楚的很,厂里的领导就她最年轻,资历最浅,她在这些老油条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再一个,她手下那几条咸鱼,对她能不能争取到什么电话根本就不在意,可能电话真装上了,厂里的小年轻谈个恋爱都要跑来接电话,还嫌吵得慌。
电话最终被销售科那栋楼要走了,毕竟那栋楼三个科室,销售科、供应科、后勤处全在那里,都是需要经常联系其他单位的科室,有了一台电话也方便。
装电话的事有了回复,人家装电话的单位硬是又拖了两个月才来安装电话,棉纺厂这边还得赔笑脸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一点不满意也不能露出来,否则人家就敢直接撂下你们单位给下家装了,这时候也没个投诉的地方,更别提服务态度什么的,只有他们能办的事,他们撂挑子了找谁去?差不多属于垄断行业了。
回了家,两小的一人拿了一个冰糖葫芦吃的正嗨,半张脸都沾了红色的糖渣子。
孟笙笙瞧见承宁把冰糖葫芦上头那一层糖霜吃完了,剩下的山楂全扔了,孟笙笙当即脸一垮,“王承宁!你给我过来!”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就敢这么浪费,反了天了!
承宁噔噔噔的就跑了过来,嘴上的糖渣子都没洗干净。
她指着垃圾桶里的冰糖葫芦问道,“怎么回事?”
承宁嘴巴一撅,“酸,不好吃。”
孟笙笙瞪他一眼,“不好吃就别买,你知道现在多少人还饿着肚子吗?你就这么给我浪费?”
“磨剪子嘞戗菜刀……”
孟笙笙也顾不得教训孩子了,赶紧把家里的剁骨刀拿出去磨,家里的剁骨刀被砍钝了,得磨磨。
“磨剪子的,我家的剁骨刀要磨磨……”
承宁看着妈妈有事做,吐吐舌头赶紧跑了,等妈一回来,肯定得挨呲。
晚上大着肚子的王星若回来了,辛芽把家里的猪腿肉放上粉条给炖了,白白浓浓的汤汁,香的人直流口水。
孟笙笙夹了几筷子青菜到了小儿子碗里,“你今天浪费粮食了,罚你不许吃肉,给我吃青菜!”
承宁求助的看着旁边吃肉的爸爸,王川泽当做没看到,小傻子,家里谁做主还不知道吗?爸可不能干预你妈教育孩子。
柚宁同情的看看弟弟,自己又夹了一筷子肉,吃的唇齿留香。
王星若笑呵呵的摸摸承宁的脑袋,“粮食来之不易,咱们是好孩子,可不能浪费粮食,只要承宁听话,保证以后改正错误,你妈妈就原谅你了。”
承宁瘪瘪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孟笙笙也不是后妈,家里也不是顿顿吃肉,今天好不容易做顿好的,能不让孩子吃吗?
孟笙笙认真的对承宁说道,“好了,真知道错了就行,妈妈原谅你了,奖励你一块儿肉。”
看着孩子没心没肺的抱着碗筷吃的香,王星若感叹道,“还是家里舒服。”
孟笙笙眼皮都没抬,“怎么,许晨安对你不好?让你弟帮你揍人去。”
王星若摸摸肚子,“那倒没有,把人揍趴下了,谁做家务带孩子?家里住了那么多年,我就是觉得家里舒服,今天我就住家里了。”
回娘家吃了一顿好的,许晨安不放心,晚上还是来把人接走了。
十一国庆节的前两天,老家来电话了,孟笙笙二哥终于要结婚了。
单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娶媳妇儿了,孟家老两口的笑声,孟笙笙在电话里都能听到。
亲哥结婚,还是在放假的时候,不回去不像话。
王川泽带着一家子开车回了家。毕竟这时候坐火车太难受,行李也多,车上小偷小摸的人还多,孩子挤着也不舒服,不如自己开车回家方便。
两个小的看到车也不吵嚷,毕竟王川泽经常开车去办事,两小的也坐了很多次,习惯了。
一连开了六个多小时,还有将近一半多的路程,孟笙笙皱着眉问道,“要不我来开一会儿?你休息休息?”
上辈子她拿了驾照,会开车,这时候的车和上辈子的手动挡大差不差,只不过是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按钮而已,她开也能行。
王川泽侧头,深深看了孟笙笙一眼,很好,老婆在他面前是越来越不掩饰了,不过都在一起过了将近十多年了,她是什么人,他清楚,他也察觉到了某些事,他没问,她也就不说。
说来说去,她也是心疼他开车累,不追究这些细节,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和孟笙笙换了位置。
孟笙笙刚开始还有些手生,车上路之后,就找回了手感,适应了。
王川泽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老婆开车没问题,便靠在副驾驶睡着了,不过没睡死,车子有点振动他都能虚着眼瞧一瞧,确定没事才又闭上眼休息。
两人轮流开,一连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夏省钢厂家属院。
好些孩子看到停在路边的车,都围在旁边兴奋的看着,看到车里下来的两个孩子,眼里的羡慕根本掩饰不住。
孟红旗家的儿子孟东东看到了熟悉的人,欢呼一声,拿着手里的弹弓就跑了过去,“四姑姑,你们回来了?”
孟笙笙摸摸孟东东的脑袋,给他给了一把糖。
孟东东高兴的把糖揣兜里,又给旁边的弟弟妹妹给了两颗,又给他的小伙伴一人分了一颗。
要是在原来,他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是最近他爸赚了很多钱,他妈也大方起来了,家里经常买糖,不止买糖,家里肉和菜变着法的买,衣服也不缺了,弟弟妹妹都有新衣服穿,不穿他的旧衣服了,所以孟东东也大方了不少。
孟东东稀奇的看看他们开回来的车子,被下车的王川泽抱上去坐着玩了一会儿。
逛街买菜的胡奠菊看着四姑爷带着女儿回来了,乐的合不拢嘴,赶紧上前帮着拿东西,“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人回来就行了。”
孟笙笙推着人走了,不让她劳累,“不是说二哥要结婚了?我不得买些东西回来给二哥当新婚礼物?”
王川泽等人走了,把孩子一个一个都叫下车,他把车停到了一个角落,确定不会妨碍到路边的人和车,才拿着剩下的东西回孟家。
几个婶子相互嘀咕,“这就是孟家四女婿?长的真俊。”
“不止俊,还有本事的嘞,你瞧瞧那男人从车里一出来,比我们厂里的厂长还牛气,我都不敢和这样的人说话,腿肚子打颤,一家子坐小汽车回来的,咱们厂里谁那么牛气能坐上小汽车?”
“哎,我就说这孟家四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孟家就数她长的好看,这不,现在孟家除了她,谁还有这个本事?”
“人自己也有本事好吧,大学生呢,在京市当官,官大着呢。”
“再牛气又怎么样?家里还不是有个个体户?”
这话让大多数人都噤声了,他们也觉得孟家出了个个体户是一件丢人的事。
孟笙笙要是听见了,一定会说一句,自家那些屁事都没倒腾干净呢,眼睛还总盯着别人一家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回家的时候,孟卫国也在家,一家子的人在给他试衣服。
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下半身一件同色的喇叭裤,脚上的劳动鞋还没来得及换,在孟笙笙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憋着笑说道,“二哥,你明天就穿这身接亲?”
别到时候二嫂直接被吓的不来咱们家了。
胡奠菊直接说了句,“作怪,你要是真听你哥的,保证你这个媳妇儿得飞了。”
旁边几个小孩也噗嗤噗嗤的笑。
孟卫国被笑的不好意思,扯扯身上的衣服,“哈哈,我也觉得怪怪的,那我去换了去,我新买的中山装,那个穿起来接亲最合适。”
孟红旗把孟笙笙带回来的东西放旁边,“你们一家子终于回来了,来来来看看,这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新货,你们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孟笙笙倒是对刚刚她二哥穿的皮衣感兴趣。
她挑了一件皮衣、衬衣和牛仔裤,接着把衣服递给了王川泽。
他扬扬眉,没想到她竟然给他挑了一身。
王川泽进了屋子,真把衣服换了。
出来的时候,一家子的人都觉得孟笙笙眼光是真好,这一身比刚刚孟卫国穿的那一身看起来顺眼多了,不仅显得王川泽人清爽又帅气,还显年轻,这样一穿,三十多的人说二十几岁,完全有人信。
王川泽笑了,突然觉得他这个大舅哥也还行,买回来的衣服不仅让他老婆年轻漂亮了很多,他也跟着显年轻了不是,一起穿出去,那就是天生一对。
既然老四一家开了车回来,正好把这车打扮打扮,明天当做婚车接新娘子去。
第二天一大早,孟家就喜气洋洋的,在巷子里摆了好几十桌的席面,王川泽今天穿了孟笙笙给挑的那一身新衣服,给老二开婚车去了。
孟笙笙在家帮着孟春生和胡奠菊招呼客人,来来往往的,热闹的很。
家里的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玩了一晚上就熟了,今天一大早就醒了,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一块儿,早就跑没影了,想找人都没地方找去。
一连来了好些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不是孟卫国领导,就是夏天领导,都是需要孟家认真对待的人。
孟春生和胡奠菊一辈子都在一线干的,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车间小管事的,这么多领导一起来,他们根本就照顾不过来。
孟笙笙和孟红旗赶紧过去把人迎了过来,幸好孟红旗这两天跟着孟卫国跑了好几趟,认识了里面好些人,“付局长、刘主任……”
刘主任看了看孟笙笙,“这是咱们的大学生了吧……错了错了,现在是孟科长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孟笙笙笑着说道,“哎呦,主任,瞧您这话说的,我今年都三十了,老菜帮子一个,还少年呢,您专门来羞我的吧……”
这话让周围的人都笑,气氛一时间就热闹起来了。
接着夏天学校的主任和校长也到了,看到这阵仗,心说,这孟家不错啊,人脉搭的挺广。
孟卫国把人接回来了,一直到敬酒的时候,孟笙笙才看到她这个二嫂。
新婚的新娘子就是最漂亮的,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姑娘也穿着新衣服,笑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王川泽回来了,坐到了她旁边,“辛苦了,我给你剥瓜子吃!”
没消停一会儿,就有人来拍王川泽肩膀,“王厅,怎么就这一会儿也要粘着老婆,是不是男人,咱们那边喝酒去。”
孟笙笙赶紧说道,“今天没准要用车,你要开车,不许喝。”
这人她认识,钢铁厂里的一个半大不小的领导,喜欢喝酒,喝了酒就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掀桌子打人也不是没干过,和这种人一起喝酒,不是什么好事。
王川泽在旁边看看孟笙笙,笑的无奈又宠溺的模样,看的旁边的人牙酸。
吃了个软钉子,那人悻悻的走了。
跟着新娘子一起来的几个年轻姑娘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王川泽,在新娘子家的时候,她们就一眼相中了这个男人,来接亲的人里,就这男人长的最俊,可是碍于他周身的气势,加上这时候的姑娘也没那么大胆,没人敢上前和男人说话,只在暗地里关注,想着找熟悉的人问问男方的情况。
没想到到了新郎这边,这男人直接就走到了一个女人旁边,不仅牵那姑娘的手,那宠溺的眼神,也让她们知道,这男人已经有主了。
还有几个婶子也看中了王川泽,拉着胡奠菊就开始打听人,胡奠菊一听开车的俊小伙就知道他们说的谁,心里有些不高兴,这可是他们家的姑爷,是他们孟家的金疙瘩才能配得上的人。
但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兴生气,于是胡奠菊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番,倒给对方的人闹了个大红脸。
假期就短短几天,忙忙碌碌过完了这一天,休息了一晚上,又不得不开车回京了。
几个大人还好,倒是几个小孩子还难分难舍起来了。
孟笙笙坐车上,抱着柚宁,笑着逗人,“这么舍不得啊,那把你放在姥姥家怎么样?”
柚宁赶忙抱孟笙笙的脖子,“不要,我要跟着妈妈爸爸一起回家!”
承宁在旁边叹气,“爸爸,你什么时候娶新娘子啊。”
车震了一下,孟笙笙抱着闺女,两人没事,承宁脑袋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幸好座椅是软的,撞到了也不怎么疼。
王川泽看了一眼后视镜,一家人都没事,于是沉默,好像刚刚那一下并不是他手滑,而是意外。
孟笙笙危险的看了看旁边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你说什么?”
“娶新娘子啊,娶新娘子我就能吃好吃的了。”
王川泽无奈,坑爹的倒霉孩子,就为了一口吃的,真是啥事都敢提。
“你爹已经娶过媳妇儿了,不可能再娶了,除非我和你爸离婚,让他再娶一个,你们就能吃席了,你觉得怎么样?”
孟笙笙好像一点也不气,笑着说道。
柚宁眼神飘忽的看着弟弟……感觉气氛有些不妙,这是又要挨打了?
承宁傻乎乎的问道,“可以吗?”
王川泽赶紧表明态度,“不可以、不可能,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就认你妈一个媳妇儿。”
孟笙笙一把把儿子抱怀里,直接朝着他屁股揍,“还可不可以,真想要后妈了啊,好日子过腻歪了想吃苦了是吧!”
承宁在车里吱哇乱叫,另外两个家庭成员没一个搭理他。
柚宁赶紧扒着车窗看风景,这树、这花、这石头可真好看啊……
回了家,才休息了半天,就要上班了。
刚消停了没多久,厂里就又热闹起来了。
一打听,上头申请了一批资金,单位要建房。
现在还是福利分房,房子就那么多,总是不够分的。
接着又开会,就是关于房子怎么分的事。
这次分房照样有一大堆条件。
看工龄、看资历、看职称……这些都满足,还得看一家两口子是不是双职工……
就算设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条件,厂里这么多人,符合条件的人,多的是。
下头听到点风声的人,这时候不得想办法?
好些人拿着鸡蛋、肉……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说要找她吃顿饭,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想走走后门。
孟笙笙脑袋都大了,分房子这事是全厂关注的大事,她就一个小小科长,敢在这里面闹妖?一厂子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孟笙笙对着又一个来办公室堵人的说道,“这事不比其他,并不是走什么关系就成的……厂里房子的事多抢手你应该知道,为了这事开了大大小小的有十多场会了……我也不瞒着你,这事最终还是得看运气,抽号。”
把人忽悠走之后,孟笙笙终于能下班了。
第63章 第63章
因为房子的事,好些人越闹越不像话,孟笙笙直接就躲了,反正她有房子住,厂里的房子轮不到她,她也不惦记,那其他人也别想在她这里下什么功夫。
过了几天,厂里职工大会一开,正式宣布了厂里要分房这事,把杂七杂八的条件一说,下面就开始抱怨了。
草拟的分房名单一公布,好些人就不高兴了,这个找领导,那个找领导,只要是领导,办公室里就没有消停的。
孟笙笙正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呢,就又被人找上门来了。
“孟科长,今天你得给我说道说道,不能因为李瑶和刘建港是你们科室的人,就占一个房子的名额吧,他们才来多久?凭什么和我们这种在厂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争?”
来人大概四五十岁,穿着的衣服上还粘着线头,一看就知道是厂里的一线员工,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尖酸刻薄劲儿。
这种人是孟笙笙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一类人,一看就知道是蛮不讲理的、无理都要闹三分的人。
但是孟笙笙也不是个小年轻了,当了领导就该有领导的气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摆弄她,还当什么科长。
“凭什么?就凭人家来了两年就拿了两年的业务骨干,是咱们厂里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凭人家两口子年纪轻轻已经是咱们厂里的中级技术员了,就凭去年人家两口子研究出来的新型染料直接让上头给咱们厂里发了好几万的奖金,几万块,给人两口子都能直接建好几个房子了,人家想怎么住怎么住……这样的人才没有资格分房子,那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我还想问问这位大姐呢,你给厂里做了什么突出贡献,来质问我们科室的业务骨干?”
这样一说,对面就不高兴了,还是拍桌子的说她不服,说她以权谋私。
她和李瑶两口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名单也是其他领导拟的,她谋个屁的私。
让人去把保卫科的人叫来,把人拖走了,她闭着眼睛揉揉太阳穴,终于清净了。
吵吵嚷嚷的,分房子的事无论再怎么闹腾,终究是落下了帷幕,没分到的人家,再不乐意,也得自己憋着。
一回家,一堆半大小子丫头的挤在家里盯着电视看。
孟笙笙瞟了一眼,电视里正放着霍元甲,黑白的画面在孟笙笙看来没意思极了,但是大院里的小孩大人都不觉得,这时候谁不稀罕电视?每天一到这个点儿,孟笙笙家里人多的她差点回不了家。
孩子大人经常来,好些人家觉得不好意思,时不时就给辛芽塞一把葱、一把蒜或是一个鸡蛋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也是一个心意。
差不多十一月份的时候,天就冷的人受不了了,在京市也过了好几年了,孟笙笙还是没办法适应这种天气,冷的人都要冻成冰碴子了。
辛芽把包裹签收了,路上差点拿不动,还是门口站岗执勤的小伙子帮着把东西扛回了家。
孟笙笙把包裹打开,里面全是羽绒服,大的小的男款女款全都有。
“羽绒服?这衣服穿着暖和。”
辛芽选了一件黑色的,穿在身上试了试。
“穿着真轻巧,比我那棉衣轻,但是总觉得不贴身,热乎气跑得快……这新东西我穿不来,还是穿我那旧棉衣吧,感觉踏实。”
孟笙笙倒是觉得穿着舒服,家里小孩儿也喜欢。
把衣服收到了柜子里,孟笙笙和辛芽一起缠毛线,一个人撑着,一个人绕毛线球,颜色是紫色的,准备给家里两个小孩织毛衣,这颜色不挑人,男孩女孩都能穿。
两小的嘻嘻闹闹的一回家,就凑到了家里的火堆旁,孟笙笙赶紧把人往后面一推,毕竟两小的今天都是穿的新衣服,羽绒服这种布料,一个火星子炸到身上,就是一个洞。
“换旧棉衣去,新衣服不许穿身上糟蹋。”
孟笙笙摸了摸柚宁的手,冰冰凉凉的,再一看,肿得跟胡萝卜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长冻疮了?”
辛芽一瞧,赶紧拿冻疮药去。
柚宁烤火烤得手暖和了,开始觉得手痒痒,抠个不停。
柚宁嘴巴一瘪一瘪的,这是给委屈的,说班里有个调皮的孩子,买了一个有很多兜的衣服,上面还有很多叮叮当当的装饰,上课的时候也不好好听课,手揣兜里一直拨弄着衣服上的装饰品,打扰到老师上课了,老师一生气,就不许他们把手揣兜里,说他们没有个做学生的样子,冷的厉害了,就长冻疮了。
孟笙笙心疼了,但是没法子,她又不能因为这事去学校找老师麻烦,只能自己给孩子想办法。
她便给家里两个孩子织了两双手套,露出指头能写字的那种手套,家里孩子对这双手套喜欢的不得了,睡觉都还要戴着睡。
好些孩子看到了,图新鲜,也要这种手套,回家了就找妈妈要,有心的,就会来找孟笙笙问问怎么织的,那些忙于家里杂事的妈妈,被闹的烦了,对着家里的孩子就是一顿胖揍,天天照顾了老的照顾小的,忙的脚不沾地的,哪有那个闲心织手套?什么手套,没有!
这两天王川泽回来的晚,因为单位要加班。
孟笙笙睡得糊里糊涂的,隐约感觉到有人躺到了她旁边,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靠了过去。
王川泽把她搂到了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轻生说道,“回来晚了,再过两天就不会了,睡吧。”
第二天孟笙笙是被闹钟叫醒的,她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还在熟睡的男人,把闹钟按了,准备起床的时候,想起来今天是周末,被子外的凉气把她冻的又缩回了被子里。
大冬天的早上,是真不想起床。
王川泽顺手把人搂到了自己身边,眼睛半睁着,“今天周末,可以多睡一会儿。”
孟笙笙一沾枕头就又想睡了,头渐渐往他怀里沉了沉,“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回来这么晚……”
王川泽倒是没再继续睡了,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孟笙笙的睡脸,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她眼睛动了动,孟笙笙才又醒了过来。
王川泽这时候才开始慢慢解释他最近在忙什么。
“单位收到举报,有人违规批了煤炭调拨的批条,我被抽调去解决这事了。”
孟笙笙有个在煤工部任职的闺蜜,这里面的某些潜规则她还是清楚的。
“谁给捅上来的?这些事不是挺正常的吗?”
沈雯雯和她说过一些内幕,她也知道了一点,这些事不用查,煤工部的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细究而已。
外面的人乐意买这种什么凭据都不要的煤炭,只花钱就行,还不限量,多省事。
这时候谁不想多牟些利?上头下头的人谁是傻的?
这样的白条,批了,里面的人能挣到钱,外面的老百姓能买到方便煤,谁都高兴。
但是要是真一个钉子一个眼的细究起来,好些人都跑不掉。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许这样干了,没准下头的人干脆就从源头上把煤弄走了,产量给上头少报一些,到时候流入市场上的煤少了,上头根本监管不到,黑煤窑就会更加猖獗……
总的来说,这时候什么都在探索摸索的改革时期,这些事都是在所难免的。
“现在干违规批白条的那人在前十几年干了不少缺德事,有人收集到了证据,拿现在批白条这事整他,举报信都交上来了,我们也只能按规章制度办事。”
孟笙笙醒醒神,把被子一掀,起来了。
“那这事现在处理好了没?”
王川泽也起来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该抓的人都抓了,都交代清楚了,现在就差收尾了。”
孟笙笙有些好奇,“那些人最后会怎么样?”
“弄了多少出去就赔给单位多少。”
“赔了钱就没事了?”
“涉事金额少点的,档案上记一笔,以后晋升什么的,别想了。涉事金额多的,开除党籍、开除国家公职,以后也别想再进国家各个部门了。”
后果还是有点严重啊。
孟笙笙把毛衣穿上,“那赔不了的呢?”
“坐牢。这件事的主谋盈利了九万多,全被一个女的骗走了,拿不回来了,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呢,最后应该会被判十几年。”
孟笙笙凑到王川泽身边,巴巴的问道,“上次我们科室里有人给了我十几个鸡蛋,我拿回来了,这算不算收受贿赂啊?”
鸡蛋是李瑶两口子给的,因为知道房子是孟笙笙帮着他们争取的,两口子感激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两人又清贫,家里存款不多,好东西没有,干脆从老家拿了十几个鸡蛋给了她。
孟笙笙看东西不多,就收了。
王川泽捏捏她嫩滑的脸蛋,顺便亲了亲她粉嫩的嘴,“哎呀,我家领导腐败了啊,竟然会收受贿赂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孟笙笙带着笑意下了楼,“鸡蛋你也吃了,你儿子女儿也吃了,要是到时候东窗事发了,你得包庇我,不然我把你也揭发出去!”
王川泽轻轻一笑,“那完了,我也跑不掉了。”
一下楼,家里两个孩子一个追,一个打,尖叫声听得孟笙笙耳膜痛,人嫌狗憎的年纪,孟笙笙有时候也觉得这两个小东西烦人,恨不能重新给塞回肚子里去。
跑到王川泽身边,他顺手就给逮住了,“不许闹了,吃早餐。”
追人的姐姐不高兴了,撅着嘴告状,“爸爸,弟弟说我以后嫁人了就得天天洗碗做饭带孩子,我说我不洗碗,他说女人天生就应该洗碗做饭带孩子。”
王川泽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承宁已经坐到了凳子上,拿起馒头啃了起来,“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好些人都这么说的,咱们家里就是辛芽姑姑做饭洗衣服,妞妞家也是她妈妈做饭,壮壮家也是她妈妈做饭……”
孟笙笙和王川泽对视片刻,这孩子现在不教育教育是不行了。
王川泽当时什么都没说,等吃完了早饭,两个孩子叫到了跟前,“以后,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干,早上起床和我起床跑步,吃完的碗和筷子要自己洗,做饭的时候也要帮着辛芽姑姑一起摘菜洗菜……”
承宁不服气,“不要,为什么?壮壮都不用干这些活儿。”
王川泽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两个孩子当即就不敢说什么了,家里的爸爸虽然话不多,也很少打他们,但是只要他一生气,后果绝对比妈妈打人要严重的多。
孟笙笙和王川泽也不和他们解释什么大道理,就算说了,两个十岁还没到的孩子不懂、也记不住,现在只需要这两个孩子知道,现在某些普遍的现象,不一定就是对的,什么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感受一遍,他们才能知道其中的不容易,一点一点慢慢来。
两个孩子两天就摔坏了两个碗,没关系,孟笙笙宁愿每天去给孩子买新碗,也要让他们坚持下去。
周末放假了,王星若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回了家,看到两个孩子被两个大人指挥的团团转,洗碗摘菜样样都要干,心疼了。
“你们干什么要逼着孩子,现在两孩子还小呢,长大了就懂事了,要是家里忙不过来,说一声,我回来帮忙不就行了?”
孟笙笙把人拉到一边,“就不是那么回事,这孩子说……”
给人细细解释了一番。
王星若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没说什么了。
只是叹了口气,看看在摇篮里睡得舒服的孩子,“养了孩子才知道养孩子的不容易,样样操心,还担心孩子长歪……”
说了会儿话,王星若才说起回来的事,“县委大院隔的不远就是原来电机厂的家属院。最近修路的时候,从地里挖出来一堆铁疙瘩,好些人凑热闹,拿着锄头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觉挖东西,吵得人脑仁都大了。”
许晨安和王星若前后脚的进来了,还提了几斤血淋淋的羊肉,一看就知道刚宰的,还新鲜着呢。
“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个卖羊肉的,说是村里的羊圈被旁边烂了的树桩子压塌了,村里养的羊都被压死了,干脆就杀了拿出来卖了。”
辛芽的手艺越来越好,晚上的羊肉火锅香的很,吃了几块羊肉,再喝了羊肉汤,整个胃都暖呼呼的。
许晨安才提起这事。
“电机厂在几十年前是大炼钢的地方,好些人家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拿出来炼钢了,连一根铁钉子都不放过。现在那地方发现了钢铁也正常。里面住的都是电机厂的员工,都是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觉,扛着锄头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些东西。”
孟笙笙把一个橘子放在火炉边烤着,烤热了吃才不冰牙。
“你们那里住了那么多领导就不管?”
许晨安叹口气,“怎么管?机电厂的领导都当做没这回事,我们这些外部单位能插手?说实在的,这事机电厂也不好管,整个机电厂的人都在挖,他们也没偷没抢,也没拿机电厂的东西,就只挖土里的,当年埋进去的东西,挖出来的铁往废品站一卖,好几十呢,比一个月工钱还多,谁不动心。”
“就算真有人管了,家属院里的年轻的全回去了,一群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往那里一站,公安局的还能真把这些老人家往牢里抓?”
孟笙笙就笑,“你们这是被闹的没法子了,所以才回来住来了?”
王星若笑了,“可不是?”
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谁睡得着,睡不着,家里的孩子就哭,他们两口子都快神经衰弱了。
在家住了好几天,机电厂那伙子人也不见停,王星若只能每天上班前,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晚上绕路把孩子抱回来。
闹了一个多星期,还是省委大院里的一个领导,联系了机电厂厂长的老领导,把机电厂的厂长叫去教训了一通,机电厂出面,才把这事压下去。
许晨安两口子这才能回去。
这天孟笙笙刚进单位,上头通知开会。
会议主题就一个,“精简机构”,简而言之,就是裁员。
会议从头到尾,都在强调,要跟着政策走,裁撤人员是当前的重要工作……
会议室坐的满满当当,所有人都严肃着脸,好些人知道自己的斤两,拧着眉,不知道自己的铁饭碗还保不保得住。
孟笙笙坐在靠椅上,看着笔记本上的裁员两个字出神,想着,这次裁员就是个开胃小菜,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到了九十年代,那几次裁员,才是动了真格了,成千上万人下岗,抱着家里人哭的成片成片的……
她们厂这次裁员,普通职工没怎么涉及,但是管理人员倒是有一批被裁掉了,因为上头发的文件有硬性指标,中高层管理人员,哪怕是管后勤的,都要有学历要求,最低也要是个大专毕业的。
文件还专门标注了,不含工农兵学员。也就是说,就算你有学历,但是是个工农兵学员的学历,那也做不得数,上头不认。
除了这些,第二倒霉的就是保卫科,里面除了转业的军人,其他人都得被裁。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立马嗡嗡的就闹开了。
厂里的高层领导基本上都超过四五十了,他们要说学历,也有学历,还是五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值钱的很,倒霉的就是基层中层小领导。
这里面有太多的厂里的职工子弟了,他们基本上都是被那十年耽误了,现在上头来了这一下子,他们在厂里也待不下去了。
这一刀下来,着实很痛。
不过上头考虑的也算是周全,这次被裁员的人员,年纪大的,干脆办理退休手续,厂里也把你当退休人员,退休人员该有的,厂里也不会少你的。至于年轻的,那就没法子了,两个办法。
一,单位出学费,去进修班,三年制,毕业之后,分到哪里算哪里,就算是扫厂里的厕所,你也要去干。
二,下沉,这次裁的是小领导,但是一线员工不涉及啊,直接全部下沉到一线干车间工作去。
厂里就给了这两个选择,随你怎么选,不选就收拾铺盖卷回家啃老去。
回来和家里人聊了这事,王川泽单位和许晨安进的都是政府单位,比其他地方更厉害,机构性裁员,直接一个科室就没了。
王星若的单位倒是没怎么涉及到,毕竟医院这地方,谁没个本科生研究生学历,能进京市医院?据说他们后勤的人走了不少,毕竟里面也有很多混进去的,这时候要不了那么多人,不合规定的,只能走,就算是院长的闺女也不例外。
王川泽和许晨安的科室不可能被裁撤,王星若正经京大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孟笙笙是正经七七级大学生,一家子谁也不涉及,十分把稳,根本不用愁。
傍晚了,大院里好些人又来孟笙笙家里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发愁了。
这里是科研大院,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研究所里干着的人,老一辈的不用愁,但是和孟笙笙差不多大小的那一批,开始拧眉了。
孟笙笙看着电视里的霍元甲大杀四方,耳边就是好些人商量着怎么办的声音。
王川泽一回来,就瞧见孟笙笙眼神泛着光的偷瞄着周边的人,笑了。
怎么家里爱人越活越可爱了。
家里主人一回来,霍元甲也播完了,好些小孩就待不住了,打闹着就到了院子里堆雪人。
看电视的人就问王川泽,“你们单位怎么样?”
王川泽神在在的说道,“一个科室的人全部都被裁了,上头说那个科室可有可无,干脆就不要了。”
不过安置办法倒是多种多样,考大学、读研、读博,就算想留学,单位都能给你出钱想办法。
好些人倒吸一口冷气,比他们还惨。
没多久,大院里的人就走了一批又一批。
没办法,科研大院里的好些人都不能再在原单位干了,不是下沉到了一线,就是单位出钱进修了,既然都不在这个单位干了,单位分的房子当然就不能住了,只能搬走。
还有新毕业的、或者单位挖来的业务骨干,要是原来的人不走,单位房子就那么多,那新来的住哪里?总不可能让这些新来单位的这些人没地方住吧。
好些人走了,得在新单位申请房子,申请不下来的,那就只能申请公房,自己还要承担一部分租金。
不过她们王家的二层小楼倒是没被收回去,毕竟王家父母隐姓埋名,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干了几十年,连自己的孩子父母都没顾上,要是单位还把他们的房子收回去了,那就是真对不起国家英雄了。
新来的好几个年轻人住的地方太逼仄,看到这样一个漂亮的房子,里面还住着几个根本不在单位任职的年轻人,当即不高兴了,不了解情况的就去单位领导那里闹,说现在走后门的人太猖狂,单位房子本来就不够分,还有不相干的人占着那么大一个房子不挪窝。
领导直接就把人骂回去了,一点没留情面,因为这事,这人在研究所的口碑就坏了,好些人都不和他来往。
王川泽一家子都不知道这事,还是留在大院里的老邻居,家里有在研究所上班的,知道内情,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他们听了。
孟笙笙听过就笑了,没当一回事。
这事过了没多久,上头的新的一项政策就又下来了。
孟笙笙收到计划生育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在单位上,李瑶和她说的。
李瑶和她爱人都是技术科的人,来了单位两年了,孩子生了一个,是个闺女,现在突然知道上头要计划生育的这事,还有些懵,她原来还准备生一个小子呢,现在上头一个红头文件,不许生了,她还后悔,为什么当年不早一点结婚,早个一两年,没准姑娘小子都有了。
文件还在桌上,孟笙笙拿起来看了看。
虽然他们两口子都知道要避孕,平时也带了套,但是上头的硬性要求,她也只能按着上头的指示办事。
摸摸肚子,不就是上个环吗,去就去呗。
没想到一回家,就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孟笙笙愣了愣,“怎么今天这么早回家了?”
桌子上有张白纸,孟笙笙拿起来看了看,一份结-扎的手术证明。
这种手术证明这时候是一式三份,单位一份、卫生局一份、自己一份,有了这个东西,才表明自己没有违反国家规定,是跟着政策走的。
她盯着王川泽,“你去做手术了?”
这时候医院的手术室,都是女人去做,就没见一个男人去做的,不是怕疼,更是面子上拉不下来,要是家里男人做手术,那是会被人嘲笑的。
孟笙笙眼睛红红的,两辈子,就只有这个男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过,这辈子她没选错人。
王川泽摸摸她的眼角,“哭什么,你生孩子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也帮不了你,这事我咨询过医生了,我做手术是最方便的,我能去,就不能让你再去。”
做了这个手术是有专门的假期的,虽然王川泽身体好,隔了一天就不怎么疼了,活蹦乱跳的,但是有假期,他也不是非要上班。
孟笙笙每天回来都买些肉、排骨、鱼……回家给王川泽换着花样做着吃,跟坐月子似的。
厂里为了这事开了会,计生办的人又天天拿着大喇叭宣传,厂里好些女人被家里男人拉着去医院做了手术,回来就不舒服了,躺在家里起不来。
好好的非要给身体里放个东西,能舒服吗?好些女人疼得不行了也得忍着,不好意思去医院,就算去了医院,人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给点药水回家洗一洗,这有什么用呢,洗完照样痛。
孟笙笙给她们科室里做了手术的女人,全都爽快的批了假,没办法,回家养着吧,身体舒服了再回来继续干。
回了家,王星若带着已经能摸着沙发站一会儿的小孩回来了。
孟笙笙看着带着孩子玩儿的二姐,问道,“医院这两天很忙吧。”
王星若笑笑,“忙也是妇科那边忙,我们科室还是老样子,妇科那边一大早就有人排队了,根本就没个清闲的时候,只做手术,他们科室今年奖金就得翻好几倍。”
孟笙笙看着刚学会站的小姑娘,“你们怎么想的,真的就只要这一个了?”
王星若还真是为了这事回来的,他们两口子生不生倒是无所谓,但是许家老爷子不高兴啊,非要让她再生一个。问题是,现在计划生育这个东西已经势在必行了,他们再生一个就是违反了政策,许晨安的公职肯定保不住了。
“许晨安正在家里和那些长辈掰扯呢,我懒得听那些有的没的,索性就带着我姑娘回来了。”
孟笙笙摸摸还在流口水的小姑娘的脑袋,“总有办法的。”
要是实在是拗不过家里人,辞了公职下海经商不也是一条路子?
第64章 第64章
因为计划生育,闹出的事着实不少。
这天孟笙笙的自行车还没停稳呢,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声。
她把自行车停靠在了停车棚,快步上前查看到底是什么事。
穿着灰棉袄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厂里的怀孕的女工不让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好些不干不净的话。
孟笙笙听得皱眉,这么大个肚子,还是在厂子门口,真要是出了事,厂里准得负责,于是过去把中年女人拉开了,“这位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上班时间就要到了……”
还没等孟笙笙说完话,中年女人就把枪口对准了孟笙笙。
“我教训我家儿媳妇,你个外人出来插什么嘴?滚一边呆着去……”
好气,想打人。
厂里保卫科的人已经出来了,看到沉着脸的孟笙笙,喊了一声,“孟科长”。
中年女人霎时间就换了一张脸,“科长?你是厂里的领导?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那你是领导,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
眼看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围观,孟笙笙可不想被人当猴看,周围人太多,得把人弄到人少的地方慢慢解决。
好说歹说,把两人带到了保卫科的值班室,在中年女人的连骂带哭、颠三倒四的诉说声里,孟笙笙终于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在女人的叙述里,她们厂里的这个女工就是个心思狠毒的女人,她想尽办法千方百计的嫁给了她家的干部儿子,现在好不容易结婚了,攀上了高枝,却连一个儿子也不愿意给她家生,是存心想让她家绝后。
孟笙笙看着大着肚子的女人,难道这孩子去不是她儿子的?
那这就有问题了。
女人一直低着头,从孟笙笙把两人带进值班室,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就没说过一句话,低着脑袋,也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容貌。
在孟笙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女人的亲妈听到风声,终于赶来了。
“领导,领导你可要明察秋毫啊,这事本来就是他们赵家的错,我闺女嫁到他们赵家,这才几个月啊,就把我闺女磋磨成这样……”
女人听到亲妈来了,也不低着头了,孟笙笙这时候才看到她的容貌。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皱纹,眼神里也没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亮光,眼角向下耷拉,有种被生活蹂躏过的苦相。
从刚来的这个亲妈嘴里,孟笙笙又听到了一个不同的故事。
“当初明明是她家觉得我家嫁妆给的多,才让她儿子娶了我女儿……结婚了还不许住一起,非说我闺女让她那领导儿子丢脸了……两口子就周末才能处处……现在我姑娘好不容易怀上了,拉着去医院照了什么超,说是个女孩,这可不得了啊,这个老虔婆非要闹,到处闹,在家还要闹着喝农药,逼着我女儿去把孩子打了……”
旁边的婆婆不乐意了,“我儿子可是干部!干部可不能违反规定,不然他以后在单位上还怎么做人?他的领导还让不让他升官?我可去打听清楚了,这事可是关系到我儿子前途的事,国家说只能生一胎,那肯定得生男孩,她肚子里这个,就算生下来了,我们赵家也不认,不是我们赵家的种!”
孟笙笙看了看表,已经到上班时间了,便问了那婆婆,“你儿子是哪个单位的?电话是多少?”
那中年女人一脸骄傲,“我儿子可是大专生,分配到了咱们大梨乡,现在已经是副乡长了!”
孟笙笙直接对着保卫科负责人说道,“给大梨乡的乡长打电话,让他们单位把她儿子叫来,把他老娘弄回去。什么玩意儿就在咱们厂门口来撒泼,耽误了咱们的生产,这责任谁负担?她儿子能担责?要是下次这女人再来闹事,直接给她儿子上级领导打电话,来一次打一次,看看他领导能不能容忍他的下属有个钻国家政策空子的老娘,还打胎,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对了,把那姓赵的那男人重男轻女的事也顺便和他单位领导提一提,思想落后成这样的男人,当一乡之长,我觉得恐怕不合适,不如回家当孝子生他的儿子去。”
当儿子的,想管老娘还能管不着?放纵着自家的母亲这么折磨媳妇儿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婆媳关系闹的这么僵,还想隐身当自己的领导?想什么美事呢?
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小,里面的人全都听到了,负责人翻了电话本,正要去打电话,女人急了,赶紧拉着人,“打电话?什么P大点事就要打电话,我儿子正上班呢,不要去打搅他!你是厂里领导?我要去你领导那里举报你,你就是这么为人民群众办事的?”
孟笙笙嗤笑一声,悄悄靠到女人耳朵边说道,“你去举报?你知道我是京大毕业的吗?我老师同学多的数不清,在中’央工作的有好几个,在省政府工作的也有,他们都在你儿子上级部门的上级部门,我只要找他们吃个饭就能让你儿子滚回家种地,我没了工作大不了回家带孩子呗,你儿子要是没了工作,只要我随随便便一声招呼,以后还能不能再进现在这么好的单位?”
这就是孟笙笙骗人的了,她同学进政府部门的虽然不少,但是和这个大梨乡根本不沾边,就算能搭上关系也要拐好几道弯,谁会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费这个力气?
但是和这种又蠢又坏的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这样靠吓的。在她的认知里,官大的权利就大,想怎么整她儿子就整她儿子,而她的儿子又是她的命根子,只要捏住了她的七寸,她想作妖也要先掂量掂量。
接着孟笙笙又用平常声音说道,“举报?举报我什么?我又没有违反法律,也没违反规定,我为了厂里着想,你要来我们厂子里闹事,影响了咱们的生产,我让你儿子来接你回去,厂里没准还得表扬我,开会表扬!”
女人还真被吓住了,看着孟笙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阶级敌人,担心自己儿子的前程,她还真不敢再闹了,狠狠剜了一眼儿媳妇两母女,急匆匆的就走了。
母女两人感谢了孟笙笙一番,孟笙笙随意的摆摆手,进办公楼了。
下班的时候,孟笙笙就看到大着肚子的女人收拾行李,说是家里不能住了,她婆婆天天指桑骂槐的说她要赵家绝后,还骂她肚子里的闺女是个赔钱货,什么难听骂什么,现在她婆婆不敢到厂里来惹事了,她要回厂里住一段时间的宿舍。
孟笙笙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人家啊。
今天下班的早,孟笙笙回家刚坐下,突然突发奇想的想去王川泽单位接他下班。
柚宁和承宁闹着也要去,孟笙笙便一手牵着一个,一家子散步似的逛着逛着就到了他单位门口。
碰巧这时候里面的人正下班出来,孟笙笙眼尖,一眼就看到王川泽那挺拔的身影,只不过他后头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眼里的崇拜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孟笙笙眼睛一眯,啧啧,这是看上她家男人了啊。
孟笙笙看到王川泽了,家里两个小家伙当然也看到了,又闹又跳的大声叫着爸爸。
王川泽原本放着冷气的一张脸霎时间就柔和了,快步上前,摸摸孟笙笙被冻的红通通的脸蛋,“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待着?”
孟笙笙拍掉了他的手,哼了一声,拉长了声音,“来接你下班啊,不想我来啊,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在单位上过的还挺好啊~”
王川泽笑了,想亲亲她,但是在单位门口,影响不好,便忍住了。
“没家里好,走吧,咱们回家。”
旁边路过的好几个人看到王川泽牵着一个女人的手,有些惊讶,专门过来和他打招呼。
走近了看到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人,带着黑色的围巾,脸蛋漂亮的跟刚满二十岁似的孟笙笙,旁边还有两个漂亮的小孩儿,还在叫王川泽爸爸,明白了,这就是王厅长他家那位。
难怪呢,家里这位长的这么甜,养的这么娇,别说新来的那个,就是单位上长的最好看的单位一枝花,也没王厅家这位好看。
孟笙笙没问那姑娘是谁,甚至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两人已经一起走过了十来年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不过她感觉到了,对方一直把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因为对方一直盯着她,她向后看了一眼,旁边和王川泽打招呼的女人看到了,不禁笑了,小声和孟笙笙说道,“弟妹,你是不知道,咱们单位最称得上洁身自好的,就数咱们王厅了,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两天前,咱们单位铲雪,王厅直接把咱们单位靠近墙根的那一块儿地方划给了曼婷,曼婷就是新来的那姑娘,谁不知道那里雪最深,最多,非常难铲,那姑娘第二天上班,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有上次,王厅和刘刚还有曼婷一起出差,抓一个疑似间谍的人,王厅损的……”
说道这里,女人又开始咯咯咯的笑。
这还真就勾起了孟笙笙的兴趣,“怎么了?”
女人继续说道,“王厅让这姑娘在人家粪坑里找证据……王厅和刘刚则拿着搜查证进了人家屋里……搜查完了还让曼婷继续搜,两人跑的老远就那么看着……两个大男人站的远远的,看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掏粪坑……”
女人边说边笑。
“你们单位的事能说?”
女人挥挥手,“这也不是什么绝密任务,没什么不能说的。”
孟笙笙同情的回头看看那个窈窕的背影。姑娘,别惦记了,要是有个男人这样对我,我得把对方拉黑一辈子,这么遭罪还能坚持,她敬重对方是个能人。
王川泽捏捏孟笙笙的手,对着她得意的扬唇,好像在说,他做的好吧。
孟笙笙靠近了他,轻轻说道,“你就损吧你。”
王川泽扬眉,“你觉得我这样对她不合适?我都明说我已经有家室了,还有孩子,还要往我跟前凑,要是她还看不懂眼色,下次就不是让她站边上掏粪了,直接让她下粪池去找。”
那这女人就是思想道德不过关了,上赶着想破坏她家庭,是得教育教育。
柚宁突然拉拉孟笙笙的衣角,指指旁边的摊子,“妈妈妈妈妈,我要买发卡,我同桌有个苹果发卡,可好看了!”
开放之后,流行起烫发来了,街边多了好些发廊,地摊上,卖发卡的人也多了很多。
孟笙笙看着那些廉价的塑料发卡,“真喜欢?”
“我要我要!”
被晃的没办法,“行行行,一块钱,给你了,你自己买去。”
旁边的承宁大声说道,“我也要!”
孟笙笙翻了个白眼,“你也要买发卡?”头上的毛浅的根本卡不住。
“不要发卡,我要一块钱,姐姐有,我也要!”
行吧行吧,家里两个孩子是得一碗水端平,不然就得一直闹。
拿钱的手不停,但是孩子还是得教育,“看到什么就想要什么,那你们要不要还要去理发店洗个头啊。”
承宁眼睛一亮,“要去要去,洗头洗头。”
柚宁也想洗头,她听人说了,理发店洗头会有香香的洗发香波,她想洗完头再别发卡。
孟笙笙叹口气,真是听风就是雨,被吵得没办法,两口子带着家里的孩子准备去体验一番现在的理发店。
门口站着的女人看到王川泽时眼睛一亮,接着又看到了旁边的孟笙笙和两个小孩,那亮光又熄灭了。
孟笙笙睁着溜圆的大眼睛,“给小孩洗一次头多少钱?”
女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一样,“……啊?”
孟笙笙又重复了一遍,女人眼神好像很复杂,看看两个小孩,说五毛钱一个小孩。
孟笙笙带着小孩儿进来了,店里一个座位也没有,两个大人只能站着等。
孟笙笙看着这个女人的手法,怎么看怎么生疏,再加上这里面落后的设施,孟笙笙心想,这应该是家新开的店,这样做生意,得亏死。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男人,旁边的另外一个女人把男人带到了楼上,孟笙笙嘀咕道,现在已经开始对客人区别对待了?她猜测,楼上的人服务水平肯定比这个姑娘好,不然这个店怎么可能开的下去,这就是一种刺激顾客办卡的方法,她已经看透了……
王川泽随便看了这店面两眼,就看出问题来了,皱眉想把孩子带走,但是孩子脑袋上已经有香波了,只能在这里冲洗干净。
他站在旁边看着人把家里小孩的头洗干净了,赶紧给了钱就带着人走了。
没回家,先去了一趟附近的派出所,当天派出所的人出警,抓了发廊楼上房间里好几个办事的,全部以流氓罪判了刑。
孟笙笙回家的路上还在不停感叹,是她单纯了,怎么就没看出来里面的问题呢。
去了王川泽单位一趟,也算是宣示了主权,好奇的人多了,碎嘴说曼婷不自量力、长得不好看的人也多了,这姑娘终究是脸皮薄,不再以学习的名义明目张胆的死命粘着王川泽了,安分了不少。
孟笙笙进了单位,还听到了前一阵子厂里女工的婆婆到厂子里闹事的后续。
这事真真叫孟笙笙知道了好些人为了要儿子能有多不要脸。
不久前孟笙笙才把厂里女工的恶婆婆吓走了,那家婆婆不死心,带着一个女人住进了家里,对外就说她儿媳妇不孝顺,不想管她了,新来的这姑娘那是她家亲戚,她一个老婆子在家住觉得孤单,于是把亲戚叫来陪她住。
这年头的房子可是不隔音的,谁家要是声音大一点,吵个架打个孩子的,谁不知道?
在赵家男人回去的时候,赵家旁边的邻居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流言就传了出去,加上最近怀孕的女人一直住在厂里,又没回过家,没想到这次回去拿些衣服,邻居就把这事告诉了她,这对女人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那天看到孟笙笙,三言两语就把她婆婆制的说不出话,心气都通了不少,于是她也想通了,人生在世,干嘛气自己,不顺心了,就去气别人去,不和自己过不去。
她现在也不再忍气吞声了,有什么不顺心的就闹,往大的闹,反正她行的正坐的端,干出不要脸的事的又不是她。
可是赵家的人非不承认这事,就说是家里来的亲戚,借住一段时间,两人清清白白,并没有这些事。
女人知道赵家打的什么主意,他们想让那个女人生男孩,只要那个女人生了男孩儿,姓赵的肯定就要和她离婚,不要她也不要孩子……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她还留着干什么?恶心自己吗?
“是我瞎了眼了才看上你们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家,这么恶心我不就是想和我离婚吗?离就离,以后我和你们赵家没有一点关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们。”
女人要离,男人却不愿意,这要是离了,不就证实了这些事是真的?那他在单位上还怎么做人?虽然某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面子上还是要下一些功夫的,离婚可以,但是不是现在。
一方要离,另一方不愿意离,这婚是离不掉的,女人干脆直接住到了厂里,她已经打听过了,分居两年是能直接离的,她要是这时候还相信那一家子的花言巧语,才是真脑袋被门夹了。
她一直以来过的什么苦日子,那男人不是不知道,他是装作不知道,现在不离婚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男人靠不住,什么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
孟笙笙和人家也不熟,知道女人闹了一通后和赵家彻底没了往来,但是精神状态不错,对未来有自己的规划,也就没再关注了。
最近厂里的布料越堆积越多,库房里的布料都快堆成山了,但是销路却越来越窄,上头终于开始重视这些问题了。
厂里为了这事开了会,“……相信大家都知道了这次开会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原本咱们的销路没什么问题……但是咱们的老搭档制衣厂和被服厂在上个月突然给我们厂打了个电话,说以后不用再给他们送货去了,咱们厂里的货,有百分之七十是给他们的,但是这两个厂子现在不要了,那现在咱们厂里堆积的货物应该怎么办……大家都是厂里的老人了,开会就是要集思广益,一起想想办法,让我们的厂度过这次难关。”
孟笙笙心说,按照厂里的老路走,不改革,不激发厂里员工的积极性,想解决问题,等着问题解决你才对。
谁都知道这时候最着急的,是应该另外找一个合作商,但是现场国营大厂基本上都在走下坡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吞下厂里那么大的货物量的厂,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一个副厂长说道,“我觉得咱们厂里的机器出了大问题,咱们厂里现在的机器基本上依靠的是好几十年的机器了,纺织出来的产品,花色老旧,根本比不上现在市面上的那些布料好看。”
厂长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记上了。
“这个问题我再想想,关于机器的问题,咱们可以向上面申请申请,申请一部分资金,再向银行借贷一部分资金……再向国外进口新机器……应该没问题。”
销售科的科长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新的合作单位,不然咱们厂里的货越堆越多,东西卖不出去,咱们用什么发工人的工资和福利?”
人事科科长嗤笑一声,说的都是屁话,谁都知道要找新的合作单位,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哪里去找啊?
一提到这个问题,果然所有人都沉默了。
厂长也觉得这事麻烦,但是事情放在这里,还是得解决啊,于是厂长一拍桌子,让销售科的科长努努力,多跑几个兄弟单位,看能不能想到办法。
孟笙笙就看着他们折腾,作为技术科的人,她这时候是真没渠道,也给厂里找不到销路。
没想到没两天,还真给厂里销售科的副科长找到了销路。
据说他哪个亲戚开了个服装厂,厂里的堆积的货交给他,他能想到办法。
不到一个月,厂里积压的存货还真给清干净了。
于是销售科的科长换人了,原本的副科长上位了。
计划科的科长和新上任的销售科科长哥俩好的一起出去吃了饭,据说是聊了关于厂里未来几个月的生产计划……
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谈生意的。
孟笙笙翻了个白眼,上次她被邀请一起去吃了顿饭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现在去饭店吃饭,不给钱,全给开条子,开的就是厂里的条子,各种各样的章都有,厂长的、厂办的、副厂长的……
一个厂的章能找出几十个不重样的。
孟笙笙可不敢干这种事,以后要是被翻出来,那就是一笔烂账,都是要清算的。
孟笙笙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摸鱼,就有人来敲门了。
来人是经常跟在厂长身边的人。
对方直接说道,“孟科长,厂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孟笙笙点点头,把桌子收拾了一下,一点不耽误的去了厂长办公室。
刚一打开门,发现里面就已经有了一个人,是供应科的朱能。
厂长笑笑,“孟同志来了,坐。”
厂长继续和朱能说话,“上次开会的时候,提的厂里想引进一批新设备这事,已经有了眉目了,上头给了批复,已经给我们批了一部分的资金,银行那边也已经同意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引进设备这事……但是和外国人打交道这事,咱们厂里谁也没经验啊……听说你家有做进出口贸易的路子……”
接着又对孟笙笙说道,“我知道咱们孟同志是机械方面的高材生,咱们到时候麻烦你去帮忙盯着,毕竟生意谈好了,要是没个懂行的,人家来个货不对板,咱们吃了亏也看不出来不是?”
孟笙笙这才知道叫自己来是干嘛的,于是点头同意了。
回家之后,她就看到家里两个小孩电视也不看了,大的那个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要去够自己绷的直直的脚尖,小的那个更搞笑,躺在地上,跟只乌龟似的。
幸好家里有暖气,否则这样的天气还往地上躺,不生病才怪。
孟笙笙把围巾取下来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这又是在闹什么妖呢?练瑜伽?”
柚宁先憋不住了,“瑜伽是什么?咱们在练气功呢。”
孟笙笙发愣,“气功?”
这又是什么东西?
辛芽从厨房出来了,“你没看到啊,公园那一片,好些个老头老太太,还有些年轻人,躺在雪地上,一个个的奇形怪状的,我今天路过的时候,还以为哪里冻死一片人了,差点没吓死我,一问才知道,那些人练气功呢。”
辛芽问道,“你说,这气功练了真有用?好些人说这是武功,练了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呢……”
孟笙笙帮着辛芽摘菜,“别信,都是骗人的,还百病不侵,你看着吧,那些老头老太太要是在公园里再躺上两天,得直接进医院急救室。”
辛芽对着两个还在凹姿势的孩子说道,“听到了没,别扭了,练不出什么东西,过来帮我摘菜。”
柚宁和承宁也听话,乖乖的就过来了。
柚宁摘着菜,和妈妈说她今天的见闻,“妈,今天我和辛芽姑姑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好几个穿的很少的阿姨,他们不冷吗?他们是不是穷的没衣服穿啊,真可怜。”
孟笙笙看向辛芽,辛芽扯扯嘴角,轻声说道,“都是些不正经的人,说是什么三-陪小_姐,在舞厅外面晃悠的,露胳膊露大腿的……老了肯定得老寒腿。”
孟笙笙叹了口气,时代在进步,但是某些污秽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清除不了,在二十一世纪,都还有夜-总会,什么什么会所呢,现在有这些东西,也不稀奇。
孟笙笙看着两个小屁孩,“不许学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躺公园,现在外面多冷啊,他们不听家里人的话,病了肯定得吃药,你们下课了就等家里人来接你们回家,知道了没有?”
两个孩子拉长了调子,“知道了~”
第65章 第65章
不知道厂长是怎么给相关人员沟通的,孟笙笙原本以为就是随便出一趟公差,最多去一趟特区,必要的时候检查检查机器就行,没想到厂里竟然把她和朱能塞到一个出国的考察团里了。
再一打听,原来是上头早有成套引进国外先进的技术设备的打算,厂长这次找了他自己的路子,就是让他们两人先跟着去见识见识,避免引进机器的时候被坑。
考察团里的人是在各单位抽调的,有相互认识的,有相互不认识的。
孟笙笙在考察团第一次碰头的时候,没想到还能看到了一个熟人,沈雯雯。
沈雯雯也很意外,“我们单位让我来看看M国的机械化综合采煤机械……单位上能和机械、煤都沾上边的,就只有我了……”所以这次好些想出国的人,都没轮上。
两人无意间听到了另外几个单位的人谈话,关注的重点机械各不相同,有钢铁项目的设备、石化项目的设备、发点项目的设备、化学能源项目的设备……
孟笙笙此行的目的,当然是关于纺织方面的机械设备,她对这时候的机械有隐约的有点印象,这时候好像已经有了化学纤维生产设备,能造出来纤维布,产能方面也不错,到时候她可以重点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孟笙笙提前换了很多美钞,在八十年代出一趟国,不得买些东西回去?
登飞机的时候,沈雯雯兴奋的不得了,拉着孟笙笙说了好些话。
孟笙笙专门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让沈雯雯坐了过去,“第一次坐飞机,让你好好看看窗外的景色。”
沈雯雯回头,“你不也是第一次坐飞机?你不想看看外头?”
孟笙笙心想,上辈子坐了好多次了,不过这辈子倒是第一次,“是第一次啊,我不是发扬精神,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了吗?”
沈雯雯笑了,看出来孟笙笙是真觉得无所谓,便同意了,“就会说好听话。”
考察团里的人大多都是中年人了,年轻人不多,孟笙笙和沈雯雯是其中的两个,还是女性,其他第一次坐飞机也想靠窗坐的几个人,没好意思让沈雯雯让出座位。
一下飞机,第一次来M国的人才知道人家确实比他们国家发展的NB,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干净明亮的玻璃镜,随处可见的大小商店……
这里面除了已经出过几次国的人,就数孟笙笙最淡定。
羡慕啥,只需要二三十年的时间,他们国家照样能发展成这样,以后的发展势头比这个自由过了头的国家还好得多……
上飞机前就已经被叮嘱过很多遍,到了国外得一路跟着考察团的人,不许随便乱跑,一路上,吃什么、住哪里、接触哪些人,都是有规定的。
好不容易考察完了计划中的机械设备,朱能和孟笙笙还找化学纤维生产设备的生产商要来了联络方式,等到回国前的最后两天,考察团里的几个负责人终于放松了一点,允许他们逛一逛现在M国的超市。
出来一趟,还是出国,七大姑八大姨的谁不让带些东西回去?买东西是肯定要买的。
M国现在早就有了超市,而且超市的规模都非常大,和现代的沃X玛差不多,货物品种应有尽有,只有他们不知道的,没有他们买不到的。
考察团里的人一起逛超市,孟笙笙只管拉着沈雯雯的手一起看新鲜。
走着走着,孟笙笙、沈雯雯和团里的另外两个女士就走到了一起,四人一人一个购物篮,孟笙笙随便逛了逛,看到吹风机就拿了一个,三人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孟笙笙简单解释了一番,一看,价格也不贵,就都拿了一个。
接着孟笙笙又给王川泽买了两个剃须刀,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另外三人也拿了几个……
逛来逛去,最后直接变成了孟笙笙买什么,其他三人问也不问,看看价格,觉得合适就直接跟着拿。
逛到了家电区,孟笙笙一看超市里摆放的洗衣机、电视机、音响、电冰箱、空调……再一看价格,简直眼睛冒光。
这些东西国家已经有进口的了,不过因为关税等各种原因,卖的非常非常贵,最少就是好几千,但是这些东西在超市里的标价并不贵,要是在M国直接给家里家电都配齐了,能直接省好几千。
孟笙笙在家电区转来转去,买了一台冰箱和一台洗衣机,原本还想买空调,结果发现她在国内兑换的M元不够了……
这些大件也不用她亲自搬运,给了钱,拿了订购票,到时候直接到华侨商店提货就行。
再一次集合的时候,团长清点了人数,发现团里少了三个人,以为这三人还在超市买东西,众人就在超市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始终不见那三人的影子,团长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这一路上孟笙笙并没有过多关注她不认识的人,但是相处了一个多月,还是有隐约的印象,那三人分属不同部门,但是从到了M国之后,这三人渐渐的就喜欢扎一堆,晚上还喜欢相互串门,一问就是无聊,三人在房间里打扑克……
沈雯雯看了孟笙笙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国家刚开放,落后一段时间是肯定的,资本主义的国家发展的确实要比自己的国家要好,吃穿住行样样都新奇,不过才短短一个月,就被腐蚀了,这意志力……
回去的路上,原本还想和沈雯雯一起说说话,不过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故,整个考察团的气氛都很沉闷。
孟笙笙、朱能去和团长说了一声,就安静的拿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王川泽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承宁买回来的连环画,看到孟笙笙提着两个箱子的行李,起身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好去接你去。”
又没手机VX,怎么说?
“不用你接,都来瞧瞧,我给大家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大多都是给家里添置的物件,不过给人的礼物也有,光是鞋就有五双,一双她自己的低跟皮鞋,两双给双方母亲的平底鞋,还有一双辛芽的低跟皮鞋,王川泽的是一双接近现代的作战靴。三把剃须刀,两个爸爸一人一个,剩下的给王川泽,还有两个孩子的衣服鞋子和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夏天穿的短袖,男款女款都有,这玩意儿不占地方,买了好带回来,正好送给两家剩下的亲戚。
两个箱子还是在M国买的,东西多的差点装不下,还是孟笙笙硬塞进去的。
孟笙笙把包里的订购票给了王川泽,“我把钱用完了,买了洗衣机和冰箱。”
王川泽对自家媳妇儿的用钱能力非常清楚,早就知道会有此结果,淡定异常的说道,“没事,家里也应该添置些东西了。”
房间里的孩子听见响动,跑了出来,看到妈妈回来了,高兴的哇哇叫,两个孩子像猴儿似的跑了过来,也不粘着人,直接开始翻孟笙笙带回来的行李。
承宁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盒子,这是孟笙笙给家里两个小孩买的乐高。
这时候的乐高是个新鲜玩意儿,大街小巷里没有卖这东西的,于是连新衣服也不看了,姐弟两抱着玩具就坐到了角落里的地毯上,玩的不亦乐乎。
王川泽把东西收拾好了,下午还要去一趟邮局寄东西。
辛芽听到人回来了,赶紧给孟笙笙下了一碗挂面,“没吃饭吧,面马上就好,再等等。”
孟笙笙并不觉得很饿,“表姐,我还不饿,你来看看我给你买的新鞋。”
辛芽把面条放到了锅里,“还给我买了?很贵吧。”
“表姐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都是困难年代过来的人,什么喜不喜欢,只要是给自己的,就没有不喜欢的。
不过她过来一瞧,还真喜欢。
“好看,我喜欢。”
第二天刚上班,孟笙笙就被叫到厂长办公室去了。
机器这事,肯定是孟笙笙更加专业。
“是比咱们的机器先进很多,里面的工艺咱们国家暂时还达不到,要说咱们自己制造,暂时还没那个条件,算来算去,最划算的,还是直接进口最方便,价格方面,朱科长也了解了很多……”
汇报完了工作,孟笙笙回了办公室。
请了一个多月的假,这份摸鱼的工作也堆积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事,孟笙笙也忙了一天。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她买的洗衣机和冰箱才到货,王川泽专门开了单位的车把东西从华侨商店运了回来。
把东西装上的时候,好些人到他们家看新鲜。
家里有了新的洗衣机,旧的洗衣机就用不着了,这还是他们两人刚来京市的时候,从八三一厂订购的,洗衣机是老式的,孟笙笙早就想换掉了。
她看不上的洗衣机,在其他人家看来也是好东西,一对刚分来研究所的小两口机灵,探了探孟笙笙的口风,知道她不想要了,于是花了几十块钱从她手里买了下来,搬回家了。
一连上了一个多月的班,终于要过年了。
今年过年,孟笙笙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让两口子带着孩子回孟家过年去。
王家父母不回家,两口子去哪里过年无所谓,王星若把辛芽叫走了,王川泽就带着孩子去平城了。
刚到孟家,家里的吵闹声在屋外面都能听见。
一进门,就看到大嫂正在追着孟东东揍。
孟笙笙凑到胡奠菊旁边,王川泽自觉的跟到了厨房,准备帮忙做饭。
胡奠菊赶紧对着王川泽说道,“来厨房干嘛,你去和他们说话去,这里不用你。”
话说的不客气,但是眼里的满意是藏不住的,两个儿子加上两个女婿,她最满意的,就数这个老四家的,不仅长的最好看、最有本事,还勤快,哪一次来家里不是帮着忙这忙那的。
王川泽被叫出去了,孟笙笙对着胡妈问道,“东东这是怎么了?”
被打的挺惨,嗷呜嗷呜叫的跟哈士奇似的。
胡奠菊也不阻止儿媳妇教育孙子,“考试考砸了,期末考考了班上倒数,明年都要升初三了,这要是还不努力,高中都考不上,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了。”
外面大嫂的声音听起来怒火上头,“你看看你,孟东东,一张卷子上全是叉叉,你上课到底用没用脑子!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你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啊,考不上高中你就直接回家进厂吧!”
孟红旗搭了一句,“不就是一次没考好嘛,下次努力……”
“闭嘴!都是因为你给带回来的什么狗屁游戏机,把孩子学习都给耽误了,现在一回来就只知道抱着游戏机玩儿,书都不翻一下,作业也不做,怎么着,孟东东,你是想上天啊!”
孟东东被骂的蔫头耷脑的,听到他妈说了句去看书,一点不敢反抗的进了屋子做作业去了。
孟星也焦眉愁眼的和孟大嫂搭话,“唉,东东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我家小强现在才四年级,就已经不及格了,这怕是连初中都考不上,愁死我了。”
柚宁小声的和王川泽说话,“是挺愁人。”
她和弟弟从小到大的成绩一向都不错,她爸爸妈妈就从没有因为成绩的事对他们动过手。
王川泽听到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别乱说话。
也不想想她住的地方在哪里。
那地方差不多是整个京市学历最高的一批人住的地方,两姐弟长得好,又大方,胆子还大,经常带着糖果在院子里乱窜,大院里谁不认识他们,只要有不会的题目,他和孟笙笙能解决,院子里随便进一户人家,住的都是高材生,也能辅导两个孩子学习,这要是还教不会,那只能证明脑子有问题。
赵万斌拿了一瓶酒进来了,“行了行了,再说下去就变成了批判孩子大会了。孩子还小,慢慢教,现在都开放了,干什么挣不到一口饭吃。”
孟星眼皮都没抬,不过也没说什么了,不知道是懒得说,还是听进去了。
没一会儿,孟卫国带着夏天回来了,一进门,夏天就要进厨房帮着做饭。
胡奠菊赶紧把人撵出去了,老二媳妇儿刚查出来怀上了,都要三十了才有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能让孕妇做什么活儿,好好待着就成了。
正做饭呢,就听到外面赵万斌的声音,“……我有个兄弟,在外面走山货,他有门路,有在铁路局上班的兄弟……大哥,你在南边混了一段时间了,也知道,铁路运输,没有批条,很难运,但是他有办法……前段时间他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干……有这么一个赚钱的路子,不跟着一起赚钱,不就是傻子嘛……”
这个孟笙笙知道,好些做生意的人弄不到批条,就半路扒车,把货往车上一扔,人也混进车里。这样干的人很多,可是上都上来了,列车员还能把人给扔下去不成?顶多骂两句,罚点钱就了事了。
天气霾
孟笙笙眼睛往外面一抬,就知道她这个三姐夫也动了赚钱的心思了,正常,她大哥这么一来一回的倒腾着卖货,这都赚了多少钱了,都是一个家住着的,多多少少肯定心里清楚,眼馋了,也想出去赚钱了。
王川泽没说话,孟红旗倒是开口了,“你要是想清楚了,就去干呗,正好你还有门路,那就更方便了。”
孟笙笙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孟星,“三姐夫这事和你说没说过?”
孟星手里摘着大白菜的烂叶子,“说了,他要是想去就去呗,我还能把他栓家里不让走?”
两人为了这事都吵了多少次架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赵万斌最近是想挣钱想疯了,为了存本钱,赵万斌这阵子硬是撑着没给他家一分钱,还找厂里的几个兄弟借了不少……想去就去吧,她也吵累了,懒得吵了。
胡奠菊切着菜,“一个个的,都想往外跑,像是家里有狗撵似的,待不住……”
不乐意了。
孟笙笙清楚,老人确实都想子女在身边。
晚上吃完了饭,家里住不下,王川泽带着孟笙笙和孩子要去住酒店,孟红旗跟着出来了,说是送他们一程。
孟红旗说道,“……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人,感觉人还不错,好像是在巅省干玉石生意的,从巅省来的玉石,直接卖给南边来的商人,台商、华侨、港商……都抢着要……一次就能挣好几万……他想拉我入伙,说是先期投入只要几千,后期就能回报好几万……运气好,几十万也能赚回来……我听的很心动,也感觉得到他确实靠这个挣了钱……但是回报率这么高,还是想听一听你们的建议。”
毕竟能考上大学,肯定聪明,没准能看出里面的弯弯绕绕,加上是体制内混的,能和他说说这到底犯不犯法!毕竟他做的可都是正经买卖,只想挣点干净钱,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可不敢干。
孟笙笙听懂了大部分,她大哥认识的这人大概是做-赌_石生意的。
以她浅薄的了解,这东西,纯属就是靠运气,没准能给赔的血本无归,但是没接触过的,也看不出玉石这东西的好坏,她大哥在这方面大概也半懂不懂,这要是也跟着去挣这钱,很大可能会被坑。
王川泽也是这个意思,“这个行业确实暴利,但是你懂玉石吗?”
孟红旗摇摇头,他在废品回收站接触的最多的,就是什么废铁、废书、各种烂了的木头……哪有什么玉石给他瞧。
王川泽说道,“对啊,你根本就不懂这一行,怎么和那些老油条玩儿?这东西首先就需要你有那个眼力,还要你有那个运气。只要你运气好,从一堆破烂石头里开出来什么帝王绿……那你就能发财……但是普通人,还是赔的多赚的少,就算你运气好,开出来一个翡翠帝王绿,你不认识,不知道它的价值,能卖四五十万的东西,人家出四五万和你买,你觉得四五万钱很多,可以卖,于是卖了,对方直接净赚三十多万,你亏不亏?”
这么一说,孟红旗就明白了,这生意是个好生意,但是他不是内行人,干不来啊。
“行了,明白了,这生意我干不来,还是安安心心做我的服装行业吧。”
王川泽笑笑,“稳一点,赚回来的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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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笙笙趁机提起另一件事,说道,“要不你把我在你那里的钱也彻底清算一下,你自己单干吧。”
现在她大哥的生意已经有了起色,她什么都没干,舒舒服服的上着班,还不要脸的拿了他的百分之四十的收益,现在不要紧,以后他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肯定会有矛盾。
孟红旗说道,“好好的,怎么还不干了?”
“你自己挣钱自己花,不用分给我们俩了,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那钱放我这里,是流动的,我还能给你们继续挣,做了生意我才明白,现在这钱啊,是越来越不值钱了,现在的菜价都在慢慢涨呢,单位工资却不涨,你钱放银行里生灰,又不会下崽,还不如放我这里呢。”
孟笙笙看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便改了口,“那这样吧,你继续干,我们一直也只拿钱什么也不操心,就少拿点,以后你八我二,以后你开公司了,再立合同。”
孟红旗摇摇头,说道,“你们投资的钱不少,比我自己的都多,何况我生意能这么顺,你当初给的那笔钱功不可没,拿二太少了,以后我七你们三,就这样,以后无论我挣得多或少,都不改了。”
孟笙笙无所谓的点点头,做哥哥的,想着她这个妹妹,她也不是非要拒绝。
第二天,孟红旗就说要买房子。
其实这事早该提上日程了,家里这三室一厅,在兄妹四个结婚之后,就渐渐住不下了,孩子一个一个生出来,地方就那么大个地方,怎么住的下?
他早就看中了一个小洋楼,屋主人是一位老教授,当年他被下放,家里人避免受到牵连,全都和他断绝了关系,离他而去了。现在这房子还回来了,也是空着,老教授住在单位分的教师宿舍,他也不想回来。
孟红旗花了一千多买了这房子,只要收拾收拾,随时就能住进去。
孟笙笙还跟着去看了看,地方还不错,旁边就是医院,不过银行、商场这些地方离得有点远,走路需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胡奠菊和孟春生不乐意,本来住家里好好的,非要买个房子出来住,老人见不到孩子,能乐意吗?
孟红旗说道,“这还不简单,你们老两口办理退休住过来帮我们看孩子不就行了?”
孟春生眼睛一瞪,“我还没老呢,怎么就不能继续在厂里干了?还是家里老大呢,净出馊主意。”
这意思就是退休以后住他家,他给两老养老,孟春生虽然嘴上不留情,但是心里舒服了很多。
“买个房子又不影响什么,开年了,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待在南边,孩子、老婆……家里还不是需要你们帮着我照应?房子买了就放着,家里人多住不下了,至少还有个能睡觉的地儿,至少明年老四一家子回来的时候,就不用出去住酒店了,所以有房子总比没有好吧。”
胡奠菊和孟春生彻底没话说了。
整个春节,在孟家待了三天。
孟笙笙和王川泽带着孩子回去了没两天,赵万斌就带着行李走了。
八五年就这样到来了。
京市的整个街道越来越花里胡哨,卖的东西种类也越来越丰富。
有天带着孩子逛街的时候,孟笙笙竟然在街道上,看到了一家炸鸡店。
看着熟悉的红色装修,孟笙笙思考片刻,“想吃炸鸡不?走,老妈带你们吃汉堡去。”
承宁问道,“炸鸡!!!我要吃!不过汉堡又是什么?好不好吃?”
孟笙笙进去就给两个小孩一人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她自己要了汉堡薯条可乐。
吃了一口汉堡,再喝口可乐,孟笙笙满足的笑了,就是这个碳酸饮料味儿,和几十年后相比,一点没变!
油炸食品和饮料,绝大部分的人类都喜欢,两个小孩当然也不例外,后来一直吵着闹着要吃汉堡,让孟笙笙后悔不迭,当初就应该把这两个小东西送回家之后,她一个人偷偷来吃。
吃了东西,回家的时候当然比平常的时间晚了很多,王川泽把手里的信递了过来。
孟笙笙随手拿过来看了看,是王川洋和大嫂寄回来的信。
孟笙笙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大致意思就是,王浩和王瑞马上要考高中了,他们那里条件不好,教育资源也不太行,想把孩子送回来暂时养在家里一段时间,他们会给他们寄钱,等两个孩子考上了京市的高中,可以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住校……
孟笙笙说道,“就住家里呗,还是孩子呢,住寄宿学校怎么行?不过两个孩子还那么小,离开了爸爸妈妈习不习惯?”
王川泽笑了,“既然都寄信回来了,肯定和孩子已经商量好了,都十几岁了,也懂事了,我们兄妹三个十几岁的时候,去哪里都没问题。”
孟笙笙心说,那是你爸你妈情况特殊,正常人家哪有把三个未成年的十几岁的孩子独自放家里的。
王川泽第二天就给大哥打了电话,商量好了这件事,过一段时间,他们部队有人回京探亲,顺便就把两个孩子送回来。
王川泽挂了电话,他从他大哥的话里,隐约听出来,过不了多久,他大哥好像要调任了。
虽然只接触了一两次,王川泽也能看出来,他这个大嫂可不是个爱麻烦人的性子,就算大哥乐意,他大嫂应该也不乐意把孩子送回来给他们两口子养。现在同意了,大概还是因为他的调任比预计的时间要久一点,孩子升学又近在眼前,不如先把孩子送回来先适应一段时间。
这天孟笙笙在家里学着怎么织毛衣呢,辛芽手把手的教,突然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回头一看,墙角两个狗狗祟祟的身影不就是一整天不见人影的小皮猴子?
“站住!”
两个身影一僵,回头对着孟笙笙傻笑。
“过来。”
柚宁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妈妈,我们要回屋子写作业呢,先走了。”
承宁在旁边附和着点头,“对对对,我们回房间写作业。”
写个屁的作业,不催就从来不写作业的两个小东西突然主动写作业了,没有猫腻才怪。
“过来。”
眼看着逃不过了,两人才嘟着嘴过来了。
两人一过来,那股臭味就很明显了。
王川泽看着两小孩衣服上、头上、甚至脸上都有的黑点子,加上承宁衣兜里露出来的一个眼熟的小东西。
他就知道这两皮猴干嘛去了。
“我和妈妈是不是说过不能玩炮仗?你们还用炮仗炸粪坑了?”
承宁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在说,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爸爸怎么知道的。
孟笙笙都没眼看,对着旁边的王川泽说道,“给你儿子洗澡去!臭死了!”
毛衣也不织了,她也得给闺女洗澡去。
看着重新变得白白嫩嫩香香的两小只,孟笙笙板着脸,铁面无私,“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多写五篇大字,我和你们爸爸检查过关了才能出去玩。”
两小孩当即就哭丧着脸,看着爸爸。
王川泽拿出吹风机,插上电,给孩子吹头发,当做没看到他们求情的眼神。
孟笙笙冷哼一声,小孩不听话,多半是作业布置的少了。
第66章 第66章
孟笙笙坐在办公室,今天的报纸已经到了,她随手拿起来看了看,竟然还发现一篇关于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气功的文章。
孟笙笙还以为这是买错报纸,从哪里买回来的三流小报呢,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再看看报头,是主流媒体啊,怎么现在主流媒体都跟着凑这个热闹了……
这样一来,不知道要把多少人带进沟里。
不出所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练那什么气功,就连好些孟笙笙身边的人也开始跟着相信气功这玩意儿真有用。
据说好几个地方还专门建了气功研究所,称气功研究所里的人是国家都认可的气功专家……
孟笙笙:……
洋不洋土不土的玩意儿,一个骗人的东西,还真有人建了研究所研究起来了,她都不知道这些人能研究出来个什么东西。
这些人正上头呢,她也不泼人冷水阻止其他人练什么气功,别人问到了她头上,孟笙笙就说是她不信这些,对待家里亲近的人,她才会多叮嘱几句不要信气功,根本没用。
刚回到院子,就看到旁边筒子楼里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拿着一件牛仔裤。
“奶!你怎么给我牛仔裤上的洞全给缝上了?现在这条裤子我都没法穿出去!”
接着是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你怎么和你奶说话的?是我让你奶给缝上的!一条好好的裤子,偏偏要剪几个洞,像什么样子!那样的裤子,能穿出去吗?外人看到了,还说我虐待亲儿子呢!”
男孩撇嘴,“妈,你知道啥,现在就流行这个,穿身上最时髦,国外的人就这样穿的。”
女人声音更暴躁了,“时髦个P,一堆破烂……要剪就干脆把裤腿全给剪了,你再穿出去时髦一个看看去!”
孟笙笙听着热闹的声音回了家,新旧交替的时代,真有意思,新一代的孩子接受什么都快,和老一辈人思想上的碰撞,总能让孟笙笙找到很多乐子。
回家了,两个孩子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在房间里写作业,但是想到刚进门时候叮叮当当的声音……
孟笙笙淡定的走到电视机旁,摸了摸电视机,果然是热乎的。
她走进书房,两个孩子正坐在椅子上写作业,只不过他们那小眼神时不时的就飘到了她身上。
孟笙笙觉得好笑,“有没有不会做的题?”
两小孩齐齐摇头,他们脑瓜子聪明,加上基础打的好,小学的题又简单,现在的作业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超纲题,所以两人很少遇到不会做的题目。
妈妈回来了,两人不能看电视了,只能把作业认真做完。
等到作业做完了,终于能出来玩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儿。
看到孟笙笙心血来潮做出来的蛋糕,他们新奇的尝了一口,软绵绵又蓬松,里面还夹了水果罐头里的水果,好吃!
孟笙笙揉揉僵硬的胳膊,没有打蛋器,纯手工打出来的蛋清,是真累啊。
柚宁眼睛亮亮的,“好吃!妈妈,我能不能拿一点给妞妞,上次她家炸油渣的时候,我都吃了他们家的糖油渣。”
孟笙笙拿出来一个碗,给里面装了五个小面包,“去吧。”
想给朋友分享好吃的,她也不会当扫兴的家长。
晚上睡觉的时候,孟笙笙靠在王川泽手臂上,说起了气功这事。
“……听说还有什么气功研究所,这不是瞎折腾嘛,还能真给他们研究出什么东西来?我可不信。”
王川泽侧了个身,轻笑了一声,“……我得到消息,容城的一个气功研究所研制出了一个产品,好像叫什么神功元气袋,据说这是他们研制出的,一款能够延年益寿、白发变黑甚至破解人类寿命之谜的产品……这种产品一上市,销售量就屡创新高,那所研究所的负责人,现在已经变成容城一方富豪了。”
孟笙笙:……
错了,是她错了,她原本还以为建气功研究所的人是傻子,现在看来,她才是傻子,人家精明着呢,她算个什么小虾米。
“上头就不阻止?”
“我们单位不管这个,加上一些人说这是正常的市场行为,上头不用干预。”
P的市场行为,就是虚假宣传。
第二天王川泽刚下班回家,就被忧心忡忡的柚宁拉住了。
王川泽眼眉一挑,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揽到旁边沙发上坐下了,“怎么了这是?”
柚宁拧着眉看着王川泽。
“怎么了?不能和爸爸说吗?”
柚宁小心翼翼的问道,“爸爸……你会和妈妈离婚吗?”
王川泽正准备和小姑娘来一场心连心的沟通,突然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一言难尽的望着小姑娘,这话要是让你妈听到了,又得挨一巴掌。
“闺女,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和你妈的好?”
冬雾独家
柚宁说道,“……我们班的白木兰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她的爸爸有了新妈妈,嫌弃她妈妈是农村的,不要她妈妈了……”
孟笙笙回来了,柚宁一扭头就看到了妈妈,赶紧从沙发上下来,冲过去抱着孟笙笙的腰就不撒手。
孟笙笙受宠若惊,接着听到柚宁说的话之后,只能叹气,这些事都是那些年的后遗症,插队下乡的时候,谁知道自己还能有回城的一天呢。
柚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妈妈,以后你要是和爸爸离婚了,我一定跟着你过日子!”
孟笙笙笑了,“我的好闺女,没白疼你。”
王川泽叹了口气,怎么老说不吉利的话,“别胡思乱想了,我和你妈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的。”
当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孟笙笙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些动静,但是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翻个身,就继续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才知道,原来昨晚上国家的足球队输了,还是一比二输给了港城。
好些人气的要命,把家里的暖水壶、电视机都砸了。
孟笙笙:……
啊,为了国家足球……
难评。
她凑到王川泽旁边,“你看不看足球?”
王川泽显然也知道了国足输了的消息,说道,“昨天晚上看了,确实输了,二比一输给了港城。”
孟笙笙摇摇头,“本高人奉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要对国家足球有什么期待,要是女足,没准还能有些希望,男足……洗洗睡吧。”
王川泽:……
他老婆用这种语气说的话,他就没有不信的。
王川泽从今以后,都没特意再关注过国足的情况,在多年以后,他很庆幸自己听了老婆的话,要是真对国足投入了太多的感情,那真是气都气不过来了。
在王浩和王瑞到家之前,家里最近最要紧的就是柚宁要考初中了。
考初中这事,家里并不怎么担心,毕竟这丫头本来就聪明,成绩也好,根本不用担心考不上。
因为科研大院附近就有B大的附属中学,凭着柚宁爷爷奶奶的老关系,她也顺利升入了初中,初中算是这一片的重点初中,师资力量很强大,加上学校离家近,柚宁照样能每天放学就回家,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
在王浩和王瑞两兄弟上火车之后,王川泽就接到了电话,三天之后,孟笙笙专门请了半天假到车站接人去了。
兄弟两个回来过两次,对这个三婶有印象,一点不认生的把行李提着就跟着孟笙笙走了。
孟笙笙看看兄弟两个,十五六的年纪,已经有一米七几的身高了,比她还高半个脑袋,但是按照王家兄弟的身高判断,这两孩子还得再长。
拍拍他们的肩膀,硬邦邦的,孟笙笙笑了,“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长?”
兄弟两个只嘿嘿笑。
“走,跟三婶先回家。”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操心的事情就多了。
王川泽先给他哥报了平安,接着把两人的学籍处理好了,直接安排到了柚宁的学校,回家才方便,房间早就安排好了,穿的衣服什么的,都不缺。
两个孩子开学就要初三了,孟笙笙才知道,他们的成绩是真不行。
成绩不行就得想办法啊,孟笙笙买了些礼品,带着王浩和王瑞,在科研大院找了两个老师,一个历史系的教授,一个理科方面的教授,帮着这两个孩子补习补习。
家里终于有哥哥陪他了,承宁高兴的不行,不过因为要抓紧时间打好基础,两人只能花大部分时间补习功课,根本就没时间陪着孩子玩儿,承宁爱凑热闹,喜欢和这两个哥哥一起,又不想一个人在家,经常跟着一起去老师家,倒是也跟着学了不少。
等家里的孩子学都上了半学期了,厂里新买的机器终于到货了。
这机器据说不便宜,整个厂也才买回来四台,分别安装给了四个车间。
自从新机器到了厂里,还没开始用,就试做了一块布,厂里的老工人研究了一阵子,就下了结论,觉得这机器不怎么样。
因为新机器生产出来的布虽然好看,据说还能生产更多的、各种样式的布匹,但是质量却没有原来生产的布好。原来的机器生产出来的布料,做成衣服,穿个两三年四五年的,不成问题,但是这种新布料,更软、更漂亮,但是做成衣服,最多穿个一两年就会坏。
孟笙笙倒是一点不意外,生产商有生产商的考量,要是做出来的衣服穿个七八年都不坏,那他们新生产出来的衣服谁买?
所以七八十年代买的东西,一般都比后世买的东西质量好的多,就像她家的电风扇,买了好几年了,一点没坏,看样子,只要保养的好不暴力破坏,继续用个十几二十年都没问题,就问未来哪家的电风扇能有这样的质量?
没两天,据说朱能的办公室就换了一批办公家具,还是从海外进口的家具,坐着软和着呢。
因为朱能把厂里的新机器成功弄回来了嘛,最近正春风得意呢。
后勤处的田甜先不乐意了,“这事不是厂长安排你和那姓朱的一起去的?怎么就单单把你撇一边了?”
孟笙笙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不爱和厂里的那些老油条混,他们一群大男人,还经常爱去新开的洗脚城这些地方联络感情,她能跟着?
所以有意无意的,这不就把她边缘化了。
这次的机器引进,她和朱能从考察团回来之后,根本就没她的事了,她照旧上她的班,机器这些事,完全是厂里的其他人负责的,谁知道他们又在背地里搞什么弯弯绕绕。
但是孟笙笙也不气,她每个月就拿一百三的工资,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她才不干‘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的事呢。她算是认清了,她这个脑子,还真不一定干的过厂里的那些老狐狸,还不如安分的过自己的日子。
于是孟笙笙淡定的回答道,“我就出了一趟国,忙前忙后的一直都是朱科长,现在机器终于买回来了,他得奖励是应该的。”
田甜见孟笙笙是真不在乎,便也不再多说,等孟笙笙走远了,她才露出冷笑,“难怪被排挤成这样,软包子一个,没用。”
没过几天,整个厂里的领导的办公家具全换了,来换家具的人孟笙笙恰巧还认识,好像是朱能的什么亲戚。
孟笙笙坐在新搬来的沙发上,舒服是舒服,不过她倒是对这个厂没什么期待了。
原本在厂里找到新的合作伙伴、还要引进新的机器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厂还有的救,现在看来,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新机器投产的效益还没起来呢,整个厂子都先给自己的福利整上了,连换家具,找的人都是朱能的人……
不知道姓朱的这一次在里面倒腾回去了多少钱,但是她心里倒是隐隐有了辞职的心思了……
她还没辞职呢,厂长又弄回来了几个BP机。
还是朱能腰间的黑色壳子滴滴滴的不停响动,她才知道这事。
好家伙,这算是走在时代前沿了……
孟笙笙知道,这玩意儿在南边流行起来也才一两年时间,也是最近才在京市流行起来,厂里弄回来的几个BP机,分给了几个领导,她没份,甚至连消息都不知道。
有天,朱能碰到她了,说道,“这玩意儿是真贵啊,入网费就是两百块,月租还要八十,每月八十块,这钱要不是厂里出这钱,我那点工资养这东西是真养不起,不过手里有个这么个玩意儿,也是真方便,随时都能接到电话,也不用再为了一个电话跑几条街了……”
这是炫耀来了?还是怎么个意思?
实话实说,她还真不不眼红,她是用不惯现在的BP机的,又重又贵,功能还少,还不如未来的一个电话手表,有什么好炫耀的?
孟笙笙才回去和王川泽抱怨这事呢,转头第二天上班就听说厂里又在找渠道买车,说是单位没车出门谈事不方便……
孟笙笙问副科长,“……厂里的吉普不是还能用吗?”
“那破烂车,都用了十几年了,应该换了,国外的那些车性能才好呢,那啥叫什么桑……”
“桑塔纳”
“对,桑塔纳,机电厂就弄回来一辆,那车只看外形就知道比吉普轻便不少……”
行吧,我不管财务,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现在厂里的人心浮动的厉害,再多的钱也不禁这么造,这个厂子,迟早得玩完。
她是真真在考虑离职的事,不过真要是辞职了,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未来能干啥,所以暂时还在厂子里苟着。
在孟笙笙在为自己未来苦恼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说是赵万斌被抓了,进局子里了。
这是犯什么事了?怎么运山货还运进了局子?
王川泽专门找了熟人去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这小子犯的事不小啊。
当时他在厂里办理了停薪留职出门的时候,说的是找他的兄弟运山货。
其实这不算他骗人,他是真打算和他兄弟运山货赚钱。
不过这事就出在他那群兄弟身上。
赵万斌刚去,什么都不熟,他那兄弟也愿意带着他挣钱,这么一趟一趟从青省把山货运到南边特区,后面有另外的人会把这货拿走,先拉货后结钱。
因为他们有铁路局的老熟人,给他们批条也方便,走一趟,比其他人更方便,赚的也多一些,刚开始的那几趟,还真让赵万斌赚了不少。
不过这些钱他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他自己拿着,一部分寄给了孟星,另一部分,他寄给了他妈,这三部分,给孟星的最少,他自己留着的最多……
后来几个运山货的人慢慢都熟了,赵万斌跟着这些兄弟,走了些地方,也有了些见识。
他清楚的看到,其中几个人戴着的表,和他们戴的几十几百块的货不一样,人家那是花了大价钱的国外的货,而且人家无意间露出来的脖子上的金项链,粗的很,就更不得了了,比他们辛辛苦苦跑几趟山货的钱都多。
后来他们在一起喝酒,喝醉了才打听到,人家不仅仅是跑山货,人家有其他的赚钱的法子。
当时那人随随便便的把家里的保险箱打开了,里面一沓沓的钞票和金子,价值二三十万,比他们这辈子见过的钱都多。
当场见到这些的人,谁不心动?谁不想赚钱?
再听那人那么一吹,说就几麻袋山货,才值几个钱,把腿跑断了,连他脖子上的金链子也赚不到几条,他那个生意,只跑一趟,几万几十万的就赚回来了,几人听得热血澎湃,加上喝了酒,头脑一热,就答应入伙了。
入了伙,才知道,他们运的不仅仅是山货,还有一批批的古董!
这些古董直接从内陆运到南边特区,后面的事,赵万斌并不参与,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被走-私到国外的。
那成箱成箱的古董字画,赵万斌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人还和一伙盗墓的人有牵扯,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古董是他们在那混乱的十年,从别人家抢回来的……
虽然加入了他们这伙人,但是这东西的来源也不是掌握在他手里,所以赵万斌照样赚不到多少,就赚一个运输费用。
这样次数多了,赵万斌对这里面某些东西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他们赚钱的路子并不局限于古董山货。
这时候的钱是真的好赚,比如他们平城钢厂里的钢材,市面上的价格是一吨七百到八百,而他在黑-市接触的那些人……能给到一吨两千多……
这么一转手,就能赚一两千……
不止钢材、还有什么电器、家具……只要有门路、有胆子,什么东西转手都能卖……
找不到古董的路子,他还找不到钢材的路子?
赵万斌回了一趟家,找到了厂里原来的同事,都是厂里长大的人,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门路弄到了钢材的批条……
干了一段时间,也挣到了很多钱。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一批古董在海关那里,被拦截了。
一件一件的古董被拿了出来,经过估算,价值超过百万不止,运东西的人,当场被抓获。
国家对于这些走私,当然是零容忍的态度,动了真格的,谁能跑的掉,上头从重、从快、从严的决定一下来,这条线上的所有人,基本上都被逮了。
赵万斌当然跑不掉,钢厂里的好些人也没跑掉,都进局子里了。
走-私的人全没跑掉,被抓的好些人背景还不小,各个家里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但是没用,家里官再大都没用,照样进了监狱。
这一关就关了一个多月,并不是不能处理这些人,而是外面的人在找这些人的犯罪证据,一点一点、顺藤摸瓜的,全部都要找出来。
一个多月后,这个犯罪团伙儿主要的几个领头的,因为走‘私古董、钢材、电器……走-私的东西价值上千万,直接被判了死刑,而赵万斌,参与进来没多久,罪责没那么重,但是作为参与者,他也跑不掉,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把因为犯罪得到的收入,全部要充公。
这么一查,赵万斌自己留了十多万,给他妈寄回来了十五万多,但是只给孟星寄了一万多。
当时孟星哆嗦着,脸色惨白的将家里的存折拿了出来,看着上面一万多一点的存款,差点没忍住把存折撕了!
她忍着心里的恶心,把钱交还了国家之后,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关了整整两天,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和赵万斌离婚。
她不在乎他是不是有钱,她孟星思想境界没那么高,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犯罪了,她不求其他,只要赵万斌给她寄的钱,和他妈的一样多,她都不会和他离婚,她能等他出狱。毕竟,这是当年自己选的男人,再苦,她也得受着。
但是,面对一个根本不在乎她和儿子女儿的男人,她不想再犯傻了,凭什么呢?她孟星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他姓赵的了,要这么堤防着她?他为什么相信那边烂泥一样的家也不信他自己娶回家的老婆……
想了两天,也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不是一家人的命,她也不强求了。
孟笙笙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和王川泽回来了,连孩子都没带。
谁也没说什么风凉话,也没对孟星说什么当初不应该嫁给赵万斌这样的话,一家人,不可能在这时候还捅她心窝子。
孟星眼眶湿润,捏着孟笙笙的手,“我……我要和他离婚。”
孟笙笙靠在她旁边,轻拍她的肩膀,“好,离婚。”
并不耽搁,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带着资料,和孟星到了公安局。
正巧这时候,里面还有人在大吵大闹,孟星一听声音就知道那是赵万斌的妈。
一家人一进去,两家人就碰到了。
对着孟星一向趾高气昂的女人这时候像个疯子似的,“那是我儿子寄给我的钱,凭什么要收回去,你们这是抢劫!我不服,我要我的钱!还给我!”
十多万,这时候的人谁见过这么多的钱,全都给收回去了,这女人不疯才怪。
孟星就当没看见这人似的,现在她都要离婚了,还想她把这女人当老佛爷供着,怎么可能?
孟笙笙拉着孟星的手,“走吧,我们陪着你进去。”
赵万斌的妈看到了孟星,跟看仇人似的,扑了过来,抓着孟星的衣服就开始骂,“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我儿子进监狱了,你怎么不去死!”
孟笙笙面色一冷,用了力气,把女人的手拍掉了,顺手把人推开了,对方退后了几步。
“是我们让他违法犯罪的?他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挣了黑心钱,连媳妇儿儿子也不管,只顾着他自己和你这个老娘,他拿着十几万在南边享受,给你这个妈也寄了十多万,却只给家里老婆寄几千块,这样的男人……呵。”
几千块钱是实话,她没夸张,说出这话,是因为孟笙笙担心赵万斌进了监狱,孟星就来和他离婚,说她姐的风言风语肯定不少,这个世道,对女人确实比男人苛刻……至少找出来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让孟星离得体面些才好。
而且这也不算借口,姓赵的就是对她姐不怎么样。
“我家儿子好好的!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们孟家……”
孟笙笙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我们孟家怎么了?我们孟家出了两个大学生,一个企业家,就连我三姐,也是贤良淑德、吃苦耐劳的好女人,你再看看你们赵家,哈哈,不得了啊,养出来的儿子,就没一个争气的,三个混混,还有一个罪犯……”
“知道为什么吗?老话说得好,老人不慈毁三代,你看看你这泼皮无赖样,和你三个无赖儿子一模一样,啊,还有一个不一样的,这个不一样的进监狱要坐十年牢,究其根本,就是因为你没教好。你生了孩子又重男轻女,一味的宠,把他们宠成了这样,不知廉耻、不懂国法家规,养成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样子,现在直接坐牢了,您高兴了?您在其中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啊。”
女人狠毒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孟笙笙,公安局里的人也出来看热闹,都佩服的看着她。
看不出来,孟家四丫头还有这口才,说的头头是道,他们也不得不认同,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你……你……孟家就是这么教你骂人的?”
“骂人?我没骂人啊,以后有的是人会骂你,你的儿子、孙子、被你儿子坑害了的无辜的人……别多想,我真没骂你,想骂你的人多了去了,真不多我一个。”
女人眼睛一翻,闭上了。
王川泽捏捏她的手,厉害了,现在靠着这张嘴就能把人给气晕了。
第67章 第67章
公安局的人看孟星的眼神里都透着同情,这姑娘当初是眼瞎了才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孟星和人说了来意之后,就被带了进去,孟笙笙陪着她一起。
接待孟星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女人。
她指了指对面的茶杯,“坐吧,那里有水,口渴了就喝吧。”
她对着孟笙笙礼貌的笑了笑,才严肃了一张脸,对着孟星询问道,“是孟星对吧?赵万斌的妻子。”
孟星点点头。
女人旁边的年轻人在一旁做笔录,中年女人继续问道,“赵万斌干的这些事你知道多少?他回来的那段时间你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劲吗?”
孟星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旁边孟笙笙的手,隔了一小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我和赵万斌结婚之后,一直住在我娘家,因为他家里地方太小,根本住不下,去年开始,我家里大哥响应了祖国改革、开放的号召,辞了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南下做生意去了,成了个体户……因为带回来的衣服很好看,所以赚了一点钱,因为姓赵的他妈觉得我会补贴娘家,就经常来找我要钱,所以家里没钱,也存不下钱……赵万斌可能眼馋我哥做生意赚的比他的工资多,所以也想辞了工作做生意……”
“我一直不同意,和他吵了很多次……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说他要跟着兄弟一起跑山货,我看劝不住,不想再和他吵架了,就没管了,他走了之后,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事,他不给家里寄信,也不打电话……二月的时候,给家里寄了第一笔钱,两百块,我挺高兴的,后来才知道,太还给他妈寄了五百块……四月的时候,又给我寄了一笔钱……六月的时候,他回来了,我总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因为我儿子最近考初中的事,我的注意力也没在他身上……而且他回来了也经常不回家,我一问,他就说我是娘们,不懂那些事,他要请客户吃饭、拉关系……十天半月的,能有一天在家都是稀奇事。”
“后来你们查了他的那些破烂事,我才知道,原来他那一阵子都和厂里的几个领导和他的几个兄弟在酒店住着。”
这两年的平城发展的非常迅速,有些地段即使在晚上也是灯火通明,酒店也多了起来,原来红红火火的国营饭店,跟不上时代了,加上服务态度不行,早就已经败落了。
这些酒店装修的不比繁华的港城差,里面金碧辉煌,大理石的地板光可照人,一上楼,全是大红色的地毯,包间也是各有特色……
全是高消费的场所,一顿饭没个几百下不来。
那是孟星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但是赵万斌带着那些人,经常出入这些场所,却从没带她和她家里人去过。
孟星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我是真不知道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只想着找个老实男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都一起过了这么些年了,还防着我,觉得我是外人……寄回来的那些钱,就没有干净的……他要是心里有我,有我们这个家,我都能好受些,就算是那些赃款,多给我寄几万,我都能心里好受……”
这都哪跟哪,孟笙笙轻轻踹了孟星一脚。
孟星闭嘴了。
孟笙笙接着她三姐的话,说道,“在这件事上,我们一家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觉得赵万斌有今天的结果,是他罪有应得。我们相信国家查到的结果,肯定没有冤枉好人,肯定也不会包庇一个坏人。我们今天来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让赵万斌和我姐离婚。就像我姐说的,他根不在意这个家,让他这样的一个男人继续拖着我姐,对我姐和我外甥外甥女的成长都不好。”
对面的女人叹了口气,说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要触碰法律的红线……平时也要注意关心家人,吸取教训,在发现周围人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多加劝阻,防微杜渐……小刘,去安排一下吧。”
孟笙笙知道对方是同意了,轻轻拍了拍孟星的腰,孟星赶紧伸出手,和女人握了手,“真是太感谢了。”
女人叹了一声,说道,“你也不容易。”
安排的地方就在一个小房间,地方不大,孟星和孟笙笙两口子进去的时候,赵万斌已经等在那里了。
能看出来对方状态很不好,脸颊凹陷,眼睛下面有青黑,下巴也是胡子拉碴的。
看到孟星来了,赵万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接着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老四两口子,眼睛里有了亮光。
房间里不止他们三个人,门口还站了个公安。
孟星沉着脸没说话,孟笙笙把包里的资料掏了出来,“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包里的东西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被门口的公安检查了两遍了,这时候不需要再检查。
赵万斌拿起薄薄的纸,看了看,眼睛睁大了,“你要和我离婚?”
孟笙笙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能和你离婚?一家子白眼狼,把我当什么似的防着……”
她说了一句话就不说了,可能是觉得都要离了,也懒得和他废话。
赵万斌定了定神,说道,“离婚?为什么我要离婚。”
接着赵万斌看了看孟笙笙和冷漠的看着他的王川泽,“……我现在不方便离婚,等等吧,等我出去了,出去了就能离了。”
王川泽饶有趣味的看着姓赵的,这话是对他说的啊,对方的意思是让他和孟笙笙想办法,把他弄出去,他就和孟星离婚,要是不把他弄出去,他坐多少年牢,就拖着孟三姐多少年。
哎呀,被威胁了啊。
先不说他有没有办法把人弄出去,单单就这个人,就不值得他劳心劳力的想办法。
这个赵万斌真是单纯,要是他一直拖着不离婚,解决不了问题,大不了直接解决那个出问题的人嘛。
孟星怒目而视,“你现在是怎么个意思,还想一直拖着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想着我们这个家,现在搞这一套有意思?我孟星没什么对不起你们赵家的地方,你……”
孟笙笙给孟星顺了顺气,赵万斌还在说道,“四妹和四妹夫是体面人,现在也能在这里做个公证人,只要我出去了,我就离婚。”
王川泽一点也不气,神在在的对着孟星说道,“三姐,别生气,他不愿意离,咱们就等着嘛,大不了就当自己成了寡妇,等上十年……要是运气好,没准等不了十年呢。”
孟笙笙听懂了两人之间藏在话里的机锋,沉默着不发一言。
孟星没听懂,不过她倒是觉得王川泽说的没错,要是对方实在是不愿意,她确实没什么办法,等十年再离婚,虽然时间久了一点,但是她也不是等不起。
这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她得受着。
赵万斌这阵子见识的不少和那些人精混熟了,这种话里藏着的意思,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听出来。
王川泽这话的意思就是,行啊,你不离就不离,非要拖着孟星,大不了就让孟星当寡妇,也就是说,让他在牢里出个意外什么的……
看看王川泽黑沉的眼珠子,里面的蔑视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他赵万斌根本就不值得他们为他花费那个心思,想办法托关系保他出来,还不如一了百了,从源头上解决他这个人。
只是一瞬间的事,赵万斌就考虑好了得失利弊。他和这个四妹夫虽然接触的少,但是这阵子和那些当官的接触的多了,他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样的人,心狠起来,是真的狠,他不敢赌,他不想死,还想活。
孟笙笙张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三姐夫还是为我三姐考虑考虑,她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是你对不起她,你不把这个家当回事,既然你不在意,不如好聚好散,非要粘在一起,不一定是好事。”
赵万斌艰难的张了张嘴,“……行,我愿意离。”
说着就签了字,在离婚资料上按了手印。
孟星一直沉默着,从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没说话,看着赵万斌离开的背影也没说话,出了公安局,孟星就绷不住了,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了出来。
虽然成功离婚了,但是心里并不感到轻松,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这是她少年的时候,真心想嫁的人啊,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她也不认识的模样,也或许是,她从没认识过真正的他。
解决完了这事,孟笙笙和王川泽连夜回了京市,晚上只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得继续回单位上班。
刚进厂,她就看到厂里停了两辆桑塔纳,这车终究是让他们倒腾回来了。
一上班,后勤部的就给孟笙笙送来了换季的工服。
孟笙笙把衣服拿起来抖了抖,哟呵,竟然还是西服。
她再看了看面料,还行,但是这衣服是真不好看,颜色灰不溜秋的,一点剪裁也没有,穿起来就像未来大街上卖保险卖房子的。
回家一问,王川泽单位也发了一套,孟笙笙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现在干什么都起哄,穿西服也起哄,好些单位应该都发了西服当工服,连卖菜的,都穿了西服。
在孟笙笙看来,简直不伦不类。
她照旧穿着去年的工服,厂里新发的工服她没穿,也没让王川泽穿,以后有那个条件了,她亲自给他定做一套去。
孟红旗生意越做越大,在今年刚开年的时候,他去了一趟港城,可能学到了不少东西,回来就用赚的钱注册了一家公司,孟笙笙占了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孟红旗占了百分之七十。
给孟笙笙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港城的繁华,“和咱们大陆真不一样,人家发展的就是比我们好……吃一顿饭,开几瓶XO,几千几万就没了,商场里的好些东西,我连见都没见过,这地方……真真是个销金窟……”
孟笙笙接着电话,突然想到了什么。
八十年代是港城楼市的低潮,从这以后,港城的楼市简直是飞速发展,发展到了寸金寸土的地步,这时候要是投资楼市,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对着孟红旗说道,“……哥,这段时间,有本钱的话,啥都不用干,直接投资港城的房地产行业。”
孟红旗沉默了片刻,知道孟笙笙没来过港城,可能不清楚这时候港城的具体情况,说道,“这……这段时间这里的政治环境有些动荡,好些人都想移民呢……房地产行业发展情况并不好……”
甚至说是房价大跌也不为过。
孟笙笙神在在的说道,“……你听我的,投资了肯定有回报。那地方虽然暂时被租出去了,但是还是咱们国家领土不是?国家怎么可能看着那地方的金融乱起来?”
孟红旗说道,“行,听你的。”
“……我再给你转些资金,你帮我买几套港城的房子。”
她的金子放手里也是生灰,还不如去港城买几套房,坐等升值。
回来把这事和王川泽说了,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这事我去办。”
没两天,孟红旗就收到了一个账户,上面有一百多万的资金,他猛吸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妹,别是逼着妹夫以权谋私了吧!这要是被查出来了,那可不得了!
孟笙笙无语,把他们想成什么人了?王川泽那单位是啥地方?真要是动了什么坏心思,钱在包里还没捂热就能给掏出来,他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拿着两百多工资的普通公-务员,“没问题,这钱你就安心收着,没人会来查的,就算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孟红旗带着资金又去了港城,而家里的孩子们也放学回家了。
孟笙笙看着脚脖子短了一截的柚宁,“又长高了?这裤子好像去年才买的,今年穿着就短了这么多了。”
家里吃得好,孩子长的也特别快,天天眼见着,还不觉得,旧衣服一上身,就能看出孩子张了不少,去年的衣服裤子已经不能穿了。
再看看王浩和王瑞,裤子短的更离谱,直接到腿肚子了。
“对了,昨天晚上我听到你们抽气了,是不是腿抽筋了?”
男孩子长身高的时候,缺钙就会腿抽筋。
王浩和王瑞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声音也有些低哑,这是到了变声期了。
“三婶,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孟笙笙说道,“怎么说这些,你们身体不舒服就要和我们大人说,明天我带着你们四个买衣服去,让你们姑姑在医院给你们拿几瓶钙片回来,你们每天吃一片。”
辛芽正在摘菜,“我明天去摊子上看看有没有大骨头,咱们家这阵子多炖骨头汤给你们补补。”
承宁高兴的欢呼,“明天能逛商店了吗?我也要去给自己挑衣服。”
家里就承宁还是个孩子样,能和哥哥姐姐爸爸妈妈一起逛商店,是个新奇的体验,他当然高兴。
周六,吃过了早饭,就带着孩子们步行逛街,这时候的百货商店已经很大了,能一次性买齐孩子的衣服。
里面的款式很多,但是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孟笙笙还真看不上。
家里的孩子们也不是爱出风头的孩子,那些大红大绿的,他们也不要。
孟笙笙指了指柜台里的运动服,“喜不喜欢?”
王瑞和王瑞点头,家里的这两个摇头。
孟笙笙当做没看到摇头的两个,对着售货员说道,“大号的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各给我拿两套。”
运动服比较宽松,买了没准还能多穿两年。
接着又说道,“中号的也拿两套,要白色的和灰色的,小号的拿两套,要黑色的和白色的。”
售货员一时记不住,孟笙笙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一家就一个,这猛然间瞧见一家四个孩子,还真有些稀奇。
把衣服给王川泽拿着,又带着孩子逛了一会儿,一人买了两双运动鞋。
柚宁拉着妈妈的衣服,“妈妈,咱们去逛自由市场!”
她同学在自由市场买了件裙子,可好看了。
自由市场在百货商店后面的巷子里,很近,她就同意了。
自由市场是一些商家搭起来的简易的棚子,卖衣服的很多,而且里面也不止卖衣服的,还有很多他们从南边弄回来的货。
里面来来往往的人也比百货商店里的人多得多。
好些商户为了揽客,还买了喇叭,放在摊位上不停循环。
“来来来,走一走看一看,一件五块,五块一件,五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承宁已经兴冲冲的拉着孟笙笙到了那摊位前。
这里已经有了好多人蹲在地上一件一件挑选着摊位上的衣服。
孟笙笙也凑热闹的看了看。
这就是一排简易的木板支起来的摊子,上面层层叠叠的堆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裤子,什么棉袄棉裤、裙子短袖,全都有。
王川泽瞟了一眼地上的衣服,就皱起了眉。
眼看着孟笙笙就要去挑了,王川泽赶紧牵住了她的手。
孟笙笙回头看了看他。
王川泽摇摇头,“别看这家了,全是旧衣服。”
孟笙笙瞬间就想起来她哥孟春生和她说过的事,这些旧衣服都是论斤卖的,好些为了节省成本的商家,就爱找这种衣服卖,论斤便宜称回来的衣服,再一件一件卖出去,随便这么来几次,就能挣不少。
但是这些旧衣服谁也不知道源头在哪,是怎么来的,极有可能是病人的、或者从死-人身上趴下来的……
这种衣服,她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这么丧良心,迟早得出事。
孟笙笙带着人走了,在价格稍微高一点的摊位上,给他们一人挑了一件牛仔裤和卫衣后就直接回家了。
周一上班的时候,孟笙笙才知道,厂里的几个领导又玩新花活儿了,给他们自己找了个秘书,各个水葱似的年纪,漂亮又整齐。
孟笙笙:……
看样子,这厂里,她也待不了多久了。
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孟笙笙一打听,才知道,家里几个孩子被孙教授带着去他女婿家开的游泳馆里学游泳去了。
多学些东西也好,孟笙笙就没理会。
回来之后,柚宁眼睛亮亮的,“婷婷姐会弹钢琴,可好听了!我也要学!”
孟笙笙看了她一眼,“真心要学?我可和你说好了,你要是下定决心要学,我和你爸就把家里压箱底的钱拿出来给你买一架钢琴。”
孟笙笙这么一说,柚宁反而犹豫了。
“……一架钢琴,要,要多少钱啊?”
“一万多,钢琴买回来了每年还要保养,一年的保养费大概需要一两百。”
孟笙笙没骗人,这时候一万多的钢琴真不算贵的,但是买一架钢琴虽然会花了家里大概一半的存款,但是并不是什么大事,没多久孟红旗的公司就能赚回来。
柚宁一听,这么贵,赶紧摇头,这时候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才几块钱呢,一万多,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我先去魏老师家学,她家有架钢琴。”
孩子有上进心,她这个当妈的,不能拖后腿不是,晚上提着水果就上门了。
魏老师是个和气的女人,一听柚宁对乐器感兴趣,便同意教她学学钢琴。
柚宁放学回家便有事情干了,先把作业做完,接着再去魏老师家学两个小时的乐器,接着回来吃晚饭,跟着家里人看一会儿电视。
孟笙笙正和家里人看四世同堂,一个个的,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电视播完了,接着承宁便说道,“怎么又完了,看不过瘾……妈,找个时间,你给大舅打个电话吧,让他给我们带一部录影机怎么样?”
孟笙笙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要录影机干啥?”
“……咱们隔壁街上的电影院弄来了一台录影机,放的港城来的片子,里面的人biubiubiu的打木仓,可好看了!”
“看人家有你就想要?”
她和王川泽趁着放假的时候,一起去看过电影,电影院里的人确实弄了一台录影机,放的是港城的警匪片,里面的剧情离谱的孟笙笙笑得直不起腰,趴在王川泽肩膀上,眼泪都笑出来了。
里面的一个男人中了十几个豆子似的枪子儿,硬是没死,血都没流一点,离谱的太离谱了。
承宁撅着嘴,“姐姐想要钢琴,你就要给她买,我要录影机,你就不给我买!你们不喜欢我!”
嘿,这个死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姐是努力学习积极向上充实自我,你这个就想着玩了,我能答应你?要是你告诉我,你想学钢琴了,我也能给你买!”
承宁哼了一声,跑回了房间。
小屁孩,还闹脾气了。
没两天,学校就传出来有个孩子得了甲肝,吓的孟笙笙赶紧把四个孩子给叫回来了,现在这种病可是会传染的,孩子要是病了,暂时可没有特效药。
四个孩子在家里关了一个多星期,学校里陆陆续续又发现了几个病例,孟笙笙是真不敢让孩子在这时候返校。
但是学习这事也不能耽误,四个孩子干脆白天就找已经退休了的老教授补习功课,学习进度倒是一点没落下,反而学的比在学校还快还好。
还好甲肝这事发现的及时,京市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直到没再听说哪家孩子有甲肝,孟笙笙才放心的让孩子回到了学校。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在柚宁升初二的时候,王浩王瑞两兄弟也要考高中了。
两人一回来,就对孟笙笙说道,“三婶,老师今天和我们班上的人说,我们可以去考中专技校。”
这年头只要考出来的人都包分配,中专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很多人想着,中专技校要少读好几年书,直接出来就能分配工作,早点给家里挣钱,报考中专的人反而要多一些,高中的录取分数线反而比中专技校的要低。
孟笙笙眼皮都没抬,“不许考技校,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上高中去。”
考大学不比中专香?
接着王川泽就接到了他大哥的电话,让他帮着在京市买一套房子。
王川泽心说,当年让你们两家买,一个个的,都说不着急,非要等到现在涨价了,才想买房子。
不过大哥吩咐的事,总要去办。
好在这时候已经有中介了,对方服务虽然没有未来的房产中介服务齐全,但是哪里有房子要卖,对方还是能找到的。
孟笙笙在周末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和中介跑了几个房子,不仅她看房子,也让两个孩子选一选,看看喜不喜欢。
最后房子选了个在三环内的,是个带院子的平房,孟笙笙就看中了对方的面积大,院子连带着房子,大概有两百多平米,兄弟两个觉得这地方离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很近,也就不排斥,和大哥两口子商量了一番,对方没二话,直接给她打了钱过来。
花了一万五才把这房子买下来,孟笙笙还在和两个孩子念叨,这要是和他们一起买房,这得省下来一万多不止。
这么一算,两兄弟也觉得肉痛。
中考,对孩子来说是大事,对家长来说也是大事。
一大早的,辛芽就给两个孩子蒸了包子、从外面买了油条豆浆卤蛋,旁边还有买回来的新鲜水果,想吃什么吃什么,可不能把孩子饿着。
孟笙笙和王川泽专门请了假,一大早的开着车带着孩子到了考场。
考场还挺远的,担心堵车,王川泽还特意饶了一条人少的路,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考场。
第68章 第68章
把两个孩子送进考场,看着人进去之后,一家人就从车上下来了。
路边商铺门口和马路牙子上,全是拿着蒲扇焦心等着孩子的家长。
孟笙笙上辈子经历的几场重要考试,没家长在考场外等她,这辈子倒是先做了一回等孩子的家长,还挺新奇。
旁边的家长凑一堆都在说着自家孩子的情况,孟笙笙刚一凑过去,别人就问她是带弟弟还是妹妹来的考场。
孟笙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年轻了,心里还是挺高兴。
等到铃声响起来,呼啦啦的学生一股脑的往外走,这两孩子继承了王家的基因,长得高,所以孟笙笙很轻易的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家里的两个考生,他们旁边还跟着几个小伙子,叽叽喳喳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对答案,看样子这几人关系很好。
出了校门看到了各自的父母,道了别就分开了。
孟笙笙和被孟笙笙叮嘱过好几遍的王川泽没问两人考的怎么样,高高兴兴的带着人去附近的饭店吃了午饭。
这家饭店是孟笙笙精心挑选的地方,不止能吃饭,上面还有房间,能睡觉,让两个考生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下午才又开着车把人带到了考场。
一个同学看到了车上下来的王浩王瑞,在校门口等着他们。
王浩和王瑞走近了,同学又回头看了看孟笙笙和王川泽,“那是你们父母?看起来好年轻啊。”
这个年代就有了车,对这些孩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奢侈的事。
王瑞说道,“不是,那是我们三叔三婶,请了两天假,特意带我们来考试的。”
“奥,你们三叔三婶对你们不错啊……”
“亲三叔三婶,能不好嘛……”
考完试之后,孟笙笙就没再拘着他们了,对于男孩子们来说,暑假就是疯玩儿,王浩和王瑞装了一个多学期的乖孩子,在这个暑假好像要玩够本似的,整天早上眼睛一睁,和家里人报备一句今天和同学约了要去哪里玩儿,就活力满满的跑了。
厂里今年也进来了好几个年轻的毕业生,都是年轻人,藏不住事,下楼的时候,孟笙笙就听到刚来的毕业生说悄悄话。
“你进财务科了,感觉怎么样?领导好不好相处?”
“……就那样吧,我一来就给我扔了一堆烂账,好些乱七八糟的支出……出去招待一次合作商,费用至少就是这个数……”
孟笙笙眼神好,瞥了一眼,看到那姑娘伸着五根手指头。
肯定不会是五十,至少五百,但是以孟笙笙对他们的了解,五百肯定是不够这些人花的,所以肯定是五千往上……
“嘶!五百?”
“五千!我交材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我们副科长的账本,咱们厂里上半年的花销,已经有好几十万了……”
好几十万……厂里上半年的销售额恐怕也才一两百万,把厂里职工的工资一发,还能剩下些什么?这是准备挣多少就花多少啊。
“……好几十万,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花的……能用这么多……”
“用的多肯定挣得也多呗,这么看来,咱们在厂里好好干,以后没准还能当个万元户。”
“……上个月的账只收回来了一半,这个月的账还没收呢,听我们科长那意思,好像对方资金短缺,这个月的账连带着上个月的那一半的账,暂时都收不回来了……”
冬雾独家
开始了,一个欠一个,这个没钱那个也没钱,三角账就是这么欠出来的,厂里的大领导小领导还在外面摆谱装阔,吃个饭、收个原料、买个什么东西……都要开白条、盖章,最后弄得人家凑一起来厂里要债。
厂里的几个大领导还在想尽办法往自个儿腰包里捞钱,厂子不倒闭才怪……
不行了,不能再拖了,得赶紧从这泥潭里脱身。
当天回家的时候,和王川泽商量了一下,她想辞职的事。
“怎么了?厂里干的不舒服了?”
孟笙笙所处的单位,算得上京市的大单位了,厂里的领导甚至比市里的领导级别都高,孟笙笙在厂里大大小小也算得上是个领导,应该没谁那么不长眼的欺负她。
“那些人贪起来就不知道收敛,看不下去又阻止不了,我能怎么办,只能走呗。”
“那想去哪里,我给你想想办法?”
孟笙笙想了想,说要不继续上学念研究生去,工作就先放一边去。
念研究生这事,还真不是她的借口,现在这档口,人都浮躁,现在厂里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她得重新给自己的未来再规划规划,重新回学校念一阵子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这个年代,念研究生的人,不多,竞争并不大,所以念研究生的事,只要联系好了导师,问题就不大。
她本就是在京大毕业,住的地方又和学校又千丝万缕的关系,随便拜托谁问一问,就能给找到相关的老师。
孟笙笙在研究院兴致勃勃物色好了老师,准备第二天下班就拿着礼品上门,没成想,当天刚上班,厂里就出了事。
一个一线工人在厂里给自己搭的棚子塌了,还砸死了他在家睡午觉的老娘。
孟笙笙跟着去看了看,那地方偏僻了些,不止他一户是自己搭的棚子,还有好几家也是自己搭的棚子,没办法,厂里的房子分不上,轮不到他们,就只能想这种办法给自己找个住处……
棚户里面的木头早就已经腐朽了,加上前一阵子下了一场大雨,那木头被雨一淋,这两天再被太阳一晒,木头就断了,连带着他老娘的那间卧室也塌了,砸下来正好砸到老人家的脑袋,当场人就没了。
孟笙笙来的时候,男人跪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了,他还穿着上班的厂服,应该是上班的时候,被人叫了回来,这会儿才刚赶过来。
另外旁边几户人家被吓着了,赶紧检查自家的木头有没有问题。
孟笙笙拧着眉,看着工会主席出面,安抚了这个男人。
旁边的一个男人小声咒骂了几句,“MD,咱们这些为厂里流过血、流过汗的人只能住这种破地方,厂里那些王八蛋羔子,一个人就占了五六套房,给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住也不分给我们,都是什么东西……”
孟笙笙皱着眉看了看说话的男人。
房子这事上,她是真不清楚,她有住的地方,厂里的房子一套没要,根本不知道这两年,厂里的那些人是怎么分房子的,真要是像刚刚那人说的那样,那这里面的问题就很大了。
孟笙笙心想,这么些年了,她还真没为厂里干出过什么事来,现在都打算要走了,临走前给厂里职工做一件实事也好。
孟笙笙为了这事专门去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一问才知道,这两年厂里的某些人吃相是越来越难看了。
那男人说的五套房都是小数目,有个才来了厂里半就被调走的副厂长,占了厂里整整九套房,现在那领导的亲戚还在家属楼里住着呢,剩下两套还租出去了,月月拿租金给自家锅里买肉吃……
厂里的蛀虫不少,这么一算,被霸占的房子可不少了……
回家之后,拜访老师的事暂时也不提了,孟笙笙拧着眉思考着这事应该怎么办。
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承宁就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孟笙笙看了看自家的小牛犊子,“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
承宁撅着嘴,“为什么哥哥就能到处玩,我还要上学?”
孟笙笙已经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哥哥已经考完了,正在放暑假,你们的期末考试在下周,所以要继续上一周的学。”
“不公平!我也要早点考试!”
“你妈我又没在教育局,这又不是你妈我能做主的事,你冲我吼也没办法。”
“哼哼,气死我了,妈妈,我再也不要和小毛一起玩了!”
“又怎么了?”
“强子和小亮打架,他不讲义气,去告老师了!”
孟笙笙眼睛微眯,“好小子,还敢在学校给老娘惹事。”
她拧着承宁的耳朵,“说!你有没有和同学打架!”
承宁疼得哇哇叫,“没没没,妈,我没打架,是强子和小亮!”
孟笙笙确定他没骗人,才放开手。
承宁搓了搓耳朵,仰着脑袋不服气,“这件事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强子和小亮打了架,我没参与,就在旁边看了看……妈!你都不说小毛!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他打小报告!他举报我兄弟!”
打小报告?举报!孟笙笙眼睛一亮!对啊,这事她管不了,上头还管不了这些人?
她抱着承宁的脑门就亲了一口,“乖儿子,不愧是为娘的好儿子!这脑瓜子就是不一样。”
承宁:???
孟笙笙心里有了计较,但是这个举报的人也是有讲究的。
她这样的,肯定不行,毕竟她是想离开,但是是想安安全全,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厂子,离开前还大张旗鼓的搞个什么举报,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她以后还要在京市这个地界混,以后任谁知道了她在临走前,还坑了一把单位上的人,还没进新单位呢,印象分就先刷刷刷的往下掉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动不动和向上头举报的人有什么过多的交情,即便她做的事,初衷是为了厂里的普通工人的利益。
这两天,孟笙笙没事就在厂里闲逛,和人聊聊天,物色适合的人选。
挑来挑去,还真给她物色到一个合适的人。
死了老娘的那户人家隔壁住着的一家人,两口子都在厂里一线干着,男人叫金保国,女人叫龙素芬,家里生了五个孩子,最小的都已经上小学了。
孟笙笙看中的,当然不是金保国,而是他的姨夫,何水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现在住在这一块儿厂里职工自己搭建的棚区的最角落。
说起来,这个老爷子经历也坎坷,当过兵,上过战场、杀过敌,因伤退役之后,被安排到了厂里工作,还娶了媳妇儿,但是媳妇儿身体不好染了病,死了,这么些年也一直没再娶。
说他最适合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惨,更重要的是这老爷子意志坚强,这么多挫折,就没打败过他,在厂里爱岗敬业,这几十年从没迟到早退请过假。
十多年前,厂里评选劳模年年都有他,不仅是厂里的劳模,还是省里的劳模,奖状都贴了那棚户区的整整半面墙。当年领导视察的时候,听还和领导说过话,握过手,合过影的。
这老爷子脾气也烈,是眼力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也不怕得罪人,他孑然一身的,马上都要退休了,什么都不怕。
孟笙笙当天就写了封信悄悄塞进了金宝国家里。
担心被认出来,她还特意换了种字体,就算有人拿着信放到她跟前,也不担心有人认出来是她干的。
金保国下班之后,带着满身的疲惫回了家,看到地上有个信封,拆开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又看看家里黑黢黢的、布满虫眼的木头。
转身就走了,准备照着信上说的去试试,试试没准就成功了呢,他可不想继续住这种地方了,要是哪天上班的时候,突然被人告知家里塌了,谁谁谁被压在了里面,他后悔都来不及。
老爷子听了金宝国说的这事,当即就吹胡子瞪眼睛的骂了起来,他是个讲原则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吃拿卡要的行为,因为厂里分房子,说是要求双职工,他就一辈子没凑过这热闹,现在听说了这些事,他是真气狠了。
他把自己的劳模奖状,还有当年和领导的合照都带上了,直接就去纪-检-委举报了。
实名举报,老人家还带着合照,举报的人也是有名有姓的,单位、职位都在那儿,这谁能置之不理?不仅得理,还得重视。
那这些事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得查,不查出些什么就不能轻易放手。
一点不耽搁,第二天,工作组就来了,动静闹的还不小。
这两年,厂里的领导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但是上面的人过的越好,下面的人就过的越不好。
工作组一来,做主的人来了,涉及到房子这样敏感的问题,下面的人就开始群情激愤,说什么的都有。
家属院、筒子楼里里外外的人都是熟人,谁家有几套房,日常生活是怎么样的,这事就明摆着呢,谁能狡辩?
热热闹闹的查了大半个月,出结果了。
违规占了厂里房子的,全都给查出来了,一套都没漏,不仅得马上把房子给腾出来,还得交罚款。
孟笙笙关注了一下最后的结果,违规占的房子,竟然有一百零一套这么多。
孟笙笙只能啧啧称齐,这是真厉害,厂里的几个老熟人更是把手里那点权利发挥到了极致。
把房子腾出来了,孟笙笙正准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当一回无名英雄,就此隐退了,厂里就又闹出来了幺蛾子。
一百零一套房子,腾出来了,那厂里现在得把这些房子分给职工吧?
怎么分?
这又是让厂里头痛的问题。
因为这事厂里又开了一次会,几个主事的,也不来原来那一套什么双职工、工龄、资历……什么的了。
这次来了个骚操作,说道,谁给厂里的贡献大,谁就能分房。
贡献,这要怎么衡量呢?
这么唯心主义的一个词,到头来还不是上头一两句话的事?
厂里的人都不同意,嚷嚷着还是要按照以前的双职工,资历……这些条件来分,但是上头不搭腔啊。
吵来吵去没个结果,上头拍板了,就要按照厂里职工的贡献分,比如给厂里积压的陈货找到什么销路、改良厂里机器……都能算作给厂里做出的贡献。
孟笙笙猜想,这些人大概是还想用这些房子给自己牟利,要是真按照以往的法子分,他们可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上头不给他们来点真格,一个个的就都不怕。
一回家,柚宁就对着孟笙笙说道,“妈妈,学校要我们交三十块钱的课本费。”
孟笙笙说道,“明天早上再给你,免得你掉了,要是我忘记了,你记得提醒我。”
柚宁点点头。
接着她又扯了扯自己身上崭新的束腰小裙子。
“妈,以后让大舅少给我寄几件衣服吧,以后我的衣服要不都去自由市场买?”
孟笙笙看看柚宁,“怎么了?”
孟红旗生意越做越大,眼光也越来越好,挑的衣服不仅面料好,摸着舒服又柔软,而且衣服也好看,家里人的衣服,基本上就没怎么买过,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寄一大堆,足够家里人穿了。
柚宁也不瞒着孟笙笙,上了初中之后,她才发现自家家长和其他同学的家长有些不同。
她的妈妈不会觉得现在好些流行的衣服都是不正经的人穿的,有时候,她反而觉得,她妈妈比她们更新潮,比他们更能接受新事物;她妈妈也不会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虽然弟弟经常挨打,但是一家人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挨打,那顶多算是玩闹,挨了妈妈那么多次的打,承宁的屁股都没红过……
“小学的时候,我们都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是那么在意。我上了初中之后,明明我的同学性格也很好,相处的也不错,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我觉得是我们穿的衣服、吃的东西和我同学们都不一样,她们渐渐和我很疏远,可能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有些隔阂……”
孟笙笙看看已经长到她脖子那么高的闺女,心里有些复杂,这是长大了,考虑事情也有了自己的思考。
冻雨
她很欣慰。
“行,你干什么妈妈都不拦着,不过你舅舅喜欢你,你们的衣服也是他专门寄回来送你们的,就不要拒绝了,大不了那些好看的衣服不穿去学校,就放假出去玩儿的时候穿一穿。”
柚宁高兴的点点头,去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拧开盖子喝了。
没一会儿,承宁回来了。
他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扔。
这时候大多数人家是不会给家里孩子买书包的,孩子也是随手把当天的作业一拿,就回来了。
家里倒是给四个孩子都买了书包,但是承宁这个小屁孩不想背,觉得累赘。
“妈!今天小毛推我,我在路上走的好好的,他无缘无故的就推我,要不是我抓着栏杆,就从楼上摔下来了!”
什么?这可不算是小事,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她当天让辛芽跑了一趟,去厂里请了个假,她亲自带着承宁去了一趟学校,得把这事好好解决了。
孟笙笙板着脸把这事一说,加上旁边承宁在旁边添油加醋,还说不止推了他,还有强子和小亮。
孩子在学校真要是出了事,学校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老师赶紧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一问,还真有这事。
和几个十多岁的孩子能怎么计较,老师当然是叫家长。
等几个家长一来,听说了这事,都吓的够呛。
小毛家来的是妈妈,孟笙笙说道,“小毛妈妈,原本我儿子回来说了他们之间小小的矛盾,我没理会,想让孩子之间自己解决,但是我儿子昨天回来告诉我,小毛把他往楼下推,幸好这三个孩子机灵,要是手脚慢一点,没捉住栏杆,真被推下了楼,我家孩子进医院,你家孩子进少管所,那这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强子的奶奶是个溺爱孙子的,一听出了这事,那还了得,“丧良心的,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不行,不能再让这个犯罪分子待在学校里了,我家可就这么一个金孙,受伤了,你们一家子赔的起吗?”
小亮家来的是爸爸,没说话,但是同样黑着脸。
小毛妈妈一听,也吓了一跳,他们两口子就是厂里的普通工人,真要是出事了,他们还真赔不起,当即就给了小毛一巴掌,小孩儿的脸立马就有了个巴掌印,“我辛辛苦苦送你来学校就是让你来惹事的?”
小毛垂着脑袋不说话,但是孟笙笙看到了这小孩的眼神,里面藏着怨恨。
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承宁才说道,“强子和小亮昨天中午和我说,小毛是告状精,以后不和他玩了,肯定被他听到了,所以才推了我们。”
孟笙笙皱了皱眉,回家把这事和王川泽一说,于是,姐弟两个,每天早上跟着爸爸晨练的时间又加长了。
这天放学的柚宁回来了,说道,“班里好几个同学没交课本费,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被服厂的工人。”
孟笙笙沉默了片刻,厂里发不出工资,这样的情况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出现了,以后还会越来越严重。
连她所在的单位,算得上京市数一数二的大厂了,也开始出现了问题。
没办法,人太多,厂里要养的人太多,上头的人有不是个认真给厂里办实事的领导,出事是迟早的事。
就比如他们厂里。他们现在生产出来的东西,已经在开始赔钱了。
一线上工的工人加上厂里的后勤、清洁、安全保障岗……更有已经退休了的老工人,一个厂子要养活的人,数都数不清。
把东西生产出来,在生产线走一圈,接着再把成本扣除,已经是赔钱状态了。
生产的越多,就赔的越多。
这一阵子她才知道,销售科提上来的那科长,找的路子确实是他的亲戚,要的货物量确实也很大,能吞下厂里的大部分货物,但是,这一个前提是厂里要能赚钱,才能持续发展。
但是销售科的科长卖给对方的价格,远远低于市场价。
两厢叠加,亏的更狠。
他们厂子现在暂时还没问题,全靠底蕴深,不过厂里原本的东西再多再好,也禁不住浪费,要不了多久,厂子就会出问题。
孟笙笙思绪一转,手上动作没停,准备拿着礼品去找学经济的祝老师,“没交钱可能是忘带了吧。”
和祝老师谈的很愉快,她念研究生的事情也很顺利,只说开学的时候,她只管去就成。
于是孟笙笙真就没再理会了,每天按时按点的上班。其实原本她还想着立马离职,但是离开学又还有两月,转念一想,她这份工作算得上轻松,就两个月的时间,又不是不能忍,于是孟笙笙佛了,准备等到开学的时候,再把工作辞了。
房子的事还没过去两天呢,厂里就又来了一批新人,孟笙笙看看隔壁的办公室,晚上对着王川泽吐槽,“这都来了多少人了?还来,我这个小小的科室,光副科长就有了五个,平时什么事也没有,整天看报纸喝茶的岗位,来这么多人是想干嘛?更夸张的还是朱能,他手底下竟然有了八个副科长……我是真看不到,这厂子还有什么前途……要不了一年,厂里就得入不敷出,厂里职工的工资,就得减少。”
孟笙笙说这些一向是不背着家里孩子的,小的那个没闲心听这些,柚宁差不多已经懂事了,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家里的话一般就没出过门。
柚宁听得半懂不懂的,但是想想班里那几个交不起课本费的同学,好像有点理解了,知道以后底层工人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妈,那厂里的工人怎么办?能帮帮他们吗?”
孟笙笙沉默片刻,她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解释,她不是不想帮那些人,但是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厂里的人际关系复杂,水很深,她一个人是清的,根本没用。
比如,给厂里找销路的销售科科长,他以低于市场价格的价格把厂里的布卖了,虽然当时卖的是厂里的积压品,但是你卖的价格确实低,而且后面厂里正常销售的布匹也没改回正常的价。
虽然在这一阵子是厂里的功臣,但是之后呢?清算的时候,人家反手就能告他一个贱卖国家资产,把罪通通推到他一个人的脑袋上。
这不能算是替人背锅,毕竟这事他确实干了,但是,这并不是他一个人干的,他一个人根本做不了这么多的事,掩盖不了某些情况,得好些人一起,相互遮掩,但是最后的结果,没准就能算在他一个人身上。
孟笙笙拧眉,“哎,我倒是想帮,但是帮不了啊,我这个脑子,要是强出头,没准就得给其他人顶杠了。”
虽然听不懂,柚宁还是理解的点点头,“妈,没事,不开心就不在厂里待着了。”
还是闺女贴心啊。
第69章 第69章
孟笙笙在厂里悠哉悠哉的过她最后两月的小日子的时候,京市旁边的梨城,开始出现问题。
市里的支柱产业垮了,没了税收,整个梨城的财政都受到了影响,这是一个连锁反应,财政没钱了,教育行业、金融行业……只要是靠着财政发工资的行业,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整个城市差点停摆。
没办法,只能向上面求救。
政府不可能放着一个城市的民众的死活不管,所以还是给梨城拨了款,梨城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
孟笙笙知道,这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不止是梨城,各个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而且政府现在也穷,不可能一个地方出事就给一个地方拨款了事,给钱永远只是下下策。
现在梨城只是一个特例,但是特例变多了,就成了普遍情况,地方没钱给中-央,到时候一穷穷一块儿,谁都没法子,只能自己想办法自救。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孟笙笙和祝老师谈了谈。
这时候孟笙笙才知道,祝老师给她安排的,并不是学硕,而是专硕。
不用她和大学一样,每天都去学校上课,每周只给她安排了两节课,一节课在周二的下午两点到四点,另外一节课在周四的下午四点到六点。
这事只能怪她自己,当时没和祝老师沟通清楚,人家体谅你现在有工作,一个星期只给她安排了两节课,是人家的体贴,要是现在她又去当面和人说想读学硕,这不是折腾人吗。
孟笙笙还是义无反顾的在开学前辞了职,厂长象征性的挽留了几句,孟笙笙知道人家只是客套,没放在心上,把工作交接完毕,再把她留在厂里的东西就收拾收拾,毫无留恋的走了。
回家的时候,正巧碰到辛芽提了一篮子中午要做的菜回家。
家里都知道孟笙笙今天要去辞职,所以看到她回家也没多惊讶。
“笙笙回来了?今天在猪肉摊上买到了大筒骨,给家里孩子吃。”
孟笙笙说道,“前两天买的大筒骨很香,熬的汤咱们还可以煮面条。”
辛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里剥葱。
“日子好过了……肉都吃腻了,以前的人爱吃肥肉,现在的人都吃瘦肉……现在这肉一天一个价,还没以前肉的味儿了……我记得十多年前,过年的时候,我娘做了一小碗肉,全给我兄弟吃了,我闻着那味儿就觉得香,现在买的这肉,一大海碗都没当初一小碗儿的味道香。”
孟笙笙刚来的时候也是过了几个月没肉吃的苦日子的,当然知道辛芽的感受。
“现在的猪肉都是人工催熟的,两三个月一栏猪,和以前的猪不一样了。好些人还说市面上好些黑心的养殖户,还给打瘦肉精,那玩意儿吃了对身体才不好呢。”
“几年前也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也不缺肉吃了,怎么还多出来这么些没听过的玩意儿。”
两人絮絮叨叨的,把午饭做好了,也只有两人在家吃午饭。
晚上的时候,孟笙笙和辛芽一起出了门,买了个猪头回来,呼了个猪头,给她的大学老师,现在的研究生导师,几个孩子的补课老师一人送了一点,家里就只剩下一小半的肉了。
家里两个正在上高中的半大男孩子,饭量不是一般的大,那一小半的猪头肉,一顿晚饭,也就吃完了。
王川泽今天一进门,手里抱着一束花。
孟笙笙正在厨房里忙活,没看到。
刚回了家把书包扔沙发上了的柚宁看到了,扑过去就要拿那束花。
“爸,这花真好看!哪里买的?”
王川泽把手举高了一点,柚宁没拿到,“这花不是给你的,是我给你妈买的,这烤面筋是你们的,要买花,自己拿零花钱买去。”
柚宁和承宁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咦~,给我妈买的~”
王浩撞了撞王瑞的胳膊,笑盈盈的小声说道,“看到没,学着点。”
孟笙笙回头一看,一捧百合,其中还夹杂着几朵白玫瑰。
孟笙笙脸一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
“恭喜咱们家笙笙脱离苦海,买束花给你庆祝一下。”
说的是她离职的事。
孟笙笙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家里空着的花瓶,今天终于有了它真正的用途。
九月一过,孟笙笙就已经习惯了现在悠闲的日子,平时看看书,上上课,再写写论文。
这天王川泽回来突然和孟笙笙提了一句,他最近要出一趟任务。
自从他的单位从部队里分离出来之后,他就没再有过什么出差的任务。
现在他这种表情和她这么一说,孟笙笙突然就觉得有些心慌,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问,毕竟他那单位,真有什么秘密任务,外人是不能知道分毫的,即便她是他的妻子。
最后她也只是问了一句,“……有危险吗?”
王川泽笑了,“想哪去了,没危险,我就是和你说说,我可能要出差几个月,甚至可能要出国,不要担心我。”
这天之后,王川泽真就忙碌了起来,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好几天甚至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孟笙笙也不知道他忙什么,几个孩子回家看不到爸爸和叔叔,还有些不习惯,每天都要问几句。
大概一直忙了有半个多月,王川泽回了家。
和家里人一起待了三天,接着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在王川泽离开之后的一个月,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那天孟笙笙正在院子里看书,辛芽在旁边纳鞋底。
街上卖东西的店铺很多,卖鞋的也不少,但是辛芽总觉得,机器做出来的鞋子穿起来不舒服,还不如她自己做出来的鞋,轻便又软和。
大院外面突然响起了汽车的声音,停在了院子门口,院子里的小孩子凑热闹去门口瞧了瞧。
辛芽从家里探出了颗脑袋,往外看了看。
一群人簇拥着两个老人走了过来。
男人女人都是穿的宁列装,两人都很清瘦,男人戴着眼镜,相貌很斯文儒雅,女人也很端庄大气。
孟笙笙只觉得人很眼熟,接着突然意识到了这两人是谁。
天!怎么这么突然,也不提前和家里人通知一声。
孟笙笙手忙脚乱的把摊在桌上的书和笔记收拾了,赶紧把人带了进来。
“爸妈,回来了。”
笙笙对着辛芽说道,“赶紧给二姐打个电话,说爸妈回来了。”
辛芽一点也不耽搁,快步走了。
家里暂时还没装电话,院里的人接打电话,一直都在门口的小商店里。
招呼着送宁虞和王淳谦两人回来的人,准备让几人进门坐一坐,给人倒杯茶,人家却有另外的事情,婉拒了孟笙笙的邀请,敬了礼就走了。
走的时候,悄悄的,回来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孟笙笙挽着宁虞进家门,“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接爸妈去。”
宁虞面容很慈祥,牵着孟笙笙的手,“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是笙笙吧,小泽给我们寄了你的照片,是个漂亮的好孩子。”
王淳谦没进家门,而是绕着院子走了走,还是记忆里的老样子,没怎么变。
就是原本他和宁虞种花的院子,现在全种上了包菜和青菜。
花坛里也种上了葱姜蒜。
原本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搭建什么建筑,现在贴着旁边老秦家,借着两边的墙头,盖了小棚子,是用木头和铁皮搭建的,用的很粗的铁丝,拧的很紧,看起来很牢固。
孟笙笙和宁虞在屋子里和她说着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家里几个孩子的情况,就连孩子上个月考试的成绩单,都被孟笙笙翻了出来,给奶奶看看。
看着看着,宁虞的眼眶就红了。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孟笙笙也是做妈的人了,懂她的心情。
为了国家,她们这辈人没得选,只能暂时把小家抛到一边,几十年的时间犹如过眼云烟。再回来之时,孩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连孙辈都已经这么大了……
院子里没什么秘密,即便来了一个生人,也能瞬间传的满院子的人都知道。
王淳谦和宁虞回来的消息,没一会儿,大半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没多久,客厅里就坐满了人。
孟笙笙和辛芽在厨房烧水,一杯一杯的给这些人添茶。
没一会儿,后勤的人也来了,不仅给家里翻新了院墙,还把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也给重新收拾了一遍。
星若急匆匆的带着已经四岁的许文莹过来了。
宁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已经当了妈的女儿,牵着星若的手,嘴里喃喃的一直说着对不起。
王星若感受到了母亲粗糙的手掌,再看看她,眼里写满了风霜、头上已经有了白发。
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她赶紧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从来没怪过你们,忙了大半辈子,终于能回来歇一歇了。”
孟笙笙抱着许文莹进来了,“莹莹来认认人,这是姥姥。”
王淳谦和几个教授在旁边说着话,暂时就不去打扰对方了。
许文莹长的肉嘟嘟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小polo衫和格子灯笼裤,把整个人衬得更加圆溜溜的。
她瞪圆了眼睛,看了看宁虞,又看了看她妈妈,叫了声,“姥姥。”
宁虞霎时间笑眯了眼睛,把孩子抱到了怀里,轻声细语的问她,今天吃了什么,上幼儿园了没有,在幼儿园有没有认识到好朋友……
孩子嫩生生的嗓音让气氛轻松明快了很多,童言童语逗的大人呵呵直笑。
孟笙笙松了口气,孩子果然是一家人的润滑剂。
眼看着就要到晚饭时间,客人没有多留,都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开了。
一下班,许晨安过来了,还提了一块血淋淋的牛肉,说是爸妈回来了,他得好好表现,今天要让爸妈尝一下他的手艺。
“……这些米少了,得再添一碗。王浩王瑞正长身体呢。”
许晨安笑着打趣说,“大哥寄回来的钱够不够那两孩子的伙食费啊,两个大小伙子吃的可不少。”
孟笙笙笑了,“他们三叔挣得虽然不多,但是让他们吃饱还是没问题的。”
王淳谦坐在舒服软和的沙发上,听着厨房里小辈的说话声,和锅碗瓢盆的响声,旁边还有软乎乎的外孙女乖乖的在描红,写一个字就要拿起来给大人看一圈,爸爸妈妈在厨房忙,她就跟在他们身后蹦蹦跳跳的要他们看自己写的字,被夸奖之后,才又乖乖跑过来继续写。
他看看旁边同样恍惚的宁虞,轻声说道,“和做梦似的……”
晚上四个上学的孩子回来了,更热闹了。
柚宁承宁和王浩王瑞都是第一次见爷爷奶奶,都稀奇的看看两位老人,乖乖叫了人,吃完晚饭就去做作业了。
第二天看报纸的时候,她在角落看到了一则消息,“华国第一枚洲际-导-弹亮相,标志着我国成为继M国、S国之后,世界上第三个进行洲际导弹,全程试验并获得成功的国家,打破了超级大国,对洲际战略核武器的长期垄断。”
她把报纸递给了宁虞和王淳谦,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消息。
孟笙笙能看出来,他们眼里的欣慰和高兴是藏不住的,但是独独没有惊讶,孟笙笙隐约知道了什么,不过什么也没说。
周末的时候,家里孩子拿着书正要出门找老师补课的时候,孟笙笙把人叫住了。
“问你们爷爷奶奶去,你们现在的补课老师都得叫你们爷爷奶奶一声老师,这么大两个宝贝藏在家里,怎么还要舍近求远的跑出去问别人。”
她看得出来,两位老人回来了,心里是想亲近孩子们的,但是他们把他们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工作,现在回来,和孩子们相处,是有些无所适从的。
不过这没关系,刚回来,多磨合磨合,就习惯了。
四个孩子的做作业时间是固定的,被孟笙笙这么一说,挠挠头,还真就待在家里做作业了。
有不会的题,拿着习题册就往爷爷奶奶的书房跑。
只跑了两趟,两位老人干脆直接从二楼下来了,喝着茶,专门坐在客厅看着他们做作业。
柚宁悄悄问了问孟笙笙,“我们是不是打扰到爷爷奶奶干正事了?”
孟笙笙看了看两位老人,他们正坐在旁边,慈爱的看着几个孩子。
孟笙笙也悄悄的回答,“没有,现在对他们来说,你们才是他们的正事。爷爷奶奶喜欢你们,你们和他们亲近,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才这么舒服的过了没两天,学校和科研所的人闻着味就来了。
其他人不知道,上头的人能不知道?放着这么两个活宝贝在家不用,不是浪费人才是什么。
王淳谦和宁虞不是藏私的人,上头指派他们干什么,他们也不会拒绝。
京大直接聘请了两位到了物理学院当教授,每月基本工资三百六,除了基本工资,还有福利和节假日礼品。
不到一个星期,王淳谦和宁虞手底下就有了好几个研究生。
夏去秋来,等到门口那颗银杏树上的叶子掉光了之后,王川泽才回来了。
回来的男人看到王淳谦和宁虞回来了,还吃了一惊。
宁虞拉着王川泽的手,“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单位上吃的不习惯?”
王川泽有些不自在,回头看了看孟笙笙,发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心头的那点不自在,也被他放下了。
“这次去的地方饮食习惯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瘦了的原因纯粹是吃不惯那边的饭。
辛芽听到这话,赶紧去了厨房,“想吃什么,我去做去,家里还有一个肘子,我给你烀肘子。”
柚宁也进了她的屋子,拿了两个沙琪玛出来,“爸爸,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家子围着这个刚出差回来的大功臣转悠了。
都几个月没见了,孟笙笙确实担心的慌,人好不容易安安全全的回来了,孟笙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吃了晚饭,两人到了卧室,孟笙笙还没开口说话,嘴就被堵住了。
两人好几个月没见了,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渐渐没了动静。
把窗户打开散味儿,又把柜子里洗干净的被套和床单换上了,才消停的躺到了床上。
孟笙笙这才悄悄问他,“到底去了哪儿?能说吗?”
王川泽听到她的声音,也跟着轻声道,“……北边,突然接到的消息,那边好像越来越难了,政、治环境越来越复杂,经济情况也越来越不好,比咱们几年前还不如……”
寥寥几句话,孟笙笙已经明白了,这时候的S国还没有解体,虽然内忧外患,但是他们国家的国、防确实是走在世界的前几名,咱们国家这时候得向他们学习。
趁着这时候人家乱着的时候,正是咱们能浑水摸鱼的时候。
比如人才、比如某些技术……
“成功了吗?”
王川泽含糊的应了一声,“唔。”
孟笙笙听出来这是收获不小的意思。
孟笙笙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闭上了眼睛,在王川泽怀里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是真踏实,孟笙笙醒来的时候,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而一向醒的很早的王川泽,竟然还没醒。
孟笙笙起床了,没打扰他,王川泽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
今天是周末,柚宁和承宁看到终于起床了的爸爸,高兴的趴在他身上嘀嘀咕咕说悄悄话。
王浩和王瑞看到了,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
因为华国南边的Y国突然入侵,原定计划着今年年初就能调任回来的王川洋,暂时不回来了,他亲自领着部队上战场去了。
孟笙笙摸摸他们的头,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
王浩看了看,一家人都在,说道,“那个,三叔三婶,我们期中考成绩出来了,学校要开家长会。”
孟笙笙看了看饭桌上的王淳谦和宁虞,突然说道,“要不爸妈去给他们开家长会吧。去学校了解了解他们的学习进度,回来给他们补课也更有针对性。”
王淳谦和宁虞就没有不答应的,对家人感情上的亏欠,两个老人,几乎对家里的孩子有求必应。
等到工作日,王川泽上班去了,回来就说,他升了一级,跟着一起去的人,连升两级的人都有。
孟笙笙笑着看看王川泽,“好事,得庆祝庆祝。”
家里有了一件高兴事,晚上也不在家里吃了。
一家人散着步,到了一家火锅店门口。
这家火锅店有两层楼,刚进门,就有穿着围裙的服务员,殷勤的把人往里面请。
这家火锅店人很多,一楼几乎已经坐满了,服务员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服务员在旁边点单,四个孩子一点也不客气,点了很多吃的,孟笙笙最后看了看,估摸着够了,又问了问两位长辈想吃什么,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她就做主又勾了几种素菜,便把单子给了服务员。
宁虞说道,“在基地里待久了,这么一回来,感觉什么都不认识了,还记得二十年前进饭店,就一个小黑板,上头写着供应的饭菜,还有苍蝇呢,现在这地方,豪华的不像是饭店。”
孟笙笙说道,“时代总是在进步的,经济发展了,环境肯定也会越来越不一样,现在这样才好,即使是吃个饭,也能叫人觉得舒服。”
孟笙笙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眼熟的姑娘,在这饭店当服务员。
她明显也认识孟笙笙。
看到孟笙笙看到她了,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孟科长,您来吃饭呢。”
孟笙笙想起来了,这是厂里的人,于是点点头,“别叫科长了,现在我可不是科长了,和你们一样,就是个人民群众。”
女人心说,那可不一样。
孟笙笙身上的衣服,她逛街的时候见过一件一模一样的,挂在商场里,标签上写着,一千一件,而她身上穿的,是从自由市场买的,十五块三件。
“厂里最近怎么样?”
姑娘苦笑,“厂里效益不好,发不了全额的工资了,福利也取消了,奖金也没了……发工资只能发百分之六十,旁边药厂还说要涨工资……咱们厂里连发工资都成问题了……连孩子的学费都……所以才出来挣钱来了。这里还不错,老板从不拖欠工资,要是勤快一些,比厂里挣得还多。”
但是好些拉不下脸出来找活干的人,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
孟笙笙只能跟着叹气,能怎么办呢,想让厂子活下来的办法很多,改革是必要的。
把厂里的人裁掉一半,再把尸位素餐的领导也换了,只留下十分之一的人,这个厂子就能活。
但是厂里的人不会愿意的。
他们宁愿端着没饭的铁饭碗,他们也不会愿意改制。
改制就代表着很大一部分人要下岗,他们怎么可能愿意?现在能怎么办呢,一大厂的人只能指望着财政拨款养着他们,要是哪天,财政养不起了,也就是他们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
王川泽升了,加上一家子都是大忙人,没有个电话着实不怎么方便。
王川泽便找了熟人,第二天就给上门安装好了一个电话。
连着好几天,家里的电话都铃铃铃的响个不停。
等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位了,家里才终于消停了。
在柚宁读完初三,考高中的时候,孟东东也要考大学了。
结果由于成绩太差,没考上,家里让再复读,东东不乐意,非要自己出去闯。
一家子怎么劝都不听,一天夜里,给家里留了封信,跑了。
一家子急得没办法,给孟笙笙也打了电话,让她找铁路局的人帮忙查一查,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王川泽找了人帮忙,按着孩子离开的时间,查到人可能坐火车到了南边的羊城。
孟红旗在南边发展的很不错,人脉也广,找人肯定比他们方便。
王川泽挂了电话,宁虞就对家里的几个孩子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可不许来这么一出,我和你们爷爷可不禁吓。”
承宁大声说道,“我们成绩好,肯定考的上大学!才不会幼稚的离家出走。”
王淳谦在旁边笑呵呵的,“对,我孙子有本事。”
一个多星期之后,才接到孟家的电话,人找到了,被他爸揍狠了,现在正在家里躺着呢。
孟笙笙跟着松了口气。
柚宁的中考成绩也出来了,考上了京市的重点高中,王淳谦一高兴,拿出来了四个小本本,“这是我和你们奶奶给你们的奖励,一人一本,都好好收着。”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不过现在才有了借口把东西往外拿。
孟笙笙一瞧,竟然是房本。
柚宁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老小区的房子,离家里还有些远。
王淳谦笑着说道,“现在不值什么钱,过不久,这地方就要拆了,到时候就值钱了。”
这大概是两位老人压箱底的存款买的房子。
正准备让孩子拒绝,王川泽就牵住了她的手,她看了看王川泽,又看了看满眼慈爱,高兴的瞧着孩子们的王淳谦和宁虞,终究什么都没说。
王川泽把已经读初一的承宁和柚宁叫进了书房,慎重的对两人说道,“爷爷奶奶给你们的东西,我和你们妈妈也不会碰,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这东西,不需要我们和你们强调,就知道他们的价值,怎么处置它们,全看你们自己的意愿。”
柚宁高兴了片刻,接着撅着嘴,“你们是真心大,也不怕我们把这东西给败没了。”
王川泽笑了,“那就当买个教训,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长记性。”
承宁笑呵呵的就把房本放到了自己藏宝贝的箱子里,该吃吃该喝喝,心大的好像完全没这回事。
还没到半年,房子果然拆迁了,四个房子面积都不小,柚宁机灵,换了一个带二楼的门面,承宁不想动脑子,跟着姐姐换,王浩和王瑞也换了门面,没二楼,但是门面面积比柚宁换的门面大了将近一半。
近两年京市发展的很快,很多人到了京市寻求发展,做生意的越来越多,只要有门面出租,就没有租不出去的。
房子建好之后,柚宁租给了一家准备来京市开早餐铺子的人家,一个月租金二十块。
承宁租给了一个刚毕业,准备自己开工作室的男人,也是一个月二十块。
王瑞王浩两兄弟也顺利把临街铺面租出去了,每月十八块。
孟笙笙还专门给四个孩子一人开了个银行账户,租金会按时打到这个账户,账户上的钱随便几个孩子怎么打理,他们大人不管。
第70章 第70章
孟笙笙已经研二了,上了一年多的课,她也在琢磨着自己毕业论文的研究方向,手里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一本《经济学人的光荣与梦想》书页已经卷起了毛边。
柚宁坐在院子树下的躺椅上,左手也拿着一本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右手一伸,过了三秒没动静,柚宁的眼睛都没从书上移开,脚却准确的踢到了旁边蹲着拼最新版乐高的弟弟。
承宁拧着眉回头,看到柚宁伸着的手,翻了个白眼,但是又不得不屈服于他老姐的淫威之下,跑到院子里的菜地里,摘了两个红番茄,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送到了柚宁的手里。
柚宁塞到嘴里就吃,番茄酸甜的汁水顺着喉咙一直到了胃里,闲着的嘴巴也找到了事情干。
孟笙笙看书久了,觉得脖子有些泛酸,仰起脑袋,用手揉了揉脖子,突然就看到柚宁手里书皮上几个大字,《烟雨蒙蒙》。
孟笙笙轻啧一声,这书可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看,对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姑娘没好处。
她走了过去,对着看的入迷的柚宁问道,“看什么呢?”
柚宁随口回道,“小说《烟雨蒙蒙》,可火了,咱们班好多女生都喜欢看。”
孟笙笙把书给合上了,“不许看了。”
好好一个姑娘,思想别被带歪了。
柚宁几口就把番茄啃完了,才说道,“别啊,妈,这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我,后天我还得把书给排在我后面的同学呢……”
嘿,一群熊孩子,为了这么一本破书,还排起队来了。
“别看了,这书真不适合你们看……”
她不反对孩子看小说,但是这种整本书传递出来的思想都是歪的小说,她是不赞同孩子看的。
柚宁笑了,手凑到孟笙笙肩头,给她捶背,“妈,这就只是个故事,我也没把这本书当真,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
孟笙笙看看已经和她一般高了的女儿,听到柚宁继续说道,“真的,妈,我当笑话看呢,这书里面就没几个正常人,男主三心二意的像个渣男,比不上我爸的一根手指头,女主还为了个渣男跳河了……为了点情情爱爱就要死要活的,我是真看不上这些人……那老爷子也跟个狂犬病患者似的,还用鞭子抽人……都不是正常人。”
行吧,长大了,能分辨是非曲直了,只要你的三观不会被这书带歪,看小说的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孟笙笙在家悠游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呢,没想到家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说是要和孟笙笙了解点情况。
孟笙笙是真懵啊,人家把证件拿出来了,她也就相信了,带着人进了家里的书房。
“你原本是国棉厂技术科的科长对吧。”
孟笙笙镇定的点头。
这时候她已经有了些猜测,大概是厂里几个不干人事的领导又捅了什么篓子了,她在国棉厂干的几年,当真是问心无愧,所以她也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对于国棉厂最近库房失火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库房失火?
“自从我离职之后,就没再关注过国棉厂的消息了,失火这事,我不知道。”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所以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也不像是演的。
对面的人是专业的,当然能看得出来孟笙笙没骗人。
孟笙笙也明白了,这些人大概就是上头派下来的调查组,专门调查国棉厂库房失火一案。
“那你的同事指认你是她同伙的事大概你也不知情了……根据后勤部的田甜交代,她放火烧了库房,原因是她和你一起合谋,倒卖了库房里的物资牟取暴利,因担心事情暴露,所以才不惜烧毁库房里的存货销毁证据。”
孟笙笙木着脸听着面前这人说出这段话,跟听天书似的。
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都是啥人啊,她都离职一年多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能攀扯到她头上。
孟笙笙都给气笑了,“领导,你在厂里随便问问就能知道,我和那个田甜,从我去国棉厂到我离职的这几年,我和她一起说过话的次数都不超过一只手,她倒卖物资找谁合作不行?偏偏找我这个和她一点不熟的?”
调查组的人来之前,早把孟笙笙在厂里的人际关系都仔仔细细调查过了一遍,知道她的和厂里人的关系都很淡,甚至可以说是,领导层的其他人,发现孟笙笙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之后,在刻意把她排除在外。
比如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就从来没叫过她和其他另外几个不合群的小领导一起。
而一起-贪-污这种事,两个不熟的人一起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们也不信那田甜说的话。
这次不过也是例行公事来问一问罢了。
孟笙笙深吸口气,知道这种事口说无凭,直接说道,“算了,你们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本人清清白白,所以也不怕你们查。”
她直接把家里的存折拿了出来,并且和人一起到了银行,把钱的来源一笔一笔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多亏了银行前年引进了一批计算机,记账全在计算机上记,要查找,也方便了很多。
她家的存款大部分来源就是她大哥的服装公司,每个月打过来的钱,都是明明白白的,这个不会错,账户上从来没有一笔多出来的,说不清的钱。
孟笙笙现在已经平复了心情,“我是我哥公司的股东……我哥在我还没进国棉厂的时候,就已经在干这生意了,第一次挣了钱就给我寄回来一千多……在八五年的时候,注册了公司,给了我不少的股份,他每个月给我汇的钱,都是服装厂挣的,要是你们觉得这些钱可能有猫腻,也可以去查,这一笔笔的汇款,进账多少,都是要给国家纳税的,有帐可查……我去年九月份离职,按照田甜的说法,我在离职前一直在和她干倒卖的活儿,但是我本就没干这样的事,账户上也没这笔钱,难道我脑子有病,跟着她干了违法乱纪、损人不利己的事,还什么都不要……我现在什么都不干,我每个月都有几千块的分红,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倒卖物资,挣那三瓜两枣,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她这么空口白牙的就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调查组的人看到人家家里存折上的存款,是真羡慕了,这时候,谁家能拿出来几十万的存款?
人家已经有了这么多钱,以后还能有更多,确实没必要干那些事。
查清楚了,人家确实清清白白的,调查组的人也没废话,直接就走了。
孟笙笙这时候还心有余悸,幸好当年她藏起来的金条,没冒冒失失的被自己拿出来存账户上,否则现在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国棉厂仓库着火的事,消息扩散的范围不大,但是问一问,还是还是能打听到些消息。
这事孟笙笙也是后来才清楚事情的始末。
这几年,厂里的光景一天不如一天,该败的都被败的差不多了,最近连厂里职工的工资也发不齐了,整个国棉厂处于一种焦躁的氛围里。
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有人打起了库房里的存货的主意。
一段时间之后,库房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但是账面上,那些东西的数量可没被动过。
在厂里一个小职工因为交不起孩子的学费、老婆天天摸黑去市场捡烂菜叶子之后,彻底爆发了,叫了一伙人,在国棉厂的门口静坐,要厂里给他们一个交代,厂里发不起工资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厂里领导对这事到底有什么解决办法。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要是置之不理,是真会出事的,闹不好,所有领导都得下台。
于是厂里主事的几个领导、工会主席和厂里一线工人派出来的代表谈了谈。
厂里领导表示,他们会想办法解决厂里职工的工资问题,但是得给他们时间。
一线代表觉得他们这就是拖着不想解决,气的差点拍桌子骂人。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工会主席赶紧接话茬,说他们正在想办法让政府财政给他们支持支持,现在厂里职工的生活要是真的困难了,暂时可以先把厂里积压的布匹借给他们,他们想办法把东西销售出去,但是挣钱之后,得把本钱还给厂里,至于能卖出去多少,能挣多少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这办法不能说不好,毕竟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把仓库里的积压的东西卖完,可以说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厂里准备进仓库清算积压的布匹的前一天,仓库着火了。
鲸木整理
着火的时间是晚上,国棉厂又是个大厂,专门有属于自己的仓库,仓库位置很偏僻,离生活区还挺远,平时除了值夜班的人,别人一般是不回去这地方的。
所以,仓库着火了,没一个人发现,等到火大了,都燃红了半边天了,才被一个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男人看到。
附近都是厂里的人,一看那地方,差不多都知道是厂里的库房着火了。
一家叫一家,大声嚷嚷着着火了,生活区所有的家属基本上都被叫起来了。
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火势太大,加上库房里都是易燃物品,根本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吞噬了厂里绝大部分的资产。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有问题,明明白天的时候都谈好了,他们能把积压的布匹拿出去卖钱,怎么会那么巧,晚上仓库就能着火?
稍微动些脑筋,就能知道,肯定是有人早就倒卖了厂里的物资,现在厂里要清理库存,担心东窗事发,所以干脆一把火把库房烧了,这样一了百了,就没证据了。
孟笙笙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劲了,国棉厂里的安保措施布置的相对比较完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被钻了空子?后勤保管处干什么吃的?基建科的干什么吃的?每天巡逻的保卫科又在干什么?
这明显有问题,问题还很大,明摆着倒卖物资的,至少这几个单位都有人掺和进去了,烧库房这事,也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的结果。
这事可闹大了,底层工人怎么可能罢休,都不用他们去举报,上头就已经派了调查组下来了。
调查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后勤的田甜。
田甜这女人靠着她在基建科混的还不错的老公,给了上头不少好处,给她在后勤处谋了个副科长的职位。
现在厂里的人越来越多,副科长这位置听着NB,其实根本不值钱,一个科室,至少五六个副科长。
至于她本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甚至能算得上愚蠢。
上头调查组的人一来,谁都猫着不敢冒头,就她还摆阔,去新开的商场买了一个翡翠镯子,花了她五千多,那透亮的翡翠带在她手上,藏都不带藏一下的。
于是工作组的人接到举报,后勤处的田甜,家里有不明收入,而且还不少。
调查组的人扯住了线头,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手,当即就问了,家里的钱哪里来的?厂里现在没钱了,所有人都节衣缩食,好些人家都去市场捡烂菜叶子裹腹了,你还有钱买镯子,钱哪里来的?
家家的收入都能说的清,你们家就两口子有工作,孩子在读书,父母没工作,两口子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才两百冒头,这几个月工资还没发全,只发了百分之六十,五千多块的翡翠镯子,加上家里找出来的各种金表、金链子……五万都止不住,这些钱哪里来的?
这些钱田甜哪里能说的清,眼看着瞒不住了,只能承认,但是她承认自己倒卖物资了,也不想就她一个人倒霉,她就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其实田甜能想出来干倒卖物资这事,还是她无意间发现厂里的工人在偷仓库里的东西出去卖。
于是她也动心了,和家里的几个在厂里干活的亲戚一起偷了好些积压的布匹出去卖了,得了不少钱。
她虽然人蠢,但是也没打算出卖亲戚,毕竟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家里男人靠不住,这些亲戚也能帮着照拂一二。
要是她真把那些亲戚也攀扯进来了,她可就真成了万人恨了。
于是田甜只得说了两个无关痛痒的人物,接着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已经离职了的,明明和她一样的年纪,偏偏活的漂亮又自在的孟笙笙。
厂里不少人和她提起过孟笙笙,说起这个科长,谁都是一脸羡慕的模样。曾经她男人和厂里其他领导一起去洗脚城鬼混回来,和她吵了一架,说她长的倒人胃口,要是她和孟笙笙一样漂亮,他也不可能出去睡其他女人。
一回想起来这事,她就心气不顺,冲动之下,她就说出了孟笙笙的名字。
田甜想着,孟笙笙这女人,每天上班穿的衣服是能肉眼看出来的不便宜,保养的也好,平时肯定没少勾引人,贪-污厂里的东西,凭什么她就能拿着-贪_污来的钱活的这么潇洒,而她田甜就要进局子。
索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也给弄进来,只要人一进局子,她孟笙笙就算已经不在厂里工作了,以前做的亏心事,该清算的一样能清算。
可是谁知道,人家还真没拿过厂里不该拿的钱,也没做过亏心事,不用进局子。
田甜在这件事上说了谎,调查组的人无功而返,只能继续逼问田甜。
田甜就是个普通人,见识短浅,还不是个意志坚定的,眼看着骗不了人,上头的人又威逼利诱,说她要是不招,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一个人,那她就得吃木仓子儿。
坚持了两天,她受不了了,就招了,这次进来的,全是田甜的亲戚,表哥、表嫂、叔叔伯伯……一大家族全进来了。
不过田甜和她亲戚一起偷的东西,量并不大,好些个人,都是没办法了才偷偷弄些东西出去卖,不给自己找些出路,真要饿死了。
忙活了这么久,才抓到几个小虾米,真正的大鱼,调查组的人根本就没抓到。
调查组的人黑着脸看着田甜,最后问她为什么要烧仓库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说是在家里发现一张纸条,上头说了,要是厂里的人把物资清理出来了,发现少了东西,她是后勤处专门管物资的,到时候肯定跑不了,更何况,她还真的参与了倒卖了物资,于是更害怕了,所以才烧了仓库,想来个死无对证。
再问那张纸条,她说随手就扔炉子里烧了。
这下是真什么都找不到了。
幕后黑手就用一张似是而非的纸条,靠着田甜这个蠢货,就解决了大麻烦。
最后,因为厂里损失严重,还没抓到幕后黑手,只得把田甜往重的判,罚钱,还得吃十五年的牢饭。
她的那些亲戚,一个两个的也没跑掉,罚钱,坐牢,一样不少。
不过有几个家庭确实困难的,顶梁柱进去了,整个家都活不了的这种,只能多罚点钱,不然能怎么办呢?逼死一家子老小?
孟笙笙叹了口气,“气死我了,把我这个无关人员牵扯进来了,那些真正参与到里面去了的,还一个没抓到……他们真把证据消灭的这么彻底?”
王川泽轻笑一声,怎么可能彻底呢?
到底谁是这条大鱼?谁参与了倒买倒卖?说破了天去,也是厂里的人。
那么多的东西不见了,不可能是凭空消失的吧,从厂里运出来,从仓库管理员、后勤处的、再到运输、保卫科的……甚至是厂子门口看门的,总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环节会出问题被人发现。
但是事实却是,这么久了,倒卖多次货物,没一个人举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上下一气,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链条,在这个链条里,每个人都能得到好处。
不说破,没人搭理,但是只要一揭开,好些人都跑不掉。
所以,各种偶然必然的原因,才导致了今天的仓库被烧的结果。
要让他来查,只要找到了赃物,按着销赃的路子,查出来哪些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找不到,不是真的找不到,而是不想找、不能找罢了。
孟笙笙气了两天,周末被王川泽带着去长城上逛了一圈,路上还碰到好些个外国人,柚宁和承宁胆子大,还过去用英语和人聊起了天。
孟笙笙则站在长城上,看着脚下绵延的青山和广袤的大地,心胸都开阔了不少,心里憋屈的情绪终于散了。
这件事之后,国棉厂据说闹的更厉害了,但是孟笙笙没时间关注那边,因为王浩王瑞两兄弟就要升入高三了。
家里把两兄弟的成绩抓的更紧了,宁虞甚至已经和学校领导说了,今年她就不带学生了,把时间专门留下来给家里的两个大孙子。
王川洋也在王浩王瑞两兄弟升入高三的时候,赶在十月国庆阅兵前,顺利调任,回到了京市分区。
即便王川洋回来了,也忙的不可开交,毕竟今年的国庆阅兵是大事,一点不能马虎,更何况,今年还有新式武器要亮相,更得要花些心思。
所以照顾家里两个高三生的活儿,轮到了在家里蹲着的孟笙笙和刚回来的两兄弟亲妈身上。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一无所有……”
院子里突然传来的刺耳的吉他和熟悉的破锣嗓音,成功让孟笙笙脑门青筋暴起。
她家的这个小儿子,上了初中之后,认识了几个朋友,几个小东西,学会了用吉他弹上那么一曲小星星之后,自觉已经拿捏了音乐这个领域,每天都在院子外墙边,抱着吉他就开嗓了。
旁边还有好些孩子围着他们,跟着一起闹,大人也围在旁边跟着起哄。
刚开始孟笙笙看的还挺可乐,用大嫂带回来的照相机,给几个皮猴子一人拍了几张黑历史照片。
后来这几个小子,天天放学了都要来这么一手,一开嗓,跟鬼哭狼嚎似的,简直就是噪音污染,于是成功让孟笙笙黑了脸。
她要去把人拉回来,大嫂赶紧把孟笙笙拉住了,“别别别,笙笙,孩子唱的高兴,咱们听得也高兴……”
孟笙笙满头黑线,“他们哥哥还要学习呢,这么吼,吵到浩子和瑞瑞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两个大小伙子,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没有打扰,我们爱听。”
宁虞也在旁边搭腔,“现在的孩子多快乐啊,个性、张扬,他们想自由生长,咱们做大人的,就不要把他们束缚在条条框框里。”
最终孟笙笙也没成功出门把承宁带回来,因为晚上放学回来了的柚宁成功在院墙外逮到了正在唱黄土高坡的弟弟。
“唱的那么难听,还敢在外面吼……我们班一个男生,声音跟鸭子似的,据说就是因为变声期的时候,用多了喉咙,后来嗓音才变成了那样……你要是天天这么吼,没准也会变成鸭子嗓。”
青春期的孩子了,开始在乎自己的形象了,一听,唱歌会让声音变得难听,那怎么得了,于是晚上再也不扯着嗓子唱歌了!
孟笙笙欣慰的轻拍闺女的肩膀,“还得是我闺女出手见效快啊……”
柚宁:???
孟笙笙这两天白天跟着大嫂一起去收拾他们的新家。
“地方很大啊,还有这么大个院子,以后还能在院子里种种花种种菜……”
王浩说道,“妈,种什么菜啊,现在人家都给院子里挖个游泳池,或者给院子铺上地砖,平时开个派对、BBQ啥的。”
“你们说的那些我听不懂,不过这院子是你们老子和我花钱买的,想挖泳池,以后自己赚钱自己买房子挖去。”
王浩摸摸鼻子,“行行行,不挖泳池,咱们种菜、种大白菜!”
孟笙笙拍拍两人的肩膀,“回家写作业复习去,这里有我和你们妈妈就行了。”
王川洋一家回来之后,两家人一起住在科研大院的二层小楼就有些不合适了。
大哥和王川泽的位子越坐越高,平时来来往往应酬汇报工作的人也变得多了,有时候来找王淳谦和宁虞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三拨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要是平时碰到了,也尴尬。
所以最好得有个自己的家。
孟笙笙还在想,要不要找个时间,和王川泽提一提从家里搬出来的事。
反正她那四合院里面什么都有,暖气、天然气都接上了,拎包就能入住。
大嫂可能也知道住一起不方便,于是回来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要收拾两年前买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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