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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第 181 章


    晏南镜干笑两声,“他长得和你有些相似。”


    这?话出口,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随机应变,见?到他面色好了些,“我想你年少的时候,是不?是也长得和阿晏一样。说不?定他再大点?,你们相貌越发?相似,到时候就有点?难分清楚了。”


    “我在?他这?岁数,长得比他好。”齐昀径直道?。


    他抬手比划了下,“在?他这?个岁数,我比他高些,也比他眉目鲜明的多。”


    晏南镜抓住这?个好机会,故作?遗憾的叹口气,“真?是可惜,没见?过你在?那个年岁的时候长什么样。”


    齐昀笑了,他坐下来?,“我那时候已经听说过岳父的名讳了。”


    晏南镜怔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岳父是她的养父。李家一门对于她来?言,更多的只是一个婚嫁时候出去的门,彼此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亲人?。


    “如果那时候我去拜见?的话,你会在?么?”


    他说罢抬头满怀希翼望她。


    晏南镜思索了下,“你若是来?,可能头一个见?的就是我。阿翁那时候已经不?太爱见?客了,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会轻易去见?。你要是来?了,可能就是我和阿兄守在?门口。然后?道?一声贵客恕罪,家君身体不?适,实在?不?宜见?客。”


    齐昀颇感兴趣的挑眉,“那我一定把你给带走了。”


    这?话轻而?易举得就从他的口里出来?,听得晏南镜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亏你做的出来?!”


    她说着?嗤笑一声,“不?过就算是你真?的动?手,我也不?会让你得逞。再说了,我阿兄也不?会让你得手。四面八方都是相熟的乡亲,才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动?手呢。”


    “你看到我,难道?不?觉得我好看么?”


    晏南镜斜乜他,笑得有些微妙,“会觉得好看啊,不?过那也只是多看两眼,至于为了这?点?美色,就离开父兄,把自己都给搭进去,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话才说完,她就见?到齐昀面上的笑沉寂了下去。


    说起来?也可笑,说的只不?过是毫无根由的猜测,竟然还当真?了。


    “你当真?了?”晏南镜微微伏腰,径直从下望着?他,“说实在?的,其实你那时候遇见?我,可不?会觉得我有多好,我也极有可能不?觉得你除去相貌之外,和其他上门拜访的达官显贵有什么不?同,你我两人?恐怕只会互相无视。”


    齐昀眼眸动?了动?,径直对上她的双眼,眉头微蹙。


    看来?还真?的生气了。


    晏南镜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这?男人?无理取闹起来?,可比女人?厉害多了。随口几句的玩笑话,也能当真?。


    她坐了回去,不?打算再说了。反正是在?沙场上和朝堂上出类拔萃的人?,发?了脾气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才回来?,所以没有多少宾客上门,只有虞夫人?派人?过来?送了一些冬衣。


    晏南镜沐浴完倚靠在?隐囊上,长发?沐洗过后?,被婢女们轻轻铺在?熏炉上,好借着?熏炉里散出的热力烘干。


    晏南镜赶了一路,晚上没有多少胃口,沐浴过后?就直接靠在?那儿了。


    天黑的早,铜灯枝树在?一旁,灯火辉煌。


    一般沐发?要挑个晴天,方便洗完之后?去太阳下晒干。但是邺城的秋日也是秋风萧瑟,不?但晒不?干长发?,在?秋风里怕是会得头风。还不?如熏炉。


    她借着?旁边铜树灯的光,垂首看着?手里的书卷。突然阿元唤了一句郎主,紧接着?脚步声传来?,她抬头去看见?着?齐昀披散着?头发?过来?。浑身上下都是蒸腾的水汽。


    他散发?和束发?戴冠的模样不?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但就是完全不?同。


    她见?着?他径直往她这?儿走来?。阿元见?状,领着?婢女退避到外面去。


    他径直走到她跟前,她正要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俯身下来?。


    内寝里没有外间那么光亮的烛火,只留有几盏铜灯,灯苗如豆,浅浅的光辉勉强充斥着?室内。


    烛火昏暗,但是她却在?眼前那双眼瞳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完全躲避不?开。她被烫得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往后?仰去,霎时间两个人?滚落在?卧榻上。在?倒下的瞬间他手掌抚了上来?,整个的护住了后?脑,


    气势汹汹的,不?可理喻的。


    她迷茫且慌乱,但却无路可逃,也不?想逃开,为什么要逃呢?


    迷离的烛火逐渐融入神志,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


    火焰从四面八方全都涌来?,她止不?住的颤抖,惊涛骇浪当头卷来?,水火交济,将她重重的卷入其中,半点?都不?得自由……


    水浪拍打着?,她挣扎着?露出个头,又翻出一个激浪,将她整个的淹没进去。激烈又温情,狂暴又透着几分有诱哄似的温和,要将她完完全全的拉扯下去。


    狂风浪卷,野火肆意,恨不?得将她碾碎了,整个的全都吞噬殆尽。


    雨滴激烈的拍落下来?,扫过山岭丘壑,冲刷过平原腹地,势必要将一切都都卷入其中,不?留半点?参与。


    原本激烈的雨滴刹那间更加肆虐,铺天盖地的径直往她拍打过来?。她不?察,径直被这?惊涛骇浪裹卷起来?,高高的丢掷到云霄上去。


    他狂暴又冷静,可是剩余的那些冷静又被整个的吞噬殆尽,什么都没有留下,心?甘情愿的完全沉没。


    他像是从西域独行来?的旅人?,孤独的穿过漫漫戈壁,俯身一头扎到了清泉里。贪婪的汲取,丝毫不?会满足。


    明明已经冷天,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火炙烤,却又被波涛整个的吞入腹中,完全的身不?由己。


    滚烫的热意贴了上来?,肆意游走于弥漫春水里,原本已经退散而?去的潮水又汹涌而?上。


    她有些慌张失措的抓住所有的倚靠,往下是起伏不?止的背脊。


    所有的一切的清明都已经不?复存在?,赤条条的面对心?下最真?实的自己。


    她纤细的手掌狠狠的摁在?他肩膀,垂头看他,没有干透的长发?垂落下来?,鞭笞在?滚烫的肌理上。


    他看上去痛苦的厉害,连着?脖颈下青筋爆出。


    褪去了一切,直面最真?实的自我,他突然抬手,手掌控住她的后?背,瞬间又是田地翻转,滚落到内里深处去。


    晏南镜这?夜睡得很沉,所有的体力都已经消耗殆尽,睡得格外沉。睡梦里,有些许动?静从外间一路传了进来?。那声响很细微,却让她止不?住的厌烦。


    她滚到最内里,有温热的躯体贴上来?,径直将她整个容纳在?内,那细小的响动?诡异的止住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深秋里,窗棂已经盖上了好几层细麻来?防风。风是防住了,但是光亮也照不?进来?。她睁开眼见?着?几点?灯苗照在?那,恍惚间似乎还是在?深夜里。


    “醒了?”


    男人?的嗓音听着?有些沙哑,她抬头见?到齐昀衣襟敞开,和她一道?衣衫不?整的窝在?厚厚的被衿里。


    “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吧。”


    齐昀笑了笑,见?着?她脸色微变,“无事,我们才回来?,父亲和母亲都知?道?路上舟车劳顿,所以不?会回来?第二日就要去拜见?。”


    “等休养好了再去拜见?是可以的。”


    晏南镜一听,浑身放松下来?,“我刚刚还在?想,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让你去和阿家解释。”


    齐昀故作?感叹,“全都让我去?”


    她嗯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继续在?那儿眯着?。可能是这?一觉睡的太好,又或者她底子不?错。反正一路行来?再加上昨夜,她再闭眼,毫无睡意。


    不?仅没有睡意,肚子咕咕的响了两下。


    她挣扎起来?,从他怀里脱出来?。


    年轻男人?火旺,出来?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有股寒意从外往肌理里钻。


    齐昀察觉到她瞬间的冷战,双臂又重新从后?面拥了过来?。把被衿严严实实裹在?她身上。


    他拍掌两下,外面等候的婢女鱼贯而?入,服侍两人?起身。


    婢女们手里捧着?放在?熏笼上熏了一夜的衣物,衣物上是熏上的合香,芬馥宜人?之余,衣物都是热的。晏南镜梳洗出来?,见?着?阿元笑盈盈的望着?她。


    晏南镜被阿元看的忍不?住脸上发?烫。


    才收拾妥当,就有人?来?禀报,说是齐玹前来?拜见?。


    两人?对视一眼,晏南镜笑了,“这?可真?够快的。”


    “你去见??”


    齐昀看向禀告的婢女,“他是一人?前来?,还是携夫人?过来?的。”


    “玹公子带着?夫人?来?的。”


    晏南镜顿时垮了肩背,整个都倒在?那。


    有夫人?在?,那么就不?能让齐昀一个人?去应付了。


    齐昀见?状,扶住她的臂膀,“反正只是说几句话,他对我厌恶极深,就算过来?,恐怕也只是走个过场。”


    晏南镜觑他,“人?都来?了,去会会也无妨。这?又不?是他的地方,想要胡来?撒野,也要掂量一下。”


    齐昀颔首,“夫人?说的对。”


    说完两人?对视,都忍不?住一笑。


    过去的时候,齐玹已经领着?许堇等了好会。


    平常上门拜访,可不?是人?过来?就行。提前两三?日就要准备名刺,或是派人?或是亲自送上门来?。约定好日子时辰,到了那日再登门拜访。


    而?齐玹一个招呼都不?打,径直上门,简直目中无人?。


    齐昀虽然没有把人?给赶出去,给个颜面,但也不?会马上来?见?。


    齐玹坐在?那儿,看着?那边的箭漏一点?点?的挪动?刻度,心?下的怒火逐渐高炽。


    他忍不?住看向外面。想要唤外面侍立的家仆进来?,但是一眼看过去,望不?见?人?。除却最初上来?奉蜜水的婢女之外,没什么人?服侍。


    齐玹等的心?里发?火,眉头拧起来?。


    等人?原本就是煎熬,不?管长短,时辰拖得越长,越是难熬。


    就在?齐玹即将翻脸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动?静。


    齐昀和晏南镜来?了,晏南镜一到堂上,就见?到齐玹那几乎黑到了底的面色。颇有些意趣的挑了挑眉,但是掉头去看许堇。


    有段时日不?见?了,再望见?许堇,晏南镜几乎有瞬间的迟疑。


    当初她初见?许堇的时候,哪怕容貌谈不?上貌美,但皮肤瓷白,一眼便能看出是在?家中受亲人?疼爱,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


    但是现?如今第一眼,她几乎不?敢认。现?如今的许堇着?妇人?的装束,脸上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是诡异垂搭下来?,面色也有微微的焦黄。


    明明年少,一眼过去却有诡异的苍老。


    齐玹见?着?晏南镜往许堇那儿看过去,许堇没有出声,一眼径直砸过去。


    许堇被他那一眼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慌不?迭的对着?晏南镜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


    晏南镜整个人?凝滞了下,下刻便笑了,“许夫人?安好。”


    她像是没有看到这?对夫妇的诡异,只当做无事一般,和许堇说笑。


    许堇点?了点?头,脸上虽然在?笑,人?却有些木木的,似乎要迟上一些才能反应过来?,“夫人?安好。”


    齐玹见?着?许堇和个木头一样,人?家问一句,她才答一句,不?满的要瞪视过去。


    “堂兄今日怎么来?了。”


    齐昀突然开口。


    “听说你回来?了,”齐玹回头过去应付齐昀,他脸上似是有感叹,“你在?辽东,那里天寒地冻,好端端的竟然去了那。”


    他故作?扼腕,“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幸好没多久你也回来?了。”


    齐昀摇摇头说无事,“反正去了也是为了朝廷效力,幸好上天垂怜,赶在?天寒之前把事给做了。”


    齐玹脸上有瞬间的僵硬。


    人?人?都知?道?,齐昀到了辽东那儿多少有流放的意味。谁知?道?,这?人?哪怕就算是到了辽东,也是能弄出不?小的动?静。


    谁也没有料到齐昀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以及扫平乌桓。当叛乱首恶的首级乌桓的那些俘虏送到邺城的时候,人?人?惊悚。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听说堂兄即使稳定了军中人?心?,驱逐叛军,护得洛阳平安无事。堂兄功劳不?小啊。”


    这?话从齐昀的嘴里出来?,齐玹不?觉得有半分自得,反而?心?下忍不?住自忖这?话到底有没有暗藏讥讽。


    他被打压的厉害,时常见?着?齐昀高高在?上,现?如今哪怕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也被他压了一头。


    齐玹笑道?,“我当日也是没有办法,三?公子中箭殒身,众将领人?心?惶惶,如果我不?出来?,恐怕境况要更糟糕。实在?是无法啊。”


    “只是最后?,没料到天子竟然让我觐见?。”


    说到这?个,齐玹不?免有些自得。


    他忍不?住去觑齐昀,只见?着?齐昀面上没有半点?的不?甘,依然还是方才的赞同,“这?的确是无上的荣耀,恭贺啊。”


    顿时齐玹心?下满是一言难尽的挫败,自得的笑容挂在?唇边,牵强的咧了咧。勉强不?叫人?看笑话罢了。


    秋日里窗棂都已经封了,人?在?堂内还要用烛火照明。待久了不?免有些气闷,今日天气还不?错,秋高气爽。晏南镜提议出来?走走。


    一出来?,就见?着?阳光落下来?,虽然天是凉的,可阳光洒落在?身的时候,浑身舒畅。


    府邸里种植了不?少的银杏,虽然现?如今大部分已经落叶,但还有那么几棵还残留些许叶片,可以供人?观赏。


    齐昀看到外面起风,让人?送来?狐裘,仔细给晏南镜披上。


    “这?都还没到隆冬,怎么穿这?个了。”


    齐玹笑道?。


    “我家知?善畏冷,起风了还是谨慎一些好。再说了,皮裘等物就是用来?用的,天冷了就能用上,不?必等到隆冬。”


    晏南镜正准备亲自呲打他,谁知?道?齐昀已经抢先说了。


    齐昀把皮裘的系带给系好,对她一笑,“走吧。”


    齐玹看着?齐昀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妻子的眷念,唇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走了几步,见?着?许堇没有跟上来?,剐了她一眼。


    许堇瑟缩了下,垂首赶紧跟上。


    出来?走走的确是比闷在?堂上要好的多,不?过到底是这?个时候了,也没多少艳丽的景色可看。


    不?多时齐玹便告辞了。


    一出府邸大门,齐玹的面上就垮了下来?。


    回到自家府邸里,齐玹看着?畏手畏脚的许堇,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傅母搀扶着?许堇回到正院里,待屏退左右后?,傅母终于忍不?住抱住许堇痛哭流涕,“女郎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我见?着?中郎将给她穿狐裘了。”许堇在?傅母的哭泣声里依然木楞,“听说中郎将对她很好。”


    傅母悔恨不?已,“当初就不?该和玹公子扯上关系,谁知?道?玹公子竟然会这?么对待女郎。”


    听到许堇说起齐昀和晏南镜,傅母咬着?牙,“那位夫人?,也是抢了女郎的姻缘。原本女郎应该过上夫妻和睦的日子。”


    第182章 第 182 章


    傅母曾经见过齐昀对?自家女郎的冷漠,那种冷漠溢于?言表,毫无半点?遮掩。几乎哪怕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中郎将对?女郎毫无半点?情谊。


    所以当女郎和他人有了私情的时?候,傅母多少也私下偷偷帮着遮掩,一直到那日东窗事?发。


    都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不被夫君喜爱的痛苦。


    事?情被中郎将和齐将军撞破,惊慌之余,傅母心下还莫名松了口气。比起嫁给冷淡的中郎将,倒还不如?嫁给玹公子。虽然玹公子年岁大了点?,但胜在和女郎有情。光是这点?,就已经胜过中郎将太多。


    尤其后面中郎将失宠于?君侯,被派往幽州辽东平叛,虽然说是前往那里任职刺史,但是邺城里的人都看得出来,君侯十分恼怒于?中郎将竟然公开抢婚的所作所为,此次一去,已经和世子之位再无关?系,就连何日再回邺城,都难说。


    傅母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万分庆幸自家女郎没有嫁给中郎将。但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玹公子那儿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玹公子府邸里看似干净,其实内里糟烂不堪,玹公子除却几个妾室之外,家中的家伎,都是被玹公子染指过的。成婚以后,玹公子一改婚前那温柔的做派,对?女郎怒目以对?,稍有不顺心便是叱骂,若是女郎要为自己?辩解,那就会?动手。


    可怜她家女郎出嫁前,是父兄手里的掌上明珠,备受疼爱。成婚之后,竟然时?不时?被打得鼻青脸肿。


    玹公子动手毫无顾忌,平常人动手,还怕伤到颜面,引起别人怀疑,但是玹公子下手却么有半点?顾忌,半点?脸面也没有顾及。


    邺城里那些?贵妇可恨,见到了女郎面上的伤势,一个两个全当看不见。和没事?人一样,照样和女郎谈笑。后面是家里的老将军看见了,问起来,女郎担忧会?让父亲伤心,只说是不小心走路时?候磕碰到。


    老将军显然不信,当日就去找了玹公子。可惜哪怕是岳丈亲自出面,也没见到玹公子有半分的改变,不仅没有,反而直接彻底疏远女郎,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见女郎一面。


    她心如?刀绞,但是不敢多说半句。因为之前,女郎的乳母见到玹公子和女郎一言不合争执,进而动手。一面护下女郎,一面去和玹公子争论。结果被捆了锁在箱中活活闷杀。


    见到乳母惨死,傅母就算是有再多不甘,也不敢贸然对?齐玹出言,怕落得和乳母一个下场。


    原本以为就只能这样了,谁知道?中郎将回来了。不得不感叹,若是有才能的人,哪怕到了辽东那种地?方,也依然能出人头地?,中郎将在幽州在短短时?日里做成了不少事?,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以让人仰慕。


    当初的庆幸都成了懊悔,懊悔当初见着女郎被有心勾引,不知道?动手拦一栏。若是拦下了,现如?今的荣光就应该是女郎的。


    傅母心里越发的悔恨,再想起中郎将夫妻恩爱和睦,更是懊恼。


    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女郎的,却白白的给了别人。


    温柔体贴的夫婿,人人艳羡的荣耀,这些?如?果不是当初,原本应是女郎的。轮不到其他人来染指。


    “那位夫人根本就是占了女郎的位置。如?果当年不是——”


    她想到了乳母的惨死,脸色发白,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许堇坐在那儿,眼神发木发直,“我见到了,她比当初更光彩耀人了。”


    傅母冷嗤,“如?何不光彩动人?她拿了原本属于?旁人的好处,日子当然好过。”


    说罢,她又满面的颓唐,和许堇两两相?望,从彼此的眼里面上,见到了全都是一言难尽的悲苦。


    “中郎将对?她可真好啊。我看到了。”许堇满面麻木,嘴里一句话来来回回的说,“风大还亲手给她披狐裘,生怕她受寒。”


    傅母听?她两眼发直,满心的悔恨。嘴里为了叫她能好过一些?,“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哪里有那么金贵,估摸那位夫人平日里在中郎将面前不知道?矫揉造作,故作柔弱。”


    她顿了下,见着许堇的面色看着比方才好了那么些?许,赶紧又道?,“虽然那位夫人出身士族,但是她被认祖归宗之前,是在农家里长大的。农家的女子,冬日赤足满地?跑,早就习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讲究。”


    许堇颔首嗯了一声?,终于?那张麻木的脸上有了那么一丝半点?的笑意。


    傅母见状,心下越发难受。但是当着许堇的面,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回到邺城三四日,休整的差不多了,晏南镜才和齐昀一道?去侯府面见齐侯。


    此次面见,不是君臣,只是作为亲人之间。所以也用不上那些?那些?繁缛礼节。


    她来回奔波几次,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这侯府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化。连着人都是。


    因为只是家里相?见,所以不在前堂,直接到袁太夫人那里。


    秦媪已经早早的在门口等候,远远的瞧见晏南镜和齐昀来了。欢喜上前,“都回来了?”


    秦媪是袁太夫人身边的老人,跟着袁太夫人一道?看着小辈长大。哪怕没有血缘,也怀揣着几分慈爱。


    她是真情实意为两人高兴。


    晏南镜被秦媪面上洋溢的欢笑所感染,不由自主的笑道?,“都回来了。”


    秦媪连忙上下看看两人,见着两人精气神都好,连连颔首,“这就好。”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门内,亲自领着两人过去。


    “怎么能劳动阿媪亲自领路?”


    齐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媪一眼给睨了回去,“这又有什么不行的,”


    嘴里又催促,“快些?过去吧,君侯已经在那了。”说着又顿了下,“虞夫人也在,太夫人已经等了多时?了。”


    自从知道?长孙夫妇回来之后,太夫人是日思夜想,若不是有人拦着,干脆亲自去孙儿那儿看看一样小夫妻俩。


    “祖母这些?日子还好?”


    秦媪摇摇头,“不算太好,心头有心事?。也不思饮食。”


    见着婢女都远远的侍立,她压低了声?量,“太夫人之前曾经几次和君侯提过,让公子回来。说国无长君势必有祸端。但是君侯——”


    秦媪没有说下去,只是望着齐昀。齐昀点?了点?头。


    “长公子幸好回来了。”秦媪这次笑容里满是欣慰,“不管如?何回来就好。”


    “公子回来之后,和君侯好好说。毕竟血浓于?水,君侯和长公子到底是父子。就算再发怒,只要把话全都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这话听?得人一阵无奈,晏南镜唇边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


    这哪里是多说几句话就能解开的。


    她忍不住去看齐昀,齐昀只是微微叹息,再抬眸的时?候,又是满眼的笑。


    他颔首,笑道?,“多谢阿媪。”


    言语间,眉目里全都是感激。


    说着已经到了门口,门外侍立的婢女把门推开,请两人进去。


    “回来了。”


    一进去就听?到太夫人欢喜道?,“秋郎回来了。”


    说着含笑睨向?晏南镜,笑容更浓厚,“知善也回来了。”


    她抬手就让晏南镜过来,“上前来,让我看看。”


    晏南镜过去,才到跟前,太夫人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太夫人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看她,见着她下巴尖了好些?,不由得满面心疼,“果然苦寒之地?待不得,这才多久,就已经瘦成这样。”


    太夫人说着一手抚她的脸,“看着比秋郎都还要瘦些?。”


    “可见这是在辽东吃了不少的苦。”


    晏南镜听?到后面那句,不由得浑身僵硬,她明明清晨揽镜自照的时?候,没见着自己?瘦得有多厉害,怎么一下就比齐昀都还要瘦得厉害?


    她不由得乜向?齐昀。齐昀衣袍之下,没人比她更熟悉,矫健有力,勇猛不知疲倦。不管衣冠楚楚的时?候,的确清瘦。


    比他还瘦,那得成什么样了。


    晏南镜浑身僵硬,这边太夫人长吁短叹,掉头过来对?准齐侯,就是一顿好说,“辽东那地?方苦寒,你竟然忍心把孩子给送到那里去。”


    “你是不是存心和我这个老妇作对?!”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汉人以孝治天?下,哪怕齐侯大权在握,对?着亲母,哪怕心下不打算听?从,也要老老实实听?训。


    不等齐侯发话,齐昀倒是先低头道?,“祖母,儿是自请过去的。毕竟辽东局势紧急,必须马上处置。”


    齐侯头都垂下来,赔笑道?,“是啊,阿母。这个我也不想,只是事?情还是需要有人去做。”


    太夫人却嗤之以鼻,“你不要用那些?话来搪塞我,非得让秋郎去?那么多臣僚,难道?就没有可派遣过去的了,就算臣僚里没有合适人选,你不是还有你的弟弟们吗!”


    太夫人亲生的儿子只有齐侯一个,至于?其他的弟弟们,都是当年侍妾所出。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样都无所谓,死了也不要紧。


    齐侯叹气,“那边的局势不简单,不仅要行军布阵打仗,还要能周旋其中。”


    说着齐侯想到送来的那一箱子的首级,忍不住眉心一跳。


    齐昀的作风先礼后兵,礼没有用了直接动手杀,杀完了也就了事?。干净利落。


    人活着才能造反,若是阖族死了,就算怨气比天?大,也什么都没留下。


    “他既然立了大功,不管如?何,都要留他在邺城,不要到辽东去了。”


    齐侯还没说话,齐昀却道?,“祖母,辽东那儿,孙儿还是要回去的。现如?今辽东局势才平定,百废待兴,必须有人主持大局。”


    “好了。”这话让齐侯很是不快,他乜过去,“祖母既然让你留下,那你就留下尽孝。”


    齐昀只是垂首道?是。


    太夫人觉察出父子之间的微妙,暂且当做不知道?,“留在这儿好啊。今日还有家宴。阖家许久都没有好好在一起团聚过,这次正好一块热闹热闹。”


    这场家宴,说是家宴,其实也算是齐侯给齐昀摆的庆功宴。平定叛乱,短时?内扫平胡人。这些?不管提哪个出来,都不是小功劳。


    于?情于?理,都要表彰。


    “臣惶恐。”


    齐昀对?齐侯拜下。


    齐侯望着他的背脊,心下忍不住蹙眉。


    这小子也是个反骨,看着一派柔顺,实际全是反骨,很有自己?的主意。


    他想要捏碎长子的脊梁,但是手段用尽,也没能让长子的头颅低下多少,反而还被反将一军。


    既然如?此,干脆丢了出去,现如?今他才死了最看好的儿子,其他差不多年岁的,不是资质平庸,就还是没能建立功勋。齐玹建功之后,那些?臣僚心思左右摇摆,这才让齐昀回来,平衡局势。


    那点?父子亲情,夹杂在太多权衡里,早就失去了原本面貌。


    他心下蹙眉,面上是一派的欣慰。


    “我让你出去,本意还是让你多受磨砺。你要明白为父的苦心。”


    “臣明白。”


    太夫人在一旁看着这父子和睦,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又不是那等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妇人,真正父子情谊深厚的,完全不是这俩这般生疏客套。


    晏南镜在一旁见着太夫人那微蹙的眉头,哪怕只有瞬间,也被她捕捉到。


    半个时?辰之后,内堂上摆开了食床和坐席,家宴开始了。


    家宴就真的只是家宴,除却齐氏一门里的叔伯子侄之外,没见着其他臣僚。


    晏南镜的位置离太夫人近,抬头望见那边三公子的生母,面色惨白,双眸痴痴呆呆。半点?都不见半点?当初的耻高气扬。


    三公子生母察觉到有人看她,两只眼珠一转,动了下,痴痴木木的望到晏南镜,唇角牵拉出一丝谄媚讨好的笑。


    晏南镜望见,微微颔首,然后回首过去。


    说是家宴,但是宴会?上的各种捧高踩低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彼此都是亲戚,也不会?表露的太过,只不过是忙着奉承晏南镜和太夫人,另外顺便搭上许堇。


    太夫人对?许堇不冷不热,她几次想要过来,都有被心领神会?的贵妇不动声?色间排挤在外。


    许堇看着晏南镜和太夫人,以及虞夫人三个,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坐在上首位置上,被贵妇们吹捧着。


    贵妇们没有做的太难看,言行里也颇有分寸,只是让她暂时?不能上前开口说话而已。


    这时?候侍女们抱来了一只小巧的长毛犬,长毛犬是西域那边带过来的,身形小巧,毛发长长的,被婢女们打理的光顺柔亮。


    她想去抱,但是不得上前,许堇见着太夫人抱了抱那只小犬,然后让一旁的晏南镜也抱抱,一群人谈笑风生,只有她被排斥在外不得靠近。


    许堇看着晏南镜低头抱着怀里那娇小的犬只,面上的笑看得她眼里泛酸,莫名的想要泪流。


    “你怎么了?”太夫人回首,见到许堇眼里泛红,不由得皱眉。


    许堇连连摇头,“太夫人,我无事?。”


    “你出去走走吧,散心一下。”


    许堇浑身僵住,听?到太夫人的话语,僵硬着道?了一声?是,起身往外走。


    现如?今说是秋高气爽,其实已经有几分寒冽冬风的影子了,一旁的傅母拿来了大氅给她披上。寒意也从面上一路沁入到心底里。


    她漫无目的在这一片飘荡,也不能去找齐玹。


    秋景萧瑟,哪怕还没完全到冬日里的满目荒凉,也差不了太多了。


    荷塘里的荷叶等都已经凋零了,只剩下一片枯叶和浑浊的塘水。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见着荷塘,不由得往内里看。


    身后的傅母见状,不由得唤了一声?女郎。


    许堇置若罔闻,伸头往荷塘里看,只见着荷塘水面上,照应出一张脸。


    夫君有时?候说的也没错,她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不讨慕夫人喜欢,现如?今又不讨太夫人的喜欢。


    她呆滞的凝望着水面上另外一个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几声?轻小的犬吠。


    许堇回神,见到之前在太夫人那儿见过的那只小巧的长毛犬,正在枯草里左右徘徊,应该是看管的婢女疏忽大意,让狗自己?跑了出来。


    傅母见到许堇脸上有意动,马上过去将那只小犬给抱了过来递给许堇。


    许堇从傅母手里接过那只小犬,含笑温柔的抚摸它的颅顶,这只犬沉甸甸的,皮毛光亮柔顺,一看就知道?是被精心照料的。


    小犬完全不怕人,落到陌生人怀里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享受起她的抚弄。


    许堇望着小犬舒适的眯眼,倏忽扬手,原本在怀中的小犬被丢掷到了荷塘里。


    第183章 第 183 章


    “女郎!”傅母惊呼。


    那只小犬已?经被许堇扬手扔入了池塘里。


    到了这个季节,已?经没有引入新的活水,只有薄薄的一层泥水。但是下面的淤泥却极厚,小犬被丢在水里,只来得及哀鸣几声,就陷入了厚厚的淤泥里。惨叫着挣扎。


    淤泥紧紧的吸附在犬身?上,越是挣扎,越是往下陷。


    许堇在岸上静静的望着那只小犬哀鸣挣扎着,不停地鼓动前?爪,想要从深陷的泥潭里出来。


    许堇想起之前?这只小犬半个时辰之前?,还被太?夫人以及中郎将夫人抱在怀里千宠万爱,现如今竟然?落得满身?泥污呢?


    她想起了晏南镜从太?夫人手里把这只小犬接过去,抱在怀里柔情抚慰。唇边牵拉出了个快意的笑。


    世间人情的冷暖,她才初尝,就已?经天崩地塌了一般。


    那些曾经满面笑容的贵妇们,不知道什么?已?经换上了讥诮的笑容。那暗暗嘲讽的神情,或是显于面颊,或是暗藏于眼?眸里。


    短短的一年多?时日,她认知的那个世间已?经完全天翻地覆。


    她紧紧盯着池塘里奋力挣扎的小犬,那阵阵哀鸣,还有挣扎着的咕叽水声融合在一块,诡异的让她心头有无限的快意。似乎所受到的所有讥讽和暗地里的嘲笑,全都在此刻宣泄了出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她见着池塘里的那只小犬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哀鸣渐渐衰弱下去。淤泥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迫不及待的把它吞没。


    许堇看?着那只小犬逐渐往淤泥深处沉没,似乎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全数消弭干净。


    傅母听到那边有细碎的走动声往这里过来,赶紧拉住她往一旁逃去。


    要是被人看?到了,哪怕太?夫人不可能因为一只稀有的小犬怎么?样,但是肯定不悦。到时候对?女郎肯定越发厌恶。


    拉着许堇逃跑的时候,听到那边有婢女惊恐的尖叫。


    走的远了,傅母往后看?,满心的惊魂未定。见到没有人发现她们,那颗鼓噪的心才渐渐地落回肚子里。


    “女郎怎么?……”傅母才开口,见着许堇那带着高兴的眉眼?,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自从成?婚之后,傅母就几乎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多?少快活神色,现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些,那些说教?的话不管如何都说不出口。


    “女郎高兴就好。”千言万语,傅母最后叹口气道。


    晏南镜在内堂里陪着太?夫人说话。虞夫人好久没见,看?着脾性依然?是没变什么?,见着她只管扭头往一边去,当做不见着她。


    晏南镜对?虞夫人如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虞夫人见着她含笑去和太?夫人说话,越发气恼,哪怕没有当场言语里表露,脸颊都气得鼓鼓囊囊的。


    褚夫人今日也?在,前?段时日中郎将落难,为了保全一家,李远主动断了和这个出嫁侄女的来往。


    现如今中郎将眼?看?着又要东山再起,于是李远又让她来了。


    褚夫人没有丈夫那么?厚的脸皮,不敢贸然?直接上晏南镜跟前?去,只看?这么?看?着。见着虞夫人脸颊气得鼓鼓的,不由得一阵担忧。


    这位夫人真的,十几年如一日,年岁除了化作脸上并不太?明显的纹路之外,心性是半点?没有长进。还和那些年轻女子一样。


    褚夫人听到身?旁的贵妇压低了声量偷偷的笑,“听说那位,装了一年的病。这几日也?不知道有没有让君侯去见她。”


    之前?虞夫人称病了差不多?一整年,见人的时候,脸上都要擦上厚厚的粉,好叫脸色看?上去惨白,走路一摇三晃,必须两个婢女左右搀扶着。


    装病邀宠这样的手段多?见,但都这把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还用,就委实让人啼笑皆非。


    “应该没有,那位见着新妇脸色可不好看?,若是君侯如她所愿去看?她,哪里还有去生新妇的气。”


    说完,彼此相视一笑。


    满面都是揶揄。


    褚夫人听到这些低低私语,不由得往晏南镜那边多?看?了几眼?。出嫁的女子,如果不得姑舅的喜欢,日子会很难过。中郎将有府邸在外,并不需要每日去虞夫人那儿晨昏定省,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正其乐融融的时候,秦媪听外面婢女满面惊恐的回报。蹙了蹙眉,还是到太?夫人耳边说了那只小犬落入荷塘淹死的事。


    那只小犬是从西域来的胡商手里得来的,正得太?夫人的欢心。


    太?夫人一听微微蹙眉,“怎么?那些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秦媪神色如常,虽然?只是一只小犬,但是负责的婢女看?管不好,那就得受罚。至于多?大的惩罚,就全看?上位者的意思了。


    “太?夫人,”


    方才秦媪说得那些话,晏南镜也?听到了,“今日大好日子,不宜动气。”


    她继续道,“我在辽东那儿得了几只会说话的鸟,正愁没有机会进献给太?夫人呢。”


    太夫人被她这么一打岔,倒是笑了,“你这孩子心善,人如其名。”


    说罢,摇摇头,对?秦媪道,“调往别处吧。”


    “儿也?是为了太?夫人康健着想,何况今日是好日子,可不能因为无关紧要的事坏了心情。”


    太?夫人连连笑道,“知善说的是。”


    她看?了一眼?那边满面幽怨的虞夫人,不禁有些头痛,拍了拍晏南镜的手掌,“秋郎这个孩子,人靠谱。但是——”


    到底是要给孙儿几分颜面,不好说虞夫人光长年纪没长头脑。


    “幸好,还有你。要不然?我这老妇就真的要担忧了。”


    “他?的那些臣僚,的确这里头有本事的不少。但是若是身?边亲近的人不好,那也?会出事。”


    “儿只是尽自己该尽的职责而已?。”


    太?夫人摇头,“这世上应该的事多?了去,但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说着,太?夫人又去问秦媪,“前?头怎么?样?”


    宴席男女分开,并不在一起。但是太?夫人有让人时刻关注前?面。


    “一切都顺利,”秦媪顿了下,“听说君侯还让长公子坐到身?边来。”


    太?夫人听了大喜,看?向晏南镜,“我就说父子之间能有什么?隔阂,只要有个时机把话都摊开说就好。”


    晏南镜一听,心下跳了跳,不过再抬眼?起来,依然?还是满面的笑容晏晏,“太?夫人所言甚是。”


    有了秦媪方才的禀报,太?夫人心情大好,握住晏南镜的手说了好些话。


    “你们回来就好,这次你们回来,估摸也?不会再回那个天寒地冻的辽东去了。”


    太?夫人笑着又叹气,“你们才去的时候,我这心里担忧的不得了。先不说那些反叛的辽东大族。就这路上的苦,我都日日不能安寝。”


    “不过好在终于回来了。”


    太?夫人在她手上拍了几下,“终于算是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吗?


    晏南镜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顺着太?夫人的话颔首。


    太?夫人好不容易等到孙儿回来,不管怎么?说都要留长孙夫妇先在侯府里住上两日。


    暂住的庭院都已?经安排好了,晏南镜才过去,就见着齐昀被家仆搀扶着过来,脚下蹒跚。


    齐昀见到晏南镜,眼?睛倏地亮了。


    他?推开旁边的家仆,略带委屈的,向她敞开怀抱。


    晏南镜下意识伸手接住,两人当着一众人的面,抱成?一团。


    四?面八方都是他?滚烫的气息,混杂了些许酒气。不过好在酒宴上的酒都是佳酿,所以闻着也?不算难受。


    晏南镜在一片滚热里,听到了阿元那压低了的轻笑,她脸上滚烫。


    她搀扶住齐昀就往内寝里走。


    齐昀站稳了,不将体重压在她身?上,所以还算顺利。


    到了内寝,她把横在肩膀上的手臂给撂下来。齐昀整个人躺在了卧榻上。


    “喝了很多??”她俯身?下来,正好望见他?脸上的红晕。


    齐昀颔首,“不少人上来敬酒。”


    “没有灌齐玹?”


    她记得这次家宴,齐玹也?在,“他?最近风头无两,难道就没有人过去灌他??”


    “有的。不过我这儿的人比他?那里多?得多?。”


    晏南镜若有所思,“看?来,在众人看?来,你起复了。”


    “不过,这应该是君侯想要的吧?”


    她也?看?清楚了,这对?父子从头到尾也?不是什么?平常父子,如果用平常父子的那套去想他?们,恐怕只会被耍得团团转。


    她说着,阿元已?经送来了热水。


    阿元知道这时候他?们有话要说,只让婢女把梳洗的水送进来。就让婢女们出去,免得有什么?话被传了出去。


    晏南镜坐在镜台面前?,打算把头上的簪珥取下来,长长的花样流苏在簪头上摇动。内里不知道是不是勾住发丝了,一时间


    一股酒气袭来,她往身?后一看?,见着齐昀竟然?从卧榻上起来,坐到她身?后。


    他?喝多?了酒,眼?眸里都被泛滥着水色,他?抬手在她发鬓里摸索着,将内里勾在簪端的发丝小心的拨开。一抽一动,将簪珥整个的摘下来。


    “不是喝醉了么?,不好好躺着跑我这里来。”


    她话语说完,就见着铜镜里齐昀抬头直直望着她,眼?里亮的喜人。


    “不算醉,”他?坐在那儿,扯开下颌的冠带,“只是微醺罢了。”


    晏南镜嗤笑一声,齐昀闻声,从她背后靠过来,头颅径直压在了她的肩背上,话语里带笑,“怎么??知善不相信?”


    “看?起来你也?不像是说谎,不过你还是赶紧的去躺着比较好,毕竟也?喝了那么?多?酒。”


    “知善心疼我。”


    他?不动如山,依旧压在她的肩背上。晏南镜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是啊,我心疼你。”


    她不肯认的时候,齐昀有百般办法来逗她。现如今她干净利落的认了,她从镜台里见着齐昀那满面的错愕和措手不及。


    她慢腾腾的把其他?细小琐碎的首饰给摘下来。曲肘顶了顶他?,“给我把项珠取了。”


    今日家宴,赴宴的贵妇们都是盛妆而来,她也?不能太?寒酸了。脖颈上戴着红玛瑙的项珠,鲜红似火,行动间格外受人瞩目。


    齐昀低头给她把脖颈后的系带解开。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很能说么??”


    晏南镜挑眉含笑看?他?,见着他?冠带解开了,干脆随手给他?把冠上的簪子抽掉,整个的把冠摘下来。


    才把他?发髻上的冠摘下来,齐昀搂住她的腰,径直将自己贴到了她的怀里。


    晏南镜一手持着才摘下来的冠,人就这么?被他?抱着,一时间动弹不得。


    她随手将手里的冠丢掷到一边,冠砸在镜台下放置的漆盒上咚的一下滚个半圈。


    她双臂从两边环绕过来,抱住他?。


    齐昀放任自己投入到她的怀抱里,任凭柔软和馨香将自己全数都包裹住。


    “是不是太?累了?”晏南镜过了好会轻声问。


    齐昀摇摇头,“我在想,老天对?我到底不薄。”


    他?老早就已?经放弃了向上天恳求,不管他?对?上天恳求什么?,似乎都没有任何回应,现在突然?有了,满心都是感?激。


    晏南镜忍不住笑了,“这不都是你自己抢来的,跟老天又有什么?关系?”


    齐昀闻言,往她怀抱里埋的更深了些。


    他?双手环住她的后腰,“是啊,和你有关系。和老天何干。”


    不得不说,这人的嘴若是厉害起来,也?很厉害。晏南镜在他?的后背上捏了下,听到他?低笑,整个人往她这儿又重重的抱过来。


    第二日,齐侯那儿派人让他?们跟着一块儿去秋猎。


    打猎需要看?天时,春日万物生发,为了不伤天时,兽类繁衍,禁止狩猎。到了秋季,秋季主金主杀,才是狩猎的时候。


    晏南镜被套上厚厚的狐裘,连着头上都被套了厚实的一层风帽。


    外面秋风寒冽,吹不动她半点?。


    齐侯一见到她和齐昀,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还没到深冬呢,怎么?就穿成?这样。”


    “知善在楚地长大,自小畏寒。”


    晏南镜才要解释,齐昀已?经抢先一步答道。


    齐侯颔首,满面明了。


    “那这样,是骑不了马。”齐侯指了指那边搭起来的帐子,“知善先去那儿,我让人送炭火过去。”


    这对?父子有点?好,不管私下如何不堪,明面上还是妥当的。


    晏南镜被婢女一路送到帐中,不多?时送来了取暖用的炭火。


    过了一会,帐子外有声响,许堇进来了。


    晏南镜见到许堇面色惨白,招呼她过来,“外面天寒,许夫人快过来暖暖。”


    许堇不由得觑向她的脸上,面色红润,狐裘毛针扫在脸颊上。哪怕只是一眼?,都明了她处境的优渥。


    当年初见的时候,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医女,身?份卑下,而现如今,两人似乎是掉转了过来。


    许堇行过来,垂着头,小心的打量她。这次比上回更近。上回在太?夫人那里,中间隔着好多?人,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故作不在意的抬眼?,暼向晏南镜。面前?人肌肤细腻白皙,唇边带笑,哪怕什么?都不说,也?是知道她生活极好。


    许堇忍不住想,她必定是和自己不一样,不必遭受冷待。


    面前?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就犹如一面镜子照出她的落魄和不堪。


    想着,心尖下似乎有团戾气扭结成?团,从心下一路直接直冲颅顶。


    第184章 第 184 章


    那股戾气在心下集结,顺着经络在躯体里四处乱窜。


    中?郎将一定很喜欢她。


    许堇盯着晏南镜袒露在外的手掌,纤细白?净,脸颊带笑。


    中?郎将也一定很照顾她。


    这点她已经亲自看?到?好几次了,中?郎将的照拂都是?自然而然,不是?在人前故意为之。


    许堇直直的望着晏南镜。


    晏南镜见状含笑看?过去,把手边滚热的酪浆送过去,“天寒,许夫人喝这个驱寒?”


    许堇没?有立即答话,她直直的望着她,想要从晏南镜的面庞上寻找出些许讥笑的痕迹。


    现如?今,邺城里的那些贵妇看?她,犹如?看?天大的笑话。


    之前还有齐玹的功劳在,贵妇们哪怕心里讥笑,面上也要摆出几分尊重。现如?今中?郎将回来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要推翻。


    许堇望着她,想要从那张姣美的面容上寻出讥嘲的蛛丝马迹。她这些日子,已经练就出来了这项本领,不管贵妇们面上笑容有多浓厚,眼底里能?看?到?些许嘲讽的痕迹。


    “许夫人。”


    晏南镜见着许堇没?动,又唤了一声。终于那边许堇动了,她眉眼连带着头都低垂着,接过她递来的酪浆,不发一语,垂首慢慢喝。


    酪浆是?用羊奶煮制而成,才从火上挪下来,稍稍放一放,上面就已经凝结出了一层奶皮。


    晏南镜在一旁望着许堇低头,“许将军这些时日还好吗?”


    她和许倏一家毫无往来,但既然碰见了,多少是?要问一句。


    许堇抬首,直勾勾的望着她,原本死羊一般呆滞的目光里有了别样?的意味。


    “我和景约回来不久,还未来得及去拜见许老将军。”她并不在乎许堇神色里的怪异,只是?笑笑,“等有空闲了,一定亲自去拜见——”


    “不必了。”


    晏南镜话语还没?说完,许堇生冷的打断她的话语。


    “可是?许老将军不方便?”晏南镜在最初的讶异过后,依然神色不变。


    原本就是?场面话,不答应更好,免得真的要去上门拜访。当然就算去,那也是?齐昀自己去,她是?不会费这个功夫。


    许堇话语出口的瞬间,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可以回绝,但要婉拒。


    她嗫嚅着,有些无措。晏南镜对她笑笑,并不在意,“既然如?此,我们做小?辈的就不打扰了。”


    许堇不禁有些懊恼,让中?郎将去父亲那儿是?好事。夫君和中?郎将彼此是?政敌。即使面上和睦,心下都心知肚明。


    中?郎将那边的消息不好刺探,府邸里也是?一样?。里里外外全?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有知遇之恩。富贵都是?他给?的,想要从那些人里头凿开一个口子,谈何容易。


    就算有那么几个被撬动了,也不是?贴身的。得到?的消息也不够及时。


    若是?父亲能?从中?得到?些许消息,那么对于夫君来说是?及时雨。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堇连忙解释,“父亲他——”


    “那方才夫人怎么?”晏南镜满面好奇发问。


    许堇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方才那话才出口没?多久,现如?今想要装作没?说过都难。


    她心下对眼前人排斥,所以不自觉的说出那话。


    “我,我不是?——”许堇面色涨红。


    晏南镜只是?笑笑,“到?时候会前去看?看?老将军的。”


    许堇原本急躁的心,顿时落地,唇边露出点松快的笑意。


    晏南镜回头,无意间望见了许堇下颌那儿的一块淤青。


    淤青被脂粉遮了大半,但因?为肌理下淤血过多,哪怕用了脂粉,也没?有完全?遮住。开始的时候没?注意,现如?今抬首就望见了。


    晏南镜眉眼里有些愕然,眼眸动了下,“夫人是?不小?心撞了么?”


    她说着,指了指下颌。


    贵妇们做什么不用自己动手,哪怕在府里,左右都有婢女随侍,哪怕一跤跌出去,都会有婢女和仆妇前赴后继的垫在下面。想要伤到?都难上加难。何况伤的还是?脸面这种地方。


    她话语说的足够隐晦,许堇顺着她的话语就颔首,面色颇有些羞惭,摸着那块肿胀的淤青。


    “是?我在府里不小?心磕碰到?了,让夫人见笑。”


    晏南镜思虑了下,还是?开口,“这伤的确是?不太好,倘若许夫人有什么难为的地方,可以和老将军说,要不然寻太夫人和君侯都是?行的。”


    看?破不说破,她还点拨了两下如何去处理这种事的办法?。


    许堇听后当即变了脸色,原本面上那点挤出来的笑顿时化作了冰冷的凝视。


    “多谢夫人了。”


    许堇面色冷下来,话语也泛着一股隐约的怒意。


    晏南镜有瞬间的错愕,不过下刻她就笑了,那点错愕迅速转到了耳后,半点都不见,“不用谢。”


    这时候,陆陆续续的,从外面来了几个女眷,都是齐侯那一辈的婶母。


    那些贵妇进来,见到?晏南镜也在,过来和晏南镜说话。话语里全?是?嘘寒问暖。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此刻体现的格外鲜明。晏南镜还记得当初这些婶母对她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粘上了点关系,引得齐侯不快。


    这前后不过才没?多久,又是?换了一副面孔。


    婶母们满面关心,晏南镜也乐得和她们谈笑,所有的关心照单全?收。反正?都是?嘴上说几句话的功夫,也不会真的要付出什么。说了也就算了,至于去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些婶母过来,直接把许堇给?挤开,没?有给?她留半点地方。


    许堇咬了咬唇,到?这时候,已经没?有她的地方。这些婶母都是?她的长辈,没?有晚辈抢在长辈之前开口的。


    她不由得抬头,觑向晏南镜。晏南镜此刻和那些长辈们笑谈风生。那些婶母说是?长辈,但此时此刻,也没?有谁真的敢拿捏着长辈的架子,高高在上。


    许堇望着晏南镜被所有人追捧着,附和着。心口的酸胀一路通往了眼底,险些落泪下来。


    当年她也是?这般被众人追捧的吧?不,比当年的她更甚。


    她被排挤在人外,望着被众人关心的晏南镜,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维持自己的仪态。


    只有得到?过,所以在失去过后才会格外的失落。


    晏南镜眼角余光瞥见许堇的黯然神伤,不过她也没?有在乎。


    婶母们都是?很会说话的人,年岁大见得多,话语周到?,一人一句,都能?将话说下去。知道话说太多了不行,还会用上一点小?食,喝上酪浆,用不了多久就精神抖擞。


    晏南镜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那些婶母说笑,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颤动。


    “是?人回来了吧?”


    晏南镜往帐外看?去,她在大营里待过,知道这是?人马回来了。


    “走,都出去看?看?。”旁边有婶母抓住时机道。


    晏南镜出去,就见着一群人骑马在日头下往这边跑来。每个人的马匹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猎物。


    男人的天性?就是?想要吸引女子的注意,哪怕是?打猎归来,也非得在女人们面前炫耀上一番,才能?彻底的心满意足。


    哪怕是?这么一群贵胄,也不能?例外。


    晏南镜一眼就在一帮人里头认出了齐昀,他和齐玹跟在齐侯身后,醒目的很。


    他在马上跟着齐侯疾驰而过,就这瞬间的功夫,她见到?齐昀飞快的向她眨了眨眼。


    这一次下来,齐侯一行收获甚丰。原本照着惯例,是?要在野外摆宴,让庖厨就地处置猎来的猎物,与所有人共享。


    但是?齐侯没?有,直接让人带上最好的猎物。和齐昀还有齐玹几个,另外带上他们的家眷,径直回侯府,进献给?太夫人,以表孝心。


    太夫人见到?这些兴致不是?很高,不过叮嘱人拿下去,等午膳的时候就用这些来做膳食。她顺势留齐侯一行人下来用膳。


    人年纪大了,喜欢清净,但也需要时不时热闹一下,不然就显得太过寂寥。


    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太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影。她看?向坐在下首的齐昀,“老妇这年岁,还不知道能?和儿孙们再相聚多久。”


    说着抬手擦了擦干燥的眼角。


    这话可太重了,齐侯脸上生出几缕惶恐,“母亲长寿呢,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我长寿不长寿,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太夫人叹息,“我年岁大了,现如?今只想要见着孙儿们安好,再多见到?几个重孙辈。”


    说着太夫人面露哀戚,“实在是?经不起几次别离了。”


    不等齐侯说话,太夫人径直把话完全?说开,“秋郎这次回来,就不要让他走了。免得我临终的时候,见不到?他。”


    这番话顿时让众人都停下手里的箸,晏南镜原本就不爱吃野味,正?百无聊赖的对着面前的烤鹿肉左右来回的戳,寂静霎时来临的时候,顺势把手里的漆箸一放。


    她不是?那种老实人,抬眼就往四周瞟过去。瞟见其他人看?着大气都不敢出,头低垂到?胸前。


    倒是?无人注意到?她,她无意瞥见那边齐玹的面色不太好看?。


    倒是?齐昀,脸色像是?没?变过一般,垂首在那儿,像是?那边说的话,和他没?太大的关系。


    齐侯回首暼了一眼齐昀,神态恭谨,“好,就如?母亲所言,让他留在邺城。”


    这下太夫人喜不自胜,连连说好,接下来胃口大好,连着饭食都比平常多用了一些。


    下面的儿孙们听到?齐侯发话,接下来各怀心思,都有些心不在焉。


    太夫人年纪到?底大了,用膳之后和儿孙们说说话,就精神不济,回去休息了。太夫人一走,接下来都各自回去。


    出发的时候,齐昀回头见着齐玹骑马在那儿。


    两人在马上互相凝视着,齐昀爽朗一笑,抬手对那边的齐玹一礼。


    齐玹含笑回礼,待到?各自拉过马头各自踏上归路,齐玹面上的笑立即冷了下来。


    才行到?府邸门口,家仆过来禀报,说是?许老将军前来拜访。


    辎车里的许堇听到?家仆的禀报,满脸惊喜的探出头来。


    齐玹回首看?了一眼,淡淡的在她面上瞟过,目光里多出几分薄薄的厌恶。许堇察觉到?他心情的不悦,整个人不自觉的往车簾内瑟缩。


    “老将军来了,你去见见吧。你们父女好好见上一面,好好说话。”


    齐玹不耐烦对付许倏,许倏其人最爱仗着辈分和资历,对他说教。什么事都不指点一二,都不善罢甘休。


    他懒得去见许倏,干脆叫许堇去见。


    许堇喜出望外,“多谢夫君。”


    待到?辎车入了府门,许堇不用婢女搀扶径直下车,一路小?跑,傅母在后面都险些追不上。


    到?了会客的水榭上,一声父亲欢喜叫出声,让许倏抬头。


    “父亲来了?”许堇欢欢喜喜过去,许倏望见她下颌处那块淤青,脸色极其难看?。


    许堇却是?半点都没?察觉到?,依然满面欢喜。


    在说了一些话之后,她说起齐昀来,“这几日中?郎将可能?会去探望父亲,要是?他来了,父亲可不可以打探一下他的虚实?”


    许倏嘴唇颤抖下,“你面颊上的伤势——如?果你和他实在是?过不下去,大不了和离。”


    许堇捂住下颌的淤青,连连摇头,慌忙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说,女儿对他一往情深,从没?想过和离。”


    “而且就算和离了,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夫婿了。”


    她不打算和离,为什么要和离,她喜欢齐玹。就算现如?今中?郎将重新得势,她所嫉妒的不过是?那个女子得到?了她当初都没?有过的风光,和被夫君爱护,从来不后悔没?有嫁给?中?郎将。


    许倏唇翕张,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现如?今能?帮他的,只有父亲了。”许堇言辞哀切,双目殷红,几乎落泪。


    第185章 第 185 章


    许堇望见父亲欲言又止,不由得有些疑惑,“父亲?”


    许倏盯着她下颌那块连脂粉都遮不住的淤青,“是他打的吧?阿堇,他对你并不好,你怎么——”


    “夫妻之间偶有拌嘴常见,何况这是我不小心?绊倒的,和夫君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许堇忍不住蹙眉,“今日中郎将夫人说些挑拨离间我们夫妻的话,怎么父亲也错怪他?”


    许倏头?疼的厉害,“我是武将,上阵杀敌这么多年,难道我分?不出?来到底是自己撞的,还?是被人打的?”


    他后槽牙不由得咬紧,“当初就不该应下君侯!”


    反正就算有私情,也不妨碍婚嫁,最多不过是另外再寻一个儿郎罢了。


    “可父亲现如今还?能寻到比他更好的吗?”


    许倏一愣,苦笑道,“那也好过现如今你这般局面。”


    “儿这般局面也不错,他现如今也得君侯青眼。父亲当初选中中郎将,难道不也因?为?他是君侯诸子之中才能最为?出?众的?想?他能照拂儿和阿兄。”


    “这两?人能一样吗?”许倏反驳,“中郎将对自己新妇百般珍爱,哪里和他一样?”


    “中郎将对他夫人好,难道就会对我好?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和离再嫁,那也都是不如他的庸俗人,给庸俗人做妻,生儿育女,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更何况父亲还?想?夫婿能照料阿兄一二,那些庸俗人有几个能让我们兄妹能风光?”


    这一番话说的许倏哑口无言。


    “齐侯那么多儿子,盯着中郎将又有什么用?”良久许倏苦笑道,他看向女儿,“你以为?中郎将那么好对付吗?君侯把他丢到辽东那边去,就是想?要?把他活活耗在那里的。谁知道持续了两?三年的叛乱被他连根拔起,甚至灭了东胡,吓得高句丽龟缩在城池里,不敢再妄想?南下。”


    “之前送到邺城里的那些首级,可不是禀报君侯叛乱已?经平定,而是他的威望!这样的人,连君侯出?马都没能将他降服,反而被他反将一军。别?的货色就不要?妄想?了。”


    还?想?要?他从齐昀那里刺探到些许消息,齐昀这人,看着虽然年轻,但是心?机城府半点都不比他父亲浅上多少。要?是他真的去刺探,恐怕消息没被刺探出?来,他倒是先被齐昀记了一笔。


    “那怎么办?”许堇急了。


    “好好做自己的本?分?就行。”许倏脸色难看,“不要?想?本?分?之外的。齐侯儿子那么多,难道只有一个中郎将吗?自古以来,只要?有自己的亲子,就没有把基业交给外人手上的。”


    许倏看向女儿,“现如今他已?经是不错了,要?见好就收,不要?再妄想?其他,否则那不是轻易能收场的。”


    “哦?许老?将军真的是这么说的?”


    晏南镜才到门前,就听到室内齐昀带笑的嗓音。


    只要?他这么说话,那就必定满肚子都在冒坏水。


    她一进去,就见着一个面貌模糊不清的人匍匐于地。显然是他之前埋伏的耳目,这时过来禀报了。


    跪伏在地的人,听到脚步声不敢抬头?,只敢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匍匐在地,嘴里回答齐昀的话,“是的。”


    “那齐玹那边怎么说?”


    “玹公子发?了大?脾气,当初击退攻打洛阳的叛军之后,玹公子曾经被天子召见。听一同前去的人说,天子对玹公子说卿非池中物大?有可为?。”


    晏南镜见着齐昀嘶了一声旋即笑了,他仰面看向她,“看来就算是洛阳里头?,都知道父子相斗。天子也是唯恐天下不乱,非得要?在里头?搅和。”


    他话语含笑,但是落到人的身上,莫名的沉重。那边的人头?颅已?经垂下去了,额头?几乎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你做的很好。”齐昀颔首道。


    “去吧。”


    地上的人再次叩首,起身离去。


    “你在齐玹那儿也安插了人?”晏南镜问齐昀。


    齐昀挑眉,“这不奇怪,毕竟我和他自幼就不对付,防备一些留有后手,有备无患。”


    晏南镜也不觉得奇怪,她颔首,“那君侯那儿——”


    她就没见着那儿没有他的耳目,既然如此,齐侯那里应该也有。


    结果她见着齐昀摇头?,这下换做她吃惊,“太夫人那儿都行,怎么君侯那里没有安排上?”


    齐昀无奈的望她,“我哪里能到处都派人盯着,不过是盯那么几个地方。有些若是需要,甚至还要临时去收买人。”


    “父亲那儿和其他人不一样。好些军政大事都要在父亲那儿安插耳目,难上加难。何况父亲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身边的人全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那些人身家全系在父亲身上,想?要?让他们给我传送消息,可不是一般的难。一着不慎,恐怕要?捅到父亲那里去。”


    晏南镜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怕的。”


    “知善觉得,我是真的怕吗?”他笑了,一手扶住身边的凭几,整个人往她这儿靠过来。


    晏南镜睨他,嗤笑,“你若是真的怕君侯,恐怕你我都不会都在这儿了。”


    现如今她已?经摸清楚一些他的路数,他的谨慎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为?了更进一步。


    “你就不是好人。”


    齐昀忍不住感?叹,“还?是你懂我。”


    晏南镜没好气的瞪他,“现如今知道齐玹要?对付你,你打算怎么样?”


    “他要?对付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我记事开始,只要?我和他相处,他就是怨恨的。”


    他无所谓的笑笑,“都这么多年了,就随便他去吧。”


    这人有一点真的是叫人啼笑皆非,“那你还?盯着他?”


    既然看不上齐玹,偏偏还?在他身上用力气,她突然蹙眉,“你该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齐昀被她突然而来的注视,盯得莫名有些心?虚。


    “我倒是真的有我自己的打算。”


    他望着她,那心?虚在心?下越滚越大?,竟然和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她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了好番,明明她的目光也不紧迫,但就是让他有些坐立难安,齐侯以及那些老?狐狸都没有做到的事,让她轻易办到了。


    不过晏南镜没有继续问下去。


    齐昀原本?正想?着要?怎么应对她的追问,谁知道她径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酪浆,自顾自的喝起来,根本?没半点问下去的意思。


    今日的酪浆煮的不错,平常的酪浆多多少少都有些牛羊乳的腥膻,那味道让她颇有些难受。今日庖厨里倒是做的还?行,那股腥膻只有浅浅淡淡的一点,若是忽略一点,都觉察不出?来。


    她喝了一口,转眼看向背后,只见着自己背后冒出?一颗头?颅。哪怕齐昀面容赏心?悦目,容色丰丽,这么冷不丁的从背后伸出?脑袋,恐怕魂都要?被他给吓脱。


    “我当初就知道,你满肚子的坏水。”


    她指头?戳在他的眉心?上,“果然我就没看走眼过,你这人,从内到外都是黑的,以前外面还?挂着一层白,现在那层白的也没有了。”


    这话可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齐昀这猝不及防的被她掀了老?底,愣了小会,而后眼底里泛起笑,“看来知善是真的了解我。这样最好。”


    他点点头?,径直双手从那边抱过来,毫不客气的把她给拢到自己怀里来。


    “夫妻做到这个地步,那就是天长地久了。”


    晏南镜不由得一阵牙酸,但也没反驳他。


    有些话不去反驳,就成了默认。齐昀眼底的笑意比刚才还?要?更浓厚。


    “你知道你这模样是什么吗?”晏南镜见不得他得意,一见到他得意,就忍不住要?敲他几下,“笑得和个狐狸一样。”


    他一愣,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和狐狸这种四脚兽类扯上关系。过了小会,他沉脸俯首下来,她正要?动,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


    “那你是什么?”


    他这一问,满脸的不怀好意,直接把她问的直瞪眼。


    齐昀见状,欢欢喜喜的两?手包圆过来,“所以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说的,她不禁想?要?捏着他的脸皮,仔细的瞧瞧这里头?到底能有多厚实。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自己心?里是从来没得数。


    不过这份自视甚高的本?领,的确值得让她好好学习。


    “我这段时日不出?去了,咱们两?人就在府邸里。”


    晏南镜有些奇异,她回头?过去看他。


    两?人眸光对上,晏南镜眼底里突然一片了然。


    他们才回来,与其门庭若市,宾客满座。那还?不如他们自己在家里。


    邺城里最冷的时候,也要?比辽东轻松。这时候的辽东已?经是大?雪封路,天寒地冻。邺城却?要?好上许多。


    太夫人今年的寿辰,办得比往年都要?盛大?许多。


    齐氏的子孙们照着辈分?前来给袁太夫人叩首拜贺,另外还?有好些其他前来祝贺的贵妇。


    晏南镜和其他同辈的妯娌一道给太夫人道贺。行礼完起身,太夫人连连对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晏南镜过去,太夫人下首位置坐着的慕夫人恰好抬头?,和她视线撞上。


    晏南镜和慕夫人没有什么来往,除却?最开始的会见姑舅,她从未去拜见过慕夫人,当然她一视同仁,连齐昀生母虞夫人她也没去见过。回来这么些日子,也没怎么去拜见过。


    慕夫人的眸里冰冷,晏南镜只是微微颔首,对她冰冷的那一眼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便坐到了太夫人手边。


    太夫人对方才两?人那瞬间的交手看的清楚,晏南镜才坐下来,她亲热的拉住晏南镜的手,已?经表明了她的偏向。


    慕夫人看着太夫人拉着晏南镜满面笑意,牵拉了下唇角。现如今她于侯府来说,不过是个点缀场面的外人。


    慕夫人当年离开侯府,谁知道这一离开,就真的离开了,除却?还?有个侯夫人的名头?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剩下。


    慕夫人唇边的笑容有些冷,当年无关紧要?,无人在意。只要?太夫人和齐侯高兴,只要?她别?站出?来,搅和了众人祝寿,她面上如何无人在意。事后也不过是添一句笑谈。


    不多时,齐侯亲自来了,他目光直接略过慕夫人,径直望向太夫人。


    “母亲,儿子祝母亲长寿,长乐无极!”


    说着,齐侯对着上首的太夫人叩首拜下。太夫人笑得连连点头?,抬手就让齐侯起来,齐侯起身,坐到太夫人下首位置。


    众人因?为?齐侯的到来略有些安静,后面齐侯笑着和太夫人说话,又让其他子侄给太夫人拜贺,又热闹起来了。


    慕夫人冷冷的看着这场和她毫无关系的喧闹,她看到齐昀坐到了齐侯手边的位置。


    她知道那是太夫人让人安排的,除却?世子之外,谁坐那儿都不合适。


    齐侯这段日子,还?是没有放出?什么风声,太夫人此举也是试探。现如今齐侯面上笑盈盈的,没有驳回这个安排,看来是真的有几分?要?顺了太夫人的意思。


    慕夫人胸脯起伏的略有些厉害,隐约间头?脑略有些眩晕。可能是人太多了,堂内又封闭,以至于心?口憋闷。


    她推开手边凭几起身离开,太夫人眼角余光暼见,面上不变回头?过来,回头?和旁边的晏南镜说话。


    晏南镜望见慕夫人起身离席,“侯夫人这是?”


    太夫人摇摇头?,“她时常身体不适,让她去吧。”


    说罢,又问晏南镜,“最近天寒,知善还?好吧?”


    “冬日里容易体弱,一定要?好生养着。”说着,太夫人让秦媪把那株慕容部供上的人参给她送过去。


    晏南镜马上就要?推辞,太夫人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下,“这又不是什么难得的,每年辽东那边都有一批送过来,只是那边之前反叛断了而已?。现在平定了,到时候又有新的送过来。”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要?是再推辞,那就不识好歹,晏南镜低头?,“多谢太夫人。”


    “你们现如今都回来了,我这比以往好了不少。”


    太夫人笑着轻声道,“孩子,你和秋郎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慕夫人被崔媪搀扶着到后室里,她挥开过来搀扶的婢女,自己坐在坐榻上。


    崔媪在一旁小心?的觑着她的面色,“夫人要?不要?让人送些热汤过来?”


    慕夫人眉头?紧蹙,“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他,谁知道还?是低估他了。”


    崔媪知道说的是齐昀。


    谁知道他竟然去了辽东还?能回来呢。


    崔媪左右张望,见到四周除却?她们两?人之外,再没有旁人,这才放心?。


    “难对付,”慕夫人放下手,当年的事,她没忘记,齐昀更加不会忘记。两?人维持虚名母子的虚假温馨。但是彼此都准备着撕破那层伪装,将对方撕碎。


    “还?是直接动手吧。”她放下支着额头?的手,不过下刻就她咬着牙摇头?“不好下手。”


    齐玹几次下手,全都失败。可见他的彪悍。


    慕夫人微加思索,突然笑了一声,“倒是可以从他的那个新妇下手,”


    第186章 第 186 章


    “夫人!”崔媪闻言,惊骇难当。


    “夫人怎么……”


    慕夫人扶着手边的凭几,冷笑了几声?,“我怎么如此狠辣了,是吧?”


    她手指抓紧掌下?的凭几,指节发白,“如果是之前?,我不?会做这?事。但?是现如今,我顾不?上其他了。”


    只有赢了的人才能资格讲究君子之风。输了的,只有沦为阶下?囚的份。


    “当年的事我知道?他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更何况他的生母都在。一旦他将来坐到了那个位置,难道?还会有我的活路?”


    话语说着,心?下?翻涌这?无尽的后悔,当年她不?该把他丢到草地里。应当亲自动手,反正她是嫡母,杀了他,和齐巽闹得天翻地覆,也好过让他逃出生天,让她现如今陷入这?种危险境地。


    “我动不?了他,”慕夫人咬牙切齿,话语里万般不?甘,她满眼猩红的看向崔媪,“阿崔你知道?吗,我现如今动不?了他了!”


    崔媪满面悲戚的望着慕夫人,“夫人……”


    若是仔细算来,何止是眼下?,就?是当年,也是动不?了他。自从长公子逃出生天,捡回一条命之后,所有的抚养都完全不?归夫人管了。长公子身边的乳母婢女,全都是由太夫人亲自挑选,哪怕放在她们这?里,长公子的衣食住行,就?算是夫人也插手不?了。


    君侯有了亲子之后,不?会眼睁睁看着长子莫名其妙的折损掉。而太夫人更不?允许长孙因为妇人的哀怨而丧命。


    其实?夫人老早就?已经不?能动长公子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慕夫人咬紧牙关,“我不?能,还有玹儿。我们母子不?能这?样死在他的手里。”


    “我可以死,但?是玹儿必须得活。”


    说着,大?颗的眼泪从慕夫人眼眶里掉下?。


    “夫人,夫人稍安勿躁。现如今事态可能没有夫人想的俺么严重。长公子看起来脾性温和,待人也宽厚,应该不?会——”


    “他脾性温和待人宽厚?”慕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若是真的这?样,就?不?会当初抢崔家的婚!”


    这?人比他父亲都更要虚伪伪善。在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击致命。


    “他能从辽东那个地方平安回来,就?已经说明他手段厉害至极。”她咬牙笑了几声?,“就?算是君侯,恐怕也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这?么有本事,哪怕已经到了那个地步,也依然能绝地求生。我太了解他,如果说之前?他将人派到辽东是流放,那么这?次必定是存了立储的心?思。”


    慕夫人双目发红,抓住凭几的手指节发白,“明明我的玹儿也不?差!明明玹儿才是我的儿子,那个野种凭什么!”


    “玹儿不?比他差,阿崔你也见到了。为什么世上的事就?这?么不?公!”


    崔媪张了张嘴,慕夫人喘了口气,面色神情渐渐狠厉,“绝对不?能这?么下?去。我既然动不?了他,那么就?动他心?尖上人。”


    “他那么多年来,都装模作样,为了他的那个新妇,不?惜露出真面目。甚至被发配到辽东去,可见的确是有真心?。”


    男人的真心?,太容易分辨出来了。他们喜欢什么,就?热烈的去追求,甚至为此付出代价。和他们追求功名利禄一样。


    若是以前?,慕夫人不?屑于此,但?是现如今不?行,形势危急,已经容不?得她再有半点的心?慈手软。


    “只要他一伤心?,那么就?有机可乘。抓住那片刻的时机,大?有可为。”


    她一把攥住崔媪的手,眼里全是光。


    崔媪张了张口,“可是夫人,若是长公子他没有伤心?过度怎么办?”


    “现如今君侯已经松了口,就?连太夫人都站在他这?边。更何况之前?的大?功,让长公子在诸位臣僚里威望大?增。前?途一片大?好之际,为了一个妇人,就?放松警惕,这?、这?说不?过去啊。”


    崔媪望着慕夫人已经凝结了的面色,“天下?男子多薄幸,即使有那么一两下?昏头的。但?是眼下?大?富贵就?在跟前?,一两个妇人又算得了什么?”


    “死了也不?过是伤心?那么一两日,只要君侯召见,恐怕那点伤心?能留多少都不?好说。更别说伤心?过度露出马脚。”


    慕夫人面颊上那癫狂的笑容逐渐凝结,崔媪依然苦口婆心?,“这?天下?男子好色是没错,可是他们更看重功名利禄,为了功名利禄抛妻弃子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这?富贵已到眼前?,怎么可能因为伤心?就?掉以轻心??”


    慕夫人唇齿翕张,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反驳崔媪,可是好半晌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男子薄幸,她当年就已经领教过了。


    这?对父子在某些事上,相似到可怕。慕夫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浑身发软,直接瘫在了那。


    崔媪吓了一跳,赶紧搀扶住她,这?才没有让她整个都摔下来。


    “那你说要怎么办?”慕夫人低声?问。


    “不?如和玹公子一块商议商议。”崔媪小声?道?,“多个人好好商议一番,说不?定能商议出什么来。”


    前?头依然是好一片的热闹,晏南镜坐在太夫人手边。


    她是小辈,照着规矩,她是有自己的坐席。但?是太夫人把她安排在这?儿,也无人说什么。


    晏南镜看了一眼慕夫人空空的坐席,忍不?住瞟向太夫人,太夫人望见无所谓摇摇头,“不?要紧,她在不?在都没什么关系。”


    慕夫人离开侯府太久,以至于侯府里所有的事,都已经彻底的和她没有关系。她在和不?在,都没有任何区别。


    晏南镜轻轻颔首,持起面前?的酒爵喝了一口。酒水甘醇清甜,她看向面前?,热热闹闹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的笑意。


    酒宴完了之后,齐侯领着齐昀和其他几个年长一些的儿子,前?来陪伴太夫人。


    太夫人心?情格外不?错,见到齐昀面色有些感叹,“秋郎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三?郎。”齐昀略有些叹息。


    一时间场面静谧得所有人都不?敢发生半点动静。


    在这?个时候提起死了的人,实?在是太不?合适,一时间落针可闻。


    太夫人摇摇头,叹口气,“都知道?沙场上刀戟无眼……”


    说到这?里,太夫人擦了擦眼泪。


    坐在旁边的晏南镜望见,赶紧在太夫人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抚慰。


    齐侯的脸色颇有些古怪,这?个儿子战死的消息送过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并不?是伤心?,而是怀疑,即使刀戟无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死掉。接下?来又是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到了后来,偶尔有那么一丝伤心?,也有限了。


    现在这?份有限被齐昀挑起来,眉心?忍不?住蹙起。


    “大?好的日子,你说这?话做什么?”


    越是难受,就?越是要说些别的话来制止。


    齐昀在齐侯锐利的注视下?干净利落的低头,“臣之过。”


    太夫人见到齐侯面色不?好,叹息道?,“儿啊,母亲是觉得恐怕没有几年了。”


    齐侯脸色大?变,才要说话,就?被太夫人抬手制止,“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和考量。我也不?问你外面那些大?事。但?是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三?郎那件事难道?还没有给你足够的教训吗?”


    太夫人平时并不?管这?些,但?是开口了,就?叫人难以反驳。


    “有些事该定下?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齐侯垂眼,过了小会开口,“这?事不?是小事,还是等等再说。”


    太夫人见状,扶住额头往后倒去,晏南镜眼疾手快的马上搀扶住,“太夫人!”


    顿时众人乱做了一团。齐侯大?声?叫人去传疾医。


    太夫人摇头说不?用?,“你不?听?就?不?听?吧,到时候闹出祸事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侯对这?话毫无触动,“母亲身体安康些没?不?然还是早些歇息比较好。”


    话语关怀下?,全都是强势。


    太夫人扭头不?搭理他,让人搀扶她起身,径直往内寝里去。


    齐侯叫住晏南镜,“太夫人那你多费心?。”


    晏南镜颔首称是,和秦媪一道?搀扶太夫人离开。


    太夫人那儿不?会真的让晏南镜服侍,没过小会晏南镜就?从太夫人那里退出来。


    才到中庭,就?见到齐昀正伫立在那。


    “你来了?”她提裙裳快步走过去。


    齐昀颔首,晏南镜笑了,“我原先还以为,君侯会和你们兄弟几个说几句话什么的。”


    齐昀牵拉了下?嘴角,摇了摇头。


    “父亲不?喜欢和儿子们说太多话。”


    晏南镜先是惊讶,而后满脸的了然。


    “累不?累?”齐昀握紧她的手。


    今日祝寿的人不?少,哪怕宴会结束之后,只是和儿孙们说话,那也是好些人。


    晏南镜点头,“有点。”


    她长长吐出口气,摇摇头,“我原先早就?知道?这?次寿宴没那么轻松。还好,太夫人舍不?得我太过劳累,但?是君侯那里。”


    齐昀摇头说无事,“反正父亲一直都那样。”


    一路出来,见着好些个族兄,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方才在太夫人的那一幕,众人对齐昀的态度颇有些微妙。


    齐昀对此一笑了之,言谈之间一如往常。


    齐玹领着许堇出来,见到齐昀和晏南镜,过来主动搭话。


    晏南镜现如今早已经习惯这?一套,哪怕恨不?得对手死,只要没有撕破面皮,相见依然能谈笑春风。


    齐昀见到晏南镜面上淡淡的疲惫,三?言两语就?将齐玹打发了过去。和她一块儿归家去。


    许堇在齐玹身旁望着两人离开,虽然齐昀不?言不?语,但?是他挡在晏南镜外。她看在眼里颇有些眼热。


    齐玹望着齐昀的背影一路行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唇角。


    第187章 第 187 章


    第?二日,晏南镜就见着自家门前多了大片的?访客。


    现如今齐侯到?底什么意思,还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再摸不着头脑,齐侯也春秋已高。哪怕他尚未挑明,但是臣僚们私下已经纷纷开始选边。其他公子?那儿有人,齐昀这?里也有人。


    晏南镜懒得去应付,干脆直接对外称病。让齐昀一个人去对着那些宾客。


    “女郎不去前头看看?”阿元见着晏南镜坐在火炉旁,火炉烧的?正旺。人张开手掌,内里的?炭火把整个手掌覆在那融融的?热意上。烤得身上暖融融的?。


    晏南镜想?都不想?,直接说不去,“也没什么好去的?,去了这?一路上还要被寒风吹。我对那些人也没什么话好说。都是附炎趋势,就算不搭理他们,也没能怎么样。”


    她看向阿元,“好了,就不要放在心上。”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李远府上送来了些北芪等药材。她对外称病,除非侯府里来人,其他的?人一概不见。褚夫人曾经派人过来问候过,也没有强硬要见她,派人过来之?后也没有打扰她了。


    “这?位夫人性情良善,是个好人。”


    阿元满面?感?叹和晏南镜道。


    褚夫人那儿,肯定是被李远催促着过来打听虚实?,但是到?现在除了时?不时?派人过来问候探望之?外,从来没有亲自过来。也是不想?让她为?难。


    晏南镜颔首,“的?确是好人。”


    她靠在凭几上,颇有些感?叹,“说起来也奇怪,婶母明明和我也没有什么太?过亲近的?亲缘关系,倒是比伯父更为?替我着想?。”


    “那,要不要见见?”


    晏南镜果断摇头,感?叹归干感?叹,但是上门去让人刺探,这?事她坚决不干。


    阿元也不过是一提,提过之?后,见她没有那个意愿,也不再开口。


    “现在好了,”阿元拿来一个竹笾,从里头选出个柑橘。这?些都是从淮南那边运过来的?。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阿元把柑橘小心的?放在火炉上的?铜网上,再把装着酪浆的?铜壶也搁置在上头。


    好方便晏南镜随食随取。


    冬日里,外面?天寒地冻,就算出日头,都是冻得完全舒展不开手脚。这?样反而最惬意。


    晏南镜给阿元倒了一杯酪浆,上好的?羊奶滚热,倒出来没多一会儿,上头就凝结出一层酪皮。她选了个橘子?拿在手里,被外面?烤得滚烫的?果皮烫得缩手。阿元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看她手上。


    见着她指尖上略有些红,但没有什么大碍,才要松口气,外面?有婢女过来禀报,说是许夫人过来探望。


    许夫人就是许堇,晏南镜头也不抬,直接让婢女过去回绝。这?个天里,她就只想?这?样懒懒的?待着,不想?要和外人耗费精神。


    婢女去了,晏南镜才吃完一个柑橘,又回来了。


    “许夫人说心中挂念女君,所以?今日必须要见上一面?才能放心。”


    晏南镜正要开口,又听婢女道,“许夫人现如今就在中庭里站着,说若是女君不见,那么她就在那等着。”


    晏南镜闻言有片刻的?错愕,用自己来要挟他人,亏得许堇想?的?出来。


    现如今已经冷的?厉害了。就算人穿着皮裘戴上风帽,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在外间?伫立一会儿,浑身上下都要被风给吹透了。


    她到?底还是让婢女请人进来。


    许堇进来的?时?候,可见得面?上都被冷风吹得惨白。


    “听说夫人身体不适。”许堇开口,世态炎凉教了她好些东西,曾经那些她不会的?,在人情冷暖前,都学的?极好。


    该低头时?,就低头。逢人笑三分?,即使?不被搭理,也不会让局面?太?过难堪。


    “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许堇说着看她脸上。


    晏南镜面?色红润,一看便知道气血充足。她只是一笑,“多谢许夫人了。”


    说着就请人到?坐榻上坐下。


    “许夫人这?次前来,应该是有事吧?”


    许堇连声说没有,“只是听说夫人这?些时?日身体不适,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过来探望。”


    这?话说出口,连旁边的?阿元都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笑出声。见着许堇往这?边,赶紧低咳了声,低头下去。


    许堇当然知道这?话说服不了人,但她自有自己的?应对,满面?关切的?望着晏南镜。


    “多谢许夫人。我只是有些风寒。”她说着装模作样的咳了下,然后对许堇歉意笑笑,“让许夫人见笑了。”


    口中说是见笑,却?没有半点羞愧,满是坦荡。


    “最近——听说中郎将去探望了家父。”许堇手紧了紧,还是开口,“一直没有机会向中郎将道谢。”


    “那要不然,我派人送夫人去景约那儿?”


    晏南镜满脸认真。


    许堇原本想?要从她这?儿刺探到?些许关于齐昀的?消息。现如今齐玹和慕夫人都摸不准齐昀的?底,从辽东走了一趟回来,反而比之?前还要难以?琢磨。故而她自告奋勇过来从其他地方,打探一二。


    谁知才开始,就一头撞了墙。


    晏南镜对上许堇那满面的错愕,开口笑道,“夫人既然想?要对景约道谢,那自然是当面?比较好。现如今景约不在府里,不过这?也不妨碍什么,我这?就让人送夫人过去。”


    许堇僵在那儿,嘴唇翕张着,两眼发直。


    待到?晏南镜要唤婢女过来,连忙笑道,“这?又何必,我去中郎将那儿不合适。”


    晏南镜有些疑惑,“这?又有什么不合适的?。众目睽睽之?下怕什么。我看堂兄堂堂正正,应该不是那等心思狭窄的?人,何况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把他也一起请来就是了。”


    见许堇还要开口,她抢在之?前道,“我知道许夫人是想?要亲自对景约道谢的?。”


    “不然也不会来了。夫人此心,实?在令人敬佩,不管如何,那也要让景约过来。如果夫人身体不适的?话,那我派人去请景约过来?”


    许堇来之?前准备的?那些话,被她这?么一顿打岔,竟然想?不起来了。


    就她这?片刻发懵的?功夫,晏南镜已经让阿元去派家仆。


    许堇见状赶紧拦下,“中郎将在衙署里,必定是有公务,我怎么能因为?我就放下大事。”


    许堇说着,看看左右,“这?段时?日,倒是没有见到?杨司马。”


    她揣着自己的?目的?前来,自然是做了一番准备。杨之?简虽然明面?上和晏南镜毫无关系,但是实?际上两人和亲生兄妹也没有任何差别,齐昀对杨之?简比旁的?谋士臣僚还要亲近几分?,许多事也参与其中,手有实?权。若是不能直接在齐昀身上下手,那么从别的?地方问一问也行。


    晏南镜含笑道,“说起这?个,我有事想?要拜托许夫人。”


    许堇笑道,“什么事?”


    “他年岁比我还要大些,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未成家。我的?身世夫人也知道,他和我没有兄妹之?实?,但比亲兄妹还要亲近。我养父早早去世了,所以?现如今也只有我一人了。所以?我想?要拜托夫人,能不能帮忙相看一户好人家的?女郎。”


    许堇笑得颇有些僵硬,眼前的?这?人,竟然还真敢开口。


    对上她期待的?眼,为?了之?后能有所收获,许堇支撑着面?上的?笑,“我倒是认识一些女郎,杨司马样貌出众,或许应该会有一段良缘。”


    许堇一无所获,两人现如今可谓是话不投机。晏南镜倒是满面?热情,像是两人曾经是多么好的?友人,她这?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晏南镜说起在辽东的?所见所闻,许堇听得如坐针毡,既然在这?儿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那么她也该走了。


    许堇心不在焉的?听着,心下盘算该用什么理由?告辞。正想?着,这?时?候有婢女进来禀告,说是郎主回来了。


    晏南镜拉住许堇笑道,“这?正好,赶上了。”


    许堇张了张口,她想?要离开,但是话是从自己的?口里说出来,只能勉强笑着。


    齐昀进来便见着晏南镜拉住许堇的?手,满面?笑容。


    许堇见到?齐昀,心跳如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如今。她对齐昀从未有过半点爱慕之?心,哪怕他东山再起,被人嘲笑,她也从未后悔过一丝半点。


    许堇望见齐昀一眼乜来,顿时?恐惧从心下生出。


    那一眼落到?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许堇强撑着过去,对着齐昀一拜,“前两日中郎将亲自去家父那儿探视,实?在是多谢。”


    齐昀说不必,“只是探视而已,夫人不必亲自过来。”


    许堇笑得颇有些苦涩,“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中郎将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却?不能真的?理所当然。”


    “现如今,前去探望父亲和阿兄的?,已经没有几人了。”


    齐昀颔首,“现如今,夫人当自勉。”


    “我见过了许郎君,恐怕之?后,许老将军和许郎君还需要夫人出力。”


    过继嗣子?是个办法,但是别人的?儿子?终究是别人的?,除非父母双亡,否则怎么养都是养不熟的?。


    最终还是要血脉最亲近的?人来。


    许堇眼圈红了,哽咽几不成声。


    晏南镜见状安抚了好几句,许堇顺势收了眼泪,对他们再次慎重拜下。


    送走许堇,晏南镜回来就见着齐昀满面?好奇的?望着她,那目光着实?太?过浓厚,她不由?得往脸上抹了一把,蹙眉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让她来。”


    齐昀话语里满是笑,“毕竟她目的?不纯,那些过来大献殷勤的?,都挡在门外。倒是让她过来。”


    许堇的?那点本领,哪怕面?上有真情实?意,还是一眼看出了其下的?目的?。


    “她有正经理由?,而且不见就在中庭那儿不动。现如今外面?天寒地冻,若是有个好歹,也不好向那边交代。”


    晏南镜坐下来,“反正见就见了,她想?要刺探消息,难道就真的?就是她问我答了么?”


    话才说完,膝上就多了个头。


    “你不难受啊。”晏南镜见着齐昀满面?的?笑。


    头压在腿上,过不了多久,就要脖颈酸痛,再长一段,指不定脖颈酸痛的?像是头要掉下来了。


    “不难受。”齐昀说完,顿了下,“你倒是愿意为?她着想?。”


    说着,心下有些隐秘的?嫉妒涌动。


    晏南镜听出他话语下的?那些意思,不由?得哽了下。


    男人的?那些嫉妒,莫名其妙,更叫她哭笑不得。


    “我只是担忧,她若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回头会成为?那边攻讦你的?由?头。”


    她伸手把他头上的?小冠给摘了下来,“我方才不已经说了吗?”


    “她来了就也就来了。”顿了下,“你心眼也太?小了。在外面?的?时?候,不是挺心胸宽阔的?吗?”


    “都是骗人的?。”


    齐昀这?话让她啼笑皆非,齐昀望着她,“我不是外面?那些人以?为?的?那样心胸宽广,我很记仇。”


    “不过许姬还是少见,她的?确是没什么能耐。但是她对背后的?人言听计从,万一那些人有什么打算,让她出面?,故意让你上钩就不好了。”


    他看不上许堇的?那点本事,但越是轻蔑,反而越容易中计。他自己在沙场上见识过无数回了。


    晏南镜明了他的?担忧,点头说好。


    隆冬里,下了一场大雪。晏南镜裹的?严严实?实?,出来看雪。


    齐昀站在一旁,给她整理了下狐裘,狐裘白中带灰,密密毛针扫在她脸颊上。


    道路上结的?冰,家仆们已经提前铲除干净了。他走在她后面?,提醒她小心脚下,“别摔着。”


    晏南镜嗯了一声,呼出一团雾气,邺城的?雪景满眼都是白,一片茫茫干净,竟然有几分?荒凉。


    她当初还看不习惯,现如今再见到?这?略显荒凉的?雪景,都已经习惯了。


    晏南镜从旁边低矮的?树枝上抓了一把雪,顺手捏实?了,冲齐昀丢过去,齐昀两步挪开顺顺当当躲过去,顺手抓了一把迎头就给她撒了过来。


    她当头就被他撒了个正着,胜负心上来,半认真半玩的?,两手抓雪就往齐昀头脸上扑过去。


    齐昀迎头就被撒了雪,头脸上全都沾上。他放下挡在脸面?前的?手臂,只见着她又仰手撒来,他也不甘示弱,径直捧起旁边的?雪,向她泼洒过去。


    他褪去了一切,重新回到?了孩童的?时?候。不,现如今远比孩童时?候要更自在快乐。


    所有一切尔虞我诈和纷争,全数摒除在外,只剩下最纯粹的?自在。


    晏南镜在混战中,体力渐渐消耗,毕竟她不是武将,手臂渐渐地沉重,就被他当头砸了一脸。


    哪怕今日她素面?朝天,四周也没有宾客,那也不能这?样。她怒了,径直一头就撞到?了他胸口上。


    那瞬间?的?力道,让齐昀一惊,而后他笑了,手掌扣住她的?后腰,带着她一道仰面?倒在厚厚的?雪里。


    刹那间?雪飞溅起来,晏南镜跨坐在他身上,看着他满面?的?笑,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来。


    “景约!”


    郑玄符的?嗓音远远的?传了过来,晏南镜抬头看过去,就见着他人满面?焦急的?从那边的?曲廊上大步过来。


    紧接着就一头撞见雪地两人那玩闹的?姿态。


    郑玄符的?脸上霎时?涨的?通红,慌不迭的?踅身躲避,不凑巧太?过慌乱,以?至于没看脚下,履底踩到?落进来且没有来记得扫干净的?雪上,径直跌了出去,和身后的?家仆滚做一团。


    第188章 第 188 章


    那?边郑玄符和家仆滚在地?上,惊得婢女们一片低呼。


    晏南镜这才察觉到这边竟然还有人,赶紧就从齐昀身?上跳起来。她低头见着地?上的人两眼?望着她,不由得老脸一红,“郑郎君来了。”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那?边。


    齐昀坐起来,果不其然就见到那?边郑玄符龇牙咧嘴起来,他摔得不轻,多亏下面还有人叠着,要不然这会能不能起身?都不知道?。


    “寻我有事?”


    郑玄符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有事,我来找你还怕被你追杀。”


    说着,他顾不上其他,径直上前两步,“我刚刚得的消息,洛阳那?边又出事了!”


    “是天子?”


    郑玄符点?头,“听说这次是宫里宦官和公卿们斗的厉害,公卿吃了好几个亏,甚至出了人命。有不忿的,直接说宦官乱政,想要联合南军力?的几个将领,将领头的几个杀了。谁知事情败露,宦官们反杀回去,有逃出洛阳的,直接联合了陇西军,南下准备清君侧。”


    世?人都知道?,所?谓清君侧不过是造反打?着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说是清君侧,清得不是君侧,而是君。


    齐昀面色上颇有些古怪,“北军和南军掌控禁宫,这牵扯的太大了。”


    “陇西军南下,已经要到达潼关。半个时辰前,急报才送过来。”


    郑玄朗郑玄符兄弟两人的用处,此刻全出来了,他不让郑玄符在身?边,跟着他一块东征西讨,留在邺城落地?扎根,稍稍有消息,便能及时的送到他跟前。


    “这么快,我记得上回距离洛阳动乱才没多久。”他说着笑了下,“看来公卿们早早的就有人打?这个主意?了。”


    大军出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前前后后光是准备,就要花上不少的时日,绝对不可能如此快就开拔。


    郑玄符颔首,“现如今消息已经送到了君侯那?,”


    他顿了下,“现如今君侯对你到底打?算如何,有机会窥探一二了。”


    齐侯已经将人从辽东召了回来。但?是召回来之后要怎样,是做个富贵闲人,还是继续重用,齐昀麾下的臣僚们谁也没有把握,现如今洛阳又出事,正好有个机会可以一探齐侯的用意?。


    “洛阳大乱,那?贵人还好吗?”晏南镜急切问道?。


    郑玄符面上有些许错愕,显然还没想到,“现如今洛阳那?边还没有消息送来,不过应当没有大事。”


    齐侯送女儿入宫,当然有自己的用意?。只是一入宫门,很多事想要送出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齐孟婉在宫中如何,除却些许大事之外?,邺城里也知道?的不多。


    晏南镜抿唇,齐昀见状安抚她,“宫里不会把她怎么样,就算天子守不住洛阳,也不会不管她。”


    正说着,那?边有家仆一路飞奔过来,也顾不上脚下,直接跪伏在地?,“郎主,夫人,侯府那?边来人了!”


    此言一出,郑玄符面上浮出狂喜,“景约!”


    齐昀神态自若,没有郑玄符那?显而易见的喜色。他看向晏南镜,晏南镜点?点?头,“你去吧。”


    齐昀上前两步,“我这一去,恐怕今日不知道?什么时辰回来。你记得按时用膳就寝。”


    “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等我。”


    这话说得她有些想笑,她平常到了时辰就做自己的事,也就是这段时日两人都在一起,所?以起居也都一样。


    他有意?在郑玄符面前卖弄,她也就随他去。


    只是临走的时候,她还是拉住他,小心的叮嘱,“你小心。”


    齐昀低头看着她的手?,眼?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我知道?,你等我回来。”


    晏南镜望着齐昀和郑玄符快步离开,不过几息,连着背影都见不到了。


    阿元过来,“这是好事,女郎不必忧心。”


    晏南镜颔首,“我知道?,富贵险中求。只有手?上权力?更甚以前,才能真正保全所?有人。”


    “就是这里头也凶险,”


    阿元安抚,“郎主当然懂得,以前或许无所?谓,现如今成家,不管如何,都会比以前更加谨慎。”


    说着阿元就笑了,“女郎可别听着郎主嘴上说得轻松,这世?上男子,但?凡动了真心,就没有一个甘心见着妻子改嫁的。哪怕话语说得再漂亮,也是一肚子的嫉妒。”


    “女郎放心,就算是为了这个。郎主也不会让自己真的陷入危难的。”


    齐昀赶到侯府里,除却住在侯府,还没来得及成家的几个年?少弟弟之外?,其余的人还没有到场。


    “你坐这儿来。”


    齐侯指了指自己身?旁下首的位置,此言一出,那?些年?少的儿子们都有些眼?神闪烁。那?个位置离齐侯最近。


    齐晏高兴的很,他十三四岁,资历浅薄的很。轮不到他来对大事发表见解。只是过来排听众人商讨的。见到同母兄坐到仅次于父亲的座次,不由得高兴。


    齐昀坐下不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进来的人,见到齐昀,面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


    齐玹一头进来,望见齐昀坐在齐侯手?边,嘴唇牵直,强硬忍了下来,在诸多叔父里坐了下来。


    来议事的人不少,见着座次安排,彼此会心一笑。


    洛阳的事,是个大好的机会。出兵这个事,不是说出就能出,一个看粮草等物是否准备充足。二个便是出兵的由头。


    出师无名,先败一半。


    哪怕打?赢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现如今现成的出兵理?由送到了手?上,若是放过,恐怕夜里醒来,都要给自己两巴掌解恨。


    齐侯让崔陵准备讨伐檄文,另外?让齐昀和齐彪,领左右军,他自己领中军一同?开赴洛阳。另外?齐玹等子侄辈,作为裨将,跟同?一块出发。


    这段时日,齐玹自持功劳,在邺城里颇为居功自傲,现如今安排出来,依然还是屈居人下。一时间他险些咬碎牙。


    他坐在那?儿,似乎四周人投来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


    他为了出人头地?,所?经历过的艰难险阻,似乎在这刻全都化作泡影。


    齐侯行事雷令风行,说做就做,大致部署定下,其余的就是臣僚们费心的了。众人从堂上出来。屋内人多还有火炉,到了外?面冬风刮刀一般吹拂在脸上。


    “堂兄怎么了,看起来面色不好。”


    齐玹回头过去,见着齐晏伫立在那?儿,眉眼?盈盈望着他。


    齐玹先下火气,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天冷,怕是受了些许风寒。”


    “堂兄也会受风寒?”齐晏故作惊诧,“之前我接兄嫂回城,也是和这差不多。当日见着堂兄骑马飞驰,英姿飒爽,实?在是令我心生向往。”


    “怎么会得风寒了呢?”


    齐玹见着齐晏面上故作的惊讶,压了又压,勉强将怒火压了下去,挤出丝笑“人食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病的。你年?岁日渐大了,也能给君侯还有你兄长提供助力?了。”


    这话说的漂亮,齐晏听着不甚满意?,不过齐玹那?难看的面色,足以让他高兴上一阵。所?以齐晏也不继续纠缠。


    齐玹出了侯府,径直从另外?一条道?去了慕夫人那?。


    才踏上堂室内,齐玹就忍不住怒道?,“君侯依然还是让我从旁辅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你了。”


    慕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下崔媪在一旁。


    齐玹浑身?可见的僵硬,慕夫人坐在那?儿叹了口气,“你行事太过鲁莽,人虽然死在沙场上,但?他征战多年?,就算没有说出来,心下难道?真的没有半点?狐疑?”


    “我和他多年?夫妻,对他颇为了解。他这人敏锐多疑。或许抓不住明?面上的把柄,暂时不会发作,可是要是被他逮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么就是连本带利。”


    说完,慕夫人又叹气,“他的确是不中意?你。把齐昀召回来就可见一斑了。”


    三公子的确是死在他手?上,他收买了三公子的亲随,将自己的人安插了进去。对战中暗中放冷箭。


    反正沙场之上刀戟无眼?,就算是主将,谁也不能料到下刻会发生什么。就算是齐侯心里疑惑,也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将他如何。


    谁知齐侯竟然还有后手?。


    “人已经处理?干净了。三公子原先的那?些亲兵也都已经处死。”齐玹过了好会开口,“就算有蛛丝马迹,也无处可循了。”


    主君战死,亲兵没有苟活的道?理?,所?以三公子身?边的那?些亲兵,也因为办事不利被杀。那?个被他收买了的亲随也早已经处置掉了,就算想要查也无从查起。


    “我方才说了,他起疑心了。”慕夫人耐着性子解释,“不管查不查得到,他对你都不会放心。难道?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吗?”


    顿时齐玹的面色就惨白下来,人也颓唐了一半。


    “那?个孽种回来了,”


    慕夫人咬牙切齿,“看来他还真是想要用他。”


    “母亲,父亲还认我做儿子吗?”


    齐玹突然开口,慕夫人听他那?声父亲,面上有片刻的凝滞。慕夫人有片刻的像是回到了当年?,和齐侯相知相爱的那?段时节。


    过了好会,她垂头下来,满是痛苦,“他有自己的儿子了。”


    男人比女人要冷酷无情的多,既然有自己的儿子,就不回去看别人的儿子了。


    齐玹双肩垮下来,满是颓唐。


    “儿知道?了。”


    慕夫人满眼?通红,垂泪痛哭。


    齐玹费力?气来哄慕夫人收泪,“要是我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就好了。”


    这话让慕夫人更加的泪如泉涌,慕夫人抓住齐玹的袖子哭得更加厉害,她的躯体早在当初为了救齐侯落下了病根,不能生育。哪怕他想要做她的亲生子,她也丝毫办不到。


    她泣不成声,所?有的痛苦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全都往她这儿迫来。


    所?有的不甘,在此刻全都倾泻而出,“母亲也希望,我们一家能回到那?个时候。”


    慕夫人哭道?。


    回到那?个没有众多姬妾,还有庶子的大好时候。


    齐侯下了令,准备好之后,就出发了。


    这个时节仔细说来,并不是适合出兵的时候,但?是齐侯坚决不会放任机会。哪怕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依然带兵出去了。


    晏南镜看了一眼?,下面人打?包好的那?些衣物还有各种器物。齐昀常年?东征西讨,下面的人做起这些,已经十分娴熟。


    出行准备最多的是冬衣还有各种药,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重要的。


    她看过一次,又叮嘱人多带上几件厚夹袍,“太夫人给我的那?株人参,你带去吧。”


    回来才没多久,就又要跟着齐侯出去。这来来回回的奔波,但?凡体质弱一些,都要大病不起。


    “我用不着那?个。”齐昀正在擦拭手?里的环首刀,手?腕一转,刀身?上就清晰的映照出他的眉眼?。


    “还是带上吧,有备无患。”


    晏南镜说完,又道?,“这是我心疼你,所?以特意?给你留的。带上,听话。”


    果然,她就见到齐昀抬眼?,眼?里全都是欣喜。


    “冬日寒冷,人参大补元气,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了,都能续命。”


    “放心,我死不了。”齐昀收刀回鞘,“最多受点?伤,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习惯了。”


    这人真的是心机深沉,明?明?就是想要她多多关心他,却偏还要做出这番姿态。


    第189章 第 189 章


    事态紧急,几?乎是?立即出发。齐昀出发的时候,晏南镜送他出去?,殷殷叮嘱他,“人参我已经?叫人给你磨成了?粉,和冬衣放在一起。另外还有一株太夫人给的……”


    “那个知善自己留着。”齐昀浑身盔甲整齐,髹漆的甲衣在冬日昏暗的光线下,折出森然的光。


    她还要说什么,齐昀握住她的手,掌心还有指腹上的老茧磨在她的手上。


    “你担心我死了?,到时候你要守寡么?”


    晏南镜被他这话弄得一哽,“你胡说什么呢!”


    她咬着牙,“刚刚你乱说什么,去?,快点,唾三声,这话说了?不算数。”


    齐昀挑眉,眉眼里?有别样的光彩,“放心,这世上想我死的人很多,但是?能让我死的却没有一个。”


    晏南镜恨不得将?他嘴捏住,免得他这么满嘴往外说个不停。


    “你难道就不能说些好话么?”她气急了?,就要打他,见到他那一身的盔甲,怕打得手痛,只能作罢。


    “那知善你说。”


    这人的心机深厚,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在她身上花力气,好让她多说几?句他想要听的话。


    “你好好回?来。”


    她不在这个上面和他斗气,想了?想,“平安无事的那种,可不许身上有什么伤势。我可不想照顾你。”


    这话让他笑了?,他低头下来,奈何甲衣粗大笨重,脖颈一圈还有牛皮制成的护领,哪怕是?俯身低头,也颇有些艰难。


    “我会的。到时候倘若我受伤了?,你罚我。”


    晏南镜闻言在甲衣上打了?下,“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完了?,外面已经?有家仆过来禀报,说时辰已经?到了?。


    这个时候,已经?将?近辰时,要动身去?了?。齐昀望着她,晏南镜扯了?下嘴角,“去?吧。”


    外面的天半亮不亮,家仆们持着火把在外,照亮道路。


    晏南镜送齐昀出门,然后和阿元一块,掐着时辰,在外面大道上再?送一送。


    出兵不是?领兵就走,齐昀等人先要去?侯府,然后再?在齐侯的带领下出发。


    外面天寒地冻,阿元把黄铜手炉放到她掌心里?。


    这个时候,辎车里?头也是?冻的厉害,哪怕封的再?密实,也还是?有风从车簾那儿?进来。


    晏南镜披着狐裘,狐裘轻软,寒风吹不透。只是?面庞有些遭罪。


    婢女在外面垫着脚看?,见着脚步声混着马蹄声过来,见到齐侯的车驾马上往车里?头禀报。


    “夫人,郎主过来了?。”


    晏南镜从辎车里?出来,见着齐侯骑在马上,在众多的簇拥下在大道上驰过。齐侯过去?之后,就是?齐昀,他在马上似乎有所察觉,隔着众人往她这里?看?来。


    两人的目光有片刻的对视,他眼里?迸现?出灿烂的笑意。


    晏南镜在那儿?一路看?着人走远了?。


    “女郎,我们回?去?吧?”


    “再?等等吧,阿元不是?要看?看?孙猛么?”


    阿元的儿?子这次也跟着齐昀一道出去?,沙场上刀戟无眼,但也是?男儿?们建功立业的地方,只要有军功,功名利禄就滚滚而?来。没有男儿?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阿元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笑。


    晏南镜握住她的手,让婢女把另外一个手炉放到阿元手里?。


    那么多人里?头找一个,不是?什么容易事。然而?阿元还是?在众多人里?头一眼找出了?自己儿?子。阿元挥挥手,让儿?子放心去?。


    正当她们看?着一路兵士们浩浩荡荡离开,沙哑的少年嗓音在不远处响起,“阿嫂。”


    晏南镜见着齐晏骑马过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晏没有一块去??”


    晏南镜颇有些惊讶,出征算是?增加资历,哪怕没有真的上沙场,也比留在邺城里?强。


    “母亲担忧,所以我就没去?。”


    齐晏继续道,“阿兄临走之前,叮嘱我,要我照料阿嫂。”


    说着,齐晏看?了?一眼头顶的天。原本半明不明的天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放亮了?。但是?阴沉沉的,寒风呼啸。


    “看?天,怕不是?要下雪。阿嫂还是?赶紧回?去?吧。我送阿嫂回?府。”


    晏南镜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要下雪了??那——路上会不会有不利?”


    齐晏说不会,“父亲今日出发,也是?找人看?过的,邺城下雪之后,雪地不会泥泞难行。阿嫂放心。”


    哪怕他这么说,晏南镜也不会真的放心,只是?齐昀已经离开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点点头,和阿元一道回到辎车里。


    “郎主考虑的周全。”


    杨之简作为属官,也要一同出发,所以齐昀特意让齐晏过来帮忙。


    齐晏年少,但这个年岁在这个世道里已经是算半个成人,在齐侯这里?,已经?要开始着手处理各类庶务了?。


    正行驶的辎车一顿停了?下来,晏南镜掀开车簾,就见到对面停着一辆辎车,家仆婢女将?车周身围了?了?满满当当。


    “是?侯夫人。”


    齐晏回?身道。


    慕夫人礼法上是?她的婆母,只不过慕夫人多年不在侯府,现?如今已经?边缘化到倘若不到什么大事,都见不到她。侯府里?也无人提起她,似乎有她没她,没什么区别。


    晏南镜除了?新妇正式见姑舅的那日,其余时候要拜见婆母,也都是?去?见得虞夫人,而?不是?慕夫人。


    大道上被兵士们占了?大半,两边留给车马行驶的地方不多了?。现?如今两方人马就卡在了?这。


    “给侯夫人让道吧。”


    她说着也从辎车里?下来。站在一边,敛衽对辎车内的慕夫人行礼。


    辎车缓缓从她跟前行驶过,行驶到她跟前的时候,车簾从里?头打起来,露出两双冰冷凝视的眼睛。


    晏南镜微笑垂首,这幅姿态惹得那两双眼睛激起怒意。


    车簾重重落下。


    等到慕夫人一行人过去?了?,晏南镜抬头,对齐晏道,“我们回?去?吧。”


    许堇陪着慕夫人坐在辎车上。齐玹父母已经?离世,这个曾经?的养母和婆母也没有什么区别。


    今日齐玹跟随齐侯出征,所以两人一块来相送。只是?没有想到回?去?的路上竟然遇见了?晏南镜。


    许堇见到慕夫人脸上满是?冷意,不敢开口。


    许堇在慕夫人手里?吃过不少苦头,见她面色不好,不敢出声,免得又?惹火上身。


    慕夫人坐在那儿?,盯着面前的车簾满脸的若有所思?,突然嗤笑一声。


    “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慕夫人冷笑,“不过,也得志不了?多久。”


    失意人看?得意人,哪怕嘴上说得再?痛快,也是?难受。


    “你父亲怎么说?”


    慕夫人看?向许堇。慕夫人为齐玹铺路,除却齐玹自己树立威望之外,她也要在邺城内布局。当然要布局的在之前能做的就做了?,现?在是?能补上的就补上。


    “父亲说,中郎将?没那么简单,若是?要动手,恐怕没那么简单。需得从长计议。”


    慕夫人听完,眼眸如刀落到她脸上。许堇不由得整个人都往后一缩。


    “这叫说废话,谁不知道他难对付。他若好对付,我还用的着来问他?”


    许堇头颅几?乎垂到跟前,面色涨红。


    “是?我错看?了?,废物一个。”


    这话不知道是?说谁,许堇满脸胀紫。


    慕夫人原本就看?不上她,见状越发觉得她上不了?台面,转头开不看?她。


    “你要和你父亲道明利害,难道现?如今是?我们一家的事吗?你嫁来之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况你兄长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难道还不清楚。现?如今还能照拂一二,可是?百年之后呢。”


    慕夫人说罢,也不想看?她了?。


    “那个孽种,可恨我当年手下留情,早知今日,当初应该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慕夫人咬着不自觉的咬牙,“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怕这次他的权势会更?加炙手可热,到时候对付起来不是?一点两点的难办。也不要想着可以两厢太平。现?如今之所以能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君侯还在,若是?等他真的坐上那个位置。我们所有人都等着被秋后算账吧!”


    相逢一笑泯恩仇,根本不存在。但凡彼此结了?仇,倘若没有机会就罢了?,若是?有机会,必定是?斩尽杀绝。


    说罢慕夫人头疼的厉害,靠在车壁上,“等着吧,君侯这次召他回?来,本意就是?打压玹儿?。既然如此,是?不会让他空手回?来。既然如此,若是?放任这么继续下去?,那么我们就等着他登上侯位那日,如同丧家之犬被他斩杀殆尽吧!”


    邺城里?下一场雪,可以留上好几?日。


    北地的雪下了?之后可以留上很久,刚开始看?得时候,还觉得有意思?,后面再?看?,只觉得荒芜凄凉。


    她干脆关起门来,一门心思?猫冬。


    但就是?这样,也还是?不断有拜帖送上门来,想要求见。


    里?头还有不少的亲戚,对于外人可以推拒。亲眷们却不行,毕竟在邺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要给人几?分颜面。


    所以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褚夫人带着女儿?一起过来,她心里?原先对这个侄女愧疚的很,多少有些不敢到她面前来,但是?耐不住李远在那儿?喋喋不休,万般无奈之下,也只有厚着脸皮过来了?。


    晏南镜对这位伯母是?十分尊敬的,亲自请她到上位坐下,其余来的贵妇们见状,纷纷过来献殷勤讨好。倒是?闹的褚夫人羞愧的很,“我坐这不合适,还是?知善——”


    晏南镜不等她把话说完,连忙摁住她,“伯母是?长辈,长辈坐尊位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笑了?笑,“伯母就好好坐在这儿?。”


    周边的贵妇笑着附和,“夫人说的对,长辈应当在尊位上。这是?小辈的孝心。”


    这么一说,褚夫人也只好继续坐下来了?。


    待着空档,褚夫人压低声量问她,“你和中郎将?,应当还好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中郎将?和新妇情深意笃,邺城里?都知道。这男女之间到底是?情深还是?两看?相厌,只需看?上几?眼,就能看?出来。作假不了?的。


    褚夫人看?的出来,中郎将?是?真心实意喜欢侄女。


    “好,”晏南镜道了?一句,“我和他都好,伯母就放心吧。”


    褚夫人打量她,见到她容色焕发,双目有神,这才放心。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一切都被许堇看?在眼里?,齐玹在邺城里?曾经?风光无二,但是?这会,并没有人过来恭维她,不仅没有,甚至或多或少将?她排除在外。


    许堇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看?着这些贵妇围着晏南镜和褚夫人打转。


    她见到晏南镜面上浮现?些许疲惫,恰到好处的开口,“今日外面日头不错,不若出去?散散心吧?”


    屋内窗棂已经?用麻布封的密不透风,哪怕在白日里?也需要点起烛火照明。一时半会还好,待的时日久了?,难免觉得不适。


    晏南镜颔首,“今日日头不错,出去?走走也好。”


    众贵妇们一起从内堂里?出来,晏南镜不想继续和这些贵妇们在一块。让她们各自散心去?,只和褚夫人走在一块。


    她方才被吵的厉害,除了?褚夫人阿元之外,谁也不让跟着。


    “许夫人不去?散散心吗?”


    晏南镜回?首看?见许堇跟在后面,不禁有些奇怪。


    “我和那些夫人相处不来。”许堇笑容怯怯的,满是?讨好,“我还是?跟着夫人吧。”


    晏南镜知道许堇他融入不了?那些贵妇里?,点了?点头。


    冬日里?景色除了?荒芜就是?荒芜,半点翠色都见不到。


    不过也比在屋子里?头闷着要强的多。


    慢慢走到湖水旁,湖水上结了?一层冰,不过看?着就知道这冰结的不结实。


    晏南镜听到身边的褚夫人倒吸了?口气,“伯母怎么了??”


    褚夫人捂住肚子,眉头紧蹙,听到晏南镜问起,神色里?颇有些狼狈,晏南镜见状,“是?要更?衣?”


    褚夫人颔首。


    晏南镜看?向阿元,阿元会意,搀扶起褚夫人往外去?寻婢女。


    阿元和褚夫人一走,就只剩下晏南镜和许堇。


    两人相望无言,方才一路过来,许堇都是?一言不发。现?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个,也依然这样。


    晏南镜对许堇笑笑,回?头过去?看?着结了?冰的湖水。


    许堇悄悄的抬头起来,她也看?到了?那结了?冰的湖面,湖面结冰,但是?却不结实,破开的窟窿上腾腾的冒着雾气。


    她悄悄往上走了?半步,头顶的阳光旺盛,可是?照在她身上是?冷的。手臂抬起来,有片刻的迟疑,慕夫人那些话全都涌上来。


    齐昀若是?登上侯位,齐玹就真的毫无活路了?。


    不管如何,她都要给他破局。


    谁都知道齐昀和新妇感?情深厚,哪怕只要让他露出些许破绽,那就有一线生机。


    心里?最后的一丝的犹豫消弭,她坚定的往晏南镜的后背推过去?。


    原先站在跟前的人回?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许堇始料未及,她惊惶下踩到了?脚下没有被清走的冰块,直直跌入湖水。


    第190章 第 190 章


    冰面被?踏破,许堇直接掉入了湖水里。这一片的湖水挖的不?深,但是足够将她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迅速从四面八方全数淹没过来。厚实的冬袍被?湖水浸透之后,沉沉的套在身上?,如同坠挂着?好几个石头,拖拽着?她往湖底坠去。


    “救命!救——”


    许堇向?岸上?的人呼救,她惊惶间,见到晏南镜人伫立在湖水边冷冷的盯着?她。


    双目瞬间相对,晏南镜唇边勾出略显冷嘲的笑,双手拢袖,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


    她知道了!


    刺骨的冰冷里,许堇越发的惊慌失措,原先心下的那点侥幸全都冷了。


    她一脚踩到了淤泥里头,淤泥深深吸附在她的脚上?,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其中,浸透了冰冷湖水的冬衣沉沉的压在她的身上?,体力耗尽,她绝望的沉下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慕夫人闻讯赶来,对等候在外的晏南镜质问道。


    晏南镜见着?慕夫人怒声?质问,做出点惊慌,“新妇走至湖水边的时候,突然听?到许夫人惊呼一声?,再回头看得时候,人已经落到水里了。”


    冬日里,踩到地面未及时清除的冰块摔跤的,比比皆是。摔伤甚至为此?丧命的常见。


    慕夫人闻言冷笑,“那么傅母呢,婢女呢?无人去搀扶吗?”


    “当时新妇和褚夫人有话要说,屏退了左右,许夫人跟过来,说是心情不?佳,想要一同散散心。所以许夫人当时让傅母婢女不?必跟从。”


    慕夫人一哽。


    “新妇见许夫人落水,赶紧叫人来把夫人救上?来,现如今,疾医还在里头施救。”


    她话语落下,屋内的疾医出来了,疾医面色慌张,“许夫人落胎了。”


    晏南镜一愣,旁边的慕夫人面色有瞬间的铁青,“落胎了?”


    “她有孕了?”


    “才一月未满。”疾医畏惧慕夫人的怒火,话语都哆嗦了起?来。


    有孕前三月,坐胎未稳,极其容易落下。更?别?提冬日落湖的了,根本不?可能还好。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去看是许倏闯了进来。刚才疾医说的话,许倏也?听?到了,许倏上?前两步,紧紧抓住疾医,“我家阿堇现如今如何了?”


    “许夫人现如今血流不?止”


    话还没有说完,许倏向?后一跌,摔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瞬间场面更?乱。


    晏南镜一面叫来家仆去搀扶地上?的许倏,一面让女医进去。如果是小产,有些事要女医过来处置更?方便。


    另外让人取来吊气的参片等物,给内里的许堇送进去。


    原本乱哄哄的局面,几息之后逐渐井井有序。


    慕夫人面上?极其难看,“有孕自己不?知道,也?不?小心。还敢屏退左右!”


    “落得现如今这个下场,咎由自取!”


    许倏咬牙抬头,他现如今浑身瘫软,也?无力气和慕夫人算账。


    慕夫人忿忿说完,拂袖而去。也?不?管接下来许堇如何了。


    晏南镜望着?慕夫人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回头见到许倏坐在坐榻上?,脸色惨白着?一言不?发。


    “许老将军。”晏南镜让人送来炭火,“现在许夫人不?好挪动,暂且先留在这。”


    许倏对她的话语毫无反应,只是呆愣的坐在那。


    不?一会儿,好几个女医过来,到那边的内寝里去。婢女们来来回回走动,捧出几盆的血水。


    晏南镜坐在另外一张坐榻上?,偶尔抿几口温热的蜜水,静静地等待结果。


    过了好会,有女医出来,说是血已经止住了。


    血止住了,那么就好说。就怕血流不?止,最后殒命。


    原本呆滞不?言的许倏,挣扎着?起?来,就要往内寝里去。


    晏南镜让婢女搀扶他,和他一道进去。


    内里的血腥味浓厚,哪怕放了好几个熏炉,都没有将这股血腥味给压下去。


    女大避父,许倏不?方便到榻前去,只能对晏南镜作揖,请求她进去代?为探视。


    晏南镜进去,被?越发浓厚的血腥味弄得微微蹙眉,径直去了卧榻前。


    许堇此?刻已经恢复些许神志,见到她,瞬时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满是惊恐。


    “许夫人”晏南镜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那惊恐的面色。


    她抬袖,擦拭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袖子放下的时候,她神色平静,话语却是关?怀的,“许夫人现在还好么?”


    两人各揣着?明白,谁也?没有明说,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让许堇心惊胆跳坐立难安。


    晏南镜不?是什么纯善少女,以德报怨。许堇既然敢动手,那么就要承担此举的代价。何况又不?是她推她下去,是许堇自己掉下去的,落得现如今这个局面,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何况她不也不是那等不知世事的孩子,知道这世上?,以德报怨是没有好结果,等到的只是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


    比起?以德报怨,只有狠狠地让人摔一次,这样才能让人有所忌惮。


    躺在卧榻上的许堇望着卧榻前的晏南镜,突然满脸恐惧,惊叫一声?整个都钻到被?衿里瑟瑟发抖。


    晏南镜嗤笑一声?,就这个胆子,竟然还敢来推她。


    “孩子没了。”晏南镜叹口气,“许夫人节哀,想开一点。”


    颤抖的被?衿顿时僵住。


    “夫人也?没有想到,对吧?”


    晏南镜说完,被?衿里爆出一阵痛哭。


    等在外面的许倏焦灼不?已,见到晏南镜出来,赶紧迎上?去。


    “许夫人精神尚可,不?幸中的大幸。”


    “多谢夫人。”听?到这话,许倏悬起?来的心才落下来,连连向?她道谢。


    晏南镜颔首,“现如今许夫人不?好挪动,等过两日,暖和一些才走吧。”


    妇人小产之后,急需静养,半点都错不?得。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许倏丧妻多年,这个还是知道。他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感激。晏南镜安排人手下去照料这边的许堇,自己离开。


    事情做到这步,已经差不?多了。


    “女郎,这事——”阿元跟在她身后轻声?道。


    “是她自找的,想要推我下去,结果被?我抓了个正着?。”晏南镜望见阿元满脸的惊愕,“放心,我没事。有事的是她。她这一下下去,不?仅仅是没了腹中胎儿,恐怕是要落下病根。”


    她之前看疾医说起?许堇的病情,欲言又止,言语里吞吞吐吐。她就料定了许堇日后恐怕不?好受。


    这个天,人在外冻上?一会,都说不?定都会得重病。何况掉到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去。


    她知道许堇是冲她命来的,所以也?没那么快立即给她叫人来营救。


    阿元忿忿不?平,“女郎和许夫人并无仇怨,怎么起?这种歹心!”


    “我和她没有,但是齐玹和秋郎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起?齐昀的乳名,这两个字从唇齿里出来,有别?样的情感。


    “不?然也?说不?过去。”


    阿元拧了眉头,“女郎就不?该叫人来救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晏南镜摇摇头,“死?在府邸里不?好,传出去不?好听?,而且也?不?好解释。就算她要死?,也?要死?在别?的地方。”


    “现如今,也?拿她向?许老将军卖了个人情。她不?敢向?许老将军说出实情,更?不?可能倒打一耙,说我推她下去的如何。”


    她嗤笑了下,“她错过污蔑我的最佳时机,想要反咬一口,不?仅无人相信,反而还会徒增笑柄。”


    “就算是许老将军,恐怕也?不?会信她。”


    阿元点头,“这事要不?要和郎主说一说?”


    “还是和郎主说一下吧,许夫人能在女郎这儿用这种手段,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夫妻商量好的。能过到一起?的夫妻,脾性都大差不?差。许夫人如此?,恐怕玹公子那儿好不?到哪里去。”


    “告知郎主,也?好让郎主有所防备。”


    晏南镜嗯了一声?,说了声?好。


    洛阳告急,原本应当急行?军,直奔虎牢关?。然而行?军的速度却慢上?半点不?止。


    下面的臣僚们看出齐侯的用意,正巧最近天寒一日比过一日,也?不?着?急冒着?风雪前进了。


    大帐里,一行?人围着?炭火取暖。冬日难熬,在府邸里难熬,在大营里也?难熬。外面看着?阳光灿烂,但是刮着?风,人在外面一站,简直能从面上?刮掉肉下来。


    帐子里还不?能闷紧,需要时不?时透风,不?然炭火盆放在里头会出事。


    门口守着?的兵士,见着?齐昀过来,连忙开了帐门让他进去。


    齐昀入内,见着?不?少叔伯都在里头。齐彪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招呼人过来。


    “家里来信了?”齐昀才坐下,就听?到有叔伯问。


    齐昀颔首,“家里有些事,”


    齐彪笑了,“还是年轻人好啊,我们都老夫老妻了,除非有什么天大的事,要不?然也?不?见着?有家书过来。”


    “少年人情深,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少不?得有许多话要说的。”


    齐昀面颊上?微红,咳嗽一声?,看着?似是羞敛。齐玹在一旁看见了,心下嗤笑。


    不?管什么时候,这人一如既往的装模作样。


    “堂兄,许夫人小产了。”


    冷不?丁的,齐昀突然来了句,“说是不?慎落水,不?过好在许夫人没什么大碍。”


    齐玹一愣,而后只是嗯了一声?。他对许堇无甚爱意,所以也?不?在乎她腹中的孩子,没了也?没什么。反正他想要子嗣,多得是女子给他生?。


    这个消息在众人里也?没有多少涟漪,齐彪等几个叔伯,随口安慰了几句,又转而说起?别?的话。


    “说起?来这几日一直都没有动过。”齐玹开口,“君侯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齐彪听?了,笑着?就在他肩背上?拍了拍。


    “天冷如此?,实在是没办法。”


    若是急行?军,到也?能即使赶到,不?过这样显现不?出自己的能耐,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反而如此?更?好。


    毕竟现如今这个世道,真心忠君的是有,但和齐侯没什么关?系。


    真忠君,可在这世道打不?出这名堂来。


    若是算算时日,若是陇西军手脚快的,恐怕已经逼近洛阳了。朝廷那点军力,击退陇西军恐怕不?行?,但是守住个几日应该是没有问题。只要掐在这个时日赶过去就可以了。


    齐昀听?着?,面上?神情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掉头往外看去。


    大营里头都有规矩,不?可以随意高声?喧哗,更?不?可胡乱走动,否则便是军法处置。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跑动恐怕是有什么事。


    果然不?多时,齐侯那边就派人过来,让他们全都过去。


    齐侯见着?他们,开门见山,“有人说,见着?天子过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天子出奔了?”过了好会,终于有人开口。


    齐侯拧着?眉头,这和原先预想的不?同,齐昀叉手道,“既然天子离开洛阳,那么父亲不?如先率领众人迎接天子,而后将天子送往邺城。”


    齐侯看向?齐昀,嗯了一声?,点点头。


    众人跟随着?齐侯出营,直接奔天子现如今所在的地方而去。


    天子一行?人是斥候发现的,而后上?报所属的将领,将领派人过来,得知竟然是天子,一面安顿好他们,一面马上?派人来告知齐侯。


    日头挂在天际上?,只剩下照明的作用。混着?寒风照在人的身上?,没有半点温暖。全是刺骨的寒意。


    寒甲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出冰凉的寒光。


    一行?人驰马赶到,齐侯翻身下马快步到天子面前。


    还不?等天子开口,齐侯噗通跪下来放声?大哭,“臣等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天子这次出来,带上?了几个武士内侍,还有韩皇后还有齐孟婉。另外还有好些跟着?天子一同从洛阳里出来的朝臣。


    天子着?燕服,这一路上?的颠沛,心气都快要没了。齐侯跪下放声?痛哭,后面跟着?的那些臣僚将领也?跟着?跪下来,一时间哭声?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陛下。”齐孟婉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见此?情形,轻轻垂首提醒。


    天子赶紧走过来,双手搀扶住齐侯,“朕一直明白你的忠君之心,这事和你实在是没有什么干系。”


    说着?他看向?齐侯身后的一众人,“都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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