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鼻尖嗅到一丝妖气,洛初轻蔑地勾了勾唇,不过是几只刚化了人形的狼妖,竟然也敢挡在她的面前。


    想来大概是炼化清心草时泄露了魔气,这才引来了这几只妖怪。


    其中一只狼妖见她这副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心下顿时有了底气,出言讥讽道:“身为魔尊,拥有能毁天灭地的魔丹,却日日躲在这洞穴之中,实在是懦夫之举。”


    他旁边那只稍矮一些的妖仰天笑了两声,语气中满是鄙夷:“女人能成什么大事,这魔丹若是在我们兄弟三个的手里,必然可以称霸整片大陆!”


    从始至终洛初都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这些话百年间她听了不知多少遍,自然无关痛痒。


    洛初缓缓阖上眸子,哪怕身为魔族,自小体内便有这颗魔丹,她也不曾用这份力量去残害过任何人,她一直谨记父母亲对她的教诲,向善而为。


    可是,明明她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人人都对她抱有恶意?


    那三只狼妖当她是惧怕他们而不敢说话,言语间愈发放肆。殊不知,洛初此刻心里只想赶紧去找自己的小爱人,懒得同他们纠缠。


    这些妖怪实在聒噪,洛初被吵的微微蹙眉,刚想捻个法诀遁走,谁知中间那狼妖竟突然冲了上来,她偏身躲过,而后另外两只狼妖也一齐扑了过来。


    洛初不想同他们动手,故而只是躲避,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步伐极快,宛若鬼魅,那三只狼妖来回几十个回合,硬是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谁知转身间,心脏却猛地一痛,突然的抽痛使得洛初躲避的动作也随之顿了下。因为刚炼化完清心草,又强行催动内力,体内的魔丹已经又有些紊乱的趋势,为防止魔气失控,她分了神稳固丹田。


    下一秒,只听见“嘶啦”一声,狼妖的利爪从她额间堪堪划过。


    这突然的变故发生的令人措手不及,洛初猛然停在了原地,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般的,轻轻抬起手去摸眼前的那条白纱,指腹触及一道裂口,仿佛连她的心也一并割开了道口子。


    “这白纱,是她送我的……”她嗓音倏尔阴沉下来,愤怒一点点将她吞噬。洛初也不再压抑体内的魔气,周围顿时狂风骤作,天空都浓烈的魔气染的灰暗几分,连空气都好似凝住了,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竟敢弄坏它!”


    一瞬间,庞大的威压宛若飓风席卷而来,压的他们动弹不得,直接被逼出了原形,那三只妖怪看着洛初周身汹涌而出的魔气,此刻才醍醐灌顶,原来魔尊一直在隐藏实力!


    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穿着宛若谪仙的纯白色衣袍,衣裾纷飞,猎猎作响,却宛若踏着血路残尸的修罗。


    洛初一头漆黑墨发随风而舞,苍白的薄唇抿成直线,透露着冰冷肃杀,本想放他们一命,偏偏要赶上来送死,简直是愚蠢至极。


    “呵,不过是几只百年修为的妖怪,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她掐着刚刚划破白纱的狼妖的脖子,听着他因为窒息而发出痛苦的呜咽,潜意识里的暴虐被勾起,莫名从中觉出丝快感来。


    洛初好像下意识在享受着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快感,她唇角缓慢勾起抹近乎痴狂的笑,指尖缓慢收缩,能清晰听见骨头一点点被捏碎的响声,不过几息之间,她手里那狼妖便已成了具软趴趴的尸体。


    视线冷冷看向剩下的两只狼妖,她确实虚弱,但对付这几个货色还是绰绰有余。


    那两只狼妖看见伙伴的凄惨下场,吓的连尾巴都夹了起来,忙不迭的求饶。


    洛初松开手,丢垃圾般的将尸体随意扔在地上,薄唇轻启:“我本不想杀生,可你们偏偏要碰这条白纱,那便去黄泉路上赎罪吧。”


    随着话音落下,浓黑的魔气席卷而过,那三只狼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灰飞烟灭的渣都不剩。


    眸间的红色淡去,洛初闻到自己身上沾染的几丝血腥,微微蹙眉,这么浓的血腥气,阿澄怕是会不喜欢。


    罢了,她还是先去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再去找她。


    ——


    赤霄宗。


    玄空用法术扩大了声音的穿透力,待下面的弟子都安静下来,便捋了把胡子,开始宣读此届仙门大比的规则。


    “此次仙门大比的场地是隐雾林,想必大家也都清楚,这林中常生噩灵,它们擅长幻术,能迷惑人的心智,所以此次比赛的项目就是捕捉噩灵。”


    “届时会为大家发放缚灵袋和传送符,我同诸位掌门已经在隐雾林的外围五里地设下结界,切记不要深入,一旦遇到危险立即使用传送符,离开场地便视为结束比赛,限时三个时辰,按捕捉噩灵的数量决定排名。”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下方激烈的讨论,这种新奇的比赛方式显然掀起了一阵热潮。


    按规则真正的意思,这场比赛其实是个人战,只不过前期的时候,大多人都会选择集体行动,到了后期,才是真正混乱的开始。


    黎晚澄轻弯唇角,看来今年的大比会十分精彩。


    白千帆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面色严肃:“师妹,这林中危险丛生,你等下记得跟紧我。”这次大比不同往届,他不放心黎晚澄一个人。


    心下微暖,黎晚澄点点头,“好。”


    因为常生邪祟,这隐雾林中草木凋零,温度也比外面要低上一些,黎晚澄抬手掐了个法诀,白色的灵力变成一层薄膜,轻轻附着在皮肤上,挡住侵袭的寒气。


    “宿主,东北方向八百米有一只。”


    在系统这个人形外挂的帮助下,黎晚澄迅速收了第三只噩灵。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系统的监控定位功能格外好用。


    “小七子,师兄那边现在怎么样……”


    话突然停住,她视线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女人一袭明黄色衣袍,站在树下,指尖捏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明眸皓齿:“阿澄,我命人做了你爱吃的马蹄糕,快过来尝尝。”


    那语气和记忆中分毫不差,黎晚澄一愣,眸子定定的望向她,一时间心中情绪翻涌。


    萧挽月,她怎么会在这里?


    马蹄糕的清香钻入鼻尖,记忆中,她也是这般笑着,亲手将那糕点递到她的唇边,而后落下一个甜腻湿润的吻。


    心绪被尽数吸引,黎晚澄不由自主的迈开步子走向她,离的愈来愈近。


    “宿主,快醒醒!那是幻术!”系统不知道黎晚澄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见她就快要走到噩灵面前,只能疯狂在意识中喊她。


    噩灵能探查到人心中的执念以及喜爱之物,而后施放出幻术引诱,在人靠近放松警戒之时,再一口将其吞噬。


    黎晚澄陡然惊醒,眼前哪还有萧挽月的影子,只有一只乌漆麻黑的噩灵张着血盆大口。


    她瞳孔剧颤,下意识拔出剑挡在前面,只听“咣——”的一声,那噩灵便被剑身发出的金光弹了出去。


    黎晚澄缓了口气,差一点点,她险些就成了它的腹中餐。


    这只噩灵比之前遇到的那几只体积还要庞大,看来已经吞噬了不少人,实力也强上许多,所以自己才会中了它的幻术。


    趁噩灵被金光弹晕过去,黎晚澄忙扔了道定身符,而后拎着它的后脖颈塞到了缚灵袋里。


    “呦,看这样子,师妹是捉了不少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那人一身暗紫色衣袍,身上的肥肉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几乎快将衣服撑开,黎晚澄眸子稍暗,她认得他,玄雷宗宗主萧景凛的儿子,萧振。


    说起来,这人在一众仙门同辈之中也算得上一股清流,哦不,一颗毒瘤。


    仗着自己爹是掌门,狐假虎威,到处作威作福。


    萧振已经走到她面前,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这么多噩灵,万一跑出来了多危险,不如让师兄我替你拿着。”


    “我还有事,就不麻烦萧师兄了。”黎晚澄皮笑肉不笑,两家宗门平日相交密切,她也不好主动挑起争端。


    更何况……刚刚白千帆为了引开别的宗门的人,和她走散了,所以如今只有她一人,而对面却有数十人。


    若是真的打起来,她必然占不了上风。


    黎晚澄将手里的缚灵袋往腰间一别,另一只手握住腰间的月影剑:“小七子,等下他们如果动手,你就直接把我传送到东边……”


    系统蹙着眉:“不行,空间传送一个月内只能用三次,已经达到上限了。”


    上限?黎晚澄一愣,反应过来后咬着后槽牙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


    她去藏宝阁偷药来回用了两次,后来收到大师兄的传音密令,为了快速赶回宗门又用了一次,算起来刚好三次。


    “你也没问我啊。”系统摊摊手,一脸无辜。


    萧振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露出一口黄牙,笑的极为油腻:“我也不想欺负你,你乖乖将缚灵袋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手里的剑会做出什么。”


    那些玄雷宗的弟子已经围成一个圆圈,将她困在中间,多亏了上个世界的经历,黎晚澄此刻格外冷静,她掌心紧紧握着剑柄,思考着能从哪处打出一个缺口。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面对的还不只是四手,起码是四十只手。


    突然感觉剧情狗血一点其实也不是坏事,比如……她现在无比希望狗血玛丽苏的英雄救美剧情,最好下一秒就发生在她身上。


    可惜她不是主角,天上也不会掉下来一个英雄救她。


    指尖悄悄将缚灵袋解开一个小口,黎晚澄眸子微眯,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上吧,小乖乖!”


    萧振还在欣赏黎晚澄的身材,下一秒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迅速朝着自己飞来,直接就和噩灵来了个脸贴脸,顿时吓的惊叫出声,踉跄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那帮人显然没想到她会丢只噩灵出来,顿时乱了阵脚,赶忙七手八脚的去扯趴在自家少宗主脸上的那只噩灵。


    黎晚澄在溜走之前,不忘转头嘲讽他一句:“不用谢,我这人比较大方,这只就送给你了。”


    等众人好不容易把那只噩灵扯下来,黎晚澄早已跑的没了影。


    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萧振气的狠狠跺地:“追!今天不宰了那个臭女人,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第52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大约跑出去一里地,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他们追上来了。”


    该死,黎晚澄扶着树暗骂一句。她实在是跑不动了,而且大家的修为都差不多,对面还有十几个人,她就算拼死了也跑不过。


    身后再次传来那道尖锐的嗓音,“呦,刚刚不是挺厉害的么,你跑什么?”


    十几个暗紫色衣袍的人瞬间将她团团围住,黎晚澄拔出剑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捏住传送符,轻轻嗤笑一声:“被狗追着,你难道不跑吗?”


    萧振气的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臭婆娘,朝他脸上丢噩灵就算了,现在居然还骂他是狗。


    此处已经临近结界边缘,噩灵的数量也比其他地方要多,叶片碰撞摩擦发出的声响像极了夜间婴儿的啼哭。


    下一秒,只见萧振的瞳孔倏地变红,唇角的笑也染上几分诡异:“这林中邪祟这么多,师妹若是不小心被其所伤,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他动了动脖子,身上突然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心下腾起丝危险的预感,黎晚澄眉心紧皱,不对,这不是仙族的术法!


    两人间的距离愈来愈近,黎晚澄刚想运用法力催动传送符,身体却忽然间被定住,动弹不得,连体内的法力也无法运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缚灵袋连同传送符一并被萧振拿走。


    男人指尖夹着那张传送符,得意洋洋的在她眼前晃了晃,而后掐了个生火诀,直接将那张符纸烧的连灰都不剩。


    萧振走近两步,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同他对视,“本来只要你将缚灵袋交出来,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可你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小爷我今日非得给你些教训不可。”


    说着,他眼底的猩红愈发深重,凛冽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宿主!”眼见着那团黑色雾气就快要接触到黎晚澄,系统顿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看来,要结束在这个世界了。


    黎晚澄紧闭双眼,谁知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只听见一声惨叫,而后身上的桎梏一松,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带着些许清冷雪松香气的怀抱。


    女人一袭白衣,带着顶银色的面具,只露出双眼,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莹润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条。


    右手尾指有些发烫。


    系统见她无恙,松了口气,及时提醒道:“宿主,她是洛初。”


    “嗯,我知道。”从她抱住自己的那刻,黎晚澄便认出了她。


    不过她好奇的是,洛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仙门大比的现场,而且……还带着面具。


    思绪回归,发觉自己的腰肢还被那人双臂圈着,黎晚澄转身退开两步,把握着恰当的距离,声音也特意留了几分生疏:“多谢仙友搭救。”


    如今,还是暂时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洛初刚刚那一掌直接将萧振打出了内伤,肋骨也折了几根。


    刚刚她从萧振身上感应到了魔气,一个仙门的人,居然会魔族的秘术,倒还真是有趣。


    想起方才他掐着黎晚澄下巴的情景,洛初神色微沉,指尖稍稍一抬,顿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着空间,随着咔擦一声脆响,硬生生将萧振的两条胳膊折断了。


    又是一声哀嚎,不过洛初才懒得管他死活,她薄唇轻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萧振被她断了胳膊,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势,吓的腿都软了,慌忙让身边的人扶着自己离开。


    许是在洛初身上感受到了危险,周围的噩灵不知何时尽数躲了起来,一下子寂静的有些可怖。


    还没抱一会儿就被推开,洛初心下生出些轻微的怨恼,却又无法说出来,只好悄悄挪动步子往旁边人身上靠,指尖不经意碰到黎晚澄腰间的缚灵袋,她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仙门大比的日子。


    她心念微动,下一秒便瞬移至萧振面前,银色面具在光照下显得更为冷冽。


    萧振见洛初突然出现,以为她是要来取他的性命,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就差给她磕三个响头。


    “把缚灵袋留下。”女人嗓音冰冷,命令般的开口。


    他哪敢说半句不是,跟扔烫手山芋一样,连带着把数十人的缚灵袋通通呈了上去。


    然后,黎晚澄一脸怔愣的拎着十几个缚灵袋,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小富婆。


    突然有一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是什么回事?


    女人就站在离她咫尺的地方,微微低着头,近到甚至能看清银色面具上自己模糊的轮廓。


    黎晚澄低垂下眸,声音隐约含着分不自在:“姑娘,为何这般盯着我……”


    虽然知道洛初眼盲,但是见她这样直直的盯着自己,总觉得有些瘆人。


    只听见面具后传来一声轻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她的声音偏清冷,许是因为心情不错,尾调又带着点上扬的味道,像那深冬里结了冰的湖面,在春风吹拂下一点点融化崩裂。


    故人……黎晚澄心跳微快,糟糕,她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她轻轻咳嗽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声音像的人很多,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她看不见,那张银色面具下,女人唇角勾起的那抹宠溺的笑。


    洛初也不急着拆穿她,附和般的点点头道:“也是,她是个很聪明的人。”


    黎晚澄:……


    这意思,是说她笨?一时间竟不知道洛初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三个时辰的期限已至,黎晚澄准备离开,临走前转过身同洛初道别:“多谢仙友帮忙,在下还有事,我们有缘再见。”


    “不必。”女人淡淡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


    黎晚澄微愣,不必什么?下一秒腰间一暖,那双温热的掌心再次覆了上来。


    洛初十分自然地圈住黎晚澄的腰肢,调动内力,随意向前迈了一步,千里距离瞬间缩地成寸。


    再一睁眼,便已回到了赤霄宗。


    身边突然凭空变出两个大活人,还是紧密拥抱的姿势,小弟子手里的剑都惊掉了。黎晚澄从女人的怀抱中探出个脑袋,和周围站着的几位师兄弟大眼瞪小眼,干干笑了两声:“好巧。”


    被迫坐了一趟火箭,她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见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黎晚澄赶忙扒拉开腰上的手,洛初懂得分寸,乖乖松开,十分老实地站在她旁边。


    大约半柱香之后,所有的弟子才尽数使用传送符从隐雾林中出来。


    玄空见众人回来,站起身抖了抖衣袖,准备公布此次大比的结果和排名。


    “等等。”洛初突然出声制止,她就那样挺直着脊背,白色衣袂在风中摇曳,单单是站在那,便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如此草率结束,这仙门大比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突然被搅了场子,玄空面色有些不善:“此处乃是赤霄宗地界,敢问这位仙友是出自哪一宗门?”


    虽是站在下方,洛初却始终不卑不亢,她身上的王者气质太过突出,哪怕已经刻意遮掩了实力,却还是隐隐透露着高傲,那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仪。


    玄空眯着眸子,只见那戴面具的女人抬了抬手,而后不紧不慢地从袖子中摸出来一块令牌。


    令牌由白玉制成,上面刻着赤霄宗三字,下方还有重苍亲手雕刻的签名,笔迹苍劲有力。


    玄空自然认得出那是重苍的亲笔,眸底划过丝震惊,而后弯下腰,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一礼:“洛前辈。”


    这句称呼不止黎晚澄愣住了,连玄空身边的三位掌门也瞪大了双眼。


    黎晚澄拎着成串的缚灵袋,脑子竟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弯,等会儿……她是不是听错了,师父居然称呼洛初为前辈?


    在她愣神的空当,玄空已转过身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赤霄宗的客卿长老,洛初。”他看向下方的女人,语气尊敬,“不知前辈突然来此,所为何事?”


    洛初轻轻抬脚,下一秒便出现在高台之上,她懒懒的撩起衣袍坐在椅子上,抬手斟了杯茶。


    三位掌门皆是一惊,缩地成寸!这至少是大乘境界的人才能做到,赤霄宗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客卿,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探到。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显露实力是解决问题最干脆快速的方法,洛初抿了口茶,缓缓道:“身为客卿长老,我本不该插手此事,只是诸位掌门监管不力,这仙门大比中出现了魔族秘法竟都毫无察觉。”


    魔族二字一出,众人顿时纷乱起来。


    见情势变得混乱,洛初轻勾唇角,转而从袖子中取出个冰蓝色的镜子。


    “此镜名为留影镜,可以将发生过的影像记录在内,这名弟子在使用魔族秘法的时候,我碰巧在现场。”


    她运用法力催动,只见留影镜发出道幽蓝色的暗光,而后在半空中投射出一片光幕。


    光幕中显现出隐雾林内的景色,而后出现一道暗紫色的身影,下一秒萧振的脸倏地亮在半空,画面中,清清楚楚的将萧振一行人围堵黎晚澄,威胁她交出缚灵袋的影像放了出来。


    虽说比赛并未规定不可以抢夺缚灵袋,但是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还是让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心生鄙夷。


    玄空是个格外护犊子的,见黎晚澄被玄雷宗十几个人围住,顿时压不住心中的怒气:“萧掌门,你们十几个人欺负我徒儿一个人,玄雷宗的修养难道就是这般?”


    事实就摆在眼前,萧景凛连辩驳都无从开口,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暗暗剜了眼一旁重伤瘫在地上的萧振,刚转过头,留影镜里的画面便进行到萧振身上冒出黑气的那段,底下顿时有人惊呼:“魔气!那是魔气!”


    萧景凛看着画面中被魔气环绕的萧振,眼里没有惊讶,反倒是愤怒和慌乱占了更多。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留影镜上,故而无人注意到他表情的反常。


    洛初自然不会将后面她与黎晚澄调。情的片段放出来,见众人都已看清,便抬手将留影镜收回。


    她转过身面对萧景凛,嗓音冰凉:“关于萧振为何会魔族秘法这件事,还望萧掌门给众位一个解释。”


    只见萧景凛怒气冲冲的走到萧振面前,而后“啪——”的一声脆响,他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萧振的脸顿时肿了起来,模样好不凄惨。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去学魔族的东西!”


    “爹?”萧振瞪大双眼,似是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父亲,还未开口,又是一巴掌落了下来。


    萧景凛狠狠瞪他一眼,转过身又是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诸位仙友,大比发生了这种事情,萧某深感惭愧,定将这孽子带回去好好惩戒。”


    “只是,振儿他平日里尊师重道,定是受人蛊惑才会修习魔族秘术,在下猜想,这恐怕是魔尊妄图分裂仙门的手段啊!”


    下面窃窃私语,半晌有人跟着附和了句:“是啊,魔尊销声匿迹百余年,必然是在积蓄力量,我们不得不防。”


    面具下,洛初轻蔑的勾了勾唇角。


    当真是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正人君子,仅仅凭着一张嘴,就能轻易将黑白颠倒。


    因为这一插曲,萧景凛率领着弟子先退了场,今年玄雷宗输得彻底,十几个人的缚灵袋一个没剩下,连前十的名次都没能保住。


    而黎晚澄手里,不仅有她自己捉到的那满满一袋噩灵,还有洛初帮她从玄雷宗弟子手里抢到的,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第一名。


    待大比宣告结束,众人都离开之后,玄空叫住了正打算离去的洛初。


    “多谢前辈对顽徒的救命之恩。”他给发呆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晚澄,还不快谢过前辈。”


    仿佛能看到这人面具下暗藏的笑容,黎晚澄心中无奈,却也只能乖乖的行礼道谢:“多谢前辈施手搭救。”


    一转眼,魔尊居然变成了自家宗门的客卿长老,这跨度实在是大的有点离谱。


    “今日多亏了前辈出面,才将此事查清,”玄空眯了眯眸子,试探着问道:“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蔽舍住上几日?”


    洛初正愁着如何名正言顺的留下,刚好玄空就给她递了台阶。


    她心下暗喜,面上却只是淡淡道:“也好,左右我闲来无事,便在此叨扰几日。”


    玄空心里打的则是另一个算盘,今日这一事注定是和玄雷宗结下了梁子。相识多年,他对萧景凛的为人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个表里不一、虚伪阴毒的小人,再加上掌门如今还未出关,难保他不会使出些什么手段对付赤霄宗。


    如果有洛初坐镇,起码能让萧景凛产生些畏惧之心。


    两人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聊的十分愉快。


    黎晚澄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只觉得后脖颈一阵凉飕飕的……


    怎么办,她感觉她好像有点危险。


    ——


    打斗的时候衣服沾上了泥土,黎晚澄便回房间换了身,抬眼间,视线无意识瞟到镜子中自己的侧影,思绪便晃晃悠悠的飘到别处,肌肤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怀抱的记忆。


    洛初从天而降的那刻,宛若春风乍起时吹携而来的片片花瓣,强势而又温柔的在她心尖剖开了一道口子,不由分说的侵入蔓延。


    她满心满眼都被花香占据。


    黎晚澄抬手解开衣袍,薄纱没了束缚顺着肩头滑落,半露的香肩宛若羊脂玉般白腻,还未来得及全部脱下,后背突然贴上一抹温暖。


    熟悉的雪松味道随之钻入鼻尖,黎晚澄一惊,慌忙拽起衣服,“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嘘。”


    葱根般细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瓣,触感微凉,慢慢才能品出些许暖来,和从背后环住她的女人一样。


    表面的清冷之下,暗藏的是滚烫到灼人的爱意。


    想到这人看不见,黎晚澄才稍稍放松下来,只是声音仍含着些许嗔怨:“长老这般未经允许私闯民宅,怕是有些不妥吧?”


    “不妥?”洛初低低笑了两声,因为面具的阻隔显得有几分沉闷。


    黎晚澄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人突然伸出手,将戴着的面具摘了下来。


    看着那张美艳到过分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黎晚澄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颤了几下。


    ——长的好看实在是犯规。


    趁她愣神之时,洛初突然偏过头,轻轻含着她的耳垂,语调含糊缱绻:“那这样……算不算得上妥当?”


    呼出的热气直直熨贴在脖颈,黎晚澄双腿一软,嗓音也发了抖:“你……”


    “出门在外,可不能只有一个身份,你说对么?”她齿贝轻合,稍稍用了分力,惩罚般的咬着她的小耳垂,“阿萍。”


    这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称呼,一下子将黎晚澄炸的头脑发懵。


    洛初没管她的震惊,松开双臂,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道。


    “我同你师父商量过了,以后的这段日子,我和你睡一间房。”


    黎晚澄刚缓过神就听到这句,顿时有些炸毛:“宗门内不是还有其他房间吗?”


    “我对这里不熟悉,师父让你多照顾照顾我。”洛初听着她突然扬起的声音,脑海中仿佛蹦出了一只小猫咪张牙舞爪的炸毛模样。


    她弯了弯眼角,语气中都带了点愉悦:“怎么,生气了?”


    被师父卖了的某人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没有。”黎晚澄声音闷闷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藏着客卿长老这个身份。”


    早知道有这么一遭,她当初就不必编造一个假的身份了。


    洛初放下茶杯和她解释:“以前顺手救过你们掌门一命,他邀我做赤霄宗的长老,我婉拒了,不过他为了答谢我的救命之恩,便给了我这块令牌,让我担了个客卿长老的虚名。”


    微风扬起几缕发丝,黎晚澄轻轻挑起女人的下颌,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阿初,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女人红唇翁动,好似诱。惑:“想知道吗,你求一求我,我就考虑告诉你。”


    明明是处于下位的那个,洛初却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黎晚澄稍稍偏头,与她拉开些距离:“对了,那时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想起那刻的细节,她心下便有些怨恼,恐怕早在一开始洛初便认出了她,还将她耍的团团转。


    当时没来得及深想的疑惑在此刻浮出水面,为何洛初偏偏在那个时机出现?而且,那么大的隐雾林,她是如何准确找到自己的?


    空气静默了两秒,洛初抬起指尖,轻轻点在黎晚澄后肩的位置,凑在她耳边轻语:“我在你身上留了印记无论天涯海角都能将你找回来。”


    黎晚澄一愣,那晚……她模模糊糊记得,这人好像确实是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阿澄,对不起。”指尖轻按在那处印记上,虽然隔着层布料,却还是能感受到那抹滚烫。


    洛初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把你送我的白纱弄坏了。”


    紧张了半天,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黎晚澄松了口气,转而轻笑道:“那我再为你做一条便是。”顿了顿,“还有,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


    黎晚澄抬起她的下巴,微微倾身,轻轻吻过她的眼皮。


    “你的眼睛很好看。”


    所以,可以不用蒙着白纱的。


    眼皮传来的暖意真切,洛初感觉自己快要烧着了,心脏也跳的厉害,好像脱了僵的野马。


    她颤栗着:“你是……第一个夸它好看的人。”


    其实如今洛初的眼睛是她施的幻术,不过真正的样子,她也不想让黎晚澄看到。


    她希望爱人眼里的她,是美丽的、强大的,而不是当初那个弱小丑陋的自己。


    洛初抑不住心里的悸动,揽着身上人的腰肢把她拉入自己怀里,“那你呢?当初为什么编谎话诓我?”


    黎晚澄绕着她的发丝,悠悠道:“我想着你那么憎恨仙族,倘若知道我也是仙门的人,会直接取了我的性命。”


    洛初挑了挑眉,许是没想到她当初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隐瞒了身份,沉吟道:“出身从来都不是决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仙族不见得人人都好,同样,有些人其实并不坏。”


    黎晚澄失笑,指尖戳着她打趣道:“你确定,这难道不是在夸你自己吗?”


    “算是吧。”她轻笑。


    指尖倏地被攥住,腰肢被掌心扣着贴近,柔软的吻随之落下,印在额间,缓慢滑至唇角,洛初似是想将这几个月空缺下来的温情尽数补回来,吻的愈发深重。


    太激烈了……黎晚澄抵住她的肩,从火热的唇舌中逃离出来,微微喘着气,眸子也因为刚才的接吻蕴着水色:“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洛初对她这一连串的疑问也不恼,只是懒懒的嗯了一声,尾音轻扬。


    “你如今多大年龄?”黎晚澄还是没忍住好奇问出了口。


    资料中只是讲述了上一世洛初原本的经历,未曾提及她的年龄,不过……洛初曾经救下过重掌门,而且连师父都要尊称她一声前辈。


    黎晚澄垂眸沉思,莫非她已活了上千年?


    “大概几百岁?记不太清了。”似是想到什么,洛初突然眯了眯眸子,“怎么,你这是嫌弃我老了?”


    实力到达大乘后期,已经可以自由控制外表的形态,也就是说,只要洛初想,她便可以一直保持如今的容颜。


    果然年龄无论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禁忌的话题,连魔尊也不例外,黎晚澄凑过去亲亲她的唇角:“没有嫌弃你。”


    “不过,那日你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以洛初的实力,如今世间应该没有能轻易伤到她的人。


    女人沉默片刻,启唇道:“当时我内力紊乱,心绪不稳,险些走火入魔,所以才去寻清心草稳固心脉。只不过清心草由上古神兽凤凰守护,我不小心被它的神火伤到,然后就中了玄雷宗那些人的埋伏。”


    洛初隐瞒了自己身上魔丹的存在,纵然知晓黎晚澄与那些虚伪的仙门人不同,但是魔尊的身份还是太过敏感。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或者说,她在害怕,害怕如果有一日真相暴露,黎晚澄会厌恶她,甚至仇恨她,然后弃之如敝屣。


    黎晚澄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玄雷宗的人也想要清心草?”


    第53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洛初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那日打斗时我发现萧景凛身上也有魔气,而且他体内的魔气看起来有些暴动,想来,他大概也想是借这清心草,防止魔气反噬心脉。”


    只是,后来那株清心草被她摘走,也不知道萧景凛是用了什么法子阻止魔气反噬。


    黎晚澄蹙眉思索,这样看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如果萧景凛身上也有魔气,那萧振恐怕是和他的便宜爹一样,修习了魔族秘术。


    可这魔族秘术又是从何处来的?按理说,早在数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时,魔族的典籍和书卷都已被尽数烧毁。


    莫非当年还有漏网之鱼?


    系统方才又去查看了一遍故事线,淡淡提醒道:“你之前看的那本通幽秘法就是上一代魔尊写的。”


    上一代魔尊,也就是洛初的生父,黎晚澄愣了一瞬。到头来,她居然用的是老魔尊创造的秘法,去为洛初重铸双目。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而且,通幽秘法的前半部分在玄空的藏宝阁里中,难道说,剩下的另一半其实就在萧景凛的手里?


    不知何时,唇瓣又被人含住细细碾。磨,黎晚澄不得不分出些心思来迎合她,垂眸盯着洛初因为接吻紧闭的眸子,睫羽如蝶翼般微微颤抖。


    十指紧扣,齿关被攻破,软滑的舌尖被勾着缠绵,黎晚澄被迫承接着她欲壑难平的情意,暗想这人莫不是上了瘾,怎么跟亲不够似的。


    洛初发现怀里人的不专心,轻轻阖齿,略带惩罚的在她的唇瓣留下些印记:“阿澄,在想什么?”


    她咬的不重,比起那抹轻微的刺痛更多的反倒是酥麻,黎晚澄嘶了声,眸子漾出点破碎的水光,心下却想,通幽秘法一事还是暂且不要告诉她的好。


    怀里的人儿蹙着眉头,似是有些苦恼:“师父说让我在仙门大比结束后去弥修洞面壁思过,我在想能不能偷摸带只灵宠进去。”


    她记得,以前二师兄打碎了玄空珍藏许久的花瓶,玄空便罚他去弥修洞思过。后来据二师兄说,弥修洞是百年前一位不知名的前辈打造的,洞内设有禁制,进入后体内的仙力便会被压制,与普通人无异。


    也就是说,一旦进了洞,除了打坐冥想根本无事可做。


    让她干坐着冥想一个月,人都要憋的生出蘑菇了。


    黎晚澄皱着眉,一副蔫蔫儿的模样,洛初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捏捏她的指尖,轻笑道:“我陪着你便是。”


    正好,这弥修洞她也是许久未去了。


    三日后,玄空刚从极寒之地回来,寻了一圈也没寻见小徒弟的踪迹,便来了白千帆的小院。


    甫一进门,他便急匆匆地问:“晚澄那丫头去哪了?”


    白千帆彼时正在给药田中的药草浇水,见玄空进来,他抬抬指尖,悬在空中的水壶也随之掉了头。


    他疑惑问:“不是师父你说,让她在大比结束后去弥修洞面壁思过的吗?”


    玄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真是年纪大了,差点忘了,他好像确实说过这话来着。


    只不过,他当时以为按黎晚澄的性子必然不会乖乖听话,谁知她这次倒是听话了一回。


    空中划过一道金光,而后缓慢落在玄空面前,变做了几行金色的字符,片刻后消散。


    他看完后神色肃下几分,而后将琉璃草从袖子中拿了出来,“为师还有事要处理,你正好帮我去送个东西。”


    琉璃草通体呈冰蓝色,年限愈高的根茎的部位颜色愈深,而这棵琉璃草的根茎部位已经接近墨蓝色,足矣看出其品质不凡。


    白千帆接过琉璃草,眯着眼细细端详后问道:“所以师父你前两日说外出有事,是去取这琉璃草了?”


    他挑眉,看这品相,应该是株千年的,若是拿去拍卖,至少能卖到两万灵石。


    玄空瞥了他一眼:“问那么多作甚,你去弥修洞一趟,将这琉璃草给你师妹。”


    白千帆:“……”


    果然只有师妹才是亲生的徒弟,他和二师弟都是野草丛里捡来的。


    弥修洞位于栖云山北部,入口处布有特殊的幻术,在平常人看来只是一片树林。


    白千帆走到林子前,抬指在虚空画了道符,下一秒,面前的树林晃了晃,缓缓向两侧移动,露出了掩藏其中的洞穴。


    他抬脚走入,“小师妹,师父让我将这琉璃草给……你。”


    话猛然间顿在一半,那个“你”字的尾音都带着颤,白千帆看着里面的情景,惊的连手里的琉璃草都没拿稳。


    洞中的石台上,两道倩影交叠,黎晚澄被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压在身下,因为背对着,他匆匆一瞥只来得及看清女子及腰的墨发。


    听到声音,洛初迅速扯过一旁脱下的衣袍,将身下的女人遮挡严实。


    她眉心紧蹙,方才太过入迷,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靠近。


    白千帆愣在了原地,拿着那株琉璃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脑子都要烧着了。方才,他只听到了几声细碎的嘤咛,是小师妹的声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顷刻之间,一道无形的威压倏地压了过来,白千帆膝盖一软,差点直直跪下去。


    这威压他再熟悉不过。


    “滚。”冷漠至极的声音直冲天灵盖。


    白千帆心脏猛跳,他毫不夸张,若是再晚一秒,这威压能生生将他的筋骨碾碎。


    冷汗霎时间爬了满背,他干脆利落的将琉璃草往洞里一扔,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当我没来过,你们继续,继续……”


    待回到房中,白千帆的脑海中还在反复回放刚才的那一幕,心思可谓十分复杂。


    虽然他没有看清女人的脸,但是那道威压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女人肯定就是几个月前小师妹救下的人。只是,她们在山下胡闹便算了,如今竟然还闹到了宗门中来!?


    若是让师父发现……不行,他得护住小师妹的名誉。


    酥麻感从脊椎一路攀升,石台的寒和身上人的暖仿佛冰火两重天,枝头的雪化了,落在眉间,变作了一滴滴泪珠滑下。


    那些掩藏在坚冰之下的热烈,在此刻缓慢融化,一点点将她的思绪吞噬。


    “他看到你了吗?”黎晚澄心倏地一紧,嗓音含颤,扣着女人的肩也用了分力。


    白千帆之前在山下见过洛初,她怕他认出洛初的身份。


    “没有,”洛初俯低身子,缓慢吻着安抚她,“阿澄,放松点……你咬的太紧了。”


    ——


    “你是疯了吗!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使用秘术!”萧景凛怒道。


    萧振吊着断了的两条胳膊,丝毫不以为然:“爹,有这秘法在,仙门那群饭桶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怕他们做什么。”


    “愚蠢!”萧景凛指着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仙门的那帮人自然不足为惧,若是魔尊知晓我们手里握有秘法,你觉得她会容许我们拥有这些吗?”


    萧振往床上一躺,悠悠道:“爹,你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些,魔尊都销声匿迹那么久了,说不定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


    萧景凛气的嘴唇不住颤抖,而后袖子一挥,直接在门前布了道结界:“你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宗门了!”


    “爹!”他小声嘟囔,“不让我出去,小爷我偏要出去。”


    “出去?你打算去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女人的嗓音媚中带着几分妖,像是深海中回旋的危险歌调。


    他转过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银色面具时,吓的魂儿都快飞出来,抖着身体往角落缩。


    “你……你从哪出来的!”


    若不是被洛初废了两条胳膊,他也不会成了如今这般废物的模样。


    那日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萧振盯着缓缓走近的女人,吓到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他刚想开口喊人,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实点。”洛初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杀意尽露,“萧景凛呢?”


    萧振这种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眼见着刀架到自己脖子上,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爹卖了:“我说我说,女侠别杀我!”


    “后山西行二十步,右侧凸起的石壁上有一个机关,转动后就能看到密道,我爹应该就在那里。”


    洛初嗤笑一声,而后手腕翻转,宛若扔垃圾一般将他丢了下去。


    密室内,靠墙的木架上绑着几个昏迷的人,穿的都是粗布衣服,身上还有做农活时沾染的泥土。


    萧景凛背手站在中央,宛若看死物一般慢慢扫视过那几个凡人,下一秒,他的瞳孔突然变成赤红色,身上也开始冒出魔气。


    与萧振身上丝丝缕缕的魔气不同,萧景凛身上的魔气要更为浓重,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将他整个人裹在了黑雾之中。


    他慢慢抬起手,那团魔气便随着他的动作延伸,顺着其中一个人的七窍钻入,凡人的身体撑不住如此汹涌的魔气,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七窍流血。


    因为凡人的体质无法吸收转化魔气,那些魔气便在人的体内不断膨胀冲撞,像吹皮球般一点点将皮肤撑的圆滑平展。


    萧景凛从始至终都无比淡漠的盯着那个男人,听着他因为极致痛苦发出的惨叫,看着他慢慢胀大,最后“嘭——”的一声炸开,血肉模糊,四肢都无法拼接完整。


    身后传来一阵寒风,萧景凛谨慎地回过头。


    “谁?”


    女人站在离他咫尺的地方,白衣墨发,银色面具将整张脸遮盖完全,仅仅露出双眼。


    是她?萧景凛眯了眯眸子,他记得,仙门大比那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害的振儿暴露了魔气。


    洛初眸子冰冷,近乎压抑不住怒意,“来取你命的人。”


    刚刚顺着密道一路走来,这数十米的密道两侧,她摸到了密密麻麻堆积着的无数白骨,甚至还有带着鲜血的肢体和头颅。


    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场面的惨烈。


    直到走到中央的房间,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感应到那股暴虐肆杀的魔气,洛初心底的猜想才渐渐落实。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有清心草他还能不受魔气反噬。


    萧景凛在体内魔气暴动的时候,将魔气强行灌入凡人体内,以这种残忍手段避免魔气的反噬。


    “残害无辜,你配不上你的这身仙骨。”


    一袭白衣无风自动,洛初抬手,魔气在掌心渐渐凝聚成剑。


    “配不配得上,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评判。”


    萧景凛不屑轻笑,却在看清她手中的那柄剑后,瞬间瞳孔剧震,下意识踉跄了一步。


    蚀天剑!


    她是魔尊!


    “怎么?萧掌门,有胆子拿,没胆子承认吗?”


    第54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萧景凛瞳孔一震,心下道,魔尊怕不是发现了他私藏秘法的事?


    他背过掌心暗暗调动魔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初冷笑一声,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手腕翻转,直接握着蚀天剑砍了过去。


    到底是偷学来的东西,他身上的那些魔气与洛初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萧景凛抬起剑,调动了全部内力才勉强挡住洛初的一击,随之,他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过几招下来便已落了下风,萧景凛身上的衣袍被血色浸染,握着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反观洛初,她似乎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连发丝都未乱。


    心底的不甘和怨恨攀枝疯长,萧景凛眸中的赤色愈深。凭什么?!他明明已经掌握了秘法,甚至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结果到头来竟然连这女人的一招都挡不下来。


    蚀天剑抵在脖颈,只消她的手腕稍稍一动,萧景凛必然命丧黄泉。他舔去唇角的鲜血,故意激怒洛初:“咳咳……看来魔尊也不过如此。”


    “若是没有那颗魔丹,你也不过就是我脚下的一只蝼蚁……”


    面具下,洛初毫无表情,这种类似的话,几百年来她不知听了多少遍。


    的确,没有魔丹她可能什么都不是。但是,如果她有选择的话,她宁可不要这颗魔丹,这天下人人都觊觎的力量,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切悲剧的开始,是困住她,终其一生也无法逃离的囚笼。


    洛初牵挂着尚在睡梦中的黎晚澄,不愿同萧景凛周旋太久,冷声问道:“那卷秘法在哪?”


    话音刚落,整个密室猛地一震,萧景凛唇角勾起抹得逞的笑,刹那间,地下被尸体遮盖的巨大法阵倏地发出一道蓝光,他言语间是掩不住的得意:“魔尊大人方才不是还很厉害吗?怎么,连一卷小小的秘法都找不到?”


    方才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为的就是这一刻。


    早在建造这间密室时,萧景凛便做了两手准备,他在地下埋了一个传送法阵,为的就是能在危急关头救命。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性命,总有一天他会将今日所受之屈辱,尽数奉还。


    萧景凛指尖捏着法诀,满目怨妒的盯着洛初,随即蓝光一闪,他直接消失在原地。顷刻之间,房间内只余下执剑的白衣女子,微风轻扬起她身后的墨发,背影清冷又孤傲。


    洛初眯了眯眸子,轻轻一笑,她确实是没想到,萧景凛居然还在这房间中藏了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


    倒还真是狡兔三窟。


    可惜,这招在她面前不起作用。


    下一秒,洛初抬起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只见原本已经靠传送阵逃出生天的萧景凛又被硬生生从传送阵扯了出来。


    萧景凛彼时刚传送到千里之外的树林深处,此处灵力充沛,是个绝佳的修炼疗伤之地,他上次偶然来此时就将传送阵的另一端布在了这里。


    好不容易从魔尊手底下逃出来,他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还未等他站起身,突然一股极强的威压生生将空间撕开了道口子。


    萧景凛只感觉那道裂缝宛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直直将他往里面吸,方才打斗耗费的内力还未恢复,他只好拼命扒住地上的土,可惜挣扎了不过片刻,便被那道裂缝吸了进去。


    脚尖刚触到实地,脖颈便被冰冷的手指狠狠攥住,洛初这次没有再给他逃跑的机会,眸子中溢出杀意。


    萧景凛显然没想到洛初能打破空间的限制,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魔尊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眼见着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抬起手,死命抓着女人的胳膊不放。


    萧景凛目眦尽裂,头脑已经被疯狂占据——既然活不了,不如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随着一声低吼,仙骨被内力所化的火焰点燃,他身上的魔气顿时膨胀了两倍,看样子,竟是打算用魔气将自己引爆。


    洛初轻蔑一笑,似是对他的垂死挣扎感到十分不屑,眼见着黑雾如浪潮一般侵袭而来,洛初却始终一动不动。


    那些魔气在触及到她的衣袍之前便已尽数消散,好似惧怕般的,不敢近女人的身。萧景凛瞪大了双眼,大抵是没想到自己燃烧神骨提升后的魔气,竟然都伤不到洛初分毫。


    随着最后一缕火焰的吞噬,仙骨燃烧殆尽,那团膨胀的魔气也渐渐消弭。


    洛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她体内有魔族的血脉,魔气与她同源而生,萧景凛居然认为用魔气能伤到她。


    真是可笑。


    她唇角勾起点淡漠的弧度,指尖继续用力,被攥住脖颈的男人宛若刀尖下的弱兽,在窒息的痛苦中痛苦呜咽。


    本来她还打算让萧景凛死的痛快点,可这人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怪不得她。


    随着时间流失,男人的挣扎力度渐渐减弱,最后瞳孔狠狠瞪着洛初,咽了气。


    洛初毫不在意,松开手指,那具软趴趴的尸体便落在了地上,和那些残肢断臂混在一起。


    比起那些连尸体都拼凑不完整的可怜人,她起码还给他留了具全尸。


    洛初不想碰他的身体,便用神识探测,下一秒,她指尖微微一抬,一个通体黑色的卷轴从男人胸前的储物项链中飞了出来。


    那条项链被萧景凛设了禁制,除了他无人能打开,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高深的禁制也不过是无用功。


    洛初伸手接住卷轴,微眯着眸子辨认上面的暗纹。


    果然,像萧景凛这种谨小慎微的人,必然会将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


    不过……她盯着手里打开的那卷黑色卷轴,微微蹙眉,怎么只有一半?


    ——


    石台上,晨曦的微光轻轻落在女人精致的眉眼,氤氲出一片暖色,黎晚澄似是被这刺目的阳光惊到,颤颤睁开了眸子。


    甫一醒来,身上的酸痛便使她微皱起了眉头,腰间那处更甚,想来大抵是昨晚在石台上做的时候硌到了,哪怕洛初当时已经贴心的垫了层衣服,可石头到底是不比床来的柔软。


    她转头看向身旁,石台的另一侧空空如也,洞穴内也早已没了那人的气息。


    黎晚澄按了按有些酸麻的后腰,声音微哑:“小七子,洛初又去哪了?”


    心下隐隐生出些许的埋怨,几个月前她便这般不告而别,如今竟是又要重蹈覆辙吗?


    系统尽职尽责道:“定位显示,她在玄雷宗。”


    玄雷宗?黎晚澄蹙眉沉思,不过……洛初怎么会突然去那里,莫非是为了上次萧振身上的魔气一事?


    她从纳戒中拿出面镜子,本想用法力托着镜子悬浮到身后,结果因为弥修洞禁制的原因,体内的法力一丝一毫都调动不起。


    黎晚澄稍稍叹了口气,含了几分的无奈,只好认命的用手拿着,还好这幅身体的柔韧度不错。


    她偏过头去看,镜子中映出半截光滑的脊背,上面星星点点印着些红痕,是昨晚留下的,黎晚澄有些脸热。


    视线向上逡巡,后肩接近脖颈的位置,有一圈暗红色的——


    牙印。


    大抵就是洛初当时说的印记。黎晚澄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触及到肌肤的暖意,却又好似比肌肤烫上些。


    洛初牙齿很齐,咬的牙印也极为对称,颗颗分明。印在这个地方,莫名显出几分色气……不过,还挺好看的。


    念及,耳边仿佛又响起昨日,她覆在她耳侧的那句轻喃:“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将你找回来。”


    黎晚澄没忍住笑了笑,下一秒,却见那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后。她吓了一跳,迅速将镜子收回戒中,抬手把解到肩膀的衣衫拉好。


    这人方才不是还在玄雷宗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见洛初没有察觉,她才松了口气,心下倏尔划过丝庆幸,还好这人看不见,不然自己刚刚那副拿着镜子欣赏她牙印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羞耻。


    “阿澄,我吵醒你了吗?”洛初走到黎晚澄身侧坐下,掌心贴在她后腰处细细按着,声音轻轻柔柔的,哪还有面对萧景凛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倒是像一只仰着肚皮求夸的大猫。


    黎晚澄摇摇头,“没有,我醒一会儿了。”转而捉住洛初的手臂,顺势躺倒在她怀中,语气带着些许的埋怨:“你去哪儿了?”昨晚折腾的狠了,她如今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嗓音也软乎。


    今早睡醒没看见洛初,她还以为这人又跟上次一样,春风一夜后再次不告而别。


    “去取回了个东西。”事关魔族,洛初没有说的太详细。


    黎晚澄偏了偏头,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脸侧,鼻尖突然钻入抹血腥的味道,她一愣,“你……是去杀人了吗?”


    面前的女人白衣胜雪,甚至没有沾染丝毫尘埃,她就那样静静坐着,冷艳的侧脸在光线下忽明忽暗,孤冷出尘,宛若神衹。


    可偏偏,身上落了血腥。


    洛初呼吸一滞,她怕黎晚澄醒来看不到她会着急,故而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先赶了回来,只是没想到,黎晚澄居然如此敏锐。


    半晌,她轻轻嗯了一声。


    洛初薄唇紧抿,向来不可一世的魔尊此刻竟有些慌乱,她怕黎晚澄厌恶她。


    她想解释,告诉她原因和真相,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谁知,她突然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黎晚澄抬手要去拉她衣袍的系带,“你没有受伤吧?”她眉心紧蹙,语气中只有担忧。


    “没有,”洛初愣住,许是没想到她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自己,一时间有些局促,小心翼翼的启唇,“你不介意我杀人吗?”


    她没有反抗,任由自己的衣衫一件件被剥落。


    黎晚澄将人从里到外细细检查一遍,见她确实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她指尖轻抚过洛初的下颌,落在唇瓣上轻轻按了按,声音很轻,却认真:“你如此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信你。”


    这分感动,像是蕴着暖意的春风钻入心间,极细腻的将她包裹,洛初一瞬间竟有些想要落泪。


    “阿澄……”


    突然被抱紧,发丝随之在脖颈划过,有点微痒。“怎么了?”黎晚澄圈住女人的腰,垂眸看她,这么久以来,这似乎还是洛初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展露情绪。


    少见的脆弱。


    洛初埋在她的肩窝,“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第一次有人在得知她犯下杀业后,脱口而出的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也是第一次,她这样被一个人全身心的信任着。


    而这个人,是她放在心尖上,苦苦寻觅了百年的爱人。


    第55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赤霄宗前殿,几位长老围坐在一起,皆面色严肃。


    近日来,山下失踪的人愈来愈多,人心惶惶,百姓在白日都门窗紧闭,街道上更是一副荒凉破败之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已经扰乱了原本正常的生活秩序。


    四长老抬了抬拂尘,蹙眉道:“莫非是邪祟所为?”


    邪祟是游荡在人间的冤魂,依靠吸食人的阳气生存,不过它们惧怕阳光,所以一般都昼伏夜出。


    二长老摇摇头,“这些人失踪的时间大多都在白天,而且,若说是邪祟所为,早在上次仙门大比时,附近的邪祟都已被尽数拔除,按理说失踪人数应该有所减少才对。”


    既是白天失踪,那便排除了邪祟作乱的可能。


    一旁坐着的三长老听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声音低沉:“难不成是魔尊,想要借这些凡人炼制人魂大军,卷土重来?”


    百年前的仙魔一战,上一代魔尊便是用凡人的躯体炼制人魂,建造了一支庞大的魔族军队。


    人魂在炼制完成后,可以被使用者操控,不死不灭,不伤不败,只是具体的炼制方法除了魔尊,无人知晓。


    当年魔尊陨落之后,那些人魂便也失去了控制,但是由于其无法被消灭,仙门众人只能携手将那数十万人魂尽数镇压在灵隐峰下,哪怕到如今也没能找到彻底消灭人魂的办法。


    众人沉默片刻,都在思考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加之上次在仙门大比时魔气的出现,更是为这猜想添了一分佐证。


    恰巧此时,玄空收到消息赶了过来,他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此事应当与魔尊无关。”


    三位长老的视线移到他身上,玄空轻轻咳嗽两声,继续道:“上个月我便在追查此事,不过失踪的时间和地点都毫无规律,保险起见,我在山下的几户人家设下了追踪令。”


    “而就在前两日,西边的追踪令突然失去了联系,我便寻着遗留的痕迹去寻,踪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玄雷宗的后山。”


    其实玄空当时也感到十分震惊,暂且不论两个门派之间的恩怨,同为仙门,站在魔族的对立面,现如今,却在仙门中发现了魔气的痕迹。


    细节慢慢串联起来,二长老思索片刻,沉吟道:“玄雷宗……你的意思是,这失踪的背后凶手是萧景凛?”


    玄空点点头,“而且,当初萧景凛说萧振是受人蛊惑才修习了秘法,但萧振到底是从何处学到的魔族秘法,这点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


    作为父亲,儿子做出这种事情,萧景凛难道半分都察觉不到吗?


    玄空眸子暗了暗,或者,萧景凛从一开始就知情,换句话说,他才是修习魔族秘法的主导者。


    四长老脾气急躁,闻言直接掏出了剑,火急火燎的要往外走:“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去玄雷宗探上一探。”


    众人还未来得及拦,下一秒,他便抬手掐了个法诀,御剑往玄雷宗的方向去了,剩下三位长老皆是无奈的摇摇头,也只好迅速掐了个法诀跟上。


    ——


    温存片刻后,洛初突然捉着黎晚澄的手,将她拉起来。


    “阿澄,我带你去个地方。”


    黎晚澄心下不解,却还是乖乖的跟着她,洛初将人拉到了洞内的一处石壁前,而后抬起手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下,只见一道暗光闪过,下一秒,面前的石壁倏地便消失不见。


    “这块石壁其实并不存在,只是一层幻术。”洛初缓声解释道。


    没了石壁的阻隔,里面的全景便被尽收眼底,天然形成的洼坑中蕴着一汪温泉,雾气袅袅。


    黎晚澄看着眼前的景色,呆愣片刻,没想到,弥修洞内居然还藏有这种宝地。


    甫一进去,她便被里面浓郁的灵力惊到,这些灵力极为纯净,而且十分温和,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柔软细腻的云朵之中。


    眼见那些灵力源源不断的往黎晚澄身上聚集,甚至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个小漩涡,洛初捏了捏她的掌心,提醒道。


    “阿澄,静心。”


    过于纯净浓郁的灵力固然利于修炼,却也有其风险,任何事物都是盈满则亏,一旦吸收入过多的灵力,加之没有得到及时的调节,便极易走火入魔。


    黎晚澄之前为寻治愈洛初眼睛的法子时,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有关此泉的记载。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拨了拨水面,“此泉名为清泽泉,凡人浸泡可以增强体质,延年益寿,若是修道之人,还有疗伤和提升功力之效。”


    指尖接触到泉水的部分渐渐升起一抹暖意,一股纯净的灵力顺着经脉一点点攀升,最后汇入丹田。


    黎晚澄盯着一旁的女人,微微眯了眸子,疑惑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洞里有灵泉?”


    如此想来,赤霄宗内应当无人知晓这处灵泉,毕竟像清泽泉这种天财地宝,若是有人知晓,弥修洞早该被层层保护起来,怎么可能作为惩戒弟子的禁闭室使用。


    洛初轻轻抬手,那块石壁又严丝合缝的贴了回去。


    “我之前偶然到过这里,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便施了个幻术将它藏起来,顺带在洞内设下了一层禁制隐藏灵泉的气息,只是没想到,此处后来竟被赤霄宗占了。”


    禁制?黎晚澄一愣,瞬间醍醐灌顶,怪不得她在这里体内的仙力被尽数压制,洛初却完全不受影响。


    合着,这禁制就是她设下的。


    盯着眼前的泉水,黎晚澄微微蹙眉道:“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这等宝地,一旦被他人知晓,必然会引来纷争。


    洛初偏过头,轻笑:“除了我和你,无人知晓。”


    夜晚突然下起了暴雨,闪电划过长空的亮光映在洞穴的石壁上,外面响起的雷声显得更为可怖。


    修炼到一定境界,已经不需要靠吃饭睡觉补充精力。但是下午的时候黎晚澄在清泽泉泡了一个时辰,她的实力不比洛初,对灵力的转化吸收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难免感到些许困倦。


    腰腹间突然攀上一抹温热,炙热的呼吸也随之覆了过来,黎晚澄缓缓睁开眸子,偏了头去看身旁那人。


    洛初紧紧抱着她,那抹独属于女性的柔软,真切的贴在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呼吸间起伏的弧度。


    外面的雷声依旧响彻,黎晚澄翻过身子,看着她:“怎么了,是害怕吗?”


    周围太黑了,只能隐约看清女人脸部的轮廓,半晌,怀中的人闷闷的嗯了一声。


    黎晚澄听她应声倒是有几分惊讶,平日里见惯了她坚韧的模样,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居然也会害怕打雷。


    肌肤相贴的温度在此刻显得格外灼热,黎晚澄指尖轻轻抚过她柔顺的发丝,倏地想起那时,娇娇软软的女孩抱着枕头,来敲自己的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含着泪。


    她弯了弯唇,暗想,在怕打雷这点上,洛初倒是和闻以歌有几分相似。


    洛初指尖有些发颤,像溺水者寻求浮木一般,紧紧攀着黎晚澄,呼吸都重了几分。


    当年的那个雷雨天,是她永远的梦魇。


    那场暴雨比今夜的还要大,好似要将人淹没,雷声快要将天震破出一个窟窿,乌泱泱的人群将他们团团围住,谩骂声参杂着哭泣,一双双手无情地挥动着铁锹和斧头。


    洛初没有死在那晚,那些冰冷锋利的刀刃尽数被父母挡下,她亲眼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鲜红的血混着雨水模糊了视线。


    她时常会想,若那晚死的人是她,若当年他们没有将她从雪地中捡回去,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洛初前半段人生经历了太多背叛,在感受到温暖的那刻,却又被更深十倍百倍的恶意狠狠伤害。


    茕茕孑立,一个人熬过了百年的光阴,她怎么会不害怕孤独。


    只是她,从来都无枝可依。


    一道闪电划过,洛初眉心紧蹙,半晌,却并未听到那令人惧怕的雷声,取代的只有耳廓上的那抹温暖。


    黎晚澄早在雷声响起之前,便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瞬间,万物失色,连雷声都好似消匿。


    只有眼前的爱人最真切。


    寂静中,洛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坚定而又热烈。


    她窝在黎晚澄的怀里,声音轻轻的诉说:“我是个孤儿,后来遇到了一对善良的老夫妇,他们将我捡回家抚养长大,给我起名为洛初,父亲说,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一直都能怀有善良的初心。”


    “可是后来,村子出了变故,有一群土匪来到村子里烧杀抢掠,父母亲为了保护我,死在了那些人的刀剑之下。”


    “我的眼睛,也是在那时候看不见的。”


    洛初将魔丹做了隐瞒,只说了当年村子遭遇土匪一事。


    黎晚澄抱着她,明明肌肤相贴的温度是那么灼热,她的心却是一点点凉了下来。


    这些过往她看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


    ——洛初还在骗她。


    她抬眸,看了眼女人头顶近半的治愈值,心间腾起分说不清的滋味。


    事到如今,洛初甚至都不愿告诉她真相,是因为不够信任,还是……她根本就,从未走入过她的心。


    黎晚澄缓缓阖上眸子,抱紧她,在她的耳侧叹息:“阿初,我会一直在的。”


    这句轻而又缓的承诺,犹如蜜糖顺着耳蜗蔓延,一点点蚕食洛初的心脏。


    如果我是魔族,你也会一直在吗?


    洛初唇瓣颤了颤,差点脱口而出,最终却只是攥紧了指尖。


    她害怕,她不敢问出口。


    她知晓黎晚澄和那些仙门人不同,可是万一呢……万一她将事实说出,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洛初没有办法去想象,那些可能出现在黎晚澄眸中的情绪,失望,厌恶,或是仇恨……她在太多人的眼中看到过这些,她都可以做到坦然以对,做到不在意。


    唯独黎晚澄,唯独在面对她时,她做不到。


    所以,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都不敢去赌。


    明明是紧密相拥的两个人,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却好似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另一边,玄空和三位长老御剑到了玄雷宗的后山,此刻正站在座巨大的石山面前。


    见这周围都空荡一片,四长老急冲冲问道:“玄空,你不是说追踪令是在这消失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玄空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石壁沉思,按照萧景凛那种谨慎的性格,此处必然有蹊跷。


    只是……不知道这具体的关窍在何处。


    下一秒,他调动内力汇聚于掌心,而后猛的向前一拍,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面前的石山硬生生被破开了一个窟窿。


    看着露出的密道入口,玄空颇为满意的摸了摸胡子。


    果然,偶尔用用蛮力还是不错的。


    剩下的三人都被玄空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惊的目瞪口呆,连一向冲动的四长老都呆愣在原地。他们不是过来偷偷调查的吗?这怎么都直接给人家的山拍碎了……


    只见玄空满不在意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抬脚迈了进去,“快些进来,等下该被玄雷宗的人发现了。”


    三位长老风中凌乱,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在人家宗门的地界,不被发现就奇怪了。


    不过萧景凛那老儿一直看不起他们赤霄宗,这一掌,倒是还有些爽快。


    甫一进去,便有一股极为浓重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几人都蹙了蹙眉,下意识闭气。


    密道是全封闭的,很黑,二长老抬手施了个火球术,亮光顿时照亮一片。


    下一秒,众人皆是瞳孔剧颤。


    第56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道路两侧密密麻麻堆积着白骨,还有连着血肉的断肢残臂,数量之多,说是个小型的乱葬岗也不为过。


    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怪不得方才进来时,会闻到那股腐烂发臭的味道。


    都是这些尸体,在经年累月下散发出的尸臭。


    因为数量过于庞大,掩埋难免会被发现,又不可能让这些尸体凭空消失,所以,萧景凛才会选择将尸体全部都堆积在这密室之中。


    看尸体腐烂的程度和数量,这种残忍的行径至少持续了十余年,而这么长的时间里,竟从未有人察觉。


    四长老默默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一旁的石壁上,萧景凛这个混蛋,手上到底染了多少条人命!?


    在众人停在原地时,二长老已经先一步走到了密道尽头的房间,片刻,低沉浑厚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响。


    “我们来晚了一步。”


    众人抬脚跟上,只见房间地面上满是鲜血,数不清的断肢残臂散落在地上,萧景凛的尸体也混在其中,他瞪大着瞳孔,一副十分惊恐的模样。


    玄空走近看见这一幕,下意识蹙起眉头,而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人已经断了气,死无对证。


    不过……萧景凛身为玄雷宗掌门,再怎么说也有个大乘初期的实力,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能无声无息的将他杀死在密室中。


    玄空垂下眸,缓缓叹了口气:“先回去吧,等下玄雷宗的人过来了不好解释。”


    看来,卦象所示的未来,已经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彼时,黎晚澄正在清泽泉中打坐,按照那本九阳真经中记载的方法运气修炼,温泉中蕴含的灵力宛若一层白色的茧,将她包裹在里面。


    九阳真经作为顶级的仙门功法,对于修为增长大有裨益,只是她目前实力不够,在灵泉的辅助下也才能勉强修炼半个时辰。


    体内真气刚刚运转完一个周天,黎晚澄正打算站起身时,后背却突然贴过来一抹温热。


    随之,熟悉的气息落在耳畔。


    吻如雨点一样降落,温泉将肌肤熨贴的有些发烫,微凉的掌心又攀上来轻轻揉着,好似一下子踩入了软绵绵的云朵中。


    黎晚澄眸子里的光也被揉乱了,氤氲着雾气,像被打碎了的水晶。


    “阿初,慢一点儿……”她指尖搭在那人的肩颈处,小声恳求,不敢垂眸去看半分。


    偏生洛初还故意的含着,往里面轻轻吹气,这种撩。拨快要将她弄的疯掉。


    封闭的空间更为寂静,稍稍一点声响都能清晰听见,温泉升腾起的雾气附着在石壁上,化做一滴滴剔透的水珠,顺着蜿蜒的弧度滑落,粗粝的石面在经年累月的打磨下,变得光滑异常。


    发丝沾了水,黏在泛红的脸颊上,带来些许凉意。黎晚澄战栗着,迷蒙间想,这人平日里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怎么在这种事上,倒显得格外的……风情万种。


    结束后,洛初弯下身子,将双腿发软的小女人从泉水中抱出来,而后随手掐了个法诀,将两人身上被水浸湿的衣服烘干。


    怀中的人大抵是累了,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儿,闭着眸的模样乖软的很。洛初轻笑,心间倏地塌陷了一块,软的不可思议。


    不知睡了多久,鼻尖突然钻入一抹香甜的味道,黎晚澄睫羽颤了颤,被那抹香味勾得醒了过来。


    甫一睁开眼,只见石台上摆着满桌的菜肴,各色各类,应有尽有,旁边还放着盘剔透的甜糕。


    洛初记得黎晚澄爱吃这些糕点,特意向人打听了家有名的去买,果不其然,见这小馋猫被美食勾了视线,眼睛亮晶晶的,她没忍住弯了弯眼角。


    “你从哪弄来的这些?”黎晚澄抬眸看她,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惊喜。虽然她已辟谷,但难免有口腹之欲,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常常往山下跑的缘故。


    赤霄宗倒也没有不让弟子吃饭的规矩,不过作为修炼的仙地,自然不会在吃食上多下功夫,日常就是些素粥包子之类的。


    黎晚澄作为半道穿越过来的现代人,自然不满足于吃这些。


    旁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系统突然说了句:“洛初其实挺在意你的。”


    黎晚澄夹起一块鸭肉送入口中,顿时鲜香麻辣的味道席卷味蕾,她眯了眯眸子,顺口调侃道:“小七子,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感性了?”


    她记得以前系统是断然不会说这种话的。


    酒足饭饱后,黎晚澄窝在洛初怀里,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清闲,“等禁闭结束后,我会向师父请求下山修行。”


    洛初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想去修行?是宗门待的太闷了吗?”


    黎晚澄摇摇头,反问她:“你还记得上次师兄送过来的那株千年琉璃草吗?”


    当时白千帆来送仙草,刚好赶上她们在巫山云雨,所以洛初记忆十分深刻。


    见她点头,黎晚澄继续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个法子,以千年琉璃草为引,借鲛珠日月之光华,可以重铸双目。”


    “如今已经有了千年琉璃草,只差一个鲛珠。”


    重铸双目……


    这四个字宛若一把小锤子,轻轻扣开了洛初的心扉,她大概是不敢相信,愣了半晌,连声音都含着轻微的颤:“所以,你是为了我才……”


    为了我才找来这千年琉璃草,为了我才要借修行之名去寻鲛珠。


    黎晚澄知晓她未说出的话,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缓慢抚上女人的眉眼。


    她的眉眼生的极为好看,明明是那么清冷的一个人,眼尾却是微微吊梢着的,可这点上扬的弧度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添了分难言的媚。


    哭起来大概会更美。黎晚澄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时,就这样想。


    因为她的触碰,洛初的睫羽开始颤抖,像破茧而出的蝴蝶,迫不及待的向世间展示它的翅翼,美的令人心惊,黎晚澄呼吸重了几分。


    吻如约而至,似初春的雪花,簌簌飘落在她的眉眼,融化了这一片。


    黎晚澄极轻极细腻的吻着,像对待稀世珍宝。


    她说:“阿初,我想送你一双眼睛。”


    “这美好的山川人间,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洛初的心脏跳的热烈,从未这般的热烈。


    这几百年长久孤寂的时光,她一个人走了太久,久到看遍了世间的人情冷暖,看透了人心底暗藏的恶念。她以为,她对这个残忍又冷漠的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


    可是,她的爱人——那么温柔,那么率真的阿澄,说要和她一起看这世间的美好。


    叫她如何拒绝?


    洛初想,她大概是没法拒绝的,从她遇见她的那刻起,便是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因为黎晚澄,她第一次对这厌恶许久的世间,生出了几分期待。


    ——


    一个月的期限已至,黎晚澄和洛初一同前来向玄空辞别。


    白千帆刚好也在玄空房中,看见黎晚澄的那刻心下微惊,不过一个月时间,小师妹竟已跨入合体期,进步堪称神速。


    黎晚澄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向面前的老人叩首三次:“师父,徒儿在修炼中遇到瓶颈,想去人间修行体悟,此行特来向师父辞别。”


    洛初随后跟着道:“我会随她同行,护她周全。”


    片刻的沉默后,是轻轻的一声叹息,玄空笑了笑:“孩子长大了,要往外面飞了。”


    他深深看了眼洛初,又摸了摸黎晚澄的头,眼中有不舍,却是笑着开口:“去吧,别忘了回家。”


    黎晚澄点头应下,又转过去看向一旁微红了眼眶的白千帆,“大师兄,多多保重。”


    “嗯。”白千帆看着现在气息内敛,明显成熟许多的小师妹,心中情绪复杂,千言万语的担心最后也只凝作一句,“你在山下注意安全,师兄和师父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走出去两步,玄空突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带上这个,或许能用得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铜色的罗盘,递到小徒弟手里。


    乾坤罗盘。黎晚澄一愣,心下随之划过抹暖流:“谢谢师父。”


    看着那并肩离去的两道背影,白千帆眉间爬上一丝担忧:“师父,如今仙门动荡不安,人间也不太平,你就放任小师妹去了吗?”


    虽然知道有洛初在,但他还是不放心。


    玄空摇摇头,眸底有一分怅然划过:“这是她命定的机缘。”


    也是劫数。


    其实从一开始黎晚澄向他要那株千年琉璃草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直到后来洛初的出现,他心中的那个猜想才慢慢被证实。


    他在很早之前便卜过一卦,无论是消失的那半卷通幽秘法,还是黎晚澄命中注定的羁绊,又或是……


    不久之后,那场生灵涂炭的灾祸。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而黎晚澄,恰恰就是扭转这场灾祸的唯一变数。


    第57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不过,虽说是成功出了赤霄宗,但目前她们还面临着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该去哪里找鲛珠?


    史书上记载,鲛人一族常年遭到其他各族的捕捉虐杀,一度濒临灭绝,最后为了存活下来,不得不选择隐世而居,而这一藏便是数百年。


    鲛珠可助人容颜永驻,长生不老,所以自古以来,它都是引起众多人觊觎的宝物,而任何事物,一旦产生了利益争夺,就一定会有杀戮随之而来。


    仙族人身负仙骨,寿命比凡人要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无法做到与天同寿,哪怕是修为再高的仙人,也不过只有四五百年的寿命。


    而鲛珠,恰恰成为了他们最想要得到之物。


    一颗鲛珠,可为人提供至少百年的寿命。而这百年的时间,无论是对于凡人,抑或是仙魔妖三族,都是极具诱惑的东西。


    一寸光阴一寸金这句箴言,放在何处都适用。


    人间的皇帝惧怕死亡,散尽万两黄金,穷尽一生追求长生之法。而除了寿命短暂的凡人想要追求长生,自然也不乏有仙族魔族,用尽万般手段,想要追求不死不灭之道。


    毕竟,只要有时间,便可以慢慢修炼,迟早有一天能踏入大乘后期,触摸天道。


    黎晚澄拉着洛初的掌心,在意识中问系统:“小七子,你能搜索到鲛人族的位置吗?”


    鲛人族隐居数百年,无人知晓其踪迹,若是她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估计找上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奇怪的是,系统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便给出回答,过去了小半晌,它才摇摇头道:“这个世界的意识似乎在阻拦我,所以我无法定位到准确的位置。”


    系统的精神探测刚刚触及到东南方海域的边缘,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它皱起眉思考,能在小世界中阻挡它的,除了主神和监管者,也就只有世界意识了。


    和低级世界不同,中级和高级世界已经形成了自主的世界意识,具有独立运行的规则,哪怕是系统也无权干涉。


    只是,它不明白……世界意识似乎不想让它找到那个地方。


    黎晚澄眉头紧蹙,顿时有些心烦意乱,连系统都无从探查,她们又该去何处寻这鲛珠?


    察觉到身旁人的情绪,洛初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凑过去小声问:“阿澄,怎么了?”


    黎晚澄顺势靠在她怀里,叹了口气:“只是在想,要去哪里找鲛人族。”


    女人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很好闻,不似其他涂脂抹粉刻意营造的妩媚,却也不会显得有过分的侵略性,一如她这个人。


    恰到好处的柔软。


    洛初被她这声绵绵的叹息扰的心尖发颤,指尖顺着怀里人的额角摸索到眉心,轻轻抚平她眉眼间的褶皱,闷闷笑了声:“我倒是认识一位鲛人,不过鲛人一族极其注重领土,他大概不会带我们前去。”


    认识一位鲛人?


    黎晚澄眼睛一亮,下意识摸了摸袖子中的乾坤罗盘,片刻后扬起唇角:“这我自有办法。”


    她之前在古籍上读到过,鲛人族会在满月之时对死去的同族进行祭奠。也就是说,只要在那日跟随鲛人,便能找到他们的隐居之地。


    洛初从来不会怀疑她的话,亦不会去追问,她只是轻轻圈住黎晚澄的腰肢,凑在她的耳畔轻道。


    “抱紧我。”


    黎晚澄知道洛初是要带她去找那位鲛人,于是乖乖的贴过去,指尖顺着锁骨绕到女人颈后,手臂随之攀上,圈紧。


    腰肢同样被温热的手臂环住,洛初抱紧怀里的人,而后调转内力向前迈了一步,瞬间周围的景色快速变幻,下一秒,两人便出现在一片树林中。


    面前的两排树木排列整齐,枝繁叶茂长得极为高大,而中间的道路却寸草不生,似乎是刻意空出来了一处地方。


    黎晚澄从洛初怀里探出头,看着眼前的景色,疑惑问道:“这里是?”


    面前空空荡荡,高耸的树冠几乎将阳光全部遮掩,所以她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如黑夜一般,没有一丝光线,甚至有些阴冷。


    “鬼市。”洛初同她解释。


    闻言,黎晚澄眸底划过一丝惊讶,她本以为书中记载的鬼市是虚构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只是……这里荒凉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鬼市的样子。


    身旁的女人随手掐了个法诀,伸出掌心轻轻地在她眼前一晃,而后,黎晚澄再睁开眼,只见面前空空荡荡的街道已经换了副样子,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这鬼市外面有一层幻术,初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幻术迷惑,方才洛初掐的那个法诀,就是将黎晚澄所中的幻术解掉了。


    洛初握住黎晚澄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这里鱼龙混杂,跟紧我。”


    鬼市两侧全是商铺,“人”群熙攘,不时有漂浮而过掉了头的鬼魂,长着鱼头鱼尾的半人,还有胸口正中央插了把铁剑的男人,在路边表演喷火。


    黎晚澄唇角抖了抖,还真是……鱼龙混杂。


    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她便被洛初拉着,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店。


    店面很小,只摆着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各类饰品,柜台之后,摊主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兜帽将他的面容严严实实的藏在黑暗中。


    见人进来,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问了句:“二位想看些什么?”


    洛初并未去看那架子上的东西,而是直直走向了柜台,“我想为我的爱人挑一支发钗,你可有什么推荐的?”


    不知是什么触动了他,洛初话音刚落,便见那摊主突然抬起头,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般的小声喊了一句:“恩公?”


    面前的女人带着银色面具,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恩公的声音他断然不会听错。


    洛初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只见摊主瞬间换了一副样子,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冷淡,竟是显露出几分激动来,他看了眼四周,迅速过去将店门紧紧关上,然后才伸手去解身上的斗篷。


    黎晚澄听见男人对她的称呼,不由得一愣,先是掌门,现在又是这个摊主,洛初到底是救了多少人?


    此刻男人已经解开了斗篷,露出被遮掩在兜帽下的面容。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澄澈的,大海一般深邃透蓝的眸子,他的脸是人类的模样,五官深邃,不同的是,他的脖颈处有些细细密密的鳞片,一直向下延伸。


    是鲛人。


    之前都是在书中或画中看见,第一次亲眼看着活生生的鲛人出现在眼前,黎晚澄难得惊喜,视线直勾勾盯着他。


    鲛人平时鲜少外出,与人接触更是寥寥无几,此刻被黎晚澄如此直白的盯着,也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仔细看了看黎晚澄,而后眸子一亮:“恩公稍等,我这里有一支发钗,十分适合夫人。”


    鲛人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库房,黎晚澄则是掐了个隐身法决,又从纳戒中拿出来一个小瓶子,也偷偷摸摸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库房内放着一个大木箱,鲛人走上前将它打开,里面堆了小半箱的珠宝,甫一打开有些刺眼。


    黎晚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看着里面的名贵珠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七子,我要是顺手把这箱子也拿走,是不是就发达了。”


    系统见她这副财迷心窍的样子十分无语,怎么,是洛初的家底还不够她花的吗?


    鲛人似是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微微蹙眉看向身后,系统见状提醒道:“你最好快点,鲛人感官灵敏,估计等会儿就该发现你了。”


    第58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浅蓝色的眸子直直盯着身后的方向,含着些冷冽的寒意,好似已经看见了那处站着的人。


    与蓝色瞳孔对上的那一刹那,黎晚澄后背莫名一凉,话也顿在了齿间,她指尖悄然紧攥,竟不敢挪动分毫。


    被发现了吗?


    那双眼睛蓝的太过透彻,仿佛能看透一切。黎晚澄见鲛人已经朝她的方向迈出了一步,心跳猛然加快,也再分不出心思与系统斗嘴,迅速将手中的小瓶子打开。


    随之,一缕淡香从瓶口溢出。只见鲛人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倒是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危机暂时解除,黎晚澄稍稍松了口气,这小瓶子里装的是她特制的迷。幻药,为了保险她还特意用了三倍的剂量,哪怕是那些大型妖兽,只要吸上一口,也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可她等了半晌也不见鲛人晕过去,眼前的男人只是身体略微晃了晃,却依旧保持着清醒。


    黎晚澄心下微惊,她虽知晓鲛人的身体素质强悍,但书上也未曾说强悍到这种地步,三倍剂量的药居然都放不倒他。


    她敛下眉眼思索,也不知这药效能持续多久……罢了,既然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鲛人方才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自己身后,正打算仔细探查那道气息的来源,鼻尖却倏地钻入一抹淡香,再然后,头脑就忽然一阵晕眩。


    他有些站不稳身子,忙伸出手撑住桌面,好看的眉头都紧紧皱成一团。


    “宿主,趁现在!”系统也时刻关注着鲛人的状态,眸中流露出几丝紧张。


    黎晚澄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他,而后催动法力化指为刃,小心翼翼地,从他裸露的手臂处拔了一枚鳞片。


    因为吸入了大量迷。药,鲛人的头脑晕晕乎乎的,感官也变迟钝了不少,故而并未察觉到胳膊上轻微的疼痛。


    鳞片一到手,黎晚澄心头吊着的大石头才稍稍放松些许,但她片刻都不敢多待,脚底抹油一般,迅速从库房中溜了出来。


    房间内,鲛人还陷在迷。幻药的药效之中,他十分难受地晃了晃脑袋,心下不解,自己明明刚吃过离水丹,怎么又头晕了?


    他下意识按了按额角,摸索着从袖子中拿出一枚丹药,含进口中,待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渐渐恢复清明。


    不过,对于刚刚突如其来的眩晕他并未多想,只当是离水丹的药效到了,心下还暗自思衬着,下次回去的时候,定要和祭司大人说一下药效缩短的事。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鲛人拿着那支从木箱子中翻出的发钗出来,便看见黎晚澄正和洛初站在一起,两人不知在谈论何事,笑的极为开心。


    他眼底划过丝艳羡,十分有眼力的站在原地,等她们结束话题后,才走上前将发钗递过去,开口解释道:“恩公,这是东海碧缇珠制成的发钗,具有安神静心之效,很适合夫人佩戴。”


    那珠钗雕刻精细,顶端镶嵌了一颗碧绿的珠子,在光下隐隐泛着流光。


    东海碧缇珠,除了安神静心,亦可调蓄灵力,对于修仙者来说,确实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倒是用心了,洛初勾起唇角,点点头道:“嗯,包起来吧。”她牵过黎晚澄的手,半晌,缓缓启唇,“此次前来,还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二。”


    闻言,鲛人的面色也认真几分:“恩公请讲。”


    洛初将言语再三斟酌后,方道:“听闻鲛人一族隐居已久,只是如今我有要事相求,不知你能否带我们前往拜会贵族首领?”


    空气倏地凝固下来,鲛人眉头紧蹙,似是在纠结,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垂下头道:“恩公,此事事关全族安危,请恕我不能如实相告。”


    鲛人一族有其严格的规章制度,他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洛初亦没再强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将一袋子灵石递给了他。


    “恩公,这……太多了。”鲛人拿着那明显重上许多的袋子,有些踌躇,这一袋子的灵石足以买三只发钗还多。


    “收下吧。”洛初按下他的手。毕竟拿了人家的一枚鳞片,这些多出来的灵石就当作是补偿了。


    待走出小店,洛初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般的笑着问身边的人:“拿到了?”


    黎晚澄弯了弯眼角,将攥紧的拳头松开,一枚蓝色的鳞片就静静躺在那里,根部泛着银白色,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蓝水晶。


    虽然此举有些不道德,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如此了。


    距离满月还有几日时间,黎晚澄和洛初商议过后,决定先去人间找处客栈歇脚。


    从鬼市出来后,夕阳的暖光才徐徐落了下来,黎晚澄被光刺的眯了眯眼睛,伸出一只手去拉洛初的指尖。


    温热的指尖相触,仿佛经历过千万遍的熟稔,洛初缓慢分开她的指缝,十指紧扣,掌心也紧紧相贴。


    洛初懂她的意思,便没再动用法力,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夕阳下慢慢走着。


    微风轻扬起白色的衣摆,夕阳将人的影子无限拉长,暖色的霞光落在肩膀,像是捧了一把金黄的碎钻洒下。


    黎晚澄突然转过身子,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明明是句温软的撒娇,底色却偏偏含了分伤感。


    洛初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心脏却依然随着她的言语微微颤动,像是落入冰封湖面的一片树叶,霎那间,冰层破裂,平静的水面也漾出波纹。


    她握紧黎晚澄的掌心,郑重应下:“会的。”


    走到人间的地界已近傍晚,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几声叫卖声,奔跑嬉笑的孩童,携手并肩的夫妻,到处都弥漫着和平幸福的烟火气息。


    黎晚澄被这气氛感染,步子也迈的轻快了些,平日里在循规蹈矩的仙山上呆久了,难免会向往人间的热闹。


    看着如今人间的盛况,难免会想到数百年前的那场浩劫。


    她虽未经历那场仙魔大战,但从史书上记载的只言片语,也足已看出当年的惨烈战况。百年前魔族尚未被剿灭,众多魔族人为追求力量,在人间甚至仙界大肆屠杀,当时的人间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黎晚澄似是不经意的开口:“自从魔族覆灭后,人间难得如此太平。”


    她偏过头去看身旁的人,洛初表情丝毫未变,甚至还嗯了一声附和她。


    黎晚澄微微挑眉,心下暗想,倒是挺能演的,就是不知这人要等到何时才打算对她说出真实身份,还是……打算就一直这般瞒着。


    到客栈的时间有些晚,剩下的房间不多,两人便要了一间上房。


    黎晚澄侧身躺着,指尖落在女人的眉心,顺着鼻梁的曲线一路下滑。


    倏地想起什么,她弯了弯眼角,“我记得,当初在客栈的那会儿,你可是天天在装伤口疼。”


    那段时间,洛初不是央着她帮忙抹药,就是端茶倒水喂饭,而她竟是过了许久才看出这人的小心思。


    指腹从鼻尖落下,滑至唇瓣,微凉。洛初攥住她的手腕,轻轻吻了一吻:“我若是不装一下,你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明明是那么狂妄又不可一世的魔尊,在说出这句话时,竟含了几分卑微和小心翼翼。


    黎晚澄心下微疼,却只是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半晌,她轻轻说:“其实,你当时不装的话,我也还是会来的。”


    为了任务也好,为了她心底渐渐生出的那半分私心也罢。黎晚澄想,无论哪种理由,她都没法将洛初一个人丢在那里。


    她也说不清具体的缘由,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她,过于让人心疼,又或许,是因为她偶然间露出的神情……实在太像一只被抛弃后,连亲近人都显得谨慎的猫。


    总之,黎晚澄舍不得将这样的她丢下。


    呼吸声渐重,洛初缓缓开口,温和的语调下,蕴着令人不易觉察的占有欲:“哪怕你不来找我,我翻遍这四海八荒,也会将你带回来。”


    然后用世间最坚硬的玄铁锁链,将你绑在我的身边,永生永世都不能与我分离。


    后半句话洛初没有说出口,这种阴暗肮脏的想法,不该叫她放在心尖上悉心呵护的珍宝听见。


    月光清淡,在她的睫羽间颤抖。


    黎晚澄倏地翻身压了过去,指尖轻轻划过洛初的衣襟,呼吸撩过她的耳垂:“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做完就跑?”


    第59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洛初至今也没有告诉她那日离开的缘由,黎晚澄不是没有好奇过,只是作为爱人,她选择相信她,所以洛初不愿意主动说的事情,她亦不会去过多追问。


    衣服被挑开,能清晰感受到女人微凉的指尖轻划而过,宛若一片片沾了露珠湿润的花瓣,飘落在干涸的河床,氤氲出点点湿意。


    洛初的眸子也含了水雾,她扬起脖颈,唇瓣轻轻颤了一颤。


    “那今晚,我任你处置。”


    魔尊的手只虚虚搭在身上人的胯骨,未用一分力,瞳孔直直望着天花板,因为蓄着水倒显出了几分可怜,好似一朵初次开放的花,颤颤巍巍的,对着漫山遍野的风敞开了怀抱,予取予求。


    系统已经十分熟练的将连接暂时屏蔽,转过身,面对着意识空间无边无际的白色,轻轻叹了口气。


    吻密集的落下,像雨点,眷顾的落在每一处肌肤,低洼处蓄了一汪水,黎晚澄耐心的垂眸低去,额间的一缕发轻落而下,带着点点夜风的微凉,将她整个人拽入晕眩的黑暗中。


    这是洛初第一次觉得看不见这件事如此煎熬,正如她现在的处境一般,被爱人轻易的把握住,指尖所落之处皆着了火,火苗渐大,一点点将她吞噬。


    而洛初只能被动承受着,看不见她的动作,看不见她的表情,明明已经习惯了数百年的黑暗,可现在,洛初却第一次感受到了慌乱,身上的感受愈来愈剧烈,好像被扔进了火炉中炙烤。


    快要烧着了,她想。


    迷蒙之间,隐约听到些许细微的摩擦声,洛初思绪混乱,是……绳子吗?待她想抬手去摸时,却被突然卷过来的一股浪潮击溃。


    她仰头叹息,脊背都弓起,宛若蝴蝶抖开翅翼般惊颤。


    洛初陷在软绵绵的云中,分辨不清声音的源头。下一秒,手腕突然一紧,那条绳子顺着她的手腕结结实实的绕了两圈。


    她这是……被绑起来了?


    洛初一愣,带着些紧张和无措,不敢置信地轻声叫身上人的名字:“阿澄……”


    挣扎时绳子摩擦皮肉的疼痛叫她清醒了些,可是片刻她便发现,她竟调动不了丝毫体内的气息。


    黎晚澄手里攥着绳子的另一端,她垂眸看着这幅美景,微微勾起唇角。


    捆妖绳,用来捆魔尊,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注视着洛初由呆愣变为诧异的表情,她凑过去,低低笑了两声:“这是对你那日不告而别的惩罚。”她尾音婉转着,像深海中危险的海妖,用优美的歌声诱惑过往的路人,待人走入陷阱后,再一点点收紧由藤蔓编织的毒网。


    魔尊外表的清冷强势之下,隐藏的是近乎柔媚妖冶的美,这样的她,简直像极了一株折枝的花,黎晚澄陷入这一片风花雪月,情迷意乱。


    时间一点点变慢,夜色笼罩,床榻上刚刚游览完云雨巫山的两人相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黎晚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片海滩,阳光依旧刺眼,穿着白裙子的女人站在海边,转过身和她挥手。


    她没有回应,只是盯着远处的海面,看着浪花不断拍打海岸,来去间卷起细碎斑斓的泡沫,而后,轻轻阖上了眸子。


    又是这个梦吗?


    远处,女人浅栗色的长发被海风扬起,黎晚澄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脚朝她走去,离的愈近,那道身影便愈发清晰。


    黎晚澄在她面前站定,两人此时只有咫尺之遥,她甚至能看清女人白色裙子上细小的褶皱。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地去看,却还是看不清女人的五官。


    就好像被人刻意蒙了层纱一样。


    面前的人好似扯了扯唇角:“阿澄。”


    她又这样叫她了。


    下一秒,女人朝她轻轻一笑,不知为何,黎晚澄心底倏地升起抹不安。


    随之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天空瞬间阴云密布,太阳也被乌云遮挡,没有一丝光亮,原本温暖静谧的海滩,在此刻却宛若冰冷令人生怖的地狱。


    海面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发出一阵阵汹涌的轰鸣,它好像突然暴怒了,卷起几米高的的浪潮又猛又急地拍了过来。


    “不要!”


    这一次,黎晚澄比她更快的冲了过去,冰冷的海水一路漫到胸口,顿时连呼吸都有些沉闷。


    她抓住了女人的一片衣角。


    一切都被海水吞噬,眼前只剩下黑暗,咸涩的海水灌满了耳朵,听不见丝毫声响,黎晚澄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紧紧抓着掌心的那片衣角。


    可是海水来的太急,在窒息的痛苦下,胸腔被挤压的开始发疼,头脑也渐渐发昏,她懈了力,那片衣角最后还是从她的指尖溜走。


    片刻后潮水褪去,黎晚澄无力地跌坐在水中,因为刚刚经历过窒息而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湿透了,满脸都是水痕,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海水还是泪水。


    她垂眸看着方才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微微颤抖的指尖。


    为什么,这次她明明抓住她了……为什么还是救不了她?


    忽然间,头猛的一痛,她也跌进了海中。


    失去意识后,她仿佛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漂浮了很久,很久,直到耳边隐约传来几句吵闹声。


    “送抢救室,快!”


    有些轻微的颠簸,黎晚澄睁开眼睛垂眸看向自己,她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浑身都是鲜血,身旁是一群推着她的医生,穿着白大褂。


    白色的天花板在快速移动,顶上的白炽灯光线有些刺眼,狭小的过道两侧,蔓延出些许裂痕的白色墙壁,她合了合眼皮。


    到处都是白色,这悲哀的白色。


    浑身都很疼,昏沉沉的生出些倦意,黎晚澄想,就这么睡过去也好,再也不要醒来。


    在她闭上眼的那刻,耳边却突然传来声沙哑的哭泣:“阿澄,不要有事……求你。”


    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黎晚澄猛地睁开眼睛,那半扇门之后,白裙子的女人就站在那里,她弓着身子,因为绝望和痛苦,脊背一直在颤抖,身形单薄的好似一棵随时会被吹倒的小草。


    那条干净的白色裙子上沾了血迹和尘土,乱的不成样子,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纸被火焰烧出了一个黑色的洞,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随着抢救室门的关闭,女人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


    黎晚澄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白色被吞没,那扇门像黑暗中长着深渊巨口的怪物,也将她一点点蚕食殆尽,她心底倏地生出阵强烈的恐惧,不知为何有一个念头蹦了出来。


    好像这扇门一旦关上,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害怕了。可是黎晚澄动不了分毫,只有眼睛还在流泪,她小幅度的挣扎着,声音淹没在空气中:“救救我。”


    “不要,我不想死……”


    床榻上,女人面色苍白,额头已经被冷汗浸湿,唇瓣翁动,一直在喃喃的重复这两句话。


    洛初躺在黎晚澄旁边,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爱人的反常,因为紧贴着,她能清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可黎晚澄的声音太小,洛初只能将耳朵凑到她唇边才勉强听清。


    “救救我……我不想死。”


    洛初抱住她还在颤抖的身子,一下一下,极具温柔和耐心的安抚她:“我在,阿澄不要怕,我在的。”


    大概是她的声音和怀抱将黎晚澄从虚妄的噩梦中拉了回来,怀中的女人渐渐不再颤抖,睁开了眼睛,眸子中还含着泪。


    惹人心疼。


    洛初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眼角,擦去那点泪珠,“阿澄,是做噩梦了吗?”


    微弱的月光照亮了眼前人,洛初也穿着一身白衣,黎晚澄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几秒,而后突然抱紧了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救命的浮木,紧到洛初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明日是人间的祭月节,我们出去转转如何?”洛初敏锐的察觉到怀中人情绪的变化,慢慢转移她的注意力。


    沉默着过去了小半晌,就在洛初以为她不会回答时,窝在她怀中的人轻轻应了声好。


    夜已深,可经历了那场梦之后,黎晚澄却是再也没了睡意,她盯着窗外将满未满的明月,辗转反侧。


    海边,车祸,医院,这些反反复复出现在她梦境中的情景,到底代表着什么?


    还有那个白色裙子的女人。若说这些只是梦,可也未免太过真切了些,真切到……她现在还能回忆起梦中的那些痛苦。


    黎晚澄敛下眉眼,指腹轻轻摩擦着,还有一种可能,如果这是她失去的那些记忆……


    可是,这三者之间,究竟又有什么关联?


    ——


    祭月节是人间的重要节日之一,在这一天月亮是最圆的时候,而月圆同样也象征着团圆。


    傍晚的时候街上更为熙攘,走到一半,洛初不知听到了什么,突然凑到黎晚澄耳边,说:“我们去放孔明灯吧。”


    人间有一则传言,说是只要在孔明灯上写下心愿,点燃后升入天空,这份愿望便会实现。


    黎晚澄见她一副期待的模样,便点头应了好,转身去旁边的铺子买了两盏孔明灯,还向店家借来了一支毛笔。


    因为洛初看不见,便由她代为书写,她偏过头看着身旁的魔尊,笑着问道:“阿初有什么想许的愿望?”


    一般来说,人们都会许平安长寿或者富贵多财这两种愿望,不过这两样洛初都不缺,所以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人会许下什么愿望。


    只见洛初垂眸思索了片刻,凑了过来,压低的嗓音中含着说不尽的绵绵情意:“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不知道,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刻,黎晚澄握住毛笔的手一顿,猛地看向了她。


    第60章 仙魔殊途亦同归


    洛初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自顾自道:“这一生,我不求天下太平,只愿与你共度岁岁年年。”


    这一句简单平淡的情话犹如飘落的玉兰花瓣,晃晃悠悠地坠入心间,泛起点点涟漪。


    提笔间,黎晚澄已经写完了那句诗,摇曳的烛火将墨迹照亮,许是上个世界与女君的朝夕相处使然,潜移默化间,她的笔迹也与些萧挽月有几分相似。


    黎晚澄盯着这跃然纸上的诗句,有些许愣神,倏尔转过头,看着洛初侧脸勾勒出的线条,说话时唇角扯动的弧度,一处处看的仔细,试图从她细微的表情中寻到那一丝熟悉的记忆。


    女人背光而立,烛火将她的面容映的忽明忽暗,恍然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阁楼上,眺望万里山河的女君。


    她坐于明镜高堂,睥睨天下。


    可是……又有些不同。


    洛初的眉眼冷淡如雪,却在同她说话时,像是有丝丝缕缕的春风拂过,悄然吹散了这冻人的积雪。


    黎晚澄握着毛笔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她放轻了嗓音应道:“我也是。”


    她收回视线,捻着毛笔,沾了墨,一笔一画地在自己的那盏孔明灯上写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河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放灯,黎晚澄也拿出方才买的火折子,将孔明灯底部的蜡块点燃,随着火光的亮起,两盏孔明灯也慢慢升空。


    耳边突然一热,洛初的声音低低的,穿过周围嘈杂的人群:“阿澄,是不是有很多人在放灯?”


    漆黑的夜空上飘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孔明灯携着人们心中最美好的祝愿,缓缓远去。


    黎晚澄抬眼看着天空,答道:“嗯,很多,像漫天的星星。”


    白衣女人没有言语,她只是抬着头,仿佛也在看着这些飘远的孔明灯。


    直到黎晚澄偏过眸子,视线瞥到女人脸上划过的一抹失落,才突然明白她方才问出那句话的含义。


    洛初她……看不见啊。


    黎晚澄心尖酸涩,转而握住女人的手,十指交缠,“明年的祭月节,我们再一起来看。”


    掌心被相同的柔软握住,微热,心脏也仿佛有娟娟热泉流淌而过。


    “好。”洛初轻笑。


    其实,经历了几百年时光的流逝,她对看见这件事情已经渐渐失去了执念。


    可是这一刻,她第一次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双健全的眼睛,她想亲眼看看她的爱人,想和她一起看看这美好的山川人间。


    黎晚澄垂眼,看着两只紧握交缠的手。


    那根红绳曾经连接在她的萧挽月的指间,如今又将她和洛初连接在一起。


    还有那句李之仪的诗,她记得,在第二个世界,萧挽月临终之前在画纸上也曾写过。


    心脏微微颤动,思绪不禁往下延伸,这些种种,是不是证明着……


    那盏孔明灯已经缩成了一个小光点,黎晚澄微微阖了眸子,下意识将心底的话说出:“小七子,会不会有种可能,洛初其实就是萧挽月,她保留了上一个世界的记忆。”


    其实她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毕竟这种事情听上去太过天方夜谭。


    不过,系统听完她的话,倒是下意识就回答道:“不可能,每个世界都是单独存在的,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漏洞,那些人是肯定会发现的。”


    “那些人?”黎晚澄捕捉到重点,眯起眸子看它。


    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没有告诉她的。


    系统收到她的眼神,心中有苦难言,却也只好先同她解释:“圣澜王的直系手下,我们通常称呼他们为‘监管者’。”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黎晚澄微微蹙眉。


    系统继续道:“监管者会随时检测任务员的行为和世界的轨迹,一旦发生异常,立即抹消。”


    抹消?


    黎晚澄心下微惊,思索片刻后,沉吟道:“也就是说,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系统点点头,还未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洛初突然开了口。


    “阿澄,满月了。”


    月圆之时是阴气最盛的时刻,洛初也正是察觉到了周遭突然浓重的阴气,才确定这点。


    悬在半空的月亮在此刻宛若一个巨大的玉盘,黎晚澄轻轻嗯了声,而后从纳戒中取出乾坤罗盘,将那片浅蓝色的鱼鳞放在中央,运用法力催动。


    下一秒,手中的罗盘倏地冒出一道金光,上面的指针也随之转动。


    “北方。”


    腰间一紧,她再次被人揽入怀中。


    黎晚澄看着周遭快速变幻的景象,心下暗想,有一架人形火箭,在修仙的世界大概也算得上另一种开挂。


    不过几息的功夫,两人便已来到一片海域之上,洛初抱着她虚虚浮在半空,并没有急着下去。


    下方的海面不见丝毫波澜,宛若一块深蓝色的镜子,黎晚澄在看见静止的海面时便已震惊愣住。


    她喃喃道:“什刹海。”


    怪不得百年来都无人找到鲛人族的栖息之地。


    什刹海外界有一层天然形成的迷障,靠近的人便会陷入幻境,找不到入口。哪怕侥幸进入了海域,但是什刹海内无风无浪,无日无月,入目只有茫茫无际的海面,根本无从判断方向。


    莫说普通人,曾经有一位渡劫期的仙族大能闻名前来,最后也迷失在这片海域之中,至今尸骨未寻,所以什刹海也得了一个名号,叫做“死亡之海”。


    至于鲛人族能在这里栖息,是因为他们具有特殊的交流方式,可以依靠同伴发出的声波寻找方向。


    只见下方的海面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后有一座宫殿缓缓从其中浮了上来。


    那座宫殿通体由水晶筑成,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在海面的反射下显出些深邃的幽蓝。


    洛初抬手施了个结界,将她和黎晚澄的身形气息匿藏起来。毕竟是鲛人族的祭祀大典,她们身为外来者,总不该挑在这个时候扰局。


    随着宫殿完整的浮在海面,数百只鲛人从宫殿中涌出,他们聚集在宫殿前方的地面上,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心的中央是一个举着权杖的白发老婆婆。


    随着白发老婆婆用权杖敲了三下地面,那些鲛人也开始低声吟唱,而后一个稍稍瘦弱的女性鲛人游了出来,她幻化出双腿,走到白发老婆婆的身旁站定。


    白发老婆婆和她对上视线,而后将权杖高高举起,女人便启唇歌唱,悲伤的歌声回荡在整片海域,周围的海水像突然有了生命般的波动,好似也在发出哀鸣。


    歌声到达高。潮时,海面开始升起一个个蓝色的光点,无数的光点汇聚在一起,将原本昏暗的海面照亮。


    黎晚澄已经被这一幕震撼到舍不得眨眼,洛初则是默默的站在那里,神色不明。


    鲛人吟唱的歌曲可以迷惑人心,亦有催眠之效,黎晚澄实力不足,听了一会儿便开始感觉到困意。


    好在祭祀大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唱完歌后,那些鲛人四散着潜入深海,中央的女鲛人似乎有些虚弱,面色苍白的被人扶了回去。


    因为鲛人无法长时间脱离水,所以宫殿只会在祭祀大典这一晚升起。趁着宫殿还未完全沉没入海底,洛初抱着仍在睡梦中的黎晚澄,落到了宫殿前方的海面上。


    刚刚站稳身子,海底深处就突然传来一阵咆哮,面前的海面也开始躁动起来。


    隐约听到些“嘶嘶——”声,洛初侧了侧耳朵,是蛇?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她脚尖微动,抱着怀里的人往旁边撤开几步,下一秒,她们方才站立的地方便被一条深绿色的蛇尾狠狠拍下,顿时将海水激起几丈高。


    如果没有躲开,单凭刚才那股力道,也足以将两人拍成肉泥。


    黎晚澄皱了皱眉,被这混乱的声音吵醒,谁知她刚睁开眸子,便看见眼前有一只巨大的双头蛇。


    恐惧顿时席卷心头,她浑身一颤,汗毛都竖立起来,还未等她看清全貌,顷刻,眼皮便覆上一抹温热。


    是洛初,捂住了她的眼睛。


    霎那间,风声和她的声音钻入耳蜗,像是漂浮在柔软的云中。


    “别看。”


    “害怕就闭上眼睛,在这里乖乖等我。”


    心底的恐惧被她的话奇妙抚平,黎晚澄心尖微微发烫,唇角悄然勾起抹弧度,电光火石间,一个疑惑却突然划过脑海。


    唇角的笑容骤然顿住。


    等等,洛初怎么会知道她怕蛇?!


    心跳猛然滞在半空,黎晚澄眉心紧蹙,无论哪个世界,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过自己怕蛇一事,洛初又是如何得知?


    另一边,白衣女子已经背手立在双头巨蛇的面前。


    洛初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召唤出蚀天剑,于是随手从一旁的海青树上撇了一根树枝下来。


    什刹海中积聚天地灵气,这里生长的海青树也是其他海域的几倍大。


    突然之间,双头巨蛇猛地张开巨口朝洛初咬来,洛初腰身微转,侧身躲过双头蛇的毒牙,脚尖踩着它的头,借力腾空而起,手腕一转,那截树枝便直直戳进它的一只眼睛中。


    双头蛇吃痛往后退了退,被伤到的那只眼睛缓缓淌出鲜血。它似乎是被激怒了,低吼了一声,正当它准备再次朝洛初攻击时,却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二位伤了我的宠物,不该有个交代吗?”


    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道凌厉的风刃。


    洛初将黎晚澄拉入怀中,抬手挡住那道风刃,方才在对付双头巨蛇时都未蹭到半分的衣袍,此刻竟被风刃划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风刃消散,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女子缓步前来,黎晚澄在看到她的容貌时不免也被惊艳到,这般长相,实在担得上是倾国倾城,魅惑众生,再加上那一双上吊的狐狸眼,恐怕没有人能从这其中逃出。


    若说洛初是清冷中夹杂着妩媚,那她的长相便是只有妩媚。


    而且,刚刚风刃飞过来的那一刻,黎晚澄眼尖的看到,女人的背后有九条红色的尾巴。


    她眯了眯眸子,九尾狐妖?


    只见那只双头巨蛇见了女人,轻轻呜了一声,宛若被欺负的幼兽一般低下头去蹭她,还将自己受伤的眼睛给她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洛初神色微凛,却在感受到来人的气息时愣了一瞬。


    红衣女人在看到洛初时显然也怔了片刻,而后抬起手,轻轻捂了捂唇。


    “哦~原来是魔……”瞥见洛初的手势,她眯了眯眸子,心中虽有疑惑,却是不动声色的移开话题,“是老朋友啊,倒是许久不见了。”


    洛初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人,但见她这副熟稔的模样,想来是在这里待了许久。


    看来,将她当做一个突破口,或许还能借此机会见到鲛人族族长。


    不过,红衣女人并未将视线过多放在洛初身上,而是微微偏头,看向她身旁站着的黎晚澄,稍稍勾起那对狐狸眼。


    “想必这位,就是你曾经提到的那个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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