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竹马是灭世boss > 第20章【VIP】
    第20章 “宴旧,会撒谎?”


    它在说什么。


    撒谎……?


    宴旧, 会撒谎?


    那个十年来从未单独出过门,只是一味地依赖着自己的人。


    虽然宴旧现在的话变得比之前多了,但舒星未仍然记得对方最初隔绝的模样。体育课只知道坐在台阶上,树荫洒落, 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即使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话也无所谓。


    那是极端孤僻的存在, 冰冷冷的, 没有任何人靠近。


    然而本人,似乎也没有和这个世界产生任何交际的意愿。


    那幅模样总是让和朋友交谈的舒星未心底一抽,突兀终止话题,即使其他人投来不满的眼神也无所谓,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而是离开那些围绕他的人,走向了坐在台阶上的宴旧。


    他俯身问他怎么了。


    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抬起眼, 只看到他一个人的宴旧, 让他从心底感觉很满足。


    十年来一直如此。


    一直以来,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


    宴旧单独一个人。


    舒星未的身边环绕着朋友。


    只要他和他说话, 后者的眼里就只有他, 也只知道看着他。


    这样的目光让舒星未不自觉一次一次离开朋友,然后来到对方身边。


    【没有你, 我活不下去。】


    扎根在心底的话语。如同诅咒的纠缠, 让他一次又一次这样做。


    事情发展到现在, 舒星未已经不会尝试去主动结交朋友了。因为宴旧只有他一个人。而他也无法保证在任何事上不先一步考虑对方, 他有对方就够了。


    舒星未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宴旧身上会发生什么,但一定是不好的事。


    放着不管的话,就像是把一只狗丢在了暴雨里, 再残忍的人也做不到。


    这就是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


    但是……撒谎了吗?这件事,是纯粹的谎言?


    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


    舒星未感觉到了椅子下方的踏板咯在自己小腿位置、带来的冰冷冷的触感。


    他立刻清醒过来。


    ……


    束缚的感觉消失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值得你做这些事,毕竟你总是说着需要回家、因为有人等着你,总是对其他人的示好漠不关心……但现在我知道了。”


    它凑近了舒星未,眼底流露出遗憾和惋惜,但这只会让人觉得它在迫不及待,拼命想看清舒星未此时此刻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宽慰意图。


    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怎么可能离不开另外一个人。


    反倒是认真相信着这一切的舒星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几乎天真到不谙世事。


    可对方平时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现在却真的这样认为着。觉得另外一个年龄相仿的家伙,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


    这……是反差吗?


    总觉得,这样反而有一种让人头晕目眩、心跳加速的感觉。


    好像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就近在咫尺一样。


    舒星未在它心里似乎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虽然它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叫做“宴旧”的人,但是从窥视到的片段来看,两人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这样的念头大概是在很小的时候产生的、被潜意识灌输了,才会付诸行动。


    好爽啊。真的好爽!


    有舒星未这样的人来照顾自己、迁就自己、在意自己。


    那些他曾经听过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初中时期的舒星未非常受欢迎,朋友也很多,而且很好相处。只是渐渐的、不再和其他人来往了,怎么邀请都会拒绝。简直就像是属于大家的人,被某一个单独的存在肆意夺走了一样。


    但他被蒙蔽了。被占有了。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


    呵呵——多么有意思!


    它看不出那个叫宴旧的家伙有什么特别的,顶多是脸长得好看。但如果那个家伙可以的话,为什么它不行?撒谎,它也可以啊!


    “星未,他是怎么做的?他以前是怎么给你说的?他到底和你说过什么?我想看更多的记忆,给我看吧?!我想看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对了,你们是不是住的很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它又激动又兴奋,从胸腔里涌现出的强烈欲-望让它脑袋发痛、眩晕不止。


    心头涌起热流。


    它不由离眼前的人更近了,将全部能力都投注在了对方的身上。


    越是看到舒星未对逼问无动于衷,它的胸口就越是兴奋地胀痛。


    来啊!快点告诉他!它也可以做!!


    它猛地伸出手,抓住坐在椅子上低头的人的双肩。


    “快啊,我要看,我现在就要看!!让我进入你的脑子里看!呵呵,他是怎么骗你的?恐怕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装出那副可怜的、必须要被你拯救的样子了吧?!然后是学校,学校里也故意演出无助的模样,家里呢?家里的父母该不会也不喜欢他吧,你不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典型了吗?全世界只剩下你来照顾他、拯救他,哈哈——”


    “砰——!”


    下一刻,一阵尖锐的剧痛,在它的太阳穴上骤然爆开。


    它眼珠瞪得大大的,笨重的身体轰然倒地。


    这是——


    事情发生的太快,它的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在它的视线里,舒星未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刚才身下的椅子,上面滴落下粘稠的血液。


    血……


    血是从哪里来的?


    几秒钟后,椅子再次猛地砸向了它脆弱的太阳穴。


    “砰!”


    “砰!”


    舒星未停下了动作。


    椅子垂落在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刺啦”声。


    “就那么想看吗。”他说道。


    这不是疑问句。


    它艰难地抬起头,想要伸手抓住眼前的人的裤脚,喉咙发出阵阵呻-吟,却因为撕裂而呛出了腥臭的血液,迅速蔓延,即使流到对方的鞋底也不停。


    “你——”


    对方站在原地,低头看了它一眼。


    他就这么俯视着它,眼神让骨头都阵阵发冷。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残忍和冷漠。


    无论有怎么样的话,都在这样的眼神里溶解,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是我和宴旧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他短暂地停顿了几秒。


    然后,他再次抬起了椅子。


    一下。


    两下。


    三下——砰砰、砰!


    这一次,即使是砸到虎口裂开、崩裂出了同样的鲜血,眼前的人也始终没有停下手,即使脸上溅上了鲜血,小臂抽搐,也依旧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几下是为了那只被你杀死的猫。”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冷静。


    ……疯了!疯了!到底是谁才是那个疯子!!


    它拼命地想挣扎,但是——


    却没有任何还手能力。


    它忽然意识到了,是因为刚才强行连续使用能力,才会破坏它身体反抗的机会。


    但是……但是舒星未是怎么知道它的能力有这个缺陷的!!?


    这不可能啊!


    就连它自己都是才知道这件事!……它不明白!!


    但它的问题注定得不到解答。


    舒星未没有丝毫的松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动静,直到眼前的那张布满舌头的脸已经烂成一团,四肢软绵绵地分布在地上,他才停下了动作。


    椅子被放在了原本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刚才磕到他小腿的位置的挡板,此时已经布满了黏糊糊的液体,分不清到底是脑浆还是肌肉组织。


    如此惨烈的场景,就像一场席卷而过的风暴。


    舒星未默默地注视着那一滩肮脏的地方。


    ……自己好像做的过火了。


    但是考虑到上次阙连重新出现,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吧?他不想再看到同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重演,这样用力不是很正常的做法吗?


    虽然每一个步骤都很合理,但是……


    对方讥笑的眼神、嘲笑的话语在脑子里碰撞。


    说谎、宴旧在说谎。


    【这是什么鬼话。】


    太阳穴抽痛。地板在旋转。


    舒星未伸出双手,按在了自己头上。


    ——你情绪波动太大了。


    我只是想活下去。


    ——明明可以等一下再动手。


    如果不能抓住时机,就不能解决怪物。


    ——你怎么可以因为他的话而动摇。


    我没有。


    我……相信宴旧。


    为什么?


    因为、因为对方就是那样的存在啊!


    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总是在狭小暗淡的房间里等着、依赖着他。


    在他的父母都不需要他的时候,在那时的公园秋千上,站起来淋着暴雨跟在他的身后。即使头发落下滴滴答答的水滴,也透过湿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绝对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那个和他血缘关系的男人。只是因为一己私欲就毁掉过去给出的约定,像处理难缠的垃圾一样,将他和妈妈都扔在了那间破旧的房间里。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无论发生什么。】


    宴旧静静地坐在课桌上面,被挽起的膝盖上流着黑色的血。


    在自己因为对方受伤无动于衷而哭泣的时候,被俯身亲在脸颊上,那时心脏波动的触感依旧鲜明,就像当时两人拉钩的冰冷。


    宴旧说“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伤心”。


    2


    即使过去很久,那时的疤痕仍留在膝盖上。


    那个眼神,那样看着他的眼神——无数次提醒着他。


    【我们有约定。】


    脑子嗡嗡作响,发出嘈杂的耳鸣。


    ……你不是早就已经答应了吗?


    你见过他受伤的样子了吧,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注意到他!被人需要的感觉不是让你觉得很好吗?一直都是——本来就是啊,还没明白吗?宴旧离不开你!如果你不管他,就不会有人在意他,如果你抛弃他,他就会被人遗忘,和那时的妈妈不一样,他真的很需要你啊!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根本不是他——


    舒星未猛地捏向了自己刚才崩裂的虎口,尖锐的刺痛瞬间击穿了大脑,他痛得几乎要叫出声来,但这样的剧痛却让他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他站了一会儿,勉强缓和这种眩晕感。


    刚才应该是那个怪物的能力带来的副作用。搅乱了他的记忆和大脑。


    他不会被影响。


    不会变成恶心的怪物。


    过了不知多久,剥落的墙壁逐渐复原。


    在舒星未身旁,黑水也褪去露出了地板,原本消失的窗户重新出现了,灰蒙蒙、暗淡的天空在框起来的有限区域里显得更黑了,严酷的负压在了上方。


    随着时间推移,那种胃里抽搐恶心的感觉也减弱了。


    终于过去了。


    他应该没有被精神感染。


    舒星未松了一口气。


    突如其来的愤怒涌上,他转手将椅子重重压在那具身躯上,头颅发出了牙酸的嘎吱声。


    突然,他余光注意到了门被从外推开。


    门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对方明显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定在了原地。


    “啊。”


    “啊。”


    “……”


    对方单肩上背着黑色的大包,拉链展开了一角,露出了明显像是尖锐利器的东西,而他的手里拿着像是钉枪之类的东西——这是严阵以待的模样。


    任何看到这样情景的人,都会立刻意识对方正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


    但是要解决的怪物——


    在那个位置,只停留着一具仍在抽搐的人形烂肉。


    “……”舒星未。


    程昱利:“……”


    他握着武器的手,有点无所适从。


    换到几分钟前,他绝对不会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现在本来不该他出现。


    由于自身能力所限,他大部分时候只是负责善后工作而已。


    如果要正面处理污染物,不是他能插-手的级别。


    但是事情很突然,和他一起来这座城市的专员,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当时在【阙连】死亡的厕所待了超期的时间。


    他来的最晚,也没有多看,所以才没成为其中一员。


    正因如此,管控局将学校提前列入了高危场景,封锁了厕所在的那栋教学楼。


    没想到的是,安全警报来得如此突然。


    他是离得最近的专员。


    但等他赶到的时候,整栋教学楼已经陷入了浓郁的白雾之中——这是污染扩散的标志。


    程昱利压下心底浓浓的不安。


    原因很简单。他在路上收听了档案,致使大部分专员混乱的阙连事件……直面自-杀场景的舒星未,就在那间被隔绝起来的教室里,还是本次第一现场的经历人!


    程昱利亲眼目睹,身边有预防的专员都已经变成了这样,而经历了这一切的舒星未,现在又再次长时间接触污染物,怎么可能还能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


    也就是说,那里面很可能有两只怪物……不、不。因为是课业压力巨大的高中学生,所以精神都相当脆弱,也就是说,这是最可怖的情况——等着他的怪物的数量有可能远远超出预期。


    程昱利的心底涌现出了无数糟糕的想法,但脚步没停止,即使进入了静悄悄的教学楼、没有遭遇怪物,他的神经也持续处于紧绷的状态。


    就在他来到那层楼的时候,却发现门……门是开着的。


    虚掩着的缝隙,漂浮出浓郁的血腥味。


    即使程昱利已经处理过诸多怪物,遇到过许多类似的情形,他的胸口还是一阵紧绷,他屏住呼吸,轻轻地推开门——


    “……”


    他已经忘记之后发生什么了。


    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因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车上。耳边传来嗡嗡的车鸣声,眼前的景物发生变化,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坐在后排的舒星未,对方的手还在流血。


    “抱歉,把血弄到你的车后座上了。”他歉意道。


    程昱利:“……”


    这种时候居然还这么有礼貌。


    不正常的可能是他自己。


    一定是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忘了自己刚才遭遇了什么。


    但是,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甚至连身上的隔离装置都还没有处理。


    程昱利的视线在后视镜上,落到对方崩裂的虎口的时候,他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


    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是病毒一样扑向了他的大脑。


    从伤口的位置,散发出一阵致命的香气。


    即使是在浓郁的血腥味里,这股夹杂在其中的味道都让人头脑发晕。简直就像是……来自基因里的吸引力。让人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


    自己到底怎么了?还好戴上了隔离装置,让味道没有实际那么强烈。


    程昱利喉咙滚动,猛地移开了视线,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前方。


    “座位旁边有包扎的工具,你可以先收拾一下。”


    “谢谢。”


    他的余光看到舒星未拿过工具箱,从里面选出了包扎的纱布,在自己的虎口位置缠绕了几圈。


    随着对方的动作,空气中血的味道散去了不少,直到这时他的身体才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下来。


    为什么会觉得……这种吸引的冲动像是从基因深处被唤醒。如果再多投以注意,很有可能会导致自己都无法想象后果,失去属于人类的自制力。


    是之前那个污染物的血吗?还是舒星未本身的血……?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


    车后座响起了舒星未的声音。


    程昱利顿了一下。


    的确,他现在的行为看来极其可疑。


    如果不是他出示了警察的证件,对方或许根本不可能和他上车。


    为了让舒星未心安,他最好在车开到目的地之前解释清楚。但目前为止,从他反馈了情况,又收到了管控局的消息来看,他不可以直接了当地说出原因。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


    脑内正在迅速组织措辞。


    “在这之前,我们其实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两人的目光在车里的后视镜上对视了几秒。没有移开视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似乎瞥了一眼他的蝴蝶袖口——那是隔离装置。


    几秒后。


    “嗯。”他道。


    闻言,程昱利松了一口气。


    他记得就好。这让自己的身份更可信了。他不想面对一个惊慌失措的当事人。


    “上一次阙连的事情,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吧。这不是正常世界应该有的东西,包括这次你遇见的同学,全都不再是人类了,所以哪怕经历了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


    他尽量用上了简洁易懂的描述。


    虽然从那个时候目击的现场来看,对方也不像是会有很多心理负担的样子……


    “嗯。”舒星未道。


    他非常配合的态度让程昱利内心的焦虑减轻了,对前者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这真是一个好孩子。


    他放柔了声音。


    “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个。因为你长时间接触两个怪物,所以精神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专门的医院,需要在那里接受相关的检查。”


    “要多久?我还要准备考试,没有带任何书,也没有向班主任请假。”


    程昱利想起来,坐在车后座的人是正高三的学生,从资料来看对方甚至还没有成年。


    内心残留的最后一点警惕也消散了。


    “没关系,学校那边我们会打招呼的。”程昱利道,“而且时间不长。最多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应该不会影响什么。还是说,有谁在等你?需要我帮忙说吗?”


    “……没有。我知道了。”


    他还是那么配合。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默默无言,车后座的舒星未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但是他只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回复了一句什么,然后调了静音。


    程昱利:“不接吗?”


    “我现在头很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程昱利看到对方一直注视着窗外,车窗照出侧脸。


    投影出来的那双模糊的眼睛,不知为何渐渐地带上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竟然是这里。我还以为会是专门的医院。”


    程昱利:“机构都设立在正常的医院内部,不会有专门的建筑的,否则太显眼了。这里是本地的第四精神病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舒星未道。


    程昱利找了个位置停车,等下车之后,对方仍按照他说的那样乖乖在原地等他。虽然脸还是那样冷淡,但竟然意外还挺好相处的。


    他笑了一下:“我们走吧。”


    精神病院比一般的医院要大。


    一共有三栋大楼,分为就诊部、急诊部和住院部。


    他们不是从正门开车进来的,而是避开正常人群从后面进入,所以直接来到了住院部。


    两人朝着住院部走去。


    这栋建筑楼外布置有大片的草坪,但因为已经陷落冬日的缘故,这些绿植看上去已经染成了一片刺目的黑绿色,上面似乎结着一层覆盖的冰霜,像黑色的海。


    和温暖的下午不同,住院部外没有任何病人散步,冷清的吓人。


    程昱利收回视线,随口说道。


    “我不喜欢冬天。你呢?”


    “不算讨厌。”


    不算讨厌。那就是还算喜欢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冬天冷,路上的人就会变少。”


    “你喜欢人少吗?”


    “嗯,对。”舒星未含糊道。


    不是这样的。


    他不讨厌人多的地方。


    只是人少的话,宴旧就愿意多出来走走了。因为对方不太喜欢和其他人相处,也不怎么出门。但如果天气变冷,路上的行人少了,他们就可以一起走远点,到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不过现在对方不是说了吗。他正在准备考试,就是舒星未所在的学校。


    那到时候,就算不是冬天、天气没有变冷,没有下雨也无所谓了。


    见他不再继续话题,程昱利也没有追问。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接待台走向走廊。


    接待台处的护士本来在记东西,听见有人来的动静,立刻抬起头。但在看到舒星未的脸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月末才过来吗?现在才月初。”


    程昱利停住脚步,下意识说:“什么?”


    她似乎才注意到舒星未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她说了只能你一个人来。就算你现在过来,没有病人的同意,也不会让你进病房的。”


    舒星未:“我不是来看她的。”


    程昱利看了他一眼。


    “抱歉,监护人是你的父亲。所以就算你是亲人,也必须按照他说的根据病人的意愿来,她说了月末可以见面,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帮你转达给她。”


    “谢谢你,但我这次真的不是来见她的。”


    这次对方终于听到了他的话,“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非常尴尬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


    程昱利看着对方走到了自己身边,两人就这样继续朝着电梯楼走去。


    这个点确实没有病人,所以电梯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


    两人走进去后,相对来说空旷的电梯透露出一股死寂,让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程昱利有一种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别人隐私的无措。


    他级别不够,所以并不知道舒星未的所有个人资料。


    他知道的信息都是管控局传给他的。


    舒星未似乎有点特殊,但具体特殊在哪里,他也不知情,他只是负责完成任务而已。


    大概是为了防止监管人被感染后,执行任务的人因为私情无法下手才设置的规则。


    所以,舒星未……


    突然,站在他身边的人开口说话了。


    “我妈妈在这里住院。所以她才认识我。刚才应该是以为我忘记时间了吧。因为我平常都是一个人来,但这次有你在旁边,所以才会误以为是特地来找人。”


    难怪他那时会问,为什么在第四人民医院。是因为这里有他的亲人。


    “……嗯。”


    程昱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种窥探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的愧疚感依旧在心底徘徊。


    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电梯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程昱利早就已经是成年人,没那么不懂人情话,他很清楚对方刚才的坦白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毕竟从那名护士说过的话来看,他每个月都会单独来一次。


    【这孩子情商不低。】


    但为什么从资料来看,他顶多只有一两个朋友?这根本不合情理。


    程昱利知道自己现在想的东西很危险,因为思考正处于观察中的任务对象的事。但看到舒星未的行为举止,这种困惑是自然而然在脑海里产生的——为什么?


    有谁不允许吗?还是他自愿的?


    但人是社交动物,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让自己被孤立。


    他的头顶响起了“叮”的一声。


    电梯终于抵达了最终要去的楼层——第七层。


    程昱利回过神来,看到电梯门打开,他却站在原地没动,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他道,“走廊尽头的房间有人在等你。”


    想了一下,他又继续补充道:“那里有人带你做一些检查。检查结束后没问题后就可以回住院部了。在那里可以见其他人的,你的朋友可以来见你。”


    舒星未:“嗯,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他没问为什么,直接离开了电梯。


    程昱利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位置,胸口始终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因为舒星未表现的太逆来顺受了。简直就像是一直在分心想别的事。


    不,简直就可以用“没心情”、“无所谓了”来解释。


    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才会连自己可能被感染这件事都不在意……


    程昱利离开了第七层。


    刚回到熟悉的接待处位置,他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他瞥了仍在低头写什么的护士一眼,环视一圈,然后不动声色地往绿植后走去,直到外面的人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他才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查看消息。


    【你接到人了吗?】


    ——是管控局的消息。


    他回复“嗯”。


    【现在能接电话吗?】


    他再次回复“可以。”


    几乎是立刻,手机上就显示有来电拨了进来。


    程昱利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


    “我已经按照要求,把舒星未带到了检查处,并且消除了无关人员的记忆。”


    程昱利不觉得对方专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他是否进展顺利的,他顿了一下,主动问道:“有什么新消息是我必须知道的?和这次任务出现的新感染体有关吗?”


    对方道:“你还记得吗?之前发给你的数据。”


    程昱利当然记得。


    这次基因发生改变的人,名字叫做张裕与。


    根据系统的判断,在本次事件发生之前,他就已经制造了KTV七人凶杀案,那些曾经霸凌他的人都被残忍拔掉了舌头,和他的犯罪基因吻合。而在隔日也就是今天,他试图再次进食。


    这次的目标,是他的同桌舒星未。


    这些都是程昱利在赶往现场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


    “管控局之前的判断是他在半年前觉醒,但系统现在却给出了精准的数据结论——他的身体发生改变才几天。”


    程昱利脱口而出。


    “这不可能!”


    要知道,现在能够发生改变的唯一途径就是【被污染】。


    但张裕与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到污染源的途径!


    要知道除了外来的阙连,这座城市之前没有检测到任何污染源,这一点是肯定的。而阙连在自-杀事件发生之前,并没有以怪物的形态和张裕与接触过。


    所以,他变成怪物绝对不是现在发生的事。


    如果排除掉现在,基因发生异变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他是在半年前——那次基因自然觉醒——之中诞生的怪物。


    而这也是最早发生事件的开端。


    因为所有怪异的存在、任何污染都是在半年前出现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管控局才会判断,张裕与是在半年前发生了基因异变,因为只有在这个自然异变的时期,普通人的身体才可以在不接触到感染源的时候完成改变。


    他一定在那个那个时候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直到现在才爆发。


    一般来说,变成这种怪物的人类都会极力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极少有人在沉寂这么久后,突然爆发性地连续制造案件——简直就像是对此完全一无所知的人。


    而从他粗糙的行为方式来看,根本不像是觉醒了半年之久的人。


    虽然确实有违和感,但现在的程昱利,也想到了某种说得过去的解释。


    “他忍了够久,所以才会突然爆发吧。就像是绝食太久的人,会突然间暴饮暴食,这是精神上的问题。”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如果说他是最近才发生异变的话,这就推翻了我们已有的认知,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这是系统分析得出的判断。它不会出错。”


    “……”


    系统的管控局的一台超级计算机。


    有近百人的专业团队在运营,出错的几率可以忽略不计。


    “我完全搞不懂了。”程昱利喃喃道,“这是什么?”


    因为——这根本就是矛盾的。


    如果系统不会出错,那么它判断张裕与没有和任何污染源接触过,这件事就一定是正确的。可是,它现在又说张裕与不是在半年前自然异变的……这是什么。


    难道还存在第三种可能。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电话那头的人说。


    程昱利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丝冷意。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脊椎发麻。


    或许是因为他流着的血液里,那部分劣等的基因在为接下来要听到的事情而颤栗。即使还没有得知到底是什么,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对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存在做出了反应。


    他放轻了声音,低到自己都要听不清。


    “你是说……它们要找的那个东西,就在这里?”


    之所以用东西来形容,是因为管控局不知道它到底是人类、已经变成怪物的人类,还是像是他这样的能力者,是什么物品,又或者是非人类的生物,有太多可能了。


    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这个东西可以打破他们已有的格局,摧毁他们的常识。而那些变成怪物的人类,正不约而同地、狂热地信仰着这个存在。


    正因为这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是信仰,所以他们才会不知道这是具体某个活着的存在,还是类似于类似于象征符号的东西。不过既然它们在寻找,那可能就是某个物品。


    管控局是这样判断的。


    程昱利本来没有资格知道这种事,如果不是上次遭遇了那种疯狂的事件,他也会对此一无所知。不对,正是因为他遭遇了那种事件——


    “管控局早就知道有这种可能?”程昱利脱口而出,“因为东西有可能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被派来这里?我本来就不该出这种高级别的任务。”


    ……他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除了抹除记忆,管控局有很多方式让无关人员保密的方式,不是非要他不可。


    他的能力,说实话很鸡肋。


    除非,他们确实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才来到这座城市。


    因为程昱利的能力,能有效的帮助管控局消除隐患——从那些相关人那里获取信息,再由他抹除对方的记忆,这样就从根源上断绝了其他存在想要寻找相同东西的可能。


    只要管控局动作更快,其他存在就绝不可能跟上来。


    “你现在明白了。”电话那人说道。


    “……”


    这种事后告知的方式让人心梗。


    “自己想通比他人告知更容易接受,我不想面对一个精神崩溃的同事。这件事虽然结束了,但你不能离开这座城市,需要按照要求和其他专员一起行动。”


    程昱利冷静了几秒。大脑降温了。


    阙连在厕所自-杀后诡异的血腥场景里,那表现出来的远远超过常识的、极强的精神攻击污染,再加上现在没有接触污染源,就基因异变的张裕与——这都是超出认知的异常事件。


    如果都进入了系统的分析的话——


    “所以,局里已经知道东西所在的范围了吗?”


    “目前有几个可能的地点都需要排查,但系统判断最有可能的地方,就在某个公园的后山。根据数据显示,张裕与精神彻底不稳定、身体发生异变,就是从后山回来后开始的。”


    连接着后山,是一片渗人的荒芜之地。


    就连曾经热闹的公园也废弃已久,只有生锈的秋千在入口处静止不动,承受着雨水的痕迹。


    那里——究竟有什么?


    程昱利感受到了一阵模糊的恐惧。


    “在其他专员精神状态恢复之前,你有别的事情要做。”电话那头的人说,“问问舒星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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