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次度念沉默的时间太长, 长到62都以为他要改变想法了,刚想再旁敲侧击问一句,就看到度念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好了, 不会后悔。”
听到这一句, 62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 没有再说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度念沉吟片刻,回答:“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盛家就会举办宴会, 他想在那时候亲眼看到盛闻燃公开身份, 等一切尘埃落尽后再离开。
“没问题, 你到时候准备好了就喊我。”62顿了下, 又补充,“如果你改变了主意, 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62是个事务繁忙的系统, 说完这一句很快就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里有不少人来湖边散步,几个小孩举着发光的小风车跑过, 周边低语声嬉笑声不断。
度念又在湖边站了一会,望着一片漆黑的湖面, 等杂乱的心情彻底平复了下来, 才慢慢往回走。
担心被盛闻燃看出什么,站在门外的时候, 度念又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拿出钥匙开门。
这几天盛闻燃没有什么行程, 这个点应该在家,但推开门的时候, 客厅却黑漆漆一片。
正以为家里没人的时候, 度念措不及防看见茶几旁边站了一个黑影, 微弱的手机光照亮那人的脸,将他吓了一跳。
度念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算好,伸手在墙壁上摸到开关,开灯后才看清站在那的人是盛闻燃。
他松了口气,仔细看去,发现盛闻燃的表情凝重,还在低头盯着手机。
看到盛闻燃的神色,度念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他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带上了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盛闻燃这才察觉到度念进来了,抬起头的时候眼神还有一丝茫然。
他唇微微张开,看了度念许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盛质宁他……走了。”
跟度念的反应一样,他也没料到盛质宁会走得这么突然,一时还有些难以相信。
虽然盛闻燃跟盛质宁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也清楚这人是自食恶果,但再怎么说也做了几年的亲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此刻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度念早在刚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做出些微诧异的表情,轻轻对盛闻燃说了一声“节哀”。
盛闻燃抿着唇摇了摇头,眉心紧皱,“父母让我过几天回盛家一趟,参加盛质宁的丧礼。”
当时他离开盛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回去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到时候在丧礼上还要面对盛家的那些亲戚,也不知道在他身份还没公开的情况下,父母会怎么跟别人介绍他这个人。
以前还没离开盛家时,那些人都以为盛质宁是真正的少爷,每次看到一旁的他时,眼神总是带着些轻蔑,把他当成是赖在盛家不走的外人。
想到那些人的眼神,盛闻燃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度念也想到了盛闻燃回去会面对什么,心中有几分担忧:“一定要去吗?”
还有半个月盛闻燃就要公开身份了,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盛质宁跟盛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加上盛质宁做的事也不算光彩,就算盛闻燃这次不去,那些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盛闻燃“嗯”了一声,“我父母想趁这次让几个长辈见见我,提前有个准备。”
宴会上主要是向外人公开,这次正好有机会,盛家夫妇也打算提前跟家里的长辈打声招呼,免得他们到时候接受不了。
度念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抚了他两句,让他放宽心。
现在盛家夫妇一心想让盛闻燃回盛家,到时候也一定不会让盛闻燃受什么委屈。
盛闻燃不想让度念担心,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我也不在意那些人怎么看我。”
他转移话题,“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事吧?”
度念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路上走得慢了点。”
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不小心碰到了盛闻燃的手,被盛闻燃一把握住。
“手怎么这么冰。”盛闻燃皱起眉,又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我去帮你倒热水。”
度念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
他突然庆幸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世界会抹去他存在过的痕迹,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盛闻燃告别。
倒好热水出来,盛闻燃发现度念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又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度念朝他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思绪。
第二天,度念跟培训中心提了离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给培训中心留了几天时间调整班级,培训中心的师资充足,倒是不用花时间招人。
提了离职后,度念又给伍舟打了电话,约他哪天有空出来聚聚。
他并不打算跟伍舟告别,反正在他离开后,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忘记他的存在,因此在电话里,度念也只是说想跟他聚聚。
电话那边伍舟嚷嚷的很大声,埋怨他几个月都不见人影,阴阳怪气地问他这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有空了。
度念眼里浮现淡淡笑意,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了几句,伍舟很快就别扭地“原谅”了他,主动跟他约在周末见面,就去医院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
几天晃眼就过去,度念最后一天去培训中心上班,下班后在园区里散了一会步,一直沿着湖边走到天色渐黑。
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才朝家里走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度念远远看到对面停了一辆车,他瞥了一眼,刚要收回视线,突然又顿住。
车后座的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人是盛闻燃。
盛闻燃回盛家参加盛质宁的丧礼,在那边住了几天,算算日子今天是该回来了。
但度念认识盛闻燃的车,现在停在楼下的车明显不是盛闻燃的。
他看到盛闻燃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下车后没有立刻关上车门,而是弯腰朝车里说了几句话,然后耐心地听车里的人说话。
车里的人说了很久,盛闻燃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不耐烦,他神色认真,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等车里的人说完了,他才点了点头,弯唇跟车里的人告别。
度念脚步慢了些,等那辆车开走了,他才朝那边走去。
盛闻燃已经先一步上了楼,等度念从电梯出来,正好看到盛闻燃准备关门。
见他从电梯里出来,盛闻燃愣了一下,又把门打开,眼睛微亮,“你回来了。”
度念被他抢了要说的话,眼里划过无奈的笑意,“嗯,回来了。”
看到盛闻燃的心情似乎不错,度念还有点意外,但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两天盛闻燃在盛家没受委屈。
他带上门,瞥见盛闻燃脖子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项链,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想起了刚才送盛闻燃回来的那辆车。
虽然心里有几分好奇,但盛闻燃没有说,他也就没有开口问。
然而盛闻燃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项链,主动跟他解释道:“这是我奶奶送给我的。”
度念微怔了一下,“奶奶?”
“嗯。”盛闻燃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暖意,“这次回去,父母让我见了爷爷奶奶,他们……都很疼我。”
两位老人被盛家夫妇瞒了这么久,对夫妇俩都没有好脸色,但对这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孙子,却是恨不得送上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来疼。
他们没想到盛家夫妇竟然忍心不认回自己的孩子,让盛闻燃白白受这么多年委屈,如果不是这次盛质宁出事,也不知道他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想起老人眼含泪水抚他脸颊的样子,盛闻燃心里也有些不忍,连带着对盛家的强烈抵触也淡了点。
这次回去,两位老人都给他准备了很多礼物,但盛闻燃只收下了这条项链,就当是领了他们的心意。
度念看到盛闻燃提到家里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冷冰冰的厌恶,还多了几分暖意,心里也放下许多。
虽然这份亲情来得晚了些,可至少盛闻燃以后能有人真正地关心他爱他,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至少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刚才送你回来的就是他们吗?”度念想起刚才盛闻燃对着车里说话的样子,表现明显像是乖巧的晚辈。
盛闻燃一愣,反应过来,“是啊,你看到了?”
度念没否认,“我正好在后面,怕打扰到你们就没过去。”
“这样啊。”盛闻燃眉眼微垂,看起来有点失望,“要是我刚才看到你的话,就能顺便把你介绍给奶奶了。”
度念失笑,“介绍我干什么,我又不是……”
说到一半,他看到盛闻燃脸上的失望不似作假,赶紧停住,又安慰道:“下次再介绍给她老人家认识也不迟。”
盛闻燃这才又扬起唇角,赞同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度念今天下班后在外面走了许久才回来,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知道盛闻燃一定是在盛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不想他再去折腾,便点了点头,“在外面吃过了。”
“那就好。”盛闻燃这几天在盛家除了参加丧礼,还要跟不少人打交道,现在也早就累了。
他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早点休息。”度念等盛闻燃进了房间,才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周末,度念跟伍舟见了面。
原本只想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聚会,可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度念就忍不住比平时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不少。
伍舟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听到后面没忍住笑骂了一句:“怎么搞得跟永别一样,行了别喝了。”
度念拿酒杯的动作一顿,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度念的脚步还很稳健,但伍舟还是坚持把他送上了出租车。
等他坐进去后,伍舟扶着车门弯下腰,朝司机说道:“我朋友喝了不少,您等会开慢点,麻烦了啊!”
“没问题!”司机爽快地应答。
伍舟又看向后座的度念,叮嘱道:“回去喝点蜂蜜水解解酒,不然晚上又要难受了,知道吗?”
见度念点了点头,他又忍不住唠叨:“你说你今天喝这么多干什么,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再聚,下次我一定拦着不让你喝这么多……”
度念别过脸,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回去吧。”
伍舟也怕再说下去司机不耐烦,只好收住话头,挥了挥手,“那行,我走了啊。”
他刚退后两步,司机就踩下了油门,瞬间把他甩在了身后。
“靠,刚叫他给我开慢点。”伍舟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摇摇头转身走了。
度念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缩小成一个点的背影,靠在后座上闭了闭眼。
回到家里,度念听伍舟的叮嘱,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家里安安静静的,盛闻燃应该已经睡了,度念没发出声响,喝完蜂蜜水后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会。
他本来还在想事情,但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想着想着困意就升了上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本想在沙发上坐会再去洗澡,结果眼睛缓缓眨了几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盛闻燃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度念身子歪斜坐在沙发上,乌黑的眼睫垂下。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照亮他比平日还要漂亮的眉眼。
盛闻燃微微愣了一下。
他今晚一直没等到度念回来,刚才睡了一觉醒来,想出来看一眼度念回来没有,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在客厅呆呆站了一会,盛闻燃才想起回房间拿毯子,轻手轻脚地想给度念盖上。
走近了,他才发现度念白皙的脸有些泛红,眼睫也在不安稳地颤着。
刚把毯子盖上去,就被度念攥着扔到了一边,还蹙起眉扯了下衣领。
盛闻燃又是一愣,捡起一旁的毯子想盖回去,这回被度念直接握住了手腕。
冰凉舒服的触感传来,盛闻燃瞬间憋红了脸,小小声地喊了一声度念,自然没得到回应。
就这样静止了一会,等度念的力度小了一些,盛闻燃才轻轻抽回手,把毯子盖在了度念锁骨下方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盖好毯子后,盛闻燃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怔怔地看了一会面前的人。
接着,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手碰了一下度念的眼睛。指腹从薄薄的眼皮,慢慢摸到了眼尾,被睫毛扫到的手指有些微痒。
对朋友来说过于亲密的举动让盛闻燃自己都怔了一下,像被火星子烫到一样缩回手,逃也似地回了房间。
清晨,度念是被外面明媚的阳光晒醒的。
在沙发上缩着身子睡了一夜,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移了位,他动了动酸痛的脖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毯子,随手扯了下来。
进浴室洗了个澡,度念坐在床上擦着头发,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日历。
距离盛家举办宴会还有一个星期,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他已经辞掉了工作,这几天本该可以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一直等到一周后离开,再让世界抹去他的所有痕迹。
可度念又想起了那时系统62的话,他自己也清楚,如果没有那人帮忙,这次的任务也不会这么顺利。
上次在S国就欠了那人一个人情,这次又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应该跟那人道一声谢。
犹豫片刻,度念拿起手机,在拨号界面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手指在拨通键上方停留了许久,终于按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上次主动给傅枭打电话还是前世的事,度念没想到电话会这么快被接通,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安静了一瞬。
正要开口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先说话了。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试探和紧张,“你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应该是在会议厅里。
听出男人的小心翼翼,度念抿了抿唇,“嗯,是有点事。”
那边立刻传来椅子移开的声音,男人似乎是在急匆匆往外走,还能听见有人小声在喊“傅总”。
男人长腿迈得飞快,不消片刻已经走到了电梯前,“出什么事了?我现在……”
“傅枭,”度念打断他的话,“我是想问,你这周有空吗?”
第62章
会议厅的门被关上, 留下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
还是叶助理最先反应过来,让大家先散会,然后立刻推开门跟了上去。
他刚追到电梯前, 就看到傅枭石化般站在原地,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又缓缓关上。
叶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神情微滞的男人,明白事理地没有出声打扰, 安静地站在一旁。
傅枭抓着电话在电梯前呆站了一会, 直到度念又疑惑地问了一声, 才堪堪回过神。
他喉咙有些发紧, 垂了垂眼回答:“有空。”
度念的声音又传来:“哪天有空?”
“哪天都有空。”傅枭不假思索道。
一旁的叶助理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僵, 想到这几天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 默默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那边度念听到这个回答也沉默了。一大早就在会议厅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天天有空。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顺着傅枭的话往下说:“那明天晚上可以吗, 我想请你吃个饭。”
叶助理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只见傅枭转了个身, 背对着电梯, 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可以。”傅枭在电梯前来回走了两步,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
“地址我等会发给你, 明天见。”
傅枭拿电话的手紧了紧,眼里的寒冰都融化成了水, 声音很低,“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 傅枭低头翻出刚才的通话记录, 又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许久, 才终于看够了似的收起手机。
叶助理能感觉到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赶紧问了一句:“傅总,刚才的会议还要继续吗?”
“继续。”傅枭手插进口袋往回走,想起刚才的对话,唇角又不自觉地勾了勾。
会议厅里的人都还没离开,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纷纷抬头,就看到刚才还面若寒冰的傅枭唇边带笑地走了进来。
他们亲眼看到傅枭接了个电话就扔下一屋子的人离开,现在又心情极好地回来,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八卦传闻,不由得更好奇那个能让傅枭心情大起大落的人是谁。
那边度念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他明天不打算空着手去,既然是去道谢,肯定要准备礼物才算诚心。
但由于时间没剩多少,礼物也只能去商场买了。
度念去了附近的商场,看了许多家店,最后在一家奢侈品店看中了一条手链。
店员笑容甜美地问他要不要试戴,度念盯着那条手链看了会,摇了摇头。
“如果您是送人的话,这边还有一款手链跟这个是情侣款,也很适合您。”店员拿出另一条手链给他看。
两条并排摆在一起的手链,让度念想起了曾经买过的情侣戒指,倏然移开了视线。
“不用,就这个吧。”
“好呢。”店员仔细地把手链包了起来,用精致的礼盒装好后放进袋子里,微笑着双手递给他。
回到家里,度念预定好明晚的餐厅,把地址发给了傅枭。
他订餐厅的时间太晚,很多高级餐厅都要提前几周甚至几个月预约,因此他只订了一家口碑极好但并不算高端的餐厅。
好在傅枭似乎并不在意,度念刚把地址发过去,就立刻收到了回信,还问他明晚要不要过去接他。
度念没多想就拒绝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度念拿上昨天买的礼物,打车去了餐厅。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走进餐厅,意外地看见傅枭已经到了。
男人周身气质不凡,仅是坐在那就成为了整个餐厅的焦点,路过的服务生和客人都在偷偷看他。
度念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成为焦点的男人正低头仔细摆正面前的刀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沉稳的神情透露出一丝紧张。
他看了一会才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久等了。”
傅枭倏然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看向他,“我也才刚到,没等多久。”
这家餐厅在客人来了之后,都会在桌上放一个沙漏,提醒服务生注意上菜的时间。度念看了眼桌上快要流到底的沙漏,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一直在悄悄观察这一桌的服务生见两个客人都到了,立刻开始给他们上菜,趁此机会多看了几眼这两个赏心悦目的男人。
等最后一道菜上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度念才把礼盒拿到桌上,推到了傅枭面前。
“上次的事,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他抬眸看进傅枭的眼里,斟酌着用词,“这是我挑的礼物,你不嫌弃的话……”
还没说完,就看到傅枭眼睛亮了亮,视如珍宝地拿在手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度念看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你可以打开看看。”
礼盒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精致的手链躺在礼盒里,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见傅枭低头盯着手链没说话,度念还以为他对这个礼物不太满意。
昨天他的确想过买其他的礼物,但傅枭什么都不缺,他一时间也想不到送什么,最后还是选了这条他一眼看中的手链。
但仔细想来,他从来没见过傅枭身上戴过什么饰品,这条手链或许也不太适合傅枭。
“我能戴上吗?”男人终于抬起了头。
度念一怔,对上傅枭惊喜的目光,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男人手腕上名贵的手表被随意摘了下来,放在一旁,又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小心地把手链拿了出来。
手链的扣环太小,傅枭又是第一次戴这种手链,几次都从手中滑走。正认真跟手链较劲时,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他手腕上。
度念微微倾身,拉过他的手,垂眼把扣环扣在一起。
白皙的手指利落地把扣环扣紧,柔软的指尖不时蹭过肌肤,痒到了傅枭心里。
“好了。”度念收回手,端起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
“谢谢,我很喜欢。”傅枭盯着度念的眼睛,认真地说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本是落在度念的眼睛上,慢慢就往下滑到了度念的唇上。度念刚抿了一口酒,唇上还留有晶莹的痕迹,让人移不开视线。
傅枭喉结动了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酒杯想喝一口,又被一只手拦住。
“你喝酒会头疼,别喝了。”度念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傅枭又是一怔,心里蓦地颤了颤,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度念拿起面前的餐具,迟疑了一下,又说:“烟也少抽点,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他没指望傅枭会听他的话,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傅枭,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知道了。”傅枭深深看他一眼,已经打算回去就把家里的烟全部扔掉。
度念没再说话,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度念找话题,但现在两人之间的隔阂还在,即使他在心里对傅枭已经没多少抵触,也仍然做不到像以前那样。
傅枭几次抬头看向度念,都是欲言又止。他想跟度念多说几句话,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觉得只是这样跟度念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餐刀一点点切开盘中的牛扒,度念盯着手里的餐刀,突然想起那时62告诉他的事,手颤了一下,餐刀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也不知道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么锋利的刀具插进心脏。
现在傅枭就坐在他对面,度念心里蓦地升上一股冲动,想要问问傅枭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能重活一世,也不后悔用那样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没事吧?”傅枭焦急的声音传来,拉回了他的思绪。
度念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放下餐刀摇了摇头。
就算现在问清楚又有什么意义,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傅枭不会记得他这个人,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傅枭看到度念骤然有些发白的唇色,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度念轻轻问他:“还疼吗?”
他愣了一下,想起度念今天的目的是跟他道谢,下意识以为他问的是上次在S国受的伤。
“早就不疼了,那时在医院就已经好全了。”傅枭怕他心里过意不去,想也没想就回答。
度念也知道他理解错了意思,但还是浅浅勾了下唇,“那就好,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傅枭怔怔地看着那抹浅笑,心跳漏了一拍,甚至没听进去度念的那句话,只是下意识点头。
一餐晚饭很快到了尾声。
放下手里的餐巾,傅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下个月就是度念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度念还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他没能找到机会邀请度念。
可现在度念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也许这次度念会答应他也说不定。
“度念,”傅枭坐直了身子,还是开了口,“你下个月有空吗,我还能……约你出来吗?”
度念动作一僵,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虽然知道就算现在答应了傅枭,等他离开后,傅枭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可他偏偏说不出口。
本来不打算跟傅枭告别,现在却不得不找个借口。
“我下周就要出国了。”度念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又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傅枭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怔了许久才问:“怎么突然要出国?去哪个国家?”
“R国。”度念眼睛都没眨。
这是离他们国家最远的国家,连去那边旅游的人都很少,如果真的去了那里,一辈子见不到也不无可能。
傅枭安静了一瞬,又晦涩道:“什么时候回来?”
度念垂眼看向杯里血红的酒液,良久后才回答:“不回来了。”
第63章
话音落下后,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傅枭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链,心中剧烈的情绪翻涌,险些没克制住莫名涌上的暴戾。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比起意外, 更多的是浓烈的不安。
如果不是他刚才问起, 度念就会一声不吭消失在他的世界,永远都不再回来。
等他发现度念离开时, 度念早已躲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 傅枭心中就几欲发狂。
他闭了闭眼, 又有几分淡淡的庆幸。
至少他现在知道了, 虽然知道的有些晚,不能立刻跟度念去R国, 但也可以迅速把公司重心迁到R国。不用多久, 他就能跟度念一起常居在R国。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去机场。”
傅枭目光从手链上移开,已经将心中的情绪压下, 只有眼中不明显的血丝透露出他刚才心里的汹涌。
度念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拒绝, “不用。”
“就让我送你这一次。”傅枭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难得在度念面前没有退让。
要把公司重心迁去R国,最少也要半年时间, 即使这半年多去几次R国,每次也停留不了多久。
如果要有半年的时间见不到度念, 至少能在去机场的路上多看度念几眼。
这回度念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沉默了半晌。
他能猜到傅枭坚持的理由, 如果他真的去了R国, 即使傅枭有心跟去, 也不可能放弃这边的一切。所以对于傅枭来说,送他去机场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度念手指在酒杯上轻敲了几下,点头答应:“好。”
虽然麻烦了点,但到时候也可以去了机场再折返,等他离开后,傅枭就算发现不对,也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
感受到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度念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把这餐饭搞成了告别饭,早知道还不如不约傅枭出来。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就听见傅枭突然问道:“盛闻燃也跟你一起去R国吗。”
这个问题让度念略微诧异地抬眼,摇了摇头,“他不去。”
傅枭心中稍稍放松了些。
他猜到盛闻燃不会跟着度念去R国,以盛闻燃现在的身份,去R国就等于放弃所有的一切,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不是每个人都承担得起。
如果度念和盛闻燃因为这个原因分开,他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一餐饭在两人各异的思绪中结束。
走出餐厅,没等傅枭提出送他回去,度念就伸手拦了辆车。
他坐进车里,见傅枭还站在门口没动,只是望着他的方向。
司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还以为两人有话要说,没有立刻踩下油门。
但度念很快收回了视线,“走吧。”
车子绝尘而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度念都没怎么出门,离回家的日子越近,他反而越平静下来。
除了最近盛闻燃的表现有些反常,让他有点在意。
似乎是从那天他和伍舟喝完酒回来开始,盛闻燃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可具体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度念想起那晚他回家后就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说不定是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失态的事。
当他跟盛闻燃问起那天晚上的事,盛闻燃就开始支支吾吾,让度念更确定是那晚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他没空再去细细回想,因为盛家的宴会就在眼前。
这次宴会盛家邀请了几家媒体,就为了公开盛闻燃的身份,度念原本只打算在宴会结束后看媒体的报道,但盛闻燃突然邀请他出席这次宴会。
度念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留到现在,自然不会拒绝。
宴会当天,盛闻燃先被人接去了盛家,度念准备了一套礼服,等晚上宴会差不多开始的时候才打车过去。
之前跟在傅枭身边的时候,他没少参加过各种类型的晚宴,对这些宴会的规矩也早就熟稔于心。
到盛家的时候,只见许多豪车停在外面,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宾客被迎进去。
有些宾客跟盛家往来密切,不用看名单就有人带他们进去,有些宾客则在侍者谨慎核对了身份后再带进去。
而度念自然属于后者。
他走到门口,接待的侍者见他外表出挑,立刻露出热诚的笑容,恭敬又客气地问他的姓名。
在听到度念的名字后,侍者不敢怠慢地在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只是在看到他的资料后,神情微微变了变。
这次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或者是与盛家有深厚情谊的,名单上只有度念是盛闻燃邀请来的,而且还没有任何身份,只是个普通人。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盛闻燃的真正身份,侍者看到度念的资料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之前因为盛质宁的存在,盛闻燃在盛家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些人见他也姓盛,还把他当成哪个赖在盛家不肯走的远房亲戚。
因此在看到盛闻燃邀请的客人出现在名单上时,侍者感到困惑的同时,也有一丝鄙夷。
他放下名单,上下打量了度念几眼,勉强地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度念大概猜到了侍者态度变化的原因,也没当回事,坦然走了进去。
宴会才刚开始,到场的宾客还没有多少,都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闲聊。
度念不经意地听了一会,几个宾客都在议论这次盛家举办宴会的目的。盛质宁去世还没有多久,盛家却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但议论了半天,也没人猜到盛家这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宴会很快成了宾客们互相攀谈的场所,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度念在宴会上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跟人攀谈的打算,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酒水和食物上,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百无聊赖地等盛闻燃出来。
偏偏他穿梭于人群的一举一动都游刃有余,周身气质又出挑,即使是独自站在角落,也吸引了不少人主动上来搭话。
前来搭话的人目的各不同,有些是以为他身份不凡,想要跟他攀上关系,有些则是单纯因为他的外表想要搭讪,度念都从容地打发了。
一段时间过后,盛家夫妇终于从楼上下来,所有宾客的目光瞬间都看向两人,媒体们也都纷纷举起了镜头。
度念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晃了晃玻璃杯里的香槟,安静地望向那两个跟盛闻燃有几分相像的人,等着他们开口。
盛家夫妇显然做足了的心里准备,在这样的场合下仍然十分沉着,几句寒暄过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宾客们的表情逐渐从好奇变成震惊,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这种消息对豪门来说实在是不小的丑闻,即使盛家夫妇并没有全部照实说出来,甚至美化了一些地方,仍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当盛闻燃一身华贵礼服从楼上走下来时,不论是媒体还是宾客,心中的震惊都到了顶峰。
媒体的闪光灯在盛家夫妇出来后就没停过,在盛闻燃出现的那一刻,更是几乎要将黑夜闪成白昼。
他们以为今天能拍到盛家的惊天大消息已经是最大的收获,没想到另一个主角竟然是娱乐圈的顶流,震惊过后,都恨不得冲上去对着盛闻燃猛拍。
盛闻燃神情淡淡,脸上没有半分应有的喜悦,他眼神扫过宴会厅的每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视线。
虽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度念知道盛闻燃刚才一定看到了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盛闻燃没有像媒体期待的那样发言失态,只是平静地回应了几句话,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
他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地位表现出一丝惊喜,也没有因为这几十年来受的委屈有一句怨言,就像是之前每一次在舞台上发表感言一样,只是脸上的表情更淡。
盛闻燃简单地表完态后,盛家夫妇又出来打了几句圆场,宴会便继续进行了。
但宴会早不像刚才那样平静,盛闻燃刚从上面下来,就被宾客们团团围住,热切几乎写在了脸上。
还有些人在以前不知道盛闻燃身份的时候得罪过他,在见到盛闻燃走出来的那一刻就白了脸色,扶住了身边的桌子。
度念将宴会厅里每个人的反应都收进眼里,只觉得意料之中的无趣,扭头看向窗外。
“那不是盛少爷……呸,盛质宁的未婚妻吗?她怎么也来了?”
“哈哈,说不定是来看看能不能攀上真正的盛少爷吧!”
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度念的注意,他转头朝那边瞥了一眼,借着放酒杯的动作靠近了几步。
“她还真是倒霉,未婚夫没了不说,还是个冒牌货,我是她的话可没脸来。”说话的是以前得罪过盛闻燃的人,他不敢跟其他人一样凑到盛闻燃面前,只能悻悻站在角落。
现在见到有人的处境比他更尴尬,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哎,可我听说她以前就不满意跟盛家的婚约,还跟贺家那小子纠缠不清。”
“贺家哪能跟盛家比,她现在多半是后悔了,想来巴结真正的贵人吧!”
度念顺着那几个人嘲笑的目光,看到了他们议论的人。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一身黑色礼服,身上没戴什么饰品,长相俏丽,一双杏眼静静地看向宴会厅里热闹的那一处。
在刚才听到那几人提到贺家的时候,度念就已经猜到他们议论的人多半是女主,因为他们口中的“贺家那小子”,正是现在还没展露风头的男主。
现在看到女孩后,度念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的两次任务都和男主女主没什么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主,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以前他就没怎么关注过两位主角,现在都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更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盛闻燃那边仍是被不少人围着,短时间内应该都脱不了身,度念放下酒杯,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刚走两步,就差点被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撞上,侍者连忙退后两步跟他道歉,抬起脸来后又是一愣。
这侍者正是刚才在外面核对名单的侍者,他瞬间就认出了度念,想起自己刚才在外面时的态度,心里升上恐慌。
他怎么也想不到盛闻燃竟然会是盛家真正的少爷,而他刚才得罪的宾客,就是盛闻燃唯一邀请的客人。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等待面前人的刁难时,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没事”,等他再抬头,只看到度念走出门口的背影。
跟宴会厅里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外面安安静静,只偶尔有几个佣人路过。
笼罩在夜色中的景色一片模糊,度念不知道从宴会厅侧门出来后到了哪里,便沿着一旁的小路往前走。
亲眼看见盛闻燃公开了身份,所有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他现在的心情空前地放松,不用再挂念着任何一件事。
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度念突然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黑暗中就走出一个人,跟他撞了个满怀。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还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度念赶紧后退两步,借着路灯看清了面前的人。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花束,可还是被那一撞碰掉了几支花,看到娇嫩的花瓣散落在地上,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愁闷起来。
听到度念道歉,老管家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走得太急了。”
见那束花被碰掉了几支花,度念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这花好像碰坏了,我出去帮您重新买吧?”
老管家没想到碰到的这位客人这么好心,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脸上多了些笑意:“这是我们少爷订的花,外面花店买不到一样的。”
度念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是一愣。
盛家的少爷,那不就是盛闻燃吗?
他又看了一眼那束鲜艳娇嫩的玫瑰,心里有些纳闷。
盛闻燃买这么大一束玫瑰做什么?
老管家见他表情不对,以为他是在愧疚,赶紧安慰他:“您不用放在心上,小事而已,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休息吧。”
老管家在盛闻燃公开身份以前就对他很照顾,也了解盛闻燃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度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他还在琢磨着盛闻燃为什么要买那束玫瑰。如果是送人的话,又会是送给谁的?
既然刚才在宴会上没有拿出那束花,那说明盛闻燃是想要在宴会结束后再送人。等会宴会结束后,盛闻燃还要去见什么人吗?
骤然间,度念顿住了脚步。
他想起今天盛闻燃在出门前,提醒他宴会结束后等他一起回家。
等会宴会结束后,盛闻燃要见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度念茫然了一瞬,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方向,很快否定了心中的猜想。
反正一会宴会结束后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沿着原路回到了宴会厅。
宴会已经到了尾声,度念回去的时候,部分宾客已经离开了,还剩下一些意犹未尽的宾客在谈笑风生。
他看到盛闻燃身边还围着几个人,感受到他的目光,盛闻燃隔着人群遥遥望了他一眼,一直平静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
度念看了眼时间,有些不明白盛闻燃为什么今晚不在盛家歇一晚,还一定要跟他一起回家。
现在宴会厅没多少人,度念不管站在哪都非常显眼,只好在盛闻燃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后门,示意在那里等他出来。
盛闻燃看到了他的动作,轻轻颔首。
度念便又从后门晃了出去,站在没人的花园里等盛闻燃出来。
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见盛闻燃脚步匆匆走出来,一只手背在身后。
度念正奇怪他为什么要把手背在身后,鼻尖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浓烈扑鼻。
他眼神微动,记得这是刚才那束玫瑰的花香。
盛闻燃藏在背后的是玫瑰花?
度念的大脑有一瞬的宕机,想起了这几天盛闻燃反常的表现,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
在原世界,他没少经历这样的场景,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代表什么。
“度念,”没等他细想,盛闻燃已经走到了面前,眼神微闪,“我有话跟你说……”
“等等,”度念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还不知道盛闻燃要说什么,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他想听的话,“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盛闻燃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好,你先说。”
度念垂下视线,没有立刻开口。
如果不是担心盛闻燃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也不会主动提起要离开的事,可如果等盛闻燃说完后再提,只怕盛闻燃会以为是他找的借口。
“我要出国了,”度念抬起眼,注视着盛闻燃的眼睛,“去R国。”
他看到盛闻燃眼中的错愕,撇过头,“以后……不回来了。”
“啪”的一声,包装华丽的花束掉在了地上,鲜艳的花瓣散了一地。
度念垂眼望着那一地的狼藉,花束被老管家细心地重新包过,完全看不出被人撞过的痕迹,可惜现在还是躺在了地上。
盛闻燃没看地上的花,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瞬间就红了一圈,“不回来了?为什么?”
“我家人都在那边,我想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在今晚之前,度念都没想过要这样跟盛闻燃告别,看到盛闻燃眼圈红了后,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但看到地上的花束,又觉得有必要跟盛闻燃说清楚。
“可是……”盛闻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头脑一热脱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度念一怔,稍稍严肃地蹙起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R国,不是去邻省。”
盛闻燃也知道自己的话太冲动,可他在刚才那一瞬间的确想过跟度念一起去R国,只要能跟度念待在一起就好。
看到度念的神情,他不敢再提那句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看着度念。
度念不忍跟他对视,错开视线,“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还没说完,就被盛闻燃轻轻抱住,肩膀上传来湿润的触感,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舍不得你。”
度念心里一酸,眼睫轻颤了颤,站着没有动。
半晌后,他才拍了拍盛闻燃的背,“好了,以后我还能回来看你。”
盛闻燃闷闷地“嗯”了一声,终于放开了他。
“回家吧。”度念刻意没去看掉在地上的花束,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盛闻燃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跟着他往外走。
回到家里,度念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他之前跟系统说好了,等盛闻燃公开身份后就离开。
一想到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世界,度念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整夜,度念都没有一点困意,半夜去阳台上吹风时,看到盛闻燃房间的灯也亮着。
他在阳台上拿出手机看了眼,不出所料地看到各个网站的头条都被今晚盛家的惊天消息占领,反正也睡不着,便点开每个报道看了看。
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度念才终于回房间睡了会。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度念刚推开房门,就闻到淡淡的酒味,他走到客厅,没看到盛闻燃的身影,只看到一片凌乱的茶几。
他走到盛闻燃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没关紧的房门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只见盛闻燃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瓶酒,靠在床边睡着了。
度念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走进去拿走了盛闻燃手里的酒瓶,又把他扶到了床上。
睡梦中的盛闻燃紧皱着眉,薄唇也不安地轻抿,像度念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彷徨。
还好昨晚没有告诉盛闻燃他今天就要离开,不然只怕盛闻燃更难以接受。
现在只需要趁盛闻燃睡觉的时候离开,再等世界抹掉记忆就好了。
度念这样想着,最后看了熟睡的盛闻燃一眼,离开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傅枭发来的信息。
那天答应了让傅枭送他去机场,也告诉了他离开的时间,现在傅枭已经到了楼下。
度念之前原本打算去了机场后再折返,但为了保险,还是在机场酒店订了房间,打算就在那里离开。
他回了傅枭的信息,让他在楼下等一会,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为了不让傅枭起疑心,度念还拿了个行李箱,在里面随便放了几件衣服。
提着行李箱走到客厅,度念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凌乱的茶几上,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他把茶几上的吉他放进吉他盒里,又把酒瓶捡进垃圾桶,最后看向一旁摊开的草稿本。
这个草稿本是盛闻燃平时用来记灵感的,翻开的那一页画了几个凌乱的音符,下面写了一句潦草的话。
度念认出那是一句歌词。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在原地怔怔站了半晌,度念才轻轻合上本子,放在了吉他盒上面。
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仿佛在催促,他深深吸了口气,提着行李箱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出自《下一站天后》,非原创
第64章
走到楼下, 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子。男人靠在车上,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度念刚从楼里出来, 男人就抬头看过去, 眸光微闪, 走过去想帮他拿行李。
“我自己来。”度念没让傅枭碰行李箱,自己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傅枭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沉默地放下。
放好行李, 度念才发现傅枭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没有让司机过来。
他本来已经走到了后座, 见傅枭帮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还是坐进了前面。
车门关上, 傅枭安静地转动钥匙, 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腕上的手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熠。
“等会送我到机场旁边的酒店就行,”度念开口打破沉默, “我航班改到晚上了,不用那么早过去。”
傅枭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立刻答应, 在度念几乎要以为他起了疑心时才点了下头,“好。”
不知道是不是度念的错觉,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车速似乎变慢了些。
他看向车窗外, 心里一团乱麻,到了真正要离开这的这一天, 心情反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我在R国安排了人, 到那边后可以叫他们来接你。”傅枭看着前方的路, 突然开口。
度念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见度念没有表现出反感,傅枭才接着往下说,“那边没有国内方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顿了一下,又道,“遇到什么状况也可以随时找我。”
度念没有出声,他用这个借口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些事情,也没想到傅枭会想得这么周到,甚至还在那边安排了人。
没听到度念的回应,傅枭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解释道:“他们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平时不会跟着你。”
度念知道傅枭只是担心他在那边不方便,没有其他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不问他为什么要去R国,只是小心翼翼地安排一切,还要担心引起他的反感。
虽然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但度念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听到他的声音,傅枭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跟度念说,下个月就是度念的生日,他打算到时候去R国给他过生日。
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度念刚接受了他安排的人,再提这件事的话,只怕度念会觉得厌烦。
到机场的路程不算太远,下高速后很快就到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车子开进酒店的停车场,熟练地倒车入库,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停车位上。
熄火后,两人都没有立刻下车,只是良久地沉默着。
度念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只知道从车里下去后,这便是他跟身旁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可即使这样拖延下去也无济于事,度念垂下眼睫,手放到安全带上,按下了卡扣。
安全带的卡扣发出“咔嚓”一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明明一个月后就能再见面,但傅枭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看到度念解开安全带,甚至有开口挽留的冲动。
他用力握了握方向盘,拔下车钥匙,先一步下了车。
度念下车的时候,看到傅枭打开了后备箱,正准备帮他拿行李。
他刚想阻止,傅枭已经把行李箱拎了出来,似乎是感受到行李箱的重量太轻,皱眉低头看了一眼。
度念及时地把行李箱接了过来,“我先上去了。”
傅枭手里一空,手指蜷缩了下,放进口袋,“我送你上去。”
度念没有拒绝,拉着行李箱去按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去大堂前台拿房卡。
这个世界的钱财并不能带到原世界,因此度念订房间的时候也没省钱,直接选了顶楼的豪华套房。
在他拿到房卡的时候,傅枭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心。
用房卡刷开房门,度念才终于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傅枭,搭在行李箱上的手缓缓收紧,“今天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男人点了点头,却没有转身离开。
度念提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放好行李箱出来,看到傅枭还站在门口没有走,正望着他房里的那面落地窗。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完美的侧颜上,放任自己多看了几眼。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现在看到那张脸,还能依稀回忆起曾经怦然心动的瞬间。
但在今天之后,这个人就要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度念提起力气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我要休息了。”
见他要关上房门,傅枭心里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下意识伸手拦住了门。但对上度念看过来的目光,抿了抿唇,最后也只说出一句:“那边天气冷,你在飞机上多穿几件衣服。”
度念指尖轻颤了一下,面上仍是平静,“嗯,知道了。”
傅枭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强装冷静地抿了抿唇,望进他的眼睛,“那我走了。”
房门在面前关上,没有一丝犹豫。
心里蓦地空了一块,傅枭在门口怔怔站了半晌,才终于迈开步子离开。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度念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才脱力般松开,靠在门上闭了闭眼。
几分钟后,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掩下了所有情绪。
他在心里唤了几声62,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准备好离开了?”62的声音响起,语气难得正经。
度念轻轻点了点头,站直身子走到落地窗前,望向远处的景色,“准备好了。”
=
傅枭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迟迟没有启动发动机。
他的心脏从刚才开始就跳得很快,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已经在R国安排好了照顾度念的人,不用多久他也会去R国,理应是万无一失,但他却仍是止不住地心慌。
就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
傅枭的手下意识伸向口袋,想要掏出烟盒,伸到一半才想起上次度念让他少抽烟后,他就把烟全都扔了。
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间,他重重锤了一下方向盘,踩下油门。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酒店外的马路堵起了车,傅枭扫了眼车上的时间,想到度念还没有吃晚饭。
刚才在愉禧房间门口的时候,本来想问度念要不要去吃晚饭,但听度念说要休息,也就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度念的航班在几点,要是太晚的话,会不会饿着肚子。
傅枭犹豫了一下,还是查了下今晚到R国的航班信息。
R国离国内距离太远,又不属于热门旅游国家,经济也发展平平,每天安排的航班都不多。
但看到空白的页面时,傅枭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是页面出了错,又刷新了几遍,仍是没显示任何一个航班。
反复确认后,他才认清了摆在眼前的现实——
今晚根本没有到R国的航班。
刚才强行压下的不安又如潮涌至,几乎要把他淹没。
如果度念真的要去R国的话,根本没有必要骗他航班的时间,就算是想甩开他去其他国家,也会更加谨慎选一个有R国航班的日子。
可为什么偏偏挑了今天?
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连带着注意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傅枭想起今天度念一直避免让他碰到行李箱,几次都躲开了他的手,后来他把行李箱拿下车的时候,注意到那行李箱根本没有多少重量。
以前度念跟他出远门的时候,都会细心带齐所有必需物品,还会考虑到不同情况下会用到的东西,每次行李都会塞满两个大行李箱。
连出一趟远门都收拾得那么仔细,更别说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国家常居,只会比那时候更加仔细。
在看见度念只拿了一个行李箱时,他就应该察觉到反常,可他根本没想过度念会跟他撒谎,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刚才在酒店大堂得知度念订的房间是豪华套房时,傅枭心中也闪过一丝意外。只在酒店休息几个钟却选了最贵的房型,不像是度念的作风。
所以在看到房卡的那一刻,他下意识觉得那是盛闻燃给度念订的房间,更不愿意往深处想。
直到现在这一刻才惊觉,今天的度念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傅枭来不及细想,猛地朝左边打方向盘,想要倒回去酒店。
但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他的车子刚转出去,就被后面跟上来的车子卡得动弹不得。
马路上嘈杂的喇叭声不断,傅枭骂了一句脏话,毫不犹豫地熄火下车。
后面的车主在注意到傅枭车子的标志后,就紧张得手都出了汗,见到车门打开,更是吓得开始往后倒车,以为车里的人要来找他麻烦。
只见车里下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根本没往他的方向扫一眼,径直迈开长腿朝后面走去。
价格令人腿软的豪车就那样被丢在了路上,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傅枭下车后就急匆匆往回走,还好刚才因为堵车没开多远,完全可以走回去。
他脚步越来越快,脑子里全是今天的一幕幕。
度念在车上淡然跟他道谢的神情,度念下车前良久的沉默,还有他离开前,度念轻颤的指尖。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显,他却什么都没发觉,竟然就那样放度念离开。
如果不是去R国的话,度念打算去哪里?
傅枭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跑了起来,他害怕等会赶回去的时候,度念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路跑到酒店,大堂的员工见他进来都是一愣,刚想上前询问,就见他径直走到电梯前。
虽然跑出了一身的汗,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但酒店的大堂经理看出他身份不凡,还是没有上前阻拦。
傅枭进了电梯,抬头看了一眼缓缓上升的数字,一颗心仿佛放在火上炙烤。
终于,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电梯到达了顶楼。
电梯门刚打开,傅枭就冲了出去,在度念房间门口停下,急促地按了几下门铃。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按了几下门铃。这回仍是没听到一丝声响。
傅枭的心直往下坠,后退两步,猛地抬腿踢在门锁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后撞在了墙上,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看清房里的景象后,傅枭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落地窗前的身影,一颗心如同掉进了冰窖。
他看到度念坐在落地窗前。
正在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又或许是他的错觉。
度念的身上洒满了落日的余晖,白皙的皮肤被照得透亮发光,就像是要和天光融在一起,又仿佛碰一下就会破碎。
巨响声惊动了落地窗前的人,他靠在玻璃上的头抬起,迟疑地看过来,剔透的眸子里满是惊诧。
看清门口的人后,他淡色的唇颤了颤,又目光躲闪地挪开了视线。
度念在刚才傅枭离开后,就喊了62出来,让它帮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这次不用经历什么痛苦,只需要等世界抹去他的痕迹,就能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是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他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虚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本想着靠在落地窗上睡一觉醒来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门铃声,还以为是酒店的服务生,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巨响。
接着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傅枭。
度念不知道傅枭为什么会突然折回,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踢开门闯进来,只知道他编的谎言是瞒不住了。
即使清楚傅枭会忘记这一切,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心虚地避开了男人望过来的视线。
巨响过后,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度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轻盈,跟这个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淡,就像飘上半空摇曳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失去知觉。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那只手上的青筋暴起,力气大得像是一把铁钳。
度念有种自己被拽回地面的错觉,愕然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男人半跪在他面前,眼里满是血丝,一字一句问他:“度念,这是怎么回事?”
“你……”度念错愕过后,眸色复杂地撇开脸,“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从来没想过让傅枭看见他离开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
傅枭低头看向握在手心的手,瓷白的皮肤比刚才看到的还要透亮,脉搏也比正常人虚弱许多。
那不是他的错觉。
度念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傅枭把那只手握得更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你的手好冰……”
度念垂眼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感受到那只抓住他的手正在发抖。
“我送你去医院。”没等到度念的回应,傅枭压下心里的恐惧,想把人抱起来。
他不知道度念身上正在发生什么,只想用尽一切力量留住度念,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但度念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不要。”
度念其实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只是把手搭在了傅枭手上,可傅枭还是像被定住一样停下动作,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他看到度念唇色又淡了些,似乎他一眨眼就会消失在面前。前世经历过一次的恐慌又再次席卷心头,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去医院没用。”度念看到男人眼中的恐慌,心里仿佛有什么在拉扯。
他的手被男人抓着捂在胸口,似乎是想减缓他体温流失的速度,剧烈的心跳撞在他手心。
男人的眼里满是痛苦,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无助:“那我该怎么做?”
度念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做。”
他虽然在慢慢消失,但其实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是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渐渐流失,也许很快就能彻底解脱了。
说话间,度念的手臂也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你告诉我……”傅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把度念揽到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该怎么做,该怎么救你?”
他浑身都在抖,可度念只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怀里的重量越来越轻,傅枭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呼吸凌乱。
他想不明白,上一世因为他没能在天台上抓住度念,才让度念离他而去,这次他已经把度念抱在了怀里,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度念?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傅枭眼睛通红,低头碰了碰度念冰凉的脸,“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度念眼睫颤了几下,心里一片酸涩。
靠着的怀抱跟记忆里一样温暖,熟悉的冷杉香将他包围,让他想起前世的无数个拥抱。这才发觉,原来他还记得以前每个清晨,男人将他拥进怀里的瞬间。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脸上,缓缓滑落。
度念睁开眼,看见男人竟红了眼眶,几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他脸上,几乎要将他灼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人掉眼泪。
“你还没原谅我,对不对。”傅枭声音低哑,眼里满是痛苦和无措,“我知道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在度念上次离开时没能说出的道歉,现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为能留下怀里的人。
他声音带上了哽咽,恳求着,“不要丢下我。”
度念怔怔地望着男人的眼睛,心口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
“我已经不怪你了。”明知道男人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却还是轻声回答了他的那句话。
也许在前世任务失败的时候,他的确对傅枭有过恨意,但他早已经不怪傅枭了,选择离开也不全是因为傅枭。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让傅枭忘记他,而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度念撑起力气坐直身子,抬眸看进傅枭的眼里,轻声道:“不用伤心,你会忘了我。”
他的声音很微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傅枭还是听清了,眼中的血丝更甚。
身上的力气越来越轻,度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应该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彻底消失了。
傅枭颤抖着,将他用力抱进怀里,身体紧紧相贴,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没事了。”度念抬起手,轻轻擦去男人的眼泪,像以前那样轻声安抚他。
流露出的温柔就像是一把利刃,将傅枭的五脏六腑都绞碎,汩汩地流着血。
意识逐渐模糊,度念的手无力地垂下,把头埋在傅枭的颈窝,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他陷入黑暗后,身体变透明的速度陡然加快,即使男人将他抱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傅枭一人。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
一切都没有变化,似乎房间里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落日西沉,冰冷的余晖洒进房间。
男人跪在落地窗前的剪影像是一幅绝望的画。
角落度念带来的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男人手腕上也空空如也,被视如珍宝的手链不见了踪影。
脑袋一阵钻心的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连根拔去。
感受到脑子里剧烈的疼痛,傅枭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扶着落地窗站起来,脚步不稳地走到茶几前,拿了花瓶走回来,狠狠砸向落地窗。
清脆的一声响后,瓷片碎了一地。
黑夜已然降临,万家灯火亮起,落地窗上映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他弯腰捡起最为锋利的那块瓷片,抵在手腕上方,尖锐的瓷片轻易地刺破皮肤,鲜血滴在厚厚的地毯上。
手腕上还有手链留下的印子,是那人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男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拿着瓷片的手用力,在手腕上方的位置一笔一划。
最后一划落下,瓷片被扔回了地上。
鲜血顺着指尖滴下,一个字迹清晰的“念”字覆盖了手腕上的印子,像是一个烙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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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眼前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如同置身于一片混沌。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度念还能感受到外界。他听到有人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唤他的名字,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 那些声音就都消失了, 身体也逐渐变得轻盈,像是变成了没有重量的灵魂。
度念隐约知道自己应该是离开那个世界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 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沉睡了多久, 度念才又在黑暗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 只是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仅仅是有了意识。
又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 才终于能抬起一根手指, 眼皮似是有千斤重。
也许是因为他在原世界成了植物人,能恢复意识已经是难得,所以醒来的时候才会这么吃力。
带着暖意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挤进来, 病床上面容苍白的青年眉心紧皱,长睫颤了又颤, 终于缓缓掀开来, 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剔透的玻璃球。
那双眸子望着百叶窗发怔了许久,才缓缓转到别处, 环视了一圈病房。
空气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新鲜的花,应该是刚有人来过。
度念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 只能靠在床头。
脑袋里所有的事情都搅在了一起, 太阳穴也突突地疼,他缓了一会,开始自我折磨般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鲜活的一幕幕在大脑里回放,最后一幕是男人痛苦绝望的眼神,大脑里的疼痛顿时尖锐起来。
度念微微一怔,无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肩膀,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被男人眼泪浸湿的触感。
没想到系统竟然让他保留了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他还以为等醒来后,就会忘记那里发生的所有事,又或是把那当成一场梦。
可他脑海中的记忆无比清晰,连男人抱紧他的力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推着东西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床头,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间,小护士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明明听大家说,这个病房的患者苏醒的概率很小,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可现在她竟然看到那人坐了起来。
难道是她眼花了?
小护士呆呆站了半晌,才连忙松开手里的推车走过去,说话带了点结巴:“您、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还好吗?”
在这位患者没醒来的时候,就有很多护士来病房偷偷看他,小护士也不例外。现在面对着已经苏醒的度念,她反而有些不敢直视了。
青年安静地坐在床头,瓷白的下巴有些消瘦,平日一直静止的长睫抬起,颜色浅淡的眸子像藏了星辰,她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好听的嗓音响起,因为太久没说话,带了点不明显的沙哑。
小护士松了口气,“那我去喊主任过来看看,再帮您通知家属。”
听到家属两个字,度念的眸光顿时柔软了许多,轻轻“嗯”了一声,“谢谢。”
小护士红着脸点点头,打开门出去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度念静静坐在床头,等待小护士喊医生过来。
想到等会就要见到四年没见的家人,度念心情难免有些激动,曾经还以为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们,没想到还能有团聚的这一天。
原世界的时间流速比任务世界要慢些,他在那个世界做了四年的任务,但刚才醒来后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日历,发现原世界才过去了两年。
这个发现让度念稍稍放宽了心,如果在这个病房住了四年,只怕医药费要好几年才能还清了。
不过这两年的医药费,加上度思之前住院的那些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想到这,度念又看了看四周,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间病房不但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病房。
以他们家的经济情况,怎么可能还住得起这样的病房?
度念心中正疑惑,病房门就又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神情是毫不遮掩的惊讶,问了他一些具体情况后,又带他去做了检查,过程中感慨了好几次他运气好。
“你之前的情况不太乐观,我还让你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医生又多看了几眼检查报告,感叹道,“这可真是奇迹。”
做完检查后,度念又被送回病房休息,医生告诉他院方已经通知了家属,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度念恢复了一点力气,但行动还是有些不便,就坐在病床上等家人过来。
病房里的窗帘被全部拉开,室内一片明亮,光斑在洁白的墙面跳动。
这副安恬的画面被猛地打开的病房门打破,随着“砰”的一声,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度念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看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紧紧抱住,鼻尖是清新的沐浴露香气,清越的少年音带着哽咽喊他:“哥——”
听到这个声音,他浑身轻轻一僵,回抱住身前的人,在那人头发上轻揉了几把。
不管是在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还是在书中世界做任务的那几年,度念心中最牵挂的始终都是他的弟弟。
现在看到度思已经完全痊愈,他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地。
“小思,你哥哥才刚醒来,别把他抱那么紧。”另一道女声响起,虽然带着笑意,但也能听出那声音刚刚哭过。
度思立刻紧张地放开了度念,扶着他的肩膀仔细上上下下看了看,解释道:“我、我是太高兴了……”
被放开后,度念才看清了度思的样子。
眼前的少年白皙高瘦,五官的轮廓清晰了许多,身材也已经抽条,比他记忆中高了一个头,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到少年紧张的样子,度念笑了笑,“没事,我已经都好了。”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女人,鼻尖也有些酸涩,“妈。”
许恋芸走到病床前,弯腰把大儿子抱进怀里,又落下几滴泪来,“是妈妈对不起你。”
那时候家里负债累累,她每天忙于工作,照顾病重小儿子的活就落在了度念身上。
度念每天不但要打几份工,还要去医院照顾度思。如果不是那天通宵在医院照顾完度思后太疲累,他也不会遭遇车祸,更不会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病床上。
度思听到许恋芸的话,也眼眶一红。
他那时候得知度念在离开医院的路上出事后,愧疚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度没有了求生意识,后来是因为不想让许恋芸伤心,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还好现在他们都好起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度念安慰了许恋芸一会,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才想起来问病房的事,“妈,这个病房应该不便宜吧?怎么会……”
许恋芸怔了一下,眼神微闪,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仍是跟年轻时一样姣好。
“我……”许恋芸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告诉他,“我结婚了,你和小思的医药费都是他出的。”
度念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时度浩钧被他赶出家门后,许恋芸很快就跟度浩钧离了婚,现在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她再结婚也很正常。只是度念之前从来没听许恋芸提起过别人,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许恋芸转过身对着门口,声音大了些:“响维,赶紧进来吧。”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他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长相端正,手里还拿了一束花。
他走到病床前,把花递给度念,眼尾细微的皱纹绷紧,“小念,恭喜你康复。”
度念能看出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醒来的他,又或者是在担心他不能接受他。
他接过那束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您。”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对许恋芸怎么样,但不管怎样,他帮了他们家这么多,度念在心里还是感恩的。
蒋响维看到度念脸上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许恋芸见度念面色如常,也放下心来,笑着说:“听到医院打电话说你醒了,响维立刻就从公司赶过来了,你看他,还非要买花过来。”
“我看别人来医院都会买花,这不就想着也给小念买一束。”蒋响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病房里的氛围轻松了许多,又聊了几句,许恋芸和蒋响维就出去跟医生了解度念的情况,度思则留在了病房。
等两人出去后,度念朝度思招了招手,让他坐到床边,问他:“那个人……他对你们怎么样?”
他还不知道蒋响维的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度思知道他在问谁,点了点头,“蒋叔叔对我们很好,他是真心喜欢妈妈。”
度思帮度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告诉他:“他跟妈妈是一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妈妈还在为我们的医药费奔劳,接受他的追求也是想减轻负担,但我觉得,妈妈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度念想起刚才许恋芸看向蒋响维的眼神,不难看出她对那人有感情,而且许恋芸看起来比两年前要快乐许多,应该也是那人的功劳。
“度浩钧有没有再来找过你们?”度念又问。
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冷了不少,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没有。”度思眉尖一皱,显然对这个名字也很是嫌恶,“你出事后没多久,他就娶了那个女人,不过他不知道你出了事,所以也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几年前被尚且年幼的度念赶出家门,也许是度浩钧一生的耻辱,他虽然怀恨在心,但也不敢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面前。
更别说现在许恋芸身边还有蒋响维,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渣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交集。
度念放下心来,目光又落到度思身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呢,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度思见他的注意终于转到了自己身上,眼睛亮了亮,顿时挺直了胸脯,“我考上A大了。”
尽管他努力表现得非常谦虚,但看向度念的眼神还是流露出求夸奖的意思,眸子亮晶晶一片。
度念眼里有几分意外,没想到度思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还能考上A大这样的名校。
看到度思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笑着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如他所愿地夸了一句:“很棒,不愧是我弟弟。”
听到这一句,度思顿时压不住上扬的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度念出事后,他许久都没有这样笑过,即使痊愈后回了校园,也总是面上没什么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让那些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子望而却步。
刚才在病房里,度思也习惯性地绷着表情,直到现在才有了些活力。
度念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一直紧绷的神情,现在见他有了笑容,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就该多笑笑,干嘛总是绷着脸。”
“我哪有。”度思小声反驳,眼神飘忽。
两人正说着,许恋芸和蒋响维就走了进来,看见他们的动作,脸上都露出笑意。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再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许恋芸语气轻松地告诉他们,“我和响维回去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过几天就来接你回家。”
度念笑着应了。
三人又在病房里陪了他一会,下午度思要回学校上课,蒋响维开车送他去学校,顺便回公司,许恋芸则说要去给度念买点东西布置房间,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度念打开度思刚才买给他的手机,把以前用的电话卡放进去,顿时弹出无数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他点开联系人列表,目光停留在度思帮他存进去的那三个号码上面,唇角往上弯了弯。
分别这么多年,总算回到了家人身边,他现在不想理会其他事情,只想和家人好好生活。
至于那些还盘旋在脑海的记忆,就当作是这几年做的一场梦,总有一天会忘记。
几日后,许恋芸和蒋响维来医院接度念出院。
度思本来也想一起来,但他那天是满课,知道逃课的话度念会不高兴,只好乖乖待在学校上课。
办好出院手续,度念跟着许恋芸坐上蒋响维的车。
一路上,许恋芸都握着度念的手,跟他描述她亲手布置的房间,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度念看出许恋芸的不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妈,我不在意那些,能跟你们在一起就够了。”
他知道许恋芸是担心他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如果换作是别人昏迷两年醒来,发现自己最亲的家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排挤在了外面。
可度念经历了这么多事,能回到家人身边就已经满足,更不可能在意这些。
许恋芸听到他这句话,才真正放下心来,摸了摸他微凉的手,又叮嘱蒋响维把暖气开大点。
车子在小区的停车场停好后,度念跟着两人回到了他们的家。
在度念出事前,他们一家人都住在简陋的居民楼里,虽然也还过得去,但条件自然是比不过现在住的房子。
许恋芸担心度念不习惯,带着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给他介绍了每个房间,最后带他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门口。
在许恋芸期待的目光下,度念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整体是浅色淡雅的格调,所有东西应有尽有,但装饰品没有摆多少,显然是想等他回来后自己布置。
仅是从这间房间的装修,就能看出许恋芸花了不少心思。
“怎么样?还合心意吗?”许恋芸紧张地问他。
“嗯,我很喜欢。”度念笑着回答。
听到他说喜欢,蒋响维脸上也露出笑意,拉住还想继续问的许恋芸,“小念才刚出院,你让他回房间歇会吧。”
许恋芸赶紧收住话头,让他回房间休息。
在家里又休养了一段时间,度念的身体很快恢复如常。在成为植物人的那两年,他一直在另一个世界活动,所以不需要太长时间复健,就已经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
身体恢复后,度念就打算去找工作。
虽然许恋芸让他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告诉他家里现在根本不缺钱,但他待在家里也闲不住,还是开始在网上找合适的工作。
这个世界度念还有大学的学位证,比在任务世界找工作要方便的多,很快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只是还没等他去参加面试,蒋响维就在许恋芸的默许下,约他去书房谈谈。
走进书房后,蒋响维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他愿不愿意去他的公司学点东西。
蒋响维有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营收一直很稳定,他似乎有意把公司交给他们兄弟俩,只是度思现在还在读书,只有度念比较合适。
度念知道这件事蒋响维一定已经和许恋芸商量过了,而且这对他来说也没有坏处,他没有理由拒绝。
在他答应后,蒋响维显得十分高兴,但他并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最后也只是笑着拍了拍度念的肩膀,“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公司。”
刚从书房出来,度念就看到度思从沙发上弹起来,凑过来问他蒋响维都说了什么。
度思虽然清楚蒋响维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刁难度念,但毕竟度念醒来还没有多久,他还是怕度念会吃亏。
度念没有瞒着度思的打算,把他和蒋响维在书房谈的事都告诉了他,度思这才放下心。
第二天,度念就跟着蒋响维去了公司。
蒋响维带他在公司走了一圈,给他介绍了不少重要的高层,不用蒋响维多说什么,那些人就明白了度念的身份,对他态度都恭敬了几分。
逛完公司后,蒋响维又带他见了一位高层骨干,让那人带着他学东西。
蒋响维已经跟那高层提前打过招呼,办公桌上堆满了需要度念看的资料,等蒋响维一走,那人就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开始了任务。
“我们今天先从这里开始,您先看看这个……”
赵经理塞给度念一份又一份的资料,没有一刻停歇,别说是完全没有经验的人,就算是老员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收这么多信息。
偏偏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无意的。
赵经理本就不满蒋响维让他来带一个新人,但因为知道度念跟蒋响维的关系,只能暗暗发泄不满。他知道度念在管理公司方面是一张白纸,便一刻也不停歇地给他塞信息,想把度念逼到主动放弃。
只是自始至终,度念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一丝慌乱。他态度不卑不亢,有些地方赵经理嫌麻烦故意没讲清楚,也只是礼貌地打断他,请他说清楚。
一个上午过去,赵经理反而心里没了底,他看到度念淡定的神情,又想起昨天蒋响维跟他说度念完全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安慰自己度念可能只是在故作镇定。
度念不是没察觉到赵经理的心思。
一开始他还以为赵经理是心急想把东西教给他,后来发现他几次都跳过重要部分后,才发觉他似乎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如果他这两年真的只是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也许赵经理今天还可以得逞,可他在那个人身边待了三年,这些对他来说就太过简单了。
那时候因为天天待在傅枭身边,叶助理的一部分工作也交到了他身上,在傅枭严苛的标准下,他早就习惯了被要求完美,不管是多难处理的信息,都能在短时间内理得清清楚楚。
而且在傅枭身边待了那么久,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身为书中能压主角一头的反派,傅枭在事业方面的确不是一般的优秀,度念那时候日日夜夜跟他待在一起,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用来处理一个小公司的事务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这样到了中午,蒋响维来请他们一起去吃午饭,顺便问了下上午的情况。
赵经理想起度念在后面没有再问过他问题,他跳过一些重要内容时,度念也没有再打断他,估计是打算放弃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度念轻松地把他上午讲的内容整理后简述了一遍,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公司的几个问题,逻辑清晰得完全不像是上午刚接触到这些内容。
蒋响维也没料到度念能学得这么快,高兴地夸了两句后,又跟赵经理道谢。
赵经理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干笑着说度念聪明有天赋,不敢多说什么。
度念扫他一眼,面上没什么变化,却让赵经理冷汗流得更快了。
下午的时候,赵经理不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毫无经验的少爷,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东西教给度念。
等度念学完了所有东西,蒋响维就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让他开始来公司上班。
也许是为了锻炼度念,又或者是不想让他被公司其他人看不起,蒋响维没有给他很高的职位,而是让他从小职员做起。
但度念也没有让蒋响维失望,他在公司的表现一直很突出,没用多少时间,就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度念已经回到原世界两年了。
在这两年里,他从底层员工一路升职,已经坐到了总监的位置。
度思本来对管理公司丝毫不感兴趣,但看到度念平时总是很辛苦,想要帮他分担点工作,也开始悄悄学习管理公司方面的知识,就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
周末早上,度念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度思坐在客厅看电视。
他从冰箱拿出牛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多睡一会?”
度思不动声色地把企业公开课的视频关掉,调到新闻频道,“我在学校习惯这个点起床了,哥你怎么也起这么早,今天不是周末吗?”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度念打了个哈欠,拿着牛奶准备去餐厅,听到电视里正在播S市的新闻。
S市离他们所在的A市很远,一个在C国最北边,一个则在最南边。
但S市是C国最繁荣的城市,不少商界大佬都在那边活动,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即使是A市的本地新闻台,也会报道S市的新闻。
“据消息称,近日S市……”电视里,主持人正在用甜美的声音播报新闻。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进客厅,跟往日寻常的早晨没什么区别。
“咣当——”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骤然响起。
度念站在冰箱前,脸色稍稍发白,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刚才在电视里,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第66章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在这宁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度思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飞速走到度念旁边,把他拉到远离玻璃碎片的地方。
“哥,你没事吧, 脸色看起来好差。”他眼里满是担忧, “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了?今天要不就别去公司了吧。”
房间里的许恋芸听到声响, 也马上走了出来,看见那一地的狼藉, 赶紧上前查看度念身上有没有受伤。
看到度念发白的唇色, 她一阵心疼, 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今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工作哪有你的身体重要。”
在沙发上坐下后, 度念才渐渐回过神, 他下意识看向电视,那上面已经没了画面。
许恋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电视,蹙起眉尖问一旁的度思:“你刚刚在看什么, 是不是吓到你哥了?”
度思一愣,“我就看了一会新闻……”
“跟他没关系。”度念缓过神来, 提起一点笑容, “是我昨天没睡好,有点头晕, 我再回去睡会。”
“那你好好休息,要是再不舒服就去医院。”许恋芸担忧地扶他起来, 看着他走进房间。
关上房间门,度念转身靠在门板上, 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电视里的声音。
他其实只听见了跟那人名字同样发音的两个字, 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那个名字, 但仅仅是那样,就让他慌了神。
离开那个世界已经两年,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经记不清的事情,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汹涌地席卷而来。
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会乱了方寸。
度念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平复从刚才开始就没慢下来的心跳,抬眼看向墙上的钟。
分针已经转了半圈,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现在他却连早餐都还没吃。
竟然因为这种荒唐的事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一点都不像他。
度念迅速整理好心情,听到客厅没有动静后,才静悄悄地推开房门走出来,趁没人发现赶紧离开了家。
许恋芸这段时间一直责怪他只顾工作不顾身体,早上又发生这样的事,要是被发现他还是去了公司,只怕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能出门了。
赶到公司的时候,虽然还是比往常晚了一些,但今天是周末,公司也没有几个人。
度念周末还来公司,倒不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做样子,也不是他有多热爱工作,只是公司最近的业务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多操点心。
因为早上没吃早餐,他的注意力没有平时容易集中,但还是强撑着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工作,重要的工作则放到一旁等下午精神好的时候再处理。
中午蒋响维来了他办公室,帮他带了午饭上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度念还在集中精力处理面前的工作,蒋响维没有出声打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会。
等他放下手上的资料,蒋响维才笑着把饭盒放到茶几上,“辛苦了,周末还要麻烦你来公司。”
“不辛苦,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度念笑了笑,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两人一起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打开桌上的饭盒。
这两年里,度念跟蒋响维关系好了很多。蒋响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毫无保留地教了他很多东西,度念对他也很敬重。
“最近公司的事太多,也就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蒋响维感叹了一句。
一开始决定培养度念的时候,蒋响维还担心他会不适应,公司里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度念,只因为度念太年轻,没有任何资历。
没想到度念的成长速度超乎他的想象,靠着自己的实力一路升职,也让公司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心服口服。
蒋响维想起许恋芸跟他说过,度念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管理公司方面的知识,但现在看来,度念完全不像是没有经验的人。
“小念啊,你之前有在其他公司待过吗?”出于好奇,蒋响维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虽然也不排除度念原本就在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但他能看出度念在工作上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就像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
度念动作微顿,脑海中闪过某个人的身影,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以前家里急着用钱,我大学毕业后就找了几份来钱快的工作,后来又出了事,还没来得及进公司。”
这些事蒋响维之前听许恋芸讲过一些,现在听度念说出来,也有些心疼。
那个时候度念年纪还小,却要因为家庭牺牲自己的前程,还好这孩子足够优秀,也不至于明珠蒙尘。
因为怕提起往事让度念回忆起不好的过往,蒋响维还是转移了话题:“我可是经常听到其他人跟我夸你,都说你是他们见过最优秀的新人。”
他这句话倒不是夸张,这两年度念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不论是公司里的高层,还是蒋响维的几个好友,都在他面前夸过几句度念。
每当那个时候,蒋响维都会十分自豪,一点都不在别人面前谦虚,毫不吝啬地跟着夸度念几句。
听到蒋响维的话,度念眼睫垂了垂。
这样的夸奖度念这两年没有少听,但每次听到这些话,他心情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也许是因为那几年的耳濡目染,又或者是在那人身上学到的东西太多,他渐渐发现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跟那个人有些相似。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也学了不少新东西,但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仍能在自己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
度念收起思绪,抿唇笑了笑,“我也不完全是新人,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跟同学做过几个项目,还遇到了一个很优秀的人,我在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蒋响维只当他是在谦虚,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对他更多了几分欣赏。
吃完午饭后,蒋响维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度念在休息室睡了一会,下午又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
快天黑的时候,他才离开公司。今晚蒋响维要带他去谈合作,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朝附近的高级餐厅赶去。
在餐厅的包厢里等了一会,蒋响维和合作方的两位老总就陆续到了。
这次跟他们谈合作的是之前就有过合作的公司,那两个人跟蒋响维也是多年的好友,今晚说是谈合作,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
坐上桌后,他们一开始还谈了一会合作上的事,等菜和酒上齐了,就不再谈那些事了。
度念熟练地给几人倒上酒,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转到了他身上。
一开始还只是像其他人那样普通的夸赞,几杯酒下肚后,那两人就开始吐苦水。
只听他们说自家公司的公子哥半点比不上度念,一身坏毛病不说,能力也没有,整天都要他们帮忙收拾烂摊子。
蒋响维安慰两人几句,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现在优秀的年轻人寥寥可数,但都是拔尖的厉害,哎,还记得上次在S市跟老柳谈生意那个,我看也不简单。”已经长了几根白发的老钱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听到老钱在自己面前夸其他人,蒋响维倒有些好奇,“哪个?”
“就那个S市的新贵……名字我记不清了。”老钱喝多了酒,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那天我在S市吃饭,听人说、说老柳也在那个餐厅,就过去打声招呼,他那天就在跟那个人谈生意。”
“看样子好像也才二十多吧,那气场,嚯——”老钱摆了摆手,摇头道,“我都不敢靠近。”
“有那么夸张吗?”旁边的老郑没见过那人,倒有几分怀疑,“就二十多岁的小孩,能有什么气场?”
蒋响维也赞同老郑的话,只当老钱是在夸大其词。
“你懂什么。”老钱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你看人家小念不也才二十多,比我们年轻的时候能干多了!”
老郑被他这一句说服了,没再反驳,“那倒也是。”
“不过那新贵看样子,还是个情种。”老钱又喝了口酒,神神秘秘道。
没有人不爱听八卦,更别说是上位者的八卦。
老郑立刻好奇地追问:“怎么说?”
“我那天在包厢,看到他左手的手腕上……”老钱在这停顿了一下,吊足了胃口,就连度念都抬眼看过Y_U|.X-~I去。
见三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老钱才满意地接着往下说:“那上面有个纹身,看起来像是个名字。”
三人都是一怔。
现在有点权势的人,不是流连花丛,就是联姻各玩各的,更别说那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竟然深情至此。
蒋响维也有些感慨,“能把名字纹在身上,应该是认定了那个人吧,还真难得。”
“那可不是。”老钱啧啧两声,说完了这个八卦还意犹未尽,又看向度念,“小念有没有谈对象啊,还是说有喜欢的人?”
话题突然又转回了自己身上,度念有些措不及防,赶紧摇头,“还没有。”
“改天看到合适的,也帮你介绍一下,怎么样?”老钱大着舌头问。
蒋响维看度念一眼,帮他拒绝了,“我们小念还不急着谈这些,再说吧。”
老钱也没在意,很快就扯到其他话题上面去了。
一餐饭吃了几个小时,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度念虽然没喝太多酒,但在包厢里坐久了,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披了件外套去了阳台,想吹一会风再去睡。
柔和的夜风拂过肌肤,带走了身上的倦意,度念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舒服地眯了眯眼。
正当他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度念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光在黑暗中十分刺眼,他适应了一会才看清上面显示的号码。
那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下面显示了号码的归属地——
S市。
第67章
没开灯的阳台上一片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亮着晃眼的光。
看到号码的归属地在S市,度念迟疑了片刻,没有立刻接起电话。
不论是在他出事前, 还是回来后的这两年, 他都没有去过S市, 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在S市的。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应该不太可能是广告电话, 难道是打错了?
在他犹豫的间隙, 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 没有丝毫要挂断的意思, 像是无声的催促。
最后,度念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把手机举到耳边。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 似乎有一道细小的电流在心里窜过,他呼吸一窒,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压下这奇怪的感觉, 试探地开口:“你好?”
电话那边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度念刚压下的奇异感觉又重新出现, 不知为何, 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而是拿着电话站在阳台上等了一会。
没等到任何回应, 他只好又重新打了声招呼,对面却仍然只是沉默。
度念有种对着一口深井讲话的错觉, 他的声音被尽数吞没,得不到一点回响。
就算他有再多的耐心, 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于是在第三次询问还没得到回应时, 他还是挂断了电话。
屏幕很快熄了下去,度念盯着黑屏看了会,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本不该影响他的心情,但看到号码归属地在S市,偏偏让度念想起今天在餐桌上听到的,那个将爱人的名字纹在手腕上的人。
虽然很多小情侣都会纹对方的名字在身上,但那人是S市有权有势的人物,把名字纹在手腕那样明显的地方,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到,那意义便不能一概而论了。
在出席各种重要的大型场合时,那个纹身一定会在媒体的镜头下无处可藏,等于向全世界宣告这段感情。
即使爱意再深,也不是把爱人圈在身边,而是给自己打下爱人的烙印。
度念遥遥望着远方的夜景,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那样的感情诚然令人羡慕,但他在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感情后,对感情方面的事就仿佛完全失去了兴趣。
这两年不是没有跟他表示过心意的人,也被人认真追求过几次,可他丝毫没有再投入任何一段感情的打算。
蒋响维应该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今天晚上才会帮他拒绝别人的介绍。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事业上,也许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也不错。
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度念才回了房间,把那通奇怪的电话抛到了脑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度念仍然忙碌于公司的业务,也常常跟着蒋响维去谈合作,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工作。
那晚之后,他又接到了几次那个S市打来的电话,每次那边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这边的动静。
虽然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度念的直觉告诉他那边有人在听。无奈地询问了几次后,他只能放弃了跟那个人沟通,可还是没有把那个电话拉进黑名单。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接到那个电话时,心中升起的奇异感觉,让他想弄清楚电话那边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但由于工作太忙,他迟迟抽不出空来查电话的事,也就随它去了。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去了大半年,随着公司业务领域拓展,度念在公司负责的项目也越来越多,蒋响维将很多事情都直接交给了他,对他很是信任。
许恋芸虽然支持度念,但也不赞同他整天待在公司,眼里除了工作就没有其他事,于是决定等度思放了暑假,就带全家人一起出去度假。
只是还没等到暑假,公司就出了状况。
没有人清楚起因是什么,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因为之前稳定合作的几个合作方不愿意再续约,再后来,又有一些客户陆续取消订单。
虽然不至于让公司运转出问题,但这几件事加在一起,也足以让公司上下焦头烂额。
这些事看起来没有关联,可都发生在这几天,不得不让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但又找不出头绪。
蒋响维为人谦和,平日里没有得罪过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连能够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短时间内填上空缺。蒋响维连续几天都在忙着寻找靠谱的合作方和新客户,但这回他积累的人脉却没起到作用,几乎是处处碰壁。
蒋响维为了解决这次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他平日的工作就落到了度念身上。
度念不但工作负担加重,还要想办法找出这次事件的原因,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连续几天都睡在了公司。可除了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搞他们公司之外,没有任何进展。
深夜,办公室里仍然亮着灯。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天没回家,度念后仰在椅子上合上眼,抬手按了按眉心。
今天的情况仍然不太乐观,蒋响维那边没谈到新客户,他也还没查清事情的源头,那些联系上的人似乎都在躲着他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度念在椅子上歇了一会,拿起换洗的衣服打算进休息室洗个澡。刚站起来,桌子上的手机就突然响起。
度念一愣,以为是今天联系的人回了电话,赶紧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
在他打完招呼后,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开口。
熟悉的感觉逐渐蔓延上心头,度念看了一眼屏幕,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S市号码。
也许是几天的疲累,加上期待落空的失望,他心里陡然升上一种被戏耍的愠怒,第一次对这个电话感到不耐烦。
他把电话放回耳边,冷冷开口:“如果没有事的话,就请你不要再打过来了。”
清越的嗓音冷若冰霜,但难掩其中的疲惫。
说完那句话,度念就挂了电话,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其实刚才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隐隐有些后悔,但现在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其他事情,也不想浪费无谓的时间。
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度念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进了休息室。
几天后,公司的情况还没有好转,许恋芸担心度念熬坏了身子,几通电话把他催了回家。
度念回家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刚准备去公司,就被度思喊住。
“哥,我有话跟你说。”度思站在房间门口,眼神复杂。
他最近放了暑假,一直待在家里,知道家里的公司出了什么事,也知道度念这些天都在为那件事忙碌。
度念脚步顿住,朝度思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他走进房间。
虽然因为公司的事心情沉重,但在弟弟面前,度念还是想表现得轻松一点。他收起思绪,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怎么了?”
度思抿了抿唇,撇头看向窗外,似乎在平复情绪,片刻后握了握拳头才转回来,“哥,你还记得度浩钧前两年娶的那个女人吗?”
度念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点了点头,“嗯,记得。”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度浩钧就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他拿去养那个女人,还经常为那个女人打许恋芸。
既舍不得自己的家庭,又放不下外面的女人,还想要两样都拥有。如果不是度念那时候把他赶出家里,他也许还会一边赖在家里,一边掏空家底养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度思冷冷地叙述,“她最近攀上了袁家,做了袁家次子袁呈轩的情人。”
度念眼里有些茫然,不明白度思为什么要突然跟他说这些,刚想要问,就听见度思说:“我怀疑这次公司的事跟度浩钧有关。”
“什么?”度念皱起眉,他知道度思不会毫无根据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这个。”度思拿出手机,给他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画面的地点在他们以前住的居民楼,只见度浩钧出现在画面中。他先是敲了敲以前他们住的那一户的房门,没得到回应后越敲越用力,直到住在对门的房东走出来。
视频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度浩钧问了房东几句话,脸色越来越差,等房东离开后,立刻恶狠狠一脚踢在墙上,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监控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度念这才看见度浩钧身后竟然跟了几个高大的男人,那几个人看样子是专业的保镖,不是度浩钧请得起的人。
如果他们一家人还住在那里,遇上度浩钧带来的那几个人,结果可想而知。
度念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但视频还没有播完。这回地点变成了他们现在居住的小区门口,上面的日期是一周前。
度浩钧仍然带着那几个高大的人,气势汹汹想要闯进来,但被小区的警卫拦在了外面。
这次的监控能听到声音,度浩钧嚣张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知道我女婿是谁吗,还敢拦我?”
小区的警卫没有理会,只是警告他再不离开就会报警。
度浩钧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往地上用力“呸”了一声,嘴里骂着“贱人”之类的脏话,最后往小区里指了指,“给我等着。”
视频放到这就结束了,屏幕黑了下来,两人一阵沉默。
度浩钧在小区门口骂的那几句话,能听出来不是在骂警卫,而是在骂他们。
以度浩钧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就放弃报复他们,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
既然攀上了袁家,想要报复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对蒋响维的公司下手也没有任何难度。
度念倏地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让头脑冷静下来,“我去查袁家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他快步走到门口,手刚握住门把手又顿住,转过身走到度思面前,在他头发上揉了两下,“这件事我和蒋叔叔会解决,你不要多操心,也别冲动,知道吗?”
他不知道度思是在哪里弄来的监控视频,就怕度思一时冲动去找度浩钧麻烦,那样太危险了。
“知道了。”度思的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点了一下头。
回到公司,度念就开始查袁家旗下几家公司近日的动作,果然查到了东西。
那些跟他们解除合同的合作方和客户,在这几日都跟袁家的公司有业务往来。
竟然真的是度浩钧在背后搞鬼。
在这一刻,度念对度浩钧的恨更是深入骨髓。
对袁家那样的豪门来说,对付他们公司只是动动手指的事,袁呈轩肯定不会介意帮他情人这点小忙。可这对他们来说,却是无妄之灾。
大概度浩钧还在记恨被他赶走的事,所以才会过去这么多年后还想着报复他们一家人。
度念对着面前查出的资料怔怔坐了一会,还是站了起来,打算把查到的事情告诉蒋响维。
这件事是他连累了公司,如果蒋响维要怪他的话,他也能接受,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问题。
度念没想到的是,蒋响维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有事情就应该一起面对。”
他安慰度念道:“我们一起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蒋响维的话让度念心里一暖,像是有了坚实的后盾,紧绷了几天的情绪也终于放松。
回到办公室,度念拿了车钥匙准备回家。
知道了度浩钧在想办法报复他们,又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度浩钧的所作所为,他实在不放心让度思和许恋芸两个人在家,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吃完晚饭,度念就回了房间,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
白天一直在查袁家的事,堆积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处理,直到深夜,他才终于关上电脑。
洗完澡后,度念出去倒了杯水,又走到了阳台上。
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他突然想起了那个S市的电话。本来之前还想查清楚电话那边到底是谁,结果那天冲动之下就把那个电话拉黑了。
那时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把情绪都迁怒到了那通电话上,还好没有说什么更过分的话。
不过既然都已经拉黑了,也没有必要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了。
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度念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再不睡的话只怕明天会没精神。
刚转身,就忽然听见“嘀”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连接成功的声音。那声音很细微,似乎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
度念身形一僵,停下了脚步。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也有两年多没听见了,他不认为在这个时候听到会是什么好事。
安静片刻后,他试探地在心里喊了一声:“62?”
下一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应他:“好久不见。”
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似乎一直在等他开口,几乎是瞬间就回应了他。
62的声音让度念稍微放松了些,问它:“有什么事吗?”
62“嗯”了一声,正经道:“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你说。”
“你上次做任务的世界……出了点特殊状况。”62尽量委婉道,但说出的话还是在度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世界里有人被放出来了。”
度念怔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被放出来是什么意思?”
62听起来很是懊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被主神从那个世界放出来了。”
“他……是谁?”度念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62的语气带了点同情和愧疚,“书里的反派——傅枭。”
度念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扶住了阳台的栏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
“他偶然知道了自己是书中的角色,一直在想办法找你。”62不安道,“以前也曾经有过角色觉醒意识的事,但他是我见过最冷静的。”
“可我不是书里的人。”度念垂眼看着地面,“他找不到我。”
62“嗯”了一声,没否认,“他不知道你不属于那个世界,还以为可以找回你,所以做了很多尝试。”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度念沉默良久,还是问出了口:“他做了什么?”
“还记得他是怎么保留住上一世记忆的吗?”62说,“他以为像那次一样自杀,就能回到一年前找回你。”
“在任务者离开后,那个世界的结局就已经定了,所以他自杀后,的确会回到一年前,但……”
不管重新回去多少次,他的世界都没有度念的存在了。
“他尝试了很多次,甚至用了不同的方法,最后才明白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62说到这停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度念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在颤,几乎要抓不住栏杆。
62再开口时,语气带了点歉意,“他明白你不属于书里后,就花几年的时间,找出了书里的男主和女主,然后……用他们威胁主神。为了不让那个世界崩毁,主神只能妥协,把他放了出来。”
见度念还是沉默,62赶紧解释道:“你要知道他那个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个世界差点就要崩坏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出来后这一年多都没有动作,我还以为他都忘干净了……”
“一年多?”度念打断它的话,“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62的语气更心虚了,“主神放他出来的时候强行消除了他在那个世界的所有记忆,我们以为他不会找上你,所以才没有因为这件事来打扰你。但我最近发现他在接近你,我担心你受到伤害,才特意来提醒你的。”
强行消除了所有记忆……
所以那人才一直没有来找他吗?
也许是因为愧疚,62显得忧心忡忡,“如果他真的是来报复你,我也可以帮你,不过你最好还是想办法避避。”
那样心狠手辣的反派要是找上了度念,指不定要发生多可怕的事。
云层后的月亮又露了出来,如水的月光流进阳台。度念手脚冰凉,听到62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傅狗:我老婆好像需要我的帮助。
系统:你不要过来啊啊啊(惊恐脸
第68章
62倏地没了声音。
它还以为度念在知道这件事后, 会慌不择路地跑路,那才是正常的反应,没想到度念竟然出奇地淡定, 连一丝恐惧也没有。
62又想起傅枭在得知自己是书中角色时, 仍然冷静的面孔, 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内心起波澜,就连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也是如此, 平静得令人心惊。
在它看来, 傅枭连伤害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 对其他人只会更加心狠手辣, 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所以62并不明白度念为什么可以那么笃定地说出那几个字。
“你真的不打算暂时离开这里吗?”62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它觉得这件事也有它的责任, 不想度念因此而出事。
度念摇了摇头, 还是没采取它的建议,“没必要。”
“好吧,那我只能祈祷他没想起什么了。”62劝不动他, 只好妥协,但还是打算在暗中再偷偷观察几天, 以免出什么意外。
它跟度念告别, 悄声离开了。
夜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寒冷, 度念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不是现在的意识无比清醒,他甚至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他的幻觉。
几年前在傅枭面前离开的时候, 他就把那当成了永别,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傅枭还有再见面的可能。他以为傅枭也会跟他一样, 从此过上新的生活。
可他没想到傅枭会发现自己是书中的角色, 还一直想要找回他, 甚至在知道他不属于那个世界后也没有放弃。
哪怕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他,傅枭也一遍又一遍地试了。
可即使来到了他的世界,最后也还是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不知道如果傅枭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后悔。
度念想起刚才62的话,眼里浮上几分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希望傅枭忘记了一切,还是希望傅枭能想起什么。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和傅枭根本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就算想起了那一切,又能改变什么?
可如果傅枭已经忘记了一切,即使现在跟他在同一片天空下,他们也许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越想下去,度念反而越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分针又静静走了一圈,直到远处的高楼只剩下零星几点灯光,立在阳台上的身影才终于转身离去。
一晚上没睡安稳,第二日果然没什么精神。
度念在许恋芸的督促下吃了早餐,强打起精神面对工作,没想到在中午的时候,意外听到了多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前取消订单的客户有一部分又重新下了订单,还有合作方提出重新建立合作关系。
这两天蒋响维那边也靠人脉拉到了新的大客户,公司的问题倒是暂时解决了。
度念还有些奇怪袁呈轩怎么突然放过了他们,只见蒋响维苦笑了下:“袁氏现在自顾不暇,没功夫对付我们了。”
他怔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有企业打算在A市落地,袁氏被盯上了。”蒋响维简洁道。
其他地方的企业来A市落地,意味着有本地的企业会被有意打压,以袁氏在A市的地位,是最有可能被盯上的。
难怪袁呈轩顾不上帮他的情人出头,恐怕现在是轮到他们焦头烂额了。
“对了,你今晚跟我去一趟君悦,有个重要的合作要谈。”蒋响维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
君悦是离公司不远的一家餐厅,不论菜品和服务都是一流,私密性也很好,很多人都喜欢去那里谈正事。
虽然度念经常跟蒋响维去见各种人,偶尔也会独自去见客户,但在谈重要的合作时,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不管他能力多强,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不适合羽>西=整插太多话。蒋响维每次带他去重要的场合,也只是为了让他学点东西。
度念点了点头,只当这次也是和之前一样,没多问什么,“好。”
公司的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度念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工作,等到下午就拿了车钥匙下楼,把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
因为提前了一个钟出发,路上还没有什么车,车子一路顺畅地开到了君悦。
在君悦的停车场停好车后,度念走到电梯门口前等电梯,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钟,还可以先上去看看包厢环境有没有问题。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辆车从停车场入口开进来,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子突然僵住。
那辆车的车窗没有完全关上,依稀能看见后座上的身影,熟悉的感觉让度念呼吸一窒,心跳骤然加速。
但没等他看清,那辆车就已经从眼前开过,消失在拐角处。
度念怔怔站在原地,等电梯门又关上才回过神,重新按下电梯按钮。
进了电梯里,刚才的那一幕还在脑子里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62的话影响,加上昨晚又没睡好,才会把路过的车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看成是那个人。
等电梯门再打开,他加速的心跳已经已经平静下来,跟着服务生走进包厢。
蒋响维在他坐下后没多久就到了,脸上的神情不似平常轻松,反而有些凝重。
度念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蒋响维在生意场上混了几十年,不至于因为一次合作这么紧张。但他又不好问什么,只能安静地给蒋响维倒了杯水。
放下茶壶的时候,包厢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接着门被人推开来。
一条修长的腿迈了进来,笔挺的裤腿上没有一丝灰尘,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裁剪精良深色西装下的身材颀长。
冷冽的眸子扫过包厢,纵使来人看起来年纪尚轻,也压不住浑身上位者的气场。
蒋响维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招呼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入座。
度念在门打开的那一瞬就定在了原地,连手中茶壶的水溅出来烫红了皮肤也没有察觉,呼吸仿佛静止了一般。
直到蒋响维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悄悄用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心脏仍是止不住地狂跳。
在男人静静的注视下,度念把手里的茶壶放下,站起来朝男人伸出手,“傅总,久仰大名。”
他不知道男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男人是否还有之前的记忆,紧张得指尖都在微微细颤。
男人的眸光在他手上那一片烫红了的肌肤扫过,度念只觉得像是被炭盆里的火星溅到一样,不由得缩了缩手指。
但下一刻,熟悉的温度就覆上了他的手。
那只曾经触碰过无数次的大手握了上来,几乎将他的手包在了掌心,力度很大,却在度念感受到疼痛的一瞬松开了手。
白皙的手上留下了不明显的红印,度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坐回座位上,眼睫微垂。
傅枭没有认出他。
蒋响维没察觉到度念的不对劲,也忘了自己今天太忙,根本没告诉度念晚上要见的人是谁,度念刚才却没有犹疑地喊出了称呼。
落座之后,度念在桌下用力掐了下掌心,才没显露出内心的惊涛巨浪,镇静地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傅总有什么忌口吗?”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拿菜单的手微微用力,能看见瓷白皮肤下黛色的血管。
借着问话,他才能光明正大地把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男人跟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多少变化,五官轮廓依旧锋利,凌厉的眸子和薄唇显得不近人情。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他一时说不上来。
他还注意到男人左手的手腕上有什么痕迹,但被袖子遮住,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没有。”男人并没有看他,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就跟蒋响维说起了正事。
度念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如常地跟服务生点好菜,合上了菜单。
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蒋响维和傅枭的谈话内容上,但度念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还是走了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才刚从62那得到傅枭的消息,今天就会在这里遇见,巧合得就像是一场刻意的安排。
即使已经知道傅枭来到了这个世界,但在真正看见他出现在这里时,心里的震惊还是无以复加。
只是也如62说的那样,傅枭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62知道傅枭什么也没想起来,一定会松一口气,不用再提心吊胆。也许他也应该感到高兴,可心里却像是有什么堵着。
一想到傅枭在他离开后做的那些事,他就没办法对傅枭失忆这件事感到高兴。但又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经历了傅枭经历过的事,都会无法承受,说不定那些回忆对傅枭来说也是痛苦的。
不论是得知自己其实是属于书中的角色,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结束生命,都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度念脑袋里一片混乱,一直不自觉地胡思乱想,面前的菜也没有动几口。
在看见服务生往傅枭的酒杯里倒酒时,他下意识想要阻止,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立场,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傅枭已经忘了一切,他又有什么必要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难道还指望来一场相认吗。现在他们各自都有了新生活,再提旧事只会徒增烦恼。
想清楚这点后,度念没有再走神,也没再一直朝傅枭的方向看,把注意力放回了两人的谈话内容上,适时地在蒋响维的示意下补充几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收回思绪后,男人似乎往他这边看了几眼,周身气压不知为何低了许多。
在晚餐进行到尾声时,男人起身去了洗手间,包厢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蒋响维注意到刚才度念一直心神不定,又总是看着傅枭的方向,还以为他是对这次合作有疑问,跟他解释道:“这次合作本来是轮不到我们的,但因为他们想要对付袁氏,袁氏最近又对我们有诸多针对行为,所以才考虑到跟我们联手。”
这段话倒是无意间消除了度念心里最后一点疑虑。
他原本还因为傅枭找上他们公司而怀疑傅枭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现在看来确实只是因为利益,只是巧合得有些过了头而已。
男人从洗手间回来后,蒋响维又简单地客套了几句,就准备送男人离开餐厅了。
度念也跟着站了起来,和蒋响维一起送傅枭出去。
他们的包厢在餐厅的二楼,现在正是晚饭时间,一楼也坐满了客人,忙碌的服务生穿梭在餐桌之间。
刚走到楼梯上,度念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
他看了看四周,才看见站在楼梯下的男生,正仰头看着他们这边,还朝他挥了挥手。
见度念看到了自己,那男生立刻露出一口白牙,几步跨了上来,嗓音清亮地喊了一声“蒋叔叔”,又朝傅枭礼貌地点了点头,最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度念。
蒋响维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小词也来这里吃饭吗?”
“是啊,我爸就在那边那个包厢,我憋不住打算先溜了。”叶于词嘻皮笑脸地回答,“蒋叔叔和度念哥要是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就坐我的车回去怎么样?反正都是一个小区。”
蒋响维怕一旁的傅枭等得不耐烦,笑了笑没有答应,“我等会还要回一趟公司,就不麻烦你了,让小念坐你的车回去吧。”
度念刚想要拒绝,就看到蒋响维的眼神示意,还是抿唇“嗯”了一声。
一听到蒋响维的话,叶于词顿时顾不上其他,兴高采烈地让度念在楼梯上等他一会,他回包厢拿车钥匙就走。
蒋响维趁叶于词跟度念说话的间隙,走下楼梯送傅枭出了餐厅。他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明显变差了,还疑惑刚才在餐桌上明明谈得挺愉快,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但他也不敢多问什么,目送着傅枭的车开走,摇头感叹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心思真难猜。
那边度念等叶于词拿了车钥匙出来后,就跟他说自己已经打好了车,不用麻烦他送了。
叶于词眉眼顿时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屈巴巴,“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蒋叔叔不是让我送你回去吗?”
“他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送我回去。”度念耐心地回答。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他也没必要拒绝,可叶于词之前追求过他几次,他每次都明确拒绝了,怎么想也不适合坐他的车回去。
“我们之间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我还想发生点什么呢。”叶于词不满地嘟囔着,跟在度念身后走出餐厅。
趁度念等车的时候,叶于词去把车开了过来,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又凑到了度念面前,“别等了,我送你回去不是更快吗?”
度念后退了一步,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只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眼前,离叶于词只剩下一点距离,再晚一些刹车就会撞上去。
叶于词脸色发白,正想要骂人,车窗就摇了下来,司机探出头来彬彬有礼道:“先生,您的车可以让一下吗,我们的车过不去。”
叶于词注意到这辆车的标志和车牌,知道后座的人身份不简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度念,“我去把车挪开,你等我一下。”
度念“嗯”了一声,看了眼旁边明显可以容两辆车通过的路,心里闪过一丝奇怪。
他等叶于词坐进车里后,转身就走,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司机换个上车地点。
经过那辆黑色的车时,他瞥见后座的车窗打开了一半,依稀能看见车里男人熟悉又完美的侧颜。
只是在他脚步顿住后,男人就撇头看向了另一侧,又缓缓关上了车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怨妇行为)
ps:快完结啦,应该这两周内就能正文完结!
第69章
车窗紧紧关上, 度念再看不见车里的人。
无形的墙壁竖在两人中间,曾经的一切烟消云散,如今的他们比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还要陌生。
度念的目光在车窗上停留了一瞬, 垂下眼睫, 很快迈开了脚步。
在那天见到傅枭之后, 度念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只是偶尔会望着窗外出神。
许恋芸发现他偶尔会心不在焉, 悄悄让蒋响维在公司的时候多留意下, 看看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但蒋响维心思没有许恋芸细腻, 也观察不出什么来,急得许恋芸都想亲自来公司看看是怎么回事。
上午, 度念在会议室开完会出来, 朝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除了他的办公室楼层比较高,会议室里其他人的办公室都在楼下几层,跟他打了声招呼后, 都从楼梯口下去了,电梯厅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
度念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 刚才在会议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又控制不住地走了神。
这段时间许恋芸总是明里暗里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还交代蒋响维在公司多留意他的情况, 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有心告诉许恋芸自己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面对许恋芸的时候, 他又总是说不出口,怕许恋芸又胡思乱想。
还好许恋芸除了打听他的感情状况外, 还没有其他的行动, 也没有提过要给他介绍对象, 他暂时还不用担心。
但如果许恋芸真的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也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理由拒绝。是直接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打算谈恋爱,还是找其他借口?
度念还想过要不要跟许恋芸坦白自己的性向,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提过。他犹豫的原因倒不是怕许恋芸生气,许恋芸一直都很尊重他的选择,就算再无法接受也不会逼他。
他只是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同性。
在出意外之前,他因为家里的原因,从来没有认真地谈过一段感情。到了任务世界后,他的身边除了傅枭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接触过的人屈指可数。
与其说他喜欢同性,不如说他喜欢过的人只有傅枭。
但他和那人也已经没有可能了,在不打算找同性恋人的情况下,又何必多此一举跟许恋芸坦白性向,平白无故给她心里添堵。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度念漫不经心地想着,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淡淡的冷杉味袭来,电梯里的男人迈开长腿走出来,在他面前顿住了脚步。
度念在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时,就意识到了电梯里的人是谁,但他还没整理好心情,本想低着头混过去,没想到男人就挡在电梯门口。
他只好抿出一个笑容,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傅总,上午好。”
抬起头后,度念才看到傅枭旁边还站了一个男生。男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才刚毕业没多久,微胖的脸上有几粒麻子,笑眯眯的样子很有亲和力。
见傅枭半天没有开口,那男生赶紧接上了话:“您好,我们今天跟蒋总约了见面,请问会议室是在这层楼吗?”
看样子男生是傅枭带来的助理,虽然有些奇怪傅枭怎么会带一个新人在身边,但度念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会议室是在这层。”
罗松康连忙道了声谢,注意到度念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还以为他跟傅枭的助理认识,又主动跟他解释道:“今天徐助理家里有事,所以是我跟傅总过来。”
度念了然地点了点头,把视线移回傅枭身上,“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就先不奉陪了。”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罗松康的目光一直落在度念身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听到度念的话,还在心里可惜不能多看几眼。
然而下一刻,他的脖子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罗松康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一眼傅枭,虽然傅枭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可他莫名觉得在度念说完那句话后,傅枭的表情变得更冷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度念,突然福至心灵,试探地开口道:“您方便带我们去会议室吗?”
在交接工作的时候,徐助理一直提醒他在傅枭面前不要自作主张,因此他也是鼓起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话音落地后,傅枭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没有什么反应,让罗松康顿时松了一口气。
度念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询问了他们约了哪个会议室后,就带他们走出电梯厅。
他本来还疑惑蒋响维怎么没有安排人来接待傅枭,走到会议室后发现里面也没有人,更加觉得奇怪,他知道蒋响维不会这么大意。
看到度念眼中的疑惑,罗松康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应该是我们来得太早了。”
他也不知道傅枭为什么这么看重这次合作,明明约的时间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但傅枭早上刚到公司,就让司机在楼下等着,看了几份文件后就匆匆过来了。
度念看了眼时间,也不好就让他们在这里等,只好又带他们去了接待室,打电话让人送了茶水和水果上来,又打了蒋响维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蒋响维的助理,助理告诉他蒋响维还在开会,不在办公室。
度念虽然还有事要忙,但来的路上罗松康一直在跟他搭话,又觉得把人丢在接待室离开不太好,还是跟着坐了下来。
过程中傅枭一直没有开口,好在还有一个罗松康在旁边,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罗松康很会找话题,就连跟度念这样平时话不太多的人,都能有来有回地聊起来。
可他就算再会聊天,在工作方面也还是过于青涩,只顾着和美人聊天,没注意到身旁的上司浑身散发着冷气。
还是度念往傅枭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罗松康才发觉不对,赶紧收住了话头。
他脑袋飞速运转,琢磨着傅枭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等得不耐烦,还是嫌他话太多了?
在罗松康闭上嘴后,接待室瞬间安静下来,连墙上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度念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将罗松康紧张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能理解罗松康现在的心情,以前他在傅枭身边的时候,没少体会过这种如坐针毡的感受。
接待室里安静过了头,罗松康憋了一会又有些憋不住,正好他想起了一件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傅枭的脸色才开口:“度先生,我觉得您和傅总还挺有缘的。”
听到这句开场白,度念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只是笑着,“怎么说?”
“就是……”罗松康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又觉得那应该不算是什么隐私,因为他们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们傅总手腕上有个纹身,那上面的字跟您的名字一样,您说这是不是很有缘?”
“哐啷——”
度念手中的茶杯滑落,在茶几上滚了几圈后掉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罗松康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没烫到吧?”
度念还因为他那句话没回过神,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罗松康的那句话跳得很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罗松康关切的目光下,度念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才勉强保持镇定,看向对面仍旧沉默的男人。
“傅总,”他眼睫很轻地眨了下,轻声问,“我能看下那个纹身吗?”
空气顿时凝固,傅枭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良久的沉默让罗松康冷汗直冒,也让度念慢慢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心跳又一点点恢复到了正常的速度,他的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有他名字的纹身不代表傅枭还记得他,说不定那是傅枭在以前就有的纹身,只是还没来得及洗掉。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度念不愿意去想。
就在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度念收回了视线,淡笑着开口,“我只是随口问问,傅总不用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罗松康看见男人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两声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接待室内的死寂。
度念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带着客气的歉意:“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接待室面向走廊的那一侧是一整面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度念经过玻璃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是度思,他打开门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在度念离开后,罗松康感觉到身旁的人浑身气压又低了许多,修长好看的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腿有些发软,想起刚才度念问能不能看下纹身时,傅枭就一言不发,连拒绝的话都不肯说,就那样把人晾在一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也能看出傅枭不喜欢度念,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表现得这么反常,把他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都搞成了一潭死水。
可度念长得那么好看,谈吐举止也很优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为什么傅枭会不喜欢他?
罗松康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对度念多了几分担忧和同情。
“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度念带上门走到度思面前。
度思举了举手里的两个饭盒,笑着回答,“妈妈让我过来给你们送饭。”
说完,就不动声色地朝四周看了看,一双眼睛像雷达一样四处搜寻着什么。
看他这样子,度念就猜到是许恋芸让他过来公司看看他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可惜注定是要一无所获了。
他憋着笑,挑眉等度思在周围看了一圈,才开口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度思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听出度念语气中的笑意,也明白度念是看出了他的目的,摊了摊手,“我都跟妈妈说了,你每天忙着工作,肯定没心思谈对象,她非要我过来看看。”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不死心地又往度念身后的接待室看了一眼,接待室面向走廊的整面玻璃被人擦得明亮干净,里面所有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过去后,他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下。
“哥,那是你的客户吗?”度思转回头看向度念,眉毛微微皱起,“为什么那个人一直看着我们这边?”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男人的眼神,只是在对上的一瞬间本能的感到恐惧,不敢跟他对视太久。
度念后背轻轻一僵,低低“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两个饭盒,自然地转移话题,“蒋叔叔等会还有事,这个先一起放我这吧。”
“好,那我回去了。”度思完成了任务,转身要走,又突然转回来朝度念挤了挤眼睛,“哥,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一定帮你瞒着。”
听出他还在不死心地套话,度念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去吧。”
度思笑着挥了挥手走远了。
度念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提着饭盒转身回了接待室。
进去之后,就看到罗松康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见他进来,立刻挤出了一个笑容。而一旁的傅枭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度念看了眼时间,心里纳闷他们跟蒋响维约的时间到底是几点,怎么等了这么久蒋响维还没来。
他朝两人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我再去打电话催下。”
这回接电话的还是蒋响维的助理,告诉他蒋响维的会议还没结束,听到度念说傅枭已经到了,助理显得非常意外。
“怎么会……之前约好的时间不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吗?蒋总的会议还没这么快结束,我去跟他说一声吧。”
度念也愣了一下,他以为罗松康口中的“来早了”是指提前了十几分钟,没想到竟是来早了快两个钟,难怪连个接待的人也没见到。
“好的,麻烦了。”度念神色复杂地挂了电话。
回头看到表情僵硬的罗松康,又联想到罗松康的马虎性格,大概猜到是罗松康今天记错了时间,才会来得这么早,不然傅枭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错。
度念又看了眼眸色沉沉的男人,不想继续在这里自讨没趣,而且他也还有事要做,不能再在这耽误时间。正想着用什么理由离开,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重要客户打来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沙发上的男人抬起了眼,目光锁在那部手机上。
听到铃声,罗松康替度念松了口气,连忙道:“度先生如果有事要忙的话就快去吧。”
他刚才看到傅枭倏然冷下来的眸光,都担心度念再不离开会发生些什么。
度念点了点头,顺势道:“那我先走了,等下会有其他人过来,他会带你们去会议室。”
“好好,您去忙吧。”罗松康一百个后悔今天在电梯门口叫住了度念,不然刚才也不会让度念那么难堪。
度念没再多说什么,朝一旁的男人微微颔首,离开了接待室。
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他刚带上门就立刻接起了电话,边跟电话那边的客户说话,边在附近随便找了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似乎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窗户都上了锁,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度念按下墙上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才发现灯也坏了。
他一手举着电话,走到窗前想拉开窗帘,但那上面的灰尘太多,迟疑了下还是缩回了手。
电话那边是很重要的新客户,一打电话就是半个钟,度念怕外面会有人打扰,就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站了许久,终于跟客户聊完。
客户对这次的谈话很满意,但电话里能说清楚的事情还是有限,于是又约他明天见个面。
度念刚想答应,就听见身后的门“咔”的响了一声,接着又是“吱呀”一声,似乎是有人推开了门。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太昏暗,他被这些动静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毛。
没等他回头去看,又听见“砰”的一声,是门被人关上的声音。
度念在黑暗中的视力不太好,他回过头,只看见一个黑影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那个人进来了。
他怔愣了一下,直到电话那边的客户疑惑地问了一句,才连忙回答:“没问题,那就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度念后退了一步,发现那个黑影在一步步逼近。
“你……”刚才说了太久的话,这里灰尘又太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撇过头咳了两声。
等他再抬起头,已然被那个黑影笼罩。
度念看清面前的男人后,眼睛微微睁大,不明白傅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想要问,就注意到男人眼里的血丝,和微沉的呼吸声。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男人的手撑在他身侧,将他困在了中间,微微低下了头。
他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情绪不对劲,似乎处于失控的边缘,像是下一瞬就会冲上来咬住他喉管的困兽。
度念却反而放松了下来。
男人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跟他对视,一字一句问他:“那些人都是谁?”
昏暗的光线让度念只能看清男人的轮廓,他的视线一寸寸扫过男人分明的棱角,心里蓦地塌陷了一块。
在他回到原世界的那几年,不知道傅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多少次轮回,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终于来到他面前。
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傅枭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会伪装自己,只是也变得胆小了,胆小到不敢说认识他。
可现在这一瞬,那个他熟悉的傅枭又回来了。
度念无法想象傅枭在面对真相和死亡时是如何保持冷静的,但男人那些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把他冲垮。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已经做到对任何事都能够坦然的男人,在这一刻却出乎意料的执着,眼睛通红地凝视着他。
度念能听见脑子里62惊慌的警告声,但他没有任何要逃离的想法。
在男人偏执的注视下,他站直身子,慢慢伸手抱住了男人,给失控的野兽套上了项圈。
被他抱住的男人身体明显地僵住,呼吸声渐渐轻了。
“现在认识我了?”度念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问出这句话。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抱住主动投入怀中的人,两条手臂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手还有些颤抖。
度念又小声嘀咕了句“胆小鬼”,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见。
门口忽然又传来声响。
伴随着一声“傅总”,门措不及防被人推开,外面的光线涌了进来。
“咚——”
罗松康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呆愣地看着昏暗办公室里相拥的两人,眼睛和嘴巴渐渐变成了圆形。
第70章
度念被门口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从傅枭的肩膀上抬起头, 跟门口已经石化成雕塑的罗松康对视上,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要松开傅枭。
但傅枭的手牢牢桎梏住他的腰, 不但没有放开他, 还越抱越紧。他的身子紧紧贴在男人滚烫的躯体上, 动弹不得。
度念躲开罗松康已然呆滞的目光,抬脚踢了男人一下, 压低声音:“有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心虚, 但如果再这样继续抱下去, 这个场景就真的太怪异了。
在他踢了那一脚后, 男人才终于放开他,蹙起眉转头看向门口。
在这短暂的几十秒里, 罗松康的三观已经完全被颠覆, 不但开始怀疑人生,还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然怎么会看见他的冰块脸上司和刚认识没多久的美人抱在一起?
明明刚才的傅枭看起来还对度念没什么好感, 怎么一转眼就把人家抱怀里了?
直到傅枭看过来,罗松康才终于回过神。他打了个哆嗦, 连连摆手地往后退, 颤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就飞快地关上门跑了, 听外面的动静似乎还在路上摔了一跤。
看着门重新被用力关上,度念无奈地收回视线。看罗松康那震惊又凌乱的样子, 只怕要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了。
他目光挪回到傅枭脸上,以为会在那上面看到一丝后悔, 没想到男人只是紧紧盯着他, 脸上就快要写上“还想继续抱”几个字。
度念轻抿了下唇, 推开了男人还扶在他腰上的手。他看到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倏地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微微一变,却没有伸手碰他。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度念望进傅枭的眼里,对男人一直躲着他的事还是心存芥蒂,只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按照62的说法,傅枭在一年多前就到了这里,可是却在这段时间才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傅枭没有失去记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他?还是说,傅枭是最近才刚找回记忆的?
听到他的问题,傅枭眼神微闪,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空气安静了许久,度念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垂眼推开了他,“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
他绕过男人就要出去,刚走两步就被拉住了手,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别走。”傅枭的声音很低,度念顿住了脚步,回过头。
男人目光低垂,嗓音低沉:“那个时候,他们消除了我的所有记忆,我在半年前才找回完整的记忆。”
度念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撇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傅枭是怎么抵抗主神的力量找回记忆的,心里泛起酸涩,却还是没打算放过男人,“那你半年前怎么不来找我?”
这回傅枭沉默了更久。
在度念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男人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这些年,他经常梦到度念坚定离开他的那两次。有时度念站在离他很远的天台边,在风中摇摇欲坠,有时度念躺在他怀里,却变得越来越轻。
度念还没有原谅他。这个想法让他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成了萦绕在心间的噩梦,每次想起来都痛不欲生。
所以他不敢出现在度念面前。
度念安静了一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目光落在男人的左手上,伸手拉住那只手,又问了一遍刚才在接待室的问题:“我想看下那个纹身,可以吗?”
“嗯。”
修长的手指解开袖扣,将袖子卷到手腕上方,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在脉搏的位置,赫然有一个清晰的“念”字,字体遒劲有力,深深的印在皮肤上面。
度念呼吸停了一瞬,用指尖抚了一下那个字,能感受到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那个字看起来不像是纹身,但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个字像是跟皮肤长在一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洗去。
他想起之前在饭桌上听到的那个把名字纹在手腕上的人,那时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傅枭。在他印象中,傅枭也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在思绪游离间,度念的视线一直锁在那个字上面,指腹也无意识地在上面轻轻摩挲,抬起头时,才发现男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想起男人刚才进来堵着他问的第一句话,度念抿了抿唇,“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感受到男人被他拉着的手微僵,半天没有开口。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褪去后,连带着问他那句话的勇气也没了。
度念把男人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仔细整理好后再扣上袖扣,还没听到男人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沉默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男人问:“我还能见你吗?”
傅枭不敢再奢求其他,哪怕度念不想跟他说一句话,能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那句话问完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即使是在意料之中,傅枭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手握成拳又松开,眸色晦暗,“我……”
“我现在没有谈恋爱。”度念打断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傅枭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度念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个,但眉眼还是透露出些许欣喜,转而心里又有些空落落。
度念身边优秀的人太多,也不缺喜欢度念的人,而他连跟那些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度念说:“你要追我吗?”
傅枭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生意场上手段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大脑空白了一瞬,看起来不知所措,半晌后才怔怔地问:“可以吗?”
“嗯。”度念点了下头,看到男人黑如点墨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
望着那张跟记忆中一样棱角分明,却更加成熟稳重的脸,他心里一软,没忍住抬手碰了下男人好看的眉眼,又在男人惊喜的目光里收回手。
“该出去了。”要是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罗松康在外面可能都要报警了。
想起刚才罗松康震惊又呆滞的滑稽表情,度念忍不住翘了下唇角,提醒一旁呆立在原地的男人:“我先出去,你等两分钟再出来,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要是被别人看见他们从同一间废弃的办公室出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
没指望一旁被狂喜砸中的男人能有回应,度念径直推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接待室,就看到罗松康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茶喝出了酒的感觉。
度念站在门口想好了借口才走进去,准备好面对罗松康的追问。没想到进去后,罗松康只是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忍地别开了眼。
那一眼里,似乎还带着怜悯和同情。
度念脑子里升起大大的问号,但罗松康没有开口问,他也不好主动解释,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地在他对面坐下。
罗松康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一幕后,一直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在外面冷静了许久才想起一些不对的地方。
那时候两人虽然抱在一起,但度念明显在挣扎,想要推开傅枭,反而是傅枭越抱越紧。
他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度念是被强迫的?
罗松康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又觉得十分合理。就因为傅枭不喜欢度念,所以才故意用那种方式羞辱人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两人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了。
他越想越觉得悲愤,都怪自己一时脑子不清醒,把度念牵扯了进来。
度念不知道罗松康在想什么,只看见他一脸的痛心,像是做了什么罪恶深重的事。
坐下没多久,接待室的门就又被推开。蒋响维在听到助理说傅枭已经到了公司后,提前结束了会议,匆匆赶了过来。
他走进接待室,朝罗松康点头示意,又转头问度念:“傅总呢?”
度念动作一顿,刚想编个借口,那个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男人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衣冠楚楚,但深色西装上有几道不明显的褶皱,是他刚才抱住男人的时候弄出来的。
度念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他还以为男人在办公室那么久没出来是在整理衣装,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故意的。
好在除了亲眼看见的罗松康以外,没有人会想到傅枭衣服上的褶皱是他弄出来的。
蒋响维也并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跟傅枭打了招呼后就准备带他去会议室,怕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
男人微微颔首,不经意地看了一旁的度念几眼,半天没挪动脚步。
直到蒋响维走到门口,回头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他才迈开步子跟着离开了。
蒋响维就算再粗神经,也感觉到了刚才度念和傅枭之间的怪异,但他不认为度念和傅枭会有什么交集,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度念独自站在接待室里,后知后觉地耳朵开始发烫,揉了揉耳朵才回了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度念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有人敲响了门。
“请进。”他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过去。
进来的人是前台的员工,他捧着一大束鲜花,熟练地问:“刚才有人送了花过来,要帮您处理掉吗?”
前台收到送度念的花和礼物已经是常事,每次度念都会直接让他们帮忙处理掉,后来他们都不用来问度念,就会主动帮他把那些东西处理了。
但这次花束的落款跟之前的那些都不同,他才特意过来告诉度念一声,免得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
度念端杯子的动作一顿,本来想像以前一样麻烦他们帮忙处理掉,但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从员工手里接过那束花,“我自己来吧,谢谢。”
等员工离开后,度念从花束里找出卡片,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昨天他在办公室问出那句话,只是因为不想听傅枭接下来的话,没想到傅枭不但当了真,还这么快就有了行动。
度念唇角浅浅勾了下,把手里的花束放在桌上,淡淡的花香充盈了整个办公室。
那天之后,办公室每天都摆上了不同的花,他工作时一抬头就能看见。
下午的时候,也每天都有下午茶准时送上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度念经常很晚才吃晚饭,不是等工作做完了再去吃,就是等饿到胃不舒服了再去,下午茶正好可以垫垫肚子。
每次下午茶送过来的时候,前台的几个员工也都人人有份,还有员工跟度念开玩笑,让他考虑一下这次的追求者,别太快拒绝。
蒋响维也看到过几次度念办公室里摆放的花和精致的下午茶,却没怎么当回事,完全不觉得度念收下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连跟许恋芸打报告的心思都没有。
追过度念的人那么多,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
直到有天度念办公室放不下,把花带回了家里,许恋芸才知道了这件事。
以前虽然也有人给度念送花,但度念从来没有收过,更别说带回家里。
她知道这回情况肯定和以往不同,晚上质问蒋响维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自己说一声,蒋响维茫然地抓了抓头发,“最近没看到公司有谁跟小念走得近啊。”
“公司外的其他人呢?”许恋芸不满意蒋响维的回答,她让蒋响维留意度念身边的人,没说只留意公司的人。
她记得之前他们小区就有个孩子对度念有意思,但蒋响维硬是没看出来,简直就是个木头脑袋。
蒋响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什么,见许恋芸要生气,他赶紧安慰道:“小念这么懂事,肯定自己心里有数,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但许恋芸还是放不下心。她知道度念没有感情经验,又从小就容易心软,要是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被玩弄了感情怎么办。
而且度念对待任何一段感情都很认真,她怕那个人只是随便玩玩,度念以后会走不出来。
蒋响维为了让许恋芸放下心,只好向她保证之后再多留意下那个人是谁,一定不让存心不良的人接近度念。
度念完全不知道许恋芸的担忧,他撑着下巴望着桌上的花束,想着为什么傅枭这些天来还没有联系过他一次。
虽然他不想那么快被蒋响维发现他和傅枭的事,但如果只是发个信息的话,根本不会被别人发现,也不知道傅枭在顾虑什么。
想到一半,度念突然坐直了身子。
他好像还没有告诉傅枭他的电话号码。
度念扶了扶额,只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被拉低了,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
下班后,度念去公司楼下办点事,回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眼熟的车。
他停步多看了几眼,转身朝那边走过去,透过打开的车窗看见了车里多日没见的男人。
度念平时下班后都是直接坐电梯下停车场,今天难得从公司正门出来一次就看到傅枭的车,怎么想也不是巧合。
“你这是第几次过来了?”度念扶着车窗弯下腰问。
傅枭不想让度念知道自己在那天之后天天都会过来,垂了垂眼,“记不清了。”
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度念坐了进来,若无其事地问他:“你要送我回去吗?”
傅枭扶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立刻就想要答应,但理智还是让他说了一句:“你的车还在停车场。”
“……”度念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系上安全带,“哦,那你明天还要接我来公司。”
这回驾驶座上的男人浑身一僵,像是被意外的惊喜砸中,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好。”
在傅枭要踩下油门时,度念又喊住了他:“等等。”
等男人看过来,度念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还没有我电话吧?”
没注意到傅枭一瞬间不自然的神情,他拿起傅枭放在一旁的手机,打算把自己的电话存进去。
傅枭没有阻止他,主动报出了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
度念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好俗”,用自己的生日解开了手机,在拨号界面输入了自己的电话。按下拨通键后,他的手机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疑惑地挂断又重拨了一次,把傅枭的手机贴到耳边,清晰的提示声传了出来。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试。”
度念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正常运行的状态。
在手机没有关机的情况下听到这个提示,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手机号被他拉黑了。
单手扶着方向盘的男人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深邃的眉眼藏着心虚。
度念打开自己手机的黑名单,一个号码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那是唯一一个被他拉黑的号码。
他把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按下了拨号键。
傅枭的手机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度念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想起了那半年来的无数通电话。那时候他还奇怪为什么电话那边的人从来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这边的动静。
因为觉得自己不想见到他,所以即使是在电话里,也不敢跟他说一句话吗?
他不知道傅枭在找回记忆后,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打的电话,在被他拉进黑名单后,又会是什么感受。
为了来这个世界找他,连伤害自己和威胁主神的事都做得出来,在他面前却变得这么缩手缩脚。
度念把手机放了回去,低头解开系好的安全带。
男人以为他要下车,眼里闪过慌张,薄唇微张想要说什么,下一刻就石化般一动不动,怔怔望着朝自己靠近的人。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上,微凉的唇像花瓣一样轻,他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发麻。
度念在男人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垂眸看到男人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刚想退开,就被男人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腕被紧紧扣住,男人倾身过来,将他压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地顶开他的唇瓣,如同对待珍宝一样。
这个吻很深很长,度念的唇肉被吻得发烫,直到脸上感受到一点湿润,才茫然地睁开了眼。
只见男人的眼眶通红,一滴滚烫的泪水又落在他脸上,闭上眼又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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