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车窗外树影绰绰, 将车子笼罩在阴影之中,车里空气的温度却仍然在升高。


    度念被熟悉的气息温柔包围,舌尖被亲得发麻, 唇肉也像是肿了一样烧起来, 还是没有被放过。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接吻, 还是这个吻太深太长,他有种要溺亡其中的错觉, 仿佛下一瞬就要窒息, 下意识在男人舌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终于, 他的手腕被松开, 男人滚烫的气息远了些,很快又凑近, 留恋地在他唇瓣和唇角亲了好几下, 像是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


    唇肉一片酥麻,度念没忍住推开了他,蹙起眉, “好了。”


    傅枭这才不舍地放开了他,帮他系好安全带, 深吸口气坐直身子, 重新握住了方向盘。


    度念报了地址后就没再讲话,他嘴巴哪里都麻, 多说一句话都难受。


    刚才之所以主动亲上去,只是想告诉男人自己并没有不想见到他, 让他不用再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一亲上去,男人就立刻原形毕露。


    如果不是那几滴眼泪, 他都要以为男人那没有安全感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一路上, 傅枭都在悄悄观察度念的脸色, 刚才的冲动过后,只剩下不安。


    看到度念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一直沉默着,又开始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那时候度念凑上来亲他,他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就想将人用力揉进怀里。


    如果重来一次,面对自己挚爱的人的亲吻,他说不定还是会忍不住。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度念住的那一栋楼下。


    度念解开安全带,感受到旁边灼热的视线,头也没抬,“下次别来我公司楼下等了,你那边过来应该挺远的吧?而且我每天都是从停车场走,你在那也等不到我。”


    没听到男人的回应,他抬起头,看到男人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唇角微微朝下抿着。


    度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猜到这人说不定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为了不前功尽弃,还是倾身凑了过去。


    这回他将一只手抵在男人胸口,确定自己不会又被压到座椅上,才在男人唇角亲了一下,抬眼问:“好吗?”


    这是他以前哄傅枭的方法之一,但那时候只有一半的几率成功,也不知道现在的几率有没有提高。


    在亲上去后,男人的下颚线瞬间绷紧,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眼里有几分挣扎。


    两人的距离太近,度念能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清香,撑在男人胸口的那只手也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脸红心跳。


    他听到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我以后都去接你下班,可以吗?”


    度念脑袋有些发热,只想赶紧下车离开这里,迷迷糊糊就答应了,等下了车才发觉不对。


    他和傅枭的关系还没人知道,要是天天都来公司接他的话,到时候难免会传出闲话,说不定还会传到蒋响维那里。


    但他都已经答应傅枭了,也不好再反悔,只能怪自己刚才头脑不清醒。


    度念摇摇头转身,跟站在门口的度思撞上了视线。


    度思戴着一顶棒球帽,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看样子是准备去跟朋友打球。


    “哥,”他喊了度念一声,语气带了点疑惑,“刚才那辆车不是你的吧?”


    度念没想到会正好在楼下碰到度思,反应慢了一拍,怔了一下才解释:“我的车坏了,刚才是朋友送我回来的。”


    虽然直接说打车回来会更合理,但傅枭那辆车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到的车,只能编了个有点离谱的借口。


    好在度思根本没往别的方向想,“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


    望着度思抛着矿泉水瓶走远的背影,度念在心里庆幸刚才碰见的不是许恋芸,不然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易应付过去。


    他不是不想让家人知道他跟傅枭的关系,只是在别人眼中,他和傅枭认识才没多久,这么早被家人发现只会让他们担心,还是等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们比较稳妥。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度思晨跑回来,洗完手在餐桌旁坐下,叉起火腿肠咬了一口,看向度念:“哥,你那个朋友来得真早,我刚才看到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一旁的许恋芸和蒋响维都动作一顿,眼神探究地看了过来。


    度念险些被牛奶呛到,故作镇定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是吗。”


    一夜过去,他都差点忘了昨天让傅枭来接他去公司的事了,没想到那人竟然来得这么早。


    许恋芸看到度念的脸色不对,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念,是哪个朋友啊,怎么让人家在楼下等着?”


    “我昨天车坏了,没有开回来,所以麻烦他今天送我去公司。”即使知道这个借口骗不过许恋芸,度念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刚好他住得近,也顺路。”


    “哎呀,怎么好这么麻烦人家,打车不是更方便吗?”许恋芸蹙起秀眉,又说,“要不叫你朋友上来吧,别让人家在楼下等久了。”


    “不用,我现在就下去。”度念放下纸巾,朝许恋芸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不等许恋芸反应,立刻拿上东西出了门。


    走到楼下,果然看到傅枭的车就停在对面。


    度念拉开车门坐进去,看到男人英俊的眉眼,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把刚才顺手拿下来的面包递给傅枭,深思熟虑后还是开口道:“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接我了。”


    男人一怔,“为什么?”


    “我家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被他们看到了不好。”度念垂眼想了想,“我想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跟他们说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没听到男人的声音,正想着要不要像昨天那样再哄一下,就被阴影遮住了眼前的光线。


    傅枭在他眼尾轻吻了一下,“都听你的。”


    车子发动机启动,稳稳地开出了小区。


    度念目光直直注视着前方,只有耳垂染上了一点粉红——以前怎么没发现傅枭这么会犯规。


    当天下午,度念把在公司停车场停了一整夜的车开回了家,回到小区的时候碰到了买菜回来的许恋芸。


    见他从小区停车场走出来,许恋芸脸上没多少意外,“车子已经修好了吗?”


    度念心虚地“嗯”了一声,接过她手里提的菜,走到前面去开门。


    许恋芸自然看出了度念的不自在,早上在度念说车坏了的时候,她就发觉了不对劲。那个借口看似合理,但她知道度念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朋友,也没有哪个普通朋友会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


    只是她看出度念暂时不想说,所以即使担心也没有多问,想等到度念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听他说。


    等度念打开门回过头,许恋芸脸上的担忧已经变成了笑容,动作自然地牵住他的手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菜。


    在那天之后,度念还真的没再在公司楼下看到过傅枭的车。但他把傅枭的电话号码拉出了黑名单,于是每天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停歇过。


    早上要打电话跟他说早安,中午问他午饭吃了什么,下午提醒他早点去吃晚饭,不要饿坏了胃,晚上还要再说一次晚安。每天的电话都很准时,像是坐在时钟前掐着点给他打的电话。


    度念一开始还纳闷傅枭怎么看起来这么闲,但男人已经听他的话不再来公司,他们平时见不了面,总不能还不让男人打几个电话,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度念开完会回来,推开办公室的门,措不及防跟坐在他办公椅上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安静两秒后,办公室的门被“砰”地关上。


    度念快步走到办公桌后,盯着凭空出现在他办公室的男人,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跟伯父谈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傅枭牵住度念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把人拉到腿上面对面坐着,埋在他颈间深吸了口气,“我很想你。”


    脖颈上滚烫的气息带来一阵轻微的痒,让度念忽略了傅枭对蒋响维的称呼。他往后躲了一下,还是没能躲开,“你来这里没被人看到吧?”


    “没有,我让人在外面盯着。”


    傅枭这次带在身边的人还是罗松康,只因为罗松康上次撞到了那一幕,是唯一知道他和度念关系的人。当然,他全然不知罗松康对他们关系的误会。


    度念刚松了口气,脖子上的肌肤就感受到一点湿润,是男人在那里轻吻了一下,引起一阵战栗。


    想起以前男人总是热衷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身体微微绷紧了些,生怕男人又要在那里咬下一口。但疼痛迟迟没有传来,男人只是在那块地方温柔又珍重地亲了几下。


    湿润的吻慢慢上移,从脖子移到了下颚线,又移到了唇角,最后含住了他的唇瓣。


    这个吻比之前要更霸道些,还有一只温度很高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在柔韧的腰身上徘徊一阵后,摸到了浅浅的腰窝。


    那个地方太敏感,度念没忍住发出了点动静,带着鼻音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两人唇间,但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某个反应,度念的理智迅速回笼,从男人腿上下来。


    以前他跟男人就经常在办公室擦枪走火,每次休息室的门一关就是一下午,但现在是在他的办公室,更别说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你起来,我要工作了。”度念把男人从办公桌后赶出去,让他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见他真的开始专注地工作,傅枭也不敢打扰,只能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办公室里只剩下翻页声和签名时的“沙沙”声,傅枭在角落独自冷静下来后,给度念当起了助理。


    他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又挑出几份还没处理的麻烦文件,用便签写好批注贴在上面,和度念如出一辙的。


    有了傅助理的帮忙,度念的工作效率高了不少,只是偶尔会被不务正业的助理偷亲,就当是支付报酬了。


    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度念伸懒腰的动作一顿,赶紧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傅枭躲起来,眼看来不及,又拉着他的手往下扯了扯。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傅枭迟疑了一瞬,还是顺着度念的力度蹲下,躲在了办公桌后。


    等他躲好后,度念清了清嗓子:“请进。”


    进来的是前台上来送下午茶的员工,他跟度念打了声招呼,就提着下午茶走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枭却没多少紧张的感觉。他蹲下后,眼前是度念被西裤包裹的臀部,低头是度念白得发光的脚踝,让他完全分不出精力去管其他事。


    直到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垂下来,在他肩膀上推了两下,他才知道那个员工已经离开了。


    度念全然没察觉男人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想到男人今天在旁边帮了他一下午,度念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一块西点,伸向男人。


    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捏着西点,白到透粉的关节沾了点奶油,傅枭垂眼盯了半晌,喉结轻轻滚动了下,才弯下腰去吃那只手上的西点。


    刚咬下一口,办公室的门就又开了。


    度念的手一抖,险些丢下手里的西点,紧张地看向门口。


    只见站在门口的人状态没有比他好多少。


    蒋响维如同被雷击中般呆立着,被面前的一幕冲击到半天说不出话,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颤颤巍巍地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第72章


    眼前的一幕其实非常养眼。


    午后明媚的阳光下, 眉眼漂亮的青年坐在办公桌后,皓白的手腕抬起,手里捏着一块点心, 投喂食物的动作极其优雅。


    而一旁身材颀长的男人微微弯腰, 刚才在会议桌上的压迫气场尽数收起, 像被驯服的雄狮一样低下头。


    如果这两个比荧幕明星还好看的主角不是蒋响维认识的人,也许他还有心情欣赏一二。


    可当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当亲儿子养的继子, 一个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 蒋响维就想要吐血了。


    他想起自己跟许恋芸做过的保证, 说绝对不会让存心不良的人接近度念, 玩弄度念的感情。


    可如今却撞见了这一幕。


    还有比傅枭这样有权有势的人更存心不良的吗?


    光是看到两人相处的画面,蒋响维就能想象出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的度念是如何被傅枭的花言巧语骗到, 又在傅枭玩腻之后被抛弃, 最后心灰意冷走不出这段感情的狗血大戏。


    而这一切罪恶的根源还是他自己。


    如果他那时候没有让度念跟他一起去应酬,这两人也不会相识,更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在这一刻, 蒋响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傅枭每次都会亲自过来他们公司,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傅枭看重这次合作,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度念看到蒋响维的脸色变了又变, 久久没有开口,也知道这一幕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他把手里的点心放回盒子里, 拿纸巾擦了擦手,想要强装镇定, 但不停颤动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慌。


    即使清楚迟早有一天家人会知道他和傅枭的关系,但度念也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发现, 还被看到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办公室的空气凝固, 只有一旁的傅枭仍然面色如常, 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下唇角。


    蒋响维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年轻有为的男人看起来不那么顺眼了。可他的公司和这人还有合作,度念看上去也还处于热恋期,他不好直接跟这人撕破脸。


    深思熟虑过后,他还是决定先不做什么,等回去后再跟许恋芸从长计议。


    蒋响维强颜欢笑地打破沉默:“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了。”


    他不等两人反应,赶紧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两人关好了门。


    刚刚就是因为这张门没有关好,才让他敲一下就自动开了,绝对不能再让第二个人受这个苦。


    等门被重新关上,全程沉默的度念才转头看向傅枭,“怎么办?”


    “没事,我们和他实话实说。”傅枭安慰地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带着点心的甜香。


    他虽然愿意等度念做好准备再跟家人坦白,但如果可以提前被度念的家人认可他们的关系,他当然求之不得。


    到时候就不用再为了避人耳目大半个月都不能见一次面,说不定还能尽快同居。


    度念不知道傅枭已经在遐想美好的未来,他愁闷地蹙起眉,还有些顾虑:“不行,他以为我们才认识一个月,怎么可能放心。”


    “那我们就找个时间正式见家长。”


    男人的话听起来和他的话毫无关联,但度念愣了一下,还是下意识接了话:“这么快?”


    “嗯,我做好准备了。”


    虽然太过突然,但度念望着男人沉稳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方法也不是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傅枭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度念翻了翻桌上的日历,想挑个黄道吉日,顺口问了句:“你哪天有空?”


    “你安排时间就好。”即将转正的男人不动声色,目光随着度念的指尖移动,只觉得日历上的每个数字都变得顺眼起来。


    度念并没有纠结多久,很快挑好了适合见家长的日子,然后跟男人一起继续享用下午茶。


    那边蒋响维纠结了好几天,还是没能把那件事跟许恋芸说出口。连他都无法接受度念跟那样的人在一起,他不敢想象许恋芸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他的反常不可能躲过许恋芸的眼睛,旁敲侧击几次后,许恋芸直接质问他:“这件事是不是跟小念有关?”


    蒋响维硬着头皮点点头。


    “你知道最近一直在追他的人是谁了?”


    “知道了。”而且那个人已经追到了。蒋响维生无可恋地在心里补充。


    见他脸色不对,许恋芸心凉了一半,猜测道:“那个人是花花公子?还是情场高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许恋芸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在追度念的人不是女生,所以直接想到了这些可能。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让蒋响维都看不过去的,要不就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要不就是喜欢玩弄感情的渣男。


    蒋响维犹豫了片刻。傅枭的能力他还是很欣赏的,肯定不属于前者,但后者他就不能确定了,谁不知道现在有点权势的人都玩得花。


    “难道两个都是?”许恋芸见他不说话,倒吸了一口气,“小念没理他吧?”


    蒋响维想起前几天看到的画面,又沉默了。


    眼看许恋芸着急起来,他赶紧安抚道:“别急别急,我再去跟小念聊聊,不会有事的。”


    蒋响维走出房间,看到度念正在往客厅的茶几上摆水果,顿时想起度念跟他们说过今天会有客人来家里。


    但他刚才答应了许恋芸要跟度念聊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件事。


    “小念啊,你现在有空吗?”蒋响维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有点局促,“蒋叔叔想跟你说点事。”


    度念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跟蒋响维在沙发上坐下,“您说吧。”


    蒋响维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刚坐下就立刻开始后悔自己揽了这个活,他根本就不擅长和年轻人沟通,更别说是情感方面的事。


    他想了一圈,一开口就成了讲大道理:“小念,你要知道,有些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时候就不能强求……”


    看到度念眼里的困惑,蒋响维恨不得敲自己一下。早知道就让许恋芸来跟度念聊了。


    正好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蒋响维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度念刚想阻止,蒋响维已经打开了门,然后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门外,气宇轩昂的男人立在门口,两只手都提满了礼物,朝他礼貌地微微点头:“伯父好。”


    蒋响维没想到度念说的客人竟然会是傅枭,在门口愣了一会才赶紧让到一边,“傅总,快请进。”


    等傅枭进来了,蒋响维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才男人对自己的称呼,瞳孔微微颤了颤,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伯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傅枭进来后,把手里提的几个礼物递给蒋响维。


    蒋响维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这,傅总……”


    “喊我小傅就好。”男人客气地接话,平日里强势的气场都收敛了不少。


    蒋响维的手又是一抖,怎么也喊不出那两个字。


    还好这个时候房间里的许恋芸听到动静出来了,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傅枭,眼睛微微一亮,“小念,这位是?”


    站在一旁的度念终于有机会说话,他给许恋芸介绍:“妈,这是傅枭,他是我……”


    在许恋芸期待的目光下,度念微微一顿,说出了那几个字,“他是我恋人。”


    许恋芸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没人注意到门口一直面不改色的男人在听到那几个字后,提着礼物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颤。


    许恋芸在看到傅枭的第一眼就很满意,收到傅枭精心挑选的礼物后更是乐不可支,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亲切地喊他“小傅”。


    因为度思不在家,他的那份礼物就被放到了一旁。


    在沙发上聊了一会,许恋芸发现傅枭比她想象的还要稳重,对他越发喜爱起来。


    度念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次见面,他知道在傅枭过去的生命中,字典里根本没有长辈这个词,更不会讨好长辈。现在看到许恋芸被哄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许恋芸聊得太开心,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这个点了。


    “小傅要留下来吃饭吗?”许恋芸表情有些懊恼,“伯母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菜,要不等伯母下楼买点菜回来?”


    度念赶紧拦住她,“妈,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和他出去吃。”


    许恋芸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那你们自己去吃,下次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吃饭。”


    一旁的蒋响维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快就喊上一家人了。


    告别之后,傅枭先下楼去开车,度念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一出房间就被许恋芸拉到一边。


    “你跟小傅打算什么时候订婚,你们有聊过这个吗?”许恋芸不知道傅枭就是那个让蒋响维面露难色的“追求者”,又对傅枭很是满意,迫不及待就想让两人定下来。


    度念没想到许恋芸对傅枭这么满意,才见了一面就想到订婚这一步了,无奈地回答:“我们还没想过这个。”


    许恋芸闻言有些惋惜,“好吧,那你们有空的时候商量一下,别拖太晚了。”


    “知道了。”度念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快去吧,别让小傅等久了。”


    度念下楼的时候,傅枭已经把车子从停车场开了出来,停在门口。


    他坐进车里,男人动作自然地凑过来帮他系安全带,在他耳边问:“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见刚才还表现得成熟稳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讨赏,度念笑了一声,侧头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亲了一下,“我妈很喜欢你,她刚才还问我们什么时候订婚。”


    听到这句话,男人眸中的似有火光跳动,亮得吓人,但最后只是喜悦地低头在度念唇上回吻了一下。


    车子在原地停了许久才驶出小区,开到了傅枭订好的餐厅吃午饭。吃饱后回到车上,度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现在送你回去吗?”男人扶着方向盘问。


    度念强撑着困意想了想,“送我去附近的商场吧,我要买点东西。”


    傅枭心念一动,“嗯”了一声,“你先睡一会,到了喊你。”


    听到身旁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男人神色变得柔软,车子更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傅枭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轻敲着,心情明显很好。


    在见家长之前,度念为了避人耳目,没跟他见过几次面,更别说跟他一起去其他地方。现在能有机会和度念一起去商场,他心情自然不错。


    他以前没怎么和度念一起逛过商场,仅有的几次也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应该给度念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他有意在这次好好表现一下。


    虽然很想把自己所有的卡都交给度念,让他等会可以刷个够,可度念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应该看不上他的钱。


    傅枭蹙起眉陷入了沉思。


    车子很快开到了商场前,没等傅枭喊他,度念就自己悠悠醒来了。


    他看了眼车窗外的商场,等着傅枭靠边把车停下来,但车子一直开进了停车场也没停。


    “我在路边下车就行了,来停车场干什么?”度念揉了揉眼睛问他。


    傅枭在停车位停好车,拔下车钥匙,“我陪你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度念明显怔了一下,又若无其事道:“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吗。”


    他今天来商场只是想给度思买几件衣服。度思自己不喜欢买衣服,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窜得飞快,衣服很多都不合身了。他刚才想起来,就想趁今天有空帮度思买几件。


    虽然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他记得傅枭以前不喜欢逛街,也没必要陪他一起去。


    傅枭动作微滞,垂眼打开门锁,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吧。”度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笑意,“要是等会不想逛了,就去一楼坐着等我。”


    商场一楼有很多休息座椅,很多陪老婆逛街逛累了的男人都会在那里坐着等人,度念倒是觉得傅枭可以混进去。


    进商场后,度念直接去了度思平时习惯穿的那几个品牌店,没花多少时间就买好了度思的衣服。


    经过一家风格成熟的品牌店时,度念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橱窗里的一件衣服上。


    他给度思买的衣服都是适合年轻男孩的风格,橱窗里的那件衣服明显不适合度思,也不是他自己的风格,但度念还是被那件衣服的设计吸引了注意。


    傅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件衣服的时候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陪度念逛街除了帮忙提袋子外,还有别的用处。


    他想起前世度念在他睡着的时候,经常用手指轻轻描摹他的五官,他那时候虽然在闭眼装睡,但还是能感受到度念长久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


    也许度念对他的外貌还是满意的。


    度念盯着橱窗里的衣服看了一会,刚惋惜地收回视线,就听到男人问:“我穿给你看?”


    度念一愣,回头看向傅枭,发现那件衣服的确很符合男人的风格。


    只是傅枭平时从来不出来买衣服,总是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高定,才让他忽略了这个男人算得上是最完美不过的模特。


    “好啊。”度念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眉眼轻弯了弯。


    他们走进店里,店员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很快按傅枭的尺寸拿好了衣服。


    傅枭去柜台刷了卡,没让店员把衣服装起来,跟度念说了声:“我现在去换上。”


    度念接过他手里的几个袋子,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虽然知道那件衣服穿在男人身上不可能不好看,但他还是很期待。如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的话,等会就带傅枭去多买几件衣服。


    等傅枭换衣服的时间,度念在店里随便逛了逛,还被店员推荐了几件跟傅枭拿的那件很配的衣服。


    正当他认真挑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嘲讽的冷笑:“还真是你啊。”


    度念瞳孔微微一缩,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最厌恶的脸。


    度浩钧手插在口袋里,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购物袋,冷嘲热讽道:“还有钱来这里买衣服,看来你那个后爸的公司还能撑一会。”


    他旁边还站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是度浩钧那个跟度思差不多大的继女,正满是敌意地瞪着他。


    想起面前这个人渣最近做的事,度念的表情冷了下来,“跟你无关。”


    “怎么跟我无关,你和度思难道不是我的种?”度浩钧丑陋的嘴脸一览无余,“要是以后你那个后爸的公司倒闭了,你们来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点零花钱,哈哈。”


    “闭嘴,你不配提度思的名字。”度念冷冷打断度浩钧,眼里是明晃晃的怒火。那时候如果不是这个人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度思的病情也不会拖那么久。


    度浩钧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大声嚷嚷道:“怎么着,你还想在这里打人吗?你打啊,小敏,赶紧叫保安上来。”


    多年前他被度念在外面学的什么狗屁招数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连夜收拾东西跑路,让街坊邻居看足了笑话。如今他背后可是有人撑腰了,看度念还敢不敢对他动手。


    站在他旁边的小敏听到他的话,立刻配合地拿出手机。


    没等度念说话,一旁的店员忍无可忍开口:“请你们不要骚扰我们的顾客,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我们就要请保安过来了。”


    度浩钧噤了声,却不甘心离开,又指了指度念:“你等着,等我女婿处理好了他的事,看我不让他收拾你们。”


    他口中的女婿正是前段时间对付蒋响维公司的袁呈轩,明知道小敏只是袁呈轩的情人,却还是嚣张地把人称作自己的女婿。


    度浩钧甚至还有些得意,如果不是有这么好的女婿,他今天也来不了这种档次的商场,更不能在度念面前扬眉吐气。


    小敏也没有反驳,只是趾高气扬地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小时候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母女俩都是靠度浩钧从家里偷钱养她们,可度念把度浩钧赶了出来,还让度浩钧背上了负债,害得她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即使后来度浩钧娶了她母亲,他们的日子也一直很清苦。可被度浩钧抛弃的那个女人却嫁了个好男人,度思的病好了起来,度念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她刚攀上袁呈轩,就立刻听了度浩钧的怂恿,让袁呈轩去对付蒋响维的公司,就是为了报复这家人。


    如果不是那个S市来的新贵盯上了袁氏,袁呈轩暂时没精力理她,她不可能让度念还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听到度浩钧的威胁,度念想起那段时间蒋响维夜以继日的忙碌,就因为这人自私的报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度浩钧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更加得意起来:“害怕了?现在求我放过你们还来得及……”


    “再不滚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动手。”度念捏响了拳头,寒声警告。


    “你……”度浩钧忌惮地看了一眼他握成拳的手,回想起那时被度念揍的剧痛,咽了下口水。


    小敏拉了下度浩钧,“爸,我们等呈轩有空了再来解决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冷笑。


    小敏和度浩钧皱眉看过去,只见一个气质拔萃的男人在度念身旁站定,抬眼冷冷扫过他们,浑身的气场令人心惊。


    “袁呈轩?”男人慢慢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思索这个人是谁,眼里流露出的笑意阴冷,“他应该永远都没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暴露反派本性的傅狗:打扰我和老婆逛街,该杀。


    第73章


    装潢华丽的商场里人来人往, 顾客在各式各样的橱窗前驻足,轻缓的音乐悠悠回荡。


    突然,一个凄厉的女声从门店里传出, 引得不少人纷纷投去目光。


    “不、这不可能!!”


    听完面前男人的一番话, 又知道了男人的身份后, 小敏面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她没想到袁氏被人盯上竟然不是巧合, 而是因为袁呈轩帮他对付了那家人, 所以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切难道都是她造成的?


    小敏又想到了什么, 发白的嘴唇开始发颤。


    她现在不但没有了袁呈轩这个靠山, 如果袁呈轩知道了事情起因,说不定还会来报复她。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始终站在度念身旁的男人残忍开口:“放心, 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会清楚自己是因为谁才倒霉的。”


    一旁已经被男人的话吓破胆的度浩钧终于回过神,连连摆手:“跟我没关系, 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让姓袁的做的,跟我无关!”


    小敏愣了一下, 不可置信地看向度浩钧:“爸!”


    度浩钧咬牙瞪了她一眼, 都是这女人太愚蠢,才会让他到手的荣华富贵都跑了, 难道现在还想拉着他一起背锅吗?


    没等这场闹剧继续演下去,外面走进来两个商场保安, 一人架住一个,将父女俩“请”了出去。


    被高大强壮的保安往外拖, 度浩钧也不敢反抗, 他看了看旁边哭得妆容全花的继女, 又看向站在灯光下如新雪般干净清冷的度念,和他身旁气场强大的男人,心里第一次升上后悔。


    如果他当年好好对待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处境。


    可惜现在后悔早已来不及,度浩钧被拖出门店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冷冽的男人转向度念,温柔又小心地牵起他的手安抚他。


    一场滑稽的闹剧终于收场。


    走出门店,度念才有心思去欣赏傅枭换上的新衣服。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完美地撑起了那件衣服,比度念在橱窗看到的时候还要亮眼,仿佛是为男人量身定做的。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越看越喜欢。


    只是因为刚才的事,度念没什么心情再继续逛下去,跟男人回了车里。


    傅枭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不时转头看看度念的脸色,紧紧牵着他的手。


    上车后,男人在驾驶座上沉默了一会,良久后才沉声问:“刚刚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度念唇角微微往下抿了抿,轻轻“嗯”了一声。他其实从来没把度浩钧当成他的父亲,但再怎么不愿意接受,那也是事实。


    “他从小就那样对你吗。”想起刚才度浩钧肮脏的言语和嚣张的态度,傅枭的手握紧了拳,眸色阴沉。


    “嗯,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是那样对我们一家人的。”度念垂了垂眼,不太想回忆那个时候的事,但还是跟男人说了关于度浩钧的事。


    讲到度浩钧花完了家里的积蓄,导致度思的病情越拖越严重的时候,度念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傅枭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书中的角色,应该也知道他是为了治好度思的病,才接受任务去那个世界的。


    度念下意识看了男人一眼,却发现他只是紧锁着眉认真听,脸上没有其他情绪。


    听他讲完所有事情后,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冷静了片刻才沉声问:“你想怎么报复他?”


    “嗯?”度念没反应过来,转过头才看见男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挤出水。


    “那样的人渣,我替你……”傅枭森冷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怔了怔,转头看向身旁眉眼带笑的度念,被那个笑容晃了眼,周身的戾气一下散了大半。


    度念在男人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什么,及时地打断了他,“这里是法治社会,你的那些反派想法都收起来。”


    以前在任务世界的时候,度念就觉得男人很多做法都很符合他反派的人设,但因为那是架空的世界,情况也和这里不同,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过。


    可现在不同了,他不但不能让男人有那些反派行为,最好连反派的想法都不要出现。


    傅枭听到度念的话,又是一愣。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一直都没有再做过“反派”的事,找回记忆后也是一样。


    刚才只是太过愤怒,才会不小心显露出被自己隐藏的一面。


    度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手还挡在那张薄唇上,像教小孩一样引导他:“度浩钧那样的人会得到报应,但不是由你来动手,知道吗?”


    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微痒,度念指尖一颤,立刻就想要收回手,还是被男人抓住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知道了,度老师。”


    度念用力抽回手,瞪了男人一眼,只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脸红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月的多。


    在车上聊了太久,不知不觉已经是晚饭时间,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晚饭,吃完晚饭,即使傅枭再不舍得,也要送度念回去了。


    车上,度念正低头给许恋芸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吃过晚饭了。信息刚发出去,车子就突然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路前面没有红绿灯,也没有堵车。


    “车坏了吗?”度念奇怪地转头看向男人,然后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亮着灯的摩天轮。


    傅枭盯着摩天轮看了很久,他以前对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但现在看到什么都想要和度念一起尝试,更不用说这种适合恋人一起的项目。


    他回过头问度念:“要去坐吗?”


    度念微微讶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对摩天轮感兴趣,但还是摇了摇头,“今天太晚了。”


    见男人瞬间暗下来的神情,他失笑道:“你想去吗?”


    男人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最后,车子还是开到了游乐场的停车场。


    想起刚才跟许恋芸说要晚点回去的时候,许恋芸意味深长地让他们好好玩,度念脸上有几分无奈,又没办法反驳。


    来游乐场可不就是要好好玩吗。


    傅枭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朝他伸出一只手,牵着他下了车。


    夜晚的游乐场里到处都是小情侣,他们十指相扣穿梭在人群中,跟其他的情侣没有什么不同。


    摩天轮那边排队的人太多,度念拉着傅枭先去排了过山车的队伍。晚上玩刺激项目的人少,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过山车上尖叫声不断,在最顶端的时候还能看见绚丽的夜景,度念痛快地过了把瘾,甚至还想要再玩一次。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他才发觉牵着自己的男人许久没有说话。一转头,就看到男人脸色微微发白。


    “你……”度念一怔,心里有了个猜测,“不能坐过山车吗?”


    傅枭不想在爱人面前丢脸,倔强地摇了摇头。


    度念看出男人在逞强,拉着他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又去买了杯橘子汁回来。


    他以前没跟傅枭来过游乐场这些地方,自然不知道男人不能玩这些刺激的游乐设施,不然刚才他也不会拉着男人一起玩。


    傅枭其实并没有多不舒服,只是第一次坐过山车不太适应而已,但他还是张口喝了度念给他喂的橘子汁,然后站起来朝度念伸出手,“走吧,再去坐一次。”


    他刚才就注意到度念一脸意犹未尽,明显是想要再玩一次,他肯定要陪着度念。


    度念“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把手放到他掌心,牵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摩天轮的排队区还是人山人海,度念牵着男人在游乐场到处走了走,手里拿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小吃外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小玩意,都是男人见他多看了几眼就买下的。


    被小朋友们艳羡的目光看了一路,度念忍无可忍,把所有东西都塞到了傅枭手上,男人面不改色地帮他拿好。


    在游乐场逛了一圈,他们走到了摩天轮的正面,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一个很大的舞台,五光十色的灯光晃得人眼花,音乐声震耳欲聋。


    观众席气氛热烈,度念好奇地驻足看了一会,被人群挤着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就到了观众席中间。还好他和傅枭一直牵着手,没有被挤散。


    身后的女生本来在看舞台上的表演,无意间看到他们后,眼睛瞬间亮了亮,在注意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后,更是兴奋地掐了下身旁姐妹的手臂。


    姐妹平时经常看财经新闻,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那位风头正盛的商界大佬,顿时瞪大了眼睛,比她还要兴奋地掐了回去,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嘴。


    度念被人群挤到了这个绝佳的观赏位置,便顺势专心看起了表演。傅枭紧紧跟他十指相扣,借着不时扫过观众席的灯光看他的侧脸。


    几个节目过后,一个乐队登上了舞台,刚开场就是一段炸裂的吉他演奏。


    听到这个声音,傅枭微微一怔,把目光投回了舞台上。


    那是由三个男生组成的乐队,在炎热的夏夜,他们身上的短袖都被汗浸湿,能隐约看见他们身上的肌肉线条。


    一看到吉他,傅枭就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比如以前总出现在度念身边的某个人。


    他又转头看向度念,发现度念正望着舞台出神,显然是也想起了什么。


    那个时候在演唱会上,度念也是这样坐在他身旁,眼里却完全看不见他,只能看见舞台上被灯光笼罩的人。


    傅枭的心脏紧了紧,喊了度念一声,但音响的声音太大,度念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


    他又喊了度念几声,声音都被舞台上的吉他声盖过。


    一首歌结束,度念耳朵被震得发麻,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忽然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喊他。


    “度念,念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人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委屈。


    “怎么了?”度念靠近了些,想听清男人在说什么。


    一直跟他十指相扣的手突然松开,那只滚烫的手放到了他的腰上,趁着周围一片黑暗,将他紧紧抱进了怀里。


    “你喜欢我吗?”一片喧哗热闹中,男人黑如点墨的眸子注视着他。


    度念愣了一下,没想到男人喊他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反应过来后含笑点了点头,“喜欢啊。”


    如果不喜欢,他也不会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陪傅枭等摩天轮。


    度念全然不知道男人跟他想的不是一件事,还以为回答了这个问题就能让男人安心。正好舞台上的灯光又亮起,他从男人怀里出来,想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下一瞬,他又被男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身后的人像是怕被抛弃的猛兽,低头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只喜欢我吗?”


    第74章


    盛暑的夜晚燥热, 连偶尔吹过的夜风都挟着炎热的温度。


    周围的喧哗热闹声似乎倏地飘远,只有颈侧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


    度念终于察觉到傅枭的不对劲, 回过头想看清他的脸, 但男人只是低头埋在他颈窝, 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他顾不上再继续看表演,牵起男人放在他腰上的手, 把人拉到了身旁。


    这次度念的神情比刚才认真了些, 注视着男人眸光微闪的眼睛, 回答他的问题:“只喜欢你。”


    傅枭心里被这句话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直直地盯着那张线条柔软的唇,只想听度念再说上一百遍。


    周围的人太多, 不好做太亲密的举动, 度念只能悄悄在傅枭掌心勾了勾,想要安抚男人莫名低落的情绪。


    眼前的光线突然被遮住,男人低头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又站直了身子,嘴角上扬, “我也是。”


    度念懵了一瞬, 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两声低低的兴奋尖叫,反应过来后瞪向傅枭, 怀疑自己是被套路了。


    “没人在看我们。”傅枭把他想往回抽的手握得更紧,安慰他。


    度念扭过头努力装不认识。


    等到时间差不多, 他们艰难地从气氛仍然热烈的观众席挤出来,去摩天轮那边排队。


    摩天轮的排队区已经没多少人, 等了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先是一愣, 不确定地问他们是不是一起的, 需不需要一人一个座舱。


    傅枭皱眉扫了工作人员一眼,只觉得这人太没眼色,冷冷道:“不用,我们坐一起。”


    一旁几个盼着下班的工作人员看到两人皆是眼睛一亮,都瞬间来了精神,负责拍游客照的工作人员赶紧举起相机连拍了许多张。


    度念先弯腰坐进了座舱,傅枭进来后在他对面坐下。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坐在一个座舱里,难免有些拥挤,座舱的空间都仿佛小了许多。


    但傅枭脸上没露出半分不满,等座舱慢慢升上去后,长腿一伸,直接把腿跟度念的腿贴着放。


    度念嫌弃地躲开了些,“好热。”


    在座舱里坐了一会,空调才渐渐凉快起来,傅枭也终于被允许贴着度念的腿。


    座舱越升越高,度念转头看向窗外,下面的游客都缩小成了芝麻大小,不远处的舞台仍是热火朝天,还能看见游乐场外川流不息的马路。


    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有些过分安静,度念转回头,跟男人灼热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看到傅枭的眼神,度念想到了什么,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轻笑道:“你不会是想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亲我吧?”


    被说穿了想法的男人浑身一僵,但还是不打算放弃这个计划,“不可以吗?”


    他在看到摩天轮的那一刻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怕度念觉得他不成熟,才没有说出口,打算等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自然地吻上去,度念肯定看不出来。


    没想到还没升到最高点,度念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傅枭轻皱了下眉,正担心会被度念拒绝,就听见轻浅的声音在狭小的座舱里响起:“你现在就可以亲我。”


    度念说完这句话,看到男人猛地怔住的样子,不自在地挪开眼神,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


    下一刻,他就被阴影笼罩在下面,下巴被温柔又粗暴地抬起,薄唇重重地吻了上来。


    度念微微一怔,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的笑意,抬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两人的心跳都如擂鼓般,耳边是彼此微沉的呼吸声,滚烫的唇舌贴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摩天轮不知何时升到了最高点,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拥吻的两人身上,但谁也没有发觉。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负责摩天轮的工作人员关上了排队区的门,闲聊着等摩天轮上的最后几个游客下来。


    其中几个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兴奋地拿着相机看刚才拍的照片,把度念和傅枭的那几张照片来回看了许多遍。


    “他们一定是恋人吧!这也太配了!”


    “谁说一起坐摩天轮就一定是恋人了,我倒觉得他们是朋友,朋友才会这么坦荡地要求坐一个座舱。”


    “你们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吗?好像在哪里见过……”


    几人激烈地讨论着,没人注意到空中慢慢落下的座舱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微颤地撑在了窗上,手指无力地缩了缩,又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十指相扣拉了回去。


    等那个座舱到了最下面,舱门缓缓打开时,几个工作人员才收起了相机,目不转睛地看向那边。


    只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先走出来,然后转身朝座舱里伸出手,一只冷白的手搭在了他手上,里面的青年扶着他的手弯腰出来。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莫名,拿相机的工作人员咽了下口水才走过去,小心地问他们要不要购买游客照。


    走近了,她才看到那个青年的唇瓣有点肿,白玉般细腻的皮肤上还泛着红。


    等男人买下了所有照片,牵着青年离开后,她立刻兴奋地蹦了回去。


    “他们绝对!绝对是恋人!我看到他们嘴都亲红了!”


    回到车上,度念的腿还有些发软,可这却是他自找的。他也没想到傅枭会像是见了肉的饿狼,不然肯定不会在座舱里说那句话。


    傅枭轻咳一声,藏起眸中的餍足,低声问:“送你回去?”


    度念看了眼时间,随口问旁边的男人:“你住哪?”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家人早就睡了,许恋芸知道他和傅枭在一起,应该已经猜到了他今晚不会回去,说不定门都没给他留。


    男人瞳孔像狼一样缩了缩,嗓音低哑:“就在这附近。”


    他这次来A市是临时决定,只随意购置了一套房,离度念住的地方不远。


    “那去你那吧,”度念看向男人,眼睫轻眨了下,“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陡然加速的引擎声。


    凌晨一点,他们终于回到了傅枭的那套房子。


    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没有多少生气,黑白的装修风格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冷淡。


    度念刚走进去,门锁就发出“咔哒”一声,反手锁上门的男人抬起眼,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着他,像是终于捕到猎物的饿狼。


    对上男人的眼神,度念突然有种自己主动踏入了野兽领地的错觉。


    他避开男人过于滚烫的眼神,换上男人拿出来的拖鞋,“我想洗澡,你还有睡衣吗?”


    “我拿给你。”男人在他脸上看了会,转身进了房间。


    度念还在思索那个眼神的含义,就看见男人拿了衣服出来,把手里薄薄的布料递给他,“没找到其他睡衣,这个可以吗。”


    只见那是一件纯白色的衬衫,薄得像是没有重量,不难想象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度念脸色微僵,没有接过衬衫,抬起头面无表情跟傅枭对视了几秒。


    男人喉结滚动挪开了视线,眼里有几分遗憾,“我再去找找。”


    最后,度念还是拿到了一套新的睡衣,在男人不加掩饰的注视下走进了浴室。


    累了一天,度念洗完澡后就立刻爬上了床,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被熟悉的气味包围,还是很快就有了睡意。


    只是刚迷迷糊糊要睡着,背后就贴上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将他小心翼翼圈进了怀里。


    度念回过头,借着床头的灯光看清了傅枭的样子,他刚从浴室出来,头发微湿地贴在额前,平日冷冽的眉眼显得有几分柔和。


    见他醒来,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自责,“吵醒你了?”


    度念摇摇头,转了个身把脸埋进男人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睡吧。”


    他模模糊糊中听到了一声“晚安”,随后被男人抱得更紧。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落在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


    度念眼睫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削薄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凌厉的五官即使在睡梦中也显得不近人情。


    一瞬间,他有种时空错乱回到过去的错觉。


    但以前傅枭在睡梦中总是紧锁着眉,从来不会像这样眉眼舒展,像是做了好梦的样子。


    度念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凑过去在男人脸上亲了下,刚想再继续睡会,就突然想起了什么。


    傅枭在怀里的人刚醒来时就发觉了,他忍住想来个早安吻的欲望,继续闭着眼睛装睡,果然感觉到度念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刚悄悄扬起嘴角,就听见怀里的人倒吸了一口气,动作迅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看见度念坐在床头,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怎么了?”傅枭顾不上再装睡,跟着坐起来。


    度念转过头,眼里还有几分茫然,“我妈说今天是七夕,让我不用去公司了。”


    他刚才就是突然想起今天是工作日,才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没想到一打开手机就看到这条信息。


    信息里许恋芸还说她已经跟蒋响维说好了,以后每个情人节都会给他放一天假,也不知道蒋响维听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傅枭瞳孔兴奋地缩了缩。今年的七夕刚好在工作日,他本来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一醒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傅枭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安排好计划,这可是他跟度念过的第一个七夕。


    度念还没来得及回复许恋芸的信息,就被男人抱住了腰,他笑了笑,“先起床吧。”


    洗漱完走到客厅,看见外面的炎炎烈日,度念几乎是瞬间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室内有冷气还不用晒太阳,待在家里不香吗。


    但回头看见傅枭兴冲冲的眼神,又不忍心直接告诉他自己不想出门,思索了一下,拉住男人的手,“我们今天在家吃火锅,怎么样?”


    度念看到傅枭微怔了一下,还以为他不愿意,刚想改口,就见男人眼里满是笑意,“好,我让人送食材过来。”


    这就同意了?


    度念突然觉得男人比以前好哄了不止一点半点。


    做好决定后,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挑食材。


    在傅枭的几番哄骗下,度念坐在了男人腿上,背靠着火炉似的胸膛,拿着平板在上面挑选等会要吃的菜,时不时还要推开凑到他颈间的脑袋。


    等选完了菜,度念额头已经覆了一层薄汗,立刻坐到了旁边凉快的地方。


    傅枭意犹未尽地拿起平板,把清单发给了罗松康。


    看到这个名字,度念愣了一下,“为什么发给他?”


    “他现在是我的生活助理。”


    这个回答更让度念感到意外,“为什么?”


    他记得那时候罗松康只是临时帮徐助理顶了一天斑,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经验,正常来说傅枭不会让这样的人待在身边。


    “他清楚我们的关系,平时来家里方便点。”


    度念顿时想起那时罗松康惊恐的表情,还有后来看向他的同情的眼神,对傅枭的话不置可否。


    他看不一定。


    清单发出去后一个钟,门铃响了起来。


    罗松康站在门外,低头又核对了一遍清单上的东西,心里纳闷傅枭为什么要让他送这么多食材过来。


    先不说傅枭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他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吧,要是糟蹋了多浪费。


    不怪他不往好的方向想,在上次在公司见到那一幕后,他对傅枭的崇拜就荡然无存,还一直对度念怀有愧疚。


    至于他为什么还是当了傅枭的生活助理,那当然是因为傅枭给的太多了。


    面前的门被打开,罗松康收了收心神,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傅总,您要的东西都买好了。”


    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口,淡淡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微微颔首,“进来吧。”


    罗松康发现男人的衣领不知为何有些凌乱,但他也不敢多看,提着东西进去了。


    把东西放到餐桌上的时候,他听见客厅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正在报道今天各个约会圣地被情侣挤满的消息。


    罗松康身为一条单身狗,听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是七夕。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一堆食材,想起自己的上司也是单身。傅枭今天七夕不去公司,反而让他买了这么多食材,难道是被刺激到了?


    罗松康暗自偷笑了会,放好东西后准备出去,一转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一个美人穿着家居服,拿着水杯走过来,朝他微微笑了笑,“辛苦了,罗助理。”


    罗松康第一反应是傅枭把度念绑回了家里。


    他死死盯着度念,眼神在传达一个意思——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度念还真的轻眨了下眼睛,但那是带着困惑的,“怎么了吗?”


    他的衣领比傅枭要整齐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上还缀着一个新鲜的红印。


    罗松康非礼勿视地移开了视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看来在那时候傅枭和度念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矛盾,只是在玩他这只单身狗不懂的情趣罢了。他挤出笑容跟度念打了声招呼,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度念莫名觉得罗松康那个笑容很是勉强,但也贴心地没有再问。


    罗松康送来的食材都很新鲜,度念把要处理的食材拿到厨房,按照下火锅的方式处理。


    见傅枭想进来帮忙,便把比较简单的事情交给了男人,让他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水龙头流出的水“哗哗”冲洗着新鲜的蔬菜,火锅里的水发出沸腾的“咕噜”声,崭新的厨房里第一次出现这样温馨的场景。


    傅枭把处理好的菜摆进盘子里,端到了餐桌上,回厨房的时候看见度念忙碌的背影,蓦地被勾起了之前的记忆。


    那时候度念就是这样跟别人过平淡细腻的日子,他却只能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连得到度念的一个眼神都成了奢望。


    他差点就弄丢了他最重要的人。


    度念正在水龙头下洗手,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余光只能瞥见傅枭放在他肩上的脑袋,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男人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爱你。”


    他关上水龙头,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想偷懒了?”


    “不对,”男人的声音有些闷,“不是这句。”


    度念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安,也明白过来傅枭又在胡思乱想,他知道男人的安全感没有那么容易找回,也许要靠时间才能彻底放下。


    但他还是转过身,眉眼带笑地望进男人漆黑澄亮的眼睛,认真地回应他的话:“我也爱你。”


    沸腾的火锅飘出腾腾烟雾,度念夹了几块牛肉放到漏勺里,小心地将漏勺放进火锅。傅枭在漏勺放进去的那一刻,帮他按下了计时。


    度念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果酒出来,用开瓶器“咔”的一声打开,清甜凉爽的味道跟火锅味交织在一起,格外有夏天的感觉。


    他仰头喝了一口,一转头就对上了傅枭的目光,无情地开口道:“你不能喝,不然明天又要头疼了。”


    “一小杯呢?”


    “也不行。”


    “那尝下味道?”


    度念迟疑了一瞬,大发慈悲地答应了。


    下一瞬,傅枭的脸就在面前放大,想要尝的地方昭然若揭。


    在唇瓣贴上来的瞬间,度念还在尝试抵抗,微微睁大眼睛看向火锅的方向,“我的牛肉……”


    傅枭扫了一眼计时器,遮住了度念的眼睛,低声诱哄:“还有三十秒。”


    甜津津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他们还来得及在计时器响起前,接一个长长的吻。


    午后静谧无声的阳光穿过窗帘,落在两人身上,像蒙上了一层轻纱。


    日升月落,而岁月仍悠长。


    正文完


    第75章


    在上次度念去傅枭那里住了一晚后, 傅枭就像是尝过了肉味的狼,找到机会就把人往家里带,还在家里备齐了度念的日用品, 想要同居的意图显而易见。


    但度念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只有在周末被傅枭用各种方法诱哄后,才会去他那边住一晚,把某人饿得眼睛发绿。


    那之后, 度念又带傅枭回家见了几次家长, 许恋芸每次在傅枭走后,都要悄悄问度念有没有商量好什么时候订婚,后来又在傅枭面前也提了一次。


    傅枭看了度念一眼,面上仍是稳重识大体的样子, 只说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看度念的意思。


    那样子像足了得不到渣男承诺的小可怜。


    在傅枭离开后,许恋芸果然找了度念谈话,旁敲侧击地问他跟傅枭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委屈人家。


    在从度念那得知傅枭从小没有父母,又是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这个地位后, 许恋芸对傅枭就多了几分怜爱, 在问度念这些问题的时候, 脸上也有些忧心忡忡。


    度念哭笑不得, 他不是不想跟傅枭订婚, 只是总觉得现在时间还早,两人又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不急于这一时。


    他还以为傅枭的想法跟他一样, 没想到傅枭早就做好了准备,说不定是以为他不想订婚, 傅枭才一直没跟他提起。


    在知道了傅枭的想法后,度念也没有再拖下去,跟傅枭提了订婚的事。


    虽然在他看来两人订婚是迟早的事,但当他提出抽时间一起商量订婚事宜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男人心中的狂喜。


    得知他们终于决定订婚,许恋芸比谁都要高兴,给所有亲朋好友都说了这个好消息。


    原本订婚事宜需要双方父母协商,但考虑到傅枭的情况特殊,许恋芸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她和蒋响维都不多干扰。


    度念在这方面也没有经验,还在想什么时候跟傅枭一起商量下,就措不及防被求了婚。


    也不知道傅枭是在哪里学的,当看到满屋子娇艳的玫瑰和浪漫的蜡烛时,度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高大的男人在他面前单膝跪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戒指盒。


    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他耳边说着最动人的情话,戒指盒中的钻戒在烛光下闪着璀璨夺目的光。


    度念在门口怔了许久,他这段时间只想着订婚的事,没想到傅枭连求婚的步骤都没省略。


    他安静地等男人说完,在男人紧张期盼的深深注视下,含笑点了点头,“我愿意。”


    傅枭瞳孔微微一缩,像是怕他反悔般,立刻从戒指盒里拿出钻戒,轻轻握住他的手,将戒指仔细小心地戴了上去。


    度念垂眼看向那枚鸽子蛋大的钻戒,钻戒的设计简约大气,大颗的钻石镶嵌在戒托上不显笨重,反而像停留在指尖上的蝴蝶一样灵动飘逸,在烛火下流光溢彩,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钻石的设计夺目,工艺也很精细,能看出设计师花了很多心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也不知道傅枭是在什么时候就准备好了这枚戒指。


    戴好之后,男人低下头,在他戴着戒指的手上落下一个珍重的吻,微微凌乱的呼吸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度念心里微微一动,笑着把男人拉了起来,抬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白皙的手指将钻戒衬托得愈加光彩夺目。


    他望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眼里,压低的嗓音听起来缱绻缠绵:“这么紧张干什么,你知道我不会拒绝……”


    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间,度念被心情激动的男人压在墙上,用热烈的吻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订婚宴安排在求婚的一个月后。


    他们听从了许恋芸的建议,订婚宴的规模并不算大,只邀请了一些比较亲的亲戚,在所有人衷心的祝福下完成了订婚仪式。


    许恋芸娘家那边的人都知道她以前遇人不淑,家里又接连遭遇变故,一个儿子病重,另一个儿子又出了意外,就像是所有的厄运都落在了她头上。


    有人为她惋叹,也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在这次订婚宴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一家人有多圆满幸福,让一直担心他们的亲戚都放下了心,也让一些人收起了看戏的心。


    订婚之后,度念原本想把傅枭送的钻戒收起来,那枚钻戒虽然好看,但也足够夸张,戴在手上做事总是有些不方便。但才一天没戴,就被傅枭发现了。


    他跟男人解释:“那戒指太贵重,我怕不小心弄丢了。”


    傅枭没有生气,只是垂眼看着他空无一物的细白手指,声音很轻:“可是我想看你戴。”


    看男人那失落的神情,好像是他做了多过分的事一样。


    偏偏度念吃软不吃硬,听到男人的话心里一软,还是把戒指戴回了手上。


    把那枚钻戒戴在手上几天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度念订婚的事,那几天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跟他道贺,还有同事问他怎么这么突然就订了婚。


    他们都知道度念之前一直是单身,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追求者,谁都没想到他会不声不响地订了婚。


    度念只好解释是跟以前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复合,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到了订婚这一步。


    又过去几天,还没放弃追求他的叶于词也发现了他手上的钻戒。


    看到那枚钻戒的时候,叶于词愣了许久,又揉了揉眼睛,才不可置信地失声道:“这戒指是怎么回事?”


    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度念不想引人注目,装作没听见地往里面走。


    但叶于词一直跟在他身后,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那一定不是真的吧?是不是你为了拒绝我想出的新方法?我……”


    走到人少的地方,度念忍无可忍地停下来,回答他:“这是真的,我已经订婚了。”


    “怎么可能?”叶于词不愿意接受,瞪大了眼睛,“你明明一直是单身,我不相信!”


    话音刚落,一旁谁也没注意到的低调豪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下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不怒自威的声音淡淡响起:“麻烦离我的未婚夫远点。”


    叶于词和度念都是一愣,看向来人。


    “你、你就是跟度念哥订婚的人?”叶于词反应过来,想起面前的男人之前在餐厅见过,又惊讶道,“是你。”


    那个时候他明明看到度念和这个男人还不熟,怎么才几个月过去,就到订婚这一步了?


    傅枭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本来想直接带度念离开,又想起那时这人对度念的死缠烂打,凉凉道:“不相信的话,我不介意到时候给你送一份婚礼请柬。”


    这回叶于词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知道男人说的是真的了,在男人压迫的气场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走到楼下,度念才带着笑意睨了傅枭一眼,“满意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他终于明白傅枭让他戴着戒指的用意,摆明了是想宣示主权。


    他又想起之前在餐厅门口,叶于词差点被傅枭的车撞上,那时他还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傅枭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看叶于词不爽了。


    傅枭装作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唇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了翘,牵起他的手,“嗯。”


    在订婚后没多久,许恋芸就跟两人一起商量了下结婚的日期,最后决定在明年的夏天举行婚礼。至于婚礼的具体筹备,还是交给他们自己来。


    婚礼的大致时间定下后,度念发现傅枭变得忙碌了许多,除了待在公司的时间变长之外,还总是有接不完的电话。


    他想着男人也许是要为明年的婚礼和蜜月空出时间来,这段时间才会这么忙,也没有太在意。


    但很快,他就知道男人真正在忙碌的事情是什么了。


    周末,度念刚醒来没多久,就听见傅枭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这段时间两家公司的合作越来越多,他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迷迷糊糊地换了一身正装,又被男人塞回去换了日常穿的衣服。


    傅枭带他见的是一位世界知名的珠宝设计师,也是帮他们设计求婚戒指的那位设计师。


    设计师卡斯托是一个金发的混血儿,会说一点中文,在见到度念戴在手上的钻戒时,他碧绿的眼睛瞬间亮了亮,语气兴奋地用母语说了一串话。


    度念脸上还挂着礼貌的笑容,眼里却浮上一点疑惑,转头看向傅枭。


    只见男人表情淡定,似乎已经习惯了卡斯托的作风,等卡斯托说完后,简短地给度念总结道:“他夸你好看。”


    卡斯托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又用中文生涩道:“您先生真了解您,这枚戒指是因为您而才能绽放光彩。”


    度念虽然不明白这跟傅枭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感谢了卡斯托的夸奖。


    卡斯托经常跟人打交道,作为设计师又有一颗细腻的心,自然看出度念眼中的一丝疑惑,热心地用不熟练的中文跟他解释:“在设计这枚戒指的时候,您先生经常来我工作室,跟我讨论了很多,他说,会很适合您。”


    说完,还不忘帮自己的金主助攻,真心感叹道:“他很爱您。”


    即使见识过各色各样的客人,卡斯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为一枚戒指倾注那么多心血和爱意的人。


    度念微微一愣,想起之前有段时间,傅枭也是像这段时间一样忙碌,经常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总喜欢捏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但傅枭以前根本没接触过设计方面的知识,也不知道男人为这枚戒指花费了多少心思。


    度念心里一暖,悄悄勾住了身旁人的手指,朝男人眨了下眼睛,“谢谢你。”


    卡斯托在一旁吃狗粮吃了个饱,才进入今天的正题。


    今天见面的目的是商量结婚对戒的设计,傅枭对上次求婚钻戒的设计很满意,但结婚对戒需要两个人都满意,所以今天才带度念过来见卡斯托。


    卡斯托以他现在在设计界的地位根本不缺客人,但在见到度念戴着那枚戒指和傅枭一起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坚定了心中想要为两人再设计一次对戒的想法。更别说傅枭出手阔绰,他也乐意接这个活。


    于是,在度念坐下后,卡斯托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推销自己,不但给他看了许多之前的作品,还把度念夸得天花乱坠。


    但卡斯托的中文水平有限,说话的时候还掺杂了不少母语,度念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他本就挺喜欢卡斯托的设计风格,于是趁卡斯托喝水的间隙,朝傅枭使了个眼色。


    傅枭看出了度念的意思,熟练地止住了卡斯托的话头,让他拿出准备好的设计合同,在上面签上了名字。


    结婚戒指的事告一段落,度念原以为婚礼的其他事可以晚些再准备,没想到傅枭很快又拉着他开始挑选婚礼举行的地点。


    度念也终于知道傅枭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原来在他觉得还早的时候,男人已经早早开始筹备他们的婚礼了。


    本来考虑到婚礼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想让男人不用这么早就准备,但度念又怕男人胡思乱想,还是陪着他挑选婚礼地点和准备其他琐碎的事。


    这些事情原本可以交给别人来做,但傅枭全部都亲力亲为,事事追求完美,比谁都要上心。


    等到第二年春天,婚礼的事宜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只等安排好公司的事,留出时间给即将到来的婚礼和蜜月。


    度念拟了一份客人名单,除了许恋芸和蒋响维那边的亲戚外,也邀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因为举办婚礼的地点特殊,他没打算邀请太多人,但他邀请的朋友当中有几个也是多年的同学,他要结婚的消息很快传开来,很多还保持联系的同学都联系了他。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在学生时期被那么多人倾慕,却一直“洁身自好”的高岭之花被谁摘了。


    度念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些不太熟的人也列进名单里,傅枭就不假思索地让他全部加进来。


    他还巴不得让那些人都知道跟度念结婚的人是谁。


    除了度念拟的名单之外,还有一些商界名流也会参加这次婚礼。许多商界人士都想跟傅枭攀上关系,而参加他的婚礼就是最好的机会,但得到邀请的机会难乎其难。


    这部分的名单由傅枭来决定,他虽然想让全世界都能见证他和度念的婚礼,但在拟定名单的时候还是十分谨慎,将名单反复筛选了几次。


    在客人名单确定下来后,婚礼请柬就陆续发了出去。


    终于到了临近婚礼的日子,傅枭和度念提前去了举办婚礼的地方,先看看那边布置好的场地。在这之前傅枭已经去看过许多次,度念却是第一次去。


    他们最终选定的地点是在傅枭买下的私人海岛上,这座海岛距离大陆有足足几十英里远,举行婚礼的别墅在海岛北端海平面上六十米高的悬崖高地上,不但能将岛上的美景尽收眼底,还具备完美的隐私性。


    度念刚下飞机,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海风挟着夏天的气息。映入眼帘的是海滩上如白糖般洁白柔软的细沙,晶莹剔透像蓝宝石一样的海面,和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座岛上,虽然之前看过照片,但一路上还是被岛上的景色吸引,从未想过自己的婚礼会在这样梦幻的地方举行。


    傅枭带他在海岛上四处转了转,逛完后送他去海岛上的另一栋别墅休息,自己又去跟已经到了海岛的工作人员确认婚礼的细节。


    婚礼的前一晚,男人还在跟主要的工作人员做最后一次确认,被度念强行拉回了休息的地方。


    他没想到傅枭出席过那么多重要的场合,在婚礼的前一天竟然会比自己还紧张,又好笑又无奈地拉着男人回房间,让他早点休息。


    睡觉前,度念把床头的灯调暗,转头看到傅枭还睁着眼。明天是他们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他不是不能理解傅枭紧张的心情,但还是想让男人放松下来。


    他凑过去勾起男人的下巴,在那张薄唇上亲了亲,带了些困意的嗓音有点黏。


    “别担心,明天我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侧过头寻他的唇,温热的舌顶开他的牙关探了进去,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一吻结束后,又含住他的唇瓣轻咬了咬。


    度念被他磨得有些难耐,别开脸,露在外面的耳尖泛着红,“赶紧睡。”


    男人漆黑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澄亮,嗓音低哑:“嗯,晚安。”


    这几天的筹备让傅枭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在被度念安抚之后,男人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很快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度念设定的闹钟准时响起。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黎明的海滩宁静安谧,从窗外吹进来的海风柔柔的,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味。


    他关掉闹钟睁开眼,看到傅枭正好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给他带的早餐。


    想到自己今天就要跟眼前的男人结婚,度念还有一丝不真实感。他曾经有几次都以为自己跟傅枭已经走到了末路,却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他从被子里坐起来,深呼吸了一口窗外吹进来的新鲜空气。男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过来给了他一个黏黏糊糊的早安吻,才放他去洗漱。


    度念洗漱完出来,坐在窗边吃了点早餐垫垫肚子,接着跟男人一起出了门。


    时间尚早,他们还可以沿着海边走一段路。


    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给海面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轻纱,也洒在十指相扣的两人身上。温柔的海风穿过发丝,吹起衣摆,听着耳边舒缓的海浪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


    即使两人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相伴,但仍是珍惜每一刻能够安静陪伴彼此的时间。


    到目的地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所有工作人员都早已经到了别墅。他们刚到门口,化妆师就急匆匆带他们去二楼的房间,生怕耽误了时间。


    虽然昨晚还说会一直陪着对方,但在换礼服和化妆的时候却不得不分开去两个房间。度念见傅枭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紧张,放心地松开了手,下一秒又被攥回了手心。


    在众目睽睽下,傅枭低头印在他唇角,眼里的笑意很深,“等会见。”


    等会再见面的时候,度念就是他的新郎了。


    度念看出男人眼中的深意,也被感染了好心情,唇边勾起愉快的弧度,“嗯,等会见。”


    一大早就看见这么养眼的一幕,旁边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放轻了呼吸,几个摄影师更是飞快按着快门,在不同的角度记录这对连分开几个小时都舍不得的新人。


    两人跟着各自的化妆师去了不同的房间。


    度念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工作人员这边一直是傅枭在接触沟通,因此几个化妆师也只看到过照片中的度念,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


    在看到青年迎着光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眼里都流露出惊艳。之前傅枭给他们看度念的照片时,他们还以为那些照片是精修过的,没想到本人竟然比照片里还要好看。


    度念笑着跟房间里的人打了声招呼,短暂的安静过后,所有人都纷纷笑容灿烂地回应,因早起而产生的那一点不舒畅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比一大早就看到这样好看的人更令人身心愉快的事了。


    量身定做的西装放在另一个房间里,还在取来的路上,刚才带路的化妆师让度念在沙发上坐下休息,然后让其他人先开始准备。


    现在时间还早,东西也早就都准备好了,在度念换上西装之前又不能开始化妆,房间里的人都没什么事做。想起刚才在别墅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又见度念脾气好,化妆师瞬间起了八卦之心。


    “度先生,我看您今早是和傅先生一起过来的,你们昨晚也在一起吗?”她朝度念挤了挤眼睛,问了个不算太过界的问题。


    房间里所有人瞬间竖起了耳朵。


    “是的,我们昨晚是在一起。”度念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怎么了吗?”


    他这是第一次结婚,骤然听见化妆师这样问,还以为他跟傅枭昨晚一起睡耽误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和傅先生感情真好。”化妆师笑了笑,“我看很多地方都有新人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的习俗,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们这样直到婚礼前都一直待在一起的新人。”


    听到化妆师的话,度念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笑着摇了摇头,“他这几天太紧张了,昨晚如果不陪着他的话,我怕他整夜都睡不着。”


    他们家乡其实也有新人结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但傅枭在他面前都如此紧绷着,要是他们分开的话,还真有些担心傅枭会失眠。


    在度念那句话说完后,房间里似乎都冒起了粉红泡泡。


    竖起耳朵偷听的人都牙根发酸,他们见过商业新闻上的傅枭和真正的傅枭,根本不相信那样的人还会有紧张的时候,但又无条件相信从度念口中说出来的话。


    因此傅枭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从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霸总,变成了在爱人面前心机满满的霸总——为了直到婚礼前一刻都黏着爱人,竟然连装可怜的事都做得出来。


    化妆师跟其他人的想法一样,哪能想到在人前叱咤风云的傅总在爱人面前还有另一面,顿时乐得嘴都合不上,还想再问些什么,去其他房间取西装的人就推开了门。


    她和房间里其他想要继续听八卦的人都遗憾地收起了心思,接过西装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谨慎地递给了度念。


    房间里还有一间衣帽间,度念拿着西装走进去,对着镜子换好了衣服。


    他们婚礼的西装也是傅枭请顶级设计师设计的,但因为他怕麻烦,所有细节都是由傅枭跟设计师沟通,面料也是傅枭亲自选定,他要做的只是在过程中试装,其他的都交给傅枭。


    走出衣帽间后,房间里又像他进来时那样安静了一瞬。


    经过许多次修改完善的白色西装无疑是完美的,剪裁合身的衣服贴合细窄流畅的腰线,白色的面料将他的肌肤衬得像一捧新雪,漂亮的眉眼透出几分清冷,反而更吸引人的注意。


    但当青年轻轻笑起来时,疏离的气质消失,那抹清冷就成了让人想捧在手心爱护的矜贵,看到的人无不心动。


    他们看了许久才回过神,一通夸赞后带着度念在化妆桌前坐下,然后对着那堆平时得心应手的化妆品发愁,觉得这些度念似乎都用不上。


    化妆师思索半天,刚拿起修眉刀,就听见窗外传来笑声。


    度念身后的造型师正在帮他做发型,不能随意乱动,只能问旁边的化妆师:“外面怎么了?”


    化妆师出去看了一眼,回来笑着告诉他:“有客人已经到了。”


    这次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是包机接送,现在应该是最早的那趟到了。


    度念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会这么早就过来的,应该只有许恋芸和蒋响维了。


    他和傅枭那时候原本打算带他们一起提前过来,但蒋响维有事情耽误了,许恋芸就跟蒋响维一起等到今天再过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却又不像是许恋芸和蒋响维那样稳重的脚步,度念还在猜测等会推门进来的会不会是跟他们一起到的度思,下一刻就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度小念,新婚快乐!”


    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涌了进来,手里的礼花筒喷出彩带,落在度念还没做好发型的头发上。


    造型师动作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冷静地帮度念把头发上的彩带拿下。


    最先冲进房间喊出那一句的简芙看到这一幕,表情僵硬了一瞬,反应迅速地转过身,“我们的度小念还在梳妆打扮,闲杂人等都出去出去!”


    她把后面的一大群人都赶了出去,又把手里的礼花筒偷偷扔给别人,仿佛刚才闯祸的不是她一样关上门,跑到度念座位旁边蹲下。


    化妆师想帮她搬张椅子过来,简芙赶紧摆摆手,“我蹲这就可以了。”


    度念有些无奈,“坐着吧。”


    简芙是他初中时候的同学,那时候他是班长,简芙被班主任惩罚做了一个学期的副班长,他们就那样熟了起来。


    他出意外那两年,跟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但简芙知道他家里的地址,联系不上他后就去他家里找他,知道了他出意外的事。在他醒来后,简芙也是第一个联系上他的朋友。


    简芙仰头朝化妆师笑笑,在度念旁边坐下。她一刻也静不下来,转瞬又捧着脸上下打量度念,夸张地捂住心口:“你穿这身衣服也太好看了吧,等会你们的婚礼录像都能直接当MV拍了。”


    她的动作虽然夸张,说的话却一点也没夸张,刚才进房间的第一眼,就觉得房间中间的度念好看得像是一束光,直接拉去拍电影也没有一丝违和。


    度念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即使听习惯了这些夸奖,在自己婚礼的这一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转移话题:“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哦!他们说这座海岛是私人的,一辈子说不定只能来这一次,所以要早点过来看看风景。”简芙傻笑了两声。


    度念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刚想说以后也可以来这里玩,又想起简芙他们还不知道这座岛是傅枭的,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等会要涂口红吗?”简芙没看到度念脸上的犹豫,又被化妆桌上的化妆品吸引了注意,认真道,“我觉得你唇色红点会更好看。”


    度念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涂……”


    摇到一半,想起这个是由化妆师决定,语气带了点迟疑:“不涂吧?”


    化妆师看到他的反应笑了笑,温柔地告诉他:“可以不用涂,但抹一点也能提提气色。”


    度念对这个倒没有多排斥,任由化妆师用棉签沾了一点口红抹在他唇上。


    简芙在旁边近距离看着镜子前唇红齿白的美人,没忍住咽了下口水,问:“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度念没有拒绝。


    在拍了好几张照片后,简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翻了翻这几张照片,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张很火的照片,里面有个人很像你,我还保存下来了。”简芙把手机伸到他面前,“你看。”


    度念垂眼看向手机里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大舞台,台下两个男人十指相扣,其中一人低下头吻在另一人的唇角,清晰的侧脸优越。


    看清那张照片后,他眼皮微微一跳,“这是在哪里看到的?”


    这张照片里的人的确是他,而另一个人自然就是傅枭。这是他们那天在游乐场的时候被人拍到的,虽然他那时完全没有察觉到。


    “还真是你啊,那亲你的这个人就是你家那位?好浪漫!”简芙感叹完后不忘回答度念的问题,“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去年这张照片可火了,我一直忘了问是不是你。”


    想到自己的照片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传到了网上,度念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又觉得这张照片的确拍得很有氛围感,在心里挣扎片刻后道:“……可以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啊。”简芙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很快就把照片发给了他。


    度念拿起化妆桌上的手机,打开那张照片又看了看,突然觉得他和傅枭留下的照片太少,平时两人出门也不会拍照,这一年来都没留下什么回忆。


    他动了动手指,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傅枭,刚想打字跟男人说以后多拍点照片,化妆师就提醒他:“现在要用眉粉了,闭上眼睛哦。”


    度念来不及打字,只能快速按了个微笑的表情发出去,觉得男人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安心地放下了手机。


    有简芙在旁边叽叽喳喳说话,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做好了造型。


    期间许恋芸进来过一次,她和蒋响维在其他房间换了礼服,也化了个淡妆,简芙见到她后像嘴抹了蜜一样,把许恋芸夸得心花怒放,又出去和朋友拍照去了。


    刚做好造型,房间的门又被推开。


    “度念,好久不见。”为首的男生走进来,大大咧咧地给了度念一个拥抱,“我还以为你小子会是我们宿舍最晚脱单的,没想到不声不响都结婚了。”


    另外两个男生在房间门口顿了一下,也进来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度念笑着跟几个舍友打招呼。


    相比起沈乐天三人自然的态度,后面进来的几个人就显得有些拘谨了。他们有些跟度念是大学同班同学,有些跟度念是一个社团的,虽然跟度念一直有保持联系,但关系也算不上特别熟。


    这次能够来参加度念的婚礼,还是他们主动联系度念的。


    沈乐天跟度念打了招呼后,又指了指身后的人,咧嘴笑道:“你还记得程垣岸吗?他以前追了你那么久,今天可算是失恋了。”


    他这话一出来,房间里的气氛陡然一凝。就连简芙这样的粗神经,也因为这不合时宜的话皱了皱眉。


    程垣岸猝不及防被提到,顿时有些心虚,还以为被人看穿了他这次出席婚礼的真正目的。


    旁边一个宿舍的孟诺源扶了下眼镜,刚想引开话题,房门就又被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傅枭同样已经换好衣服,他身上的黑色西装跟度念身上白色西装的款式一样,宽肩长腿的身材一览无余,眉骨下凌厉的眸子扫过房间里的人,挺拔的身材即使被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也掩盖不住强大的气场。


    在他出现在房间门口的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凝固了。他们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见沈乐天刚才的那句话,如果听见了的话,在别人的婚礼上提这样的往事,可就有点像是来砸场子的了。


    他们可不想被沈乐天连累,被面前的男人扔进海里游回去。


    男人凌厉的眉眼在看见房间中间的度念时,顿时柔软了许多,眼里像是含着滚烫的星辰,深深看了度念一眼,才跟房间里其他人淡淡打了声招呼。


    他显然是听见了刚才沈乐天的那句话,打完招呼后又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似乎是想找出沈乐天口中那个追了度念很久的人。


    程垣岸被那道目光扫过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把自己藏起来,反应过来后又因为自己的举动有些难堪。


    他家里其实也有点小钱,算是一个富二代,以前想跟他在一起的人不少,但追度念的时候却总是被.干脆利落的拒绝。那时候他还觉得度念在欲擒故纵,不然不可能看不上他。


    这次来参加婚礼,也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被度念看上,要是那个人各方面条件还不如他的话,也能消除他这么多年来心里的疙瘩。


    但现在见到站在度念旁边的男人后,他连把自己跟那人比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不敢跟那人对上视线,就像是来自取其辱的。


    简芙不是第一次见到傅枭,倒没有其他人那么紧张,她跟傅枭打了声招呼,又跟度念说:“我跟他们在岛上逛逛,等会回来找你拍照!”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同不同意,把那些人都一起推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低头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


    度念打量了下面前气宇轩昂的男人,唇边的笑意加深,凑到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旁边偷偷看两人的工作人员没听见度念说了什么,只看见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低头就想去吻眼前的人。


    度念赶紧挡住男人压过来的薄唇,“别把我的妆蹭掉了。”


    “你化了妆?”男人顿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似乎想知道他哪里化了妆。


    傅枭觉得今天的度念和平时一样好看,只是因为穿上了为婚礼定做的西装,才会比平日更加勾人些。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其他的不同。


    度念指了指自己的唇,给他提示。


    傅枭这才发现他的唇色比平日更红,像是诱人采撷的玫瑰花瓣,眸色顿时深了许多。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度念察觉到男人的眼神有些危险,赶紧推了推他的手,“我们出去透透风吧。”


    “好。”傅枭敛了目光,心里仍然因为那一抹红而发痒。


    外面已经有不少客人到了,他们没有去人多的地方,而是去了别墅楼顶的石质露台。巨大的露台悬在海洋上方,低头就能看见大片的海面,像是一面柔和的丝绸,不时有被风吹出的波纹在丝绸上荡开。


    傅枭侧头看了看旁边眯眼看风景的度念,想到这个人今天之后就属于自己,心里升起莫大的满足。他的目光落在度念柔软的唇上,想要尝尝那里的味道,又想起刚才度念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动作一顿。


    度念早就忘了在化妆间发出的那张照片,他舒服地吹了会海风,挽过旁边的男人,“我们拍张照吧。”


    虽然婚礼上的摄影师会给他们拍很多照片,但两人独处的瞬间,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记录下来。


    傅枭顿时想起度念发给他那张照片后,附上的那个微笑表情,心中一凛。


    度念低头拿出手机,却听见旁边的男人低声地认错:“对不起。”


    他一怔,转过头看向男人,“什么对不起?”


    傅枭老实地反省自己:“我那时候不应该在公共场合亲你,还被人拍到了。”


    度念这才想起刚才发给傅枭的那张照片,失笑道:“我又没怪你。”


    那时候游乐场有那么多情侣在接吻,只是他们不小心被拍到了而已,也不能怪到傅枭身上。


    “那……”男人迟疑了一下,平时都是别人揣摩他的心思,他只揣摩过度念的心思,现在看来还揣摩错了,“你给我发的笑脸是什么意思?”


    度念想起自己因为来不及打字发出去的那个笑脸,又看到男人带着一丝试探的眼神,终于明白了男人为什么小心翼翼地认错。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可以多拍点照,留下点回忆。”


    度念担心自己不近人情的爱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跟他解释:“你看,我们以后可以把照片都洗出来,挂在房间里,或者是放在相册里,老了之后还可以翻出来看。”


    听了他的描述,傅枭心里一动,想象了下拥有一个全是度念照片的相册,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他们在露台拍了一会照,等度念选出满意的照片,才一起离开了别墅。


    临海草坪上都是在拍照的客人,简芙第一个发现他们,朝他们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两位新郎可算出来了,快过来一起拍照!”


    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度念被簇拥着去拍照,傅枭则去接待客人。


    在自己的婚礼上,傅枭平时再怎么冰块脸,此时眼里也有了春风得意的笑意。


    想要跟傅枭攀上关系的客人都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纷纷上前跟傅枭道贺,趁这个机会在傅枭面前露脸。


    听着所有人的祝贺,傅枭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直到看见一个人的时候,笑意才稍微敛了敛。


    叶于词今天是跟父母一起过来的,他垮着一张脸,被父母训了几句才上前来跟傅枭道贺。


    “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他声音听起来有点郁闷,几乎把违心写在了脸上。


    傅枭挑了下眉,心里无比舒畅,“谢谢,一定会的。”


    叶于词脸色更差了,耷拉着眉眼转身离开,又往度念在的草坪看了好几眼。


    看着叶于词离开的背影,傅枭想到这场婚礼上不知道有多少情敌,眉眼沉了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度念。


    白色西装的青年正在跟客人说话,海风撩起他的发丝,如画般的眉眼轻轻弯着,眼含星辰,唇红齿白。


    傅枭盯着度念看了半晌,在心里给他打下印记。


    我的。


    两小时后,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轻缓的音乐声响起,在所有客人的注视下,两位新人踩着红毯从别墅门外进来,穿过两边的人群走到台上。


    阳光透过倾斜角度完美的天窗,正好落在他们身上,两个身形外貌优越的人站在一起,让天地间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


    司仪有条不紊地主持着每一个环节,等许恋芸和蒋响维在台上致辞后,就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


    在度念说完“我愿意”后,手被男人轻轻执起,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戒指从指尖推到指根,戴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


    度念心里被一点点填满,牵起傅枭骨节分明的手,帮他戴上了另一枚戒指。


    从此,他们的未来都会有彼此,一生一世,相濡以沫。


    台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夹杂着几声欢快的口哨声,还能听见简芙带头的起哄声。


    傅枭的心跳声如擂鼓,完全拥有度念的这一刻,像是一场虚幻又美好的梦。


    在所有人的祝福中,他微微低下头,吻上了那片柔软的唇。


    无数的花瓣从天花板落下,将他们笼罩在其中。度念抬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闭上眼吻了回去。


    日月星汉,浩瀚海浪。


    浪漫的婚礼仪式结束,别墅外的草坪还有宴会可以参加,茂盛的树枝遮住了烈日,客人们端着酒杯在人群中谈笑风生。


    岛上还为客人们准备了住处,不同类型的临海别墅任他们挑选,但现在还没人想要回去休息,都沉浸在这场热闹的宴会中。


    日斜西山,波光粼粼的海面染上了一点晚霞的红。


    宴会后就是舞会派对,客人们在海边玩了个尽兴,婚礼的主人却已经悄悄回了他们的住处。


    度念回到房间,只觉得浑身酸痛,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站在窗前望了一眼不远处还亮着的灯火,那边仍然一片热闹。


    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傅枭将他从背后抱进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累了吗?”


    “嗯,有点。”度念往后靠在男人身上,想起男人为了今天的婚礼准备了那么久,又转头问他,“你今天开心吗?”


    傅枭目光灼灼地看着怀里的人,低头在他耳垂上轻咬了咬,“开心。”


    没有什么比在度念身边有了名分这件事更让他开心的了。


    度念笑了一声,告诉他:“我也很开心。”


    他没想到傅枭这样从来不对这些事上心的人,竟然能把他们的婚礼筹备得这么完美。


    刚说完这一句,他就被眸色转深的男人打横抱起,朝楼上走去。


    度念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被稳稳地抱到了别墅顶楼的露天泳池。


    月明星稀,站在泳池露台上可以俯瞰海岛上的景色,还能看见海洋另一边的其他岛屿,同时也能听见近处客人们的欢声笑语。


    度念勾住男人的脖子,茫然地眨了几下眼,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我听说游泳可以消除疲劳。”傅枭抱着他走到泳池边,眼里跳动着绿光,“要试试吗?”


    度念低头看了眼旁边的无边泳池,无边的设计让泳池里的水和海洋的水像是融为了一体,看起来漫无边际,仿佛可以从泳池里一直游进海里。


    在炎热的陆地上站了一天,他对这一池清凉的水也有些心动,点了点头,“好啊。”


    他被男人放了下来,在泳池边坐下,脱下鞋袜用脚试了下水温。雪白的足浸在水里,抬起来时沾上了晶莹的水珠。


    一旁的男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度念适应了水温,就准备进入泳池。这里没有别人,他脱下身上的衣物,只留了一件衬衫在身上,手腕在岸边轻巧地撑了一下,跳进了泳池里。


    清凉的水将他包围,波浪一层又一层推到身上,他全身很快放松下来。刚游出一点距离,就听见身后传来下水的声音。


    他回过头,只见男人脱掉了上衣,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上沾了水珠,瞬间就游到了他面前,在水下揽住了他的腰。


    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他们,但当男人滚烫的身体贴上来时,度念还是紧张地往泳池边看了一眼。


    客人们的欢笑声仿佛就在耳边,度念没有傅枭那么大胆,耳尖悄悄红了红,在水下推了推男人,“好好游泳。”


    男人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抱紧他闷笑了两声,被度念踢了一脚才放开。


    度念赶紧游到泳池的另一边,手搭在池边上,婚戒在月光下闪着漂亮的光。


    他靠在池边看下面的景色,夜里的海风带走了燥热,泠泠月光笼罩着整座海岛。远处漆黑的海面上,隐约有灯塔的光在闪烁,像夜幕中的星星。


    余光瞥见傅枭又游了过来,度念没有再躲开,想知道男人又想做什么。


    但这回男人没有靠得太近,低沉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又吹到他耳边,“念念。”


    之前傅枭在想引起他注意的时候就会这样喊他,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称呼变得越来越频繁,成了男人专属的称呼。


    度念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应了他一声,“怎么了?”


    “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什么东西?”


    “……你不要生气。”


    这句话引起了度念的警觉。他本来以为傅枭是想送他什么礼物,但这句话又让他觉得没那么简单。


    想起男人今天一整天都灼热的视线,度念没忍住往歪处想,眼睫颤了颤。


    “我不会生气。”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就算要生气,他也会等到明天。


    傅枭安静了一瞬,转身上了岸,看样子是去拿那个东西了。


    在等男人回来的时间里,度念独自在泳池里游了几圈,在心里猜测傅枭要给他的东西是什么。


    傅枭再回到露台时,就看见度念潜进水里吐了一串泡泡,又从水里探出头来,含着水汽的眼眸看向他。


    接着,度念主动游到了岸边,打湿了的长睫抬起,像是在海里迷路游进了他的泳池的美人鱼。


    随着傅枭在岸边蹲下的动作,度念的目光也跟着往下,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在夜色中有点看不清,但应该是一个戒指盒。


    又是戒指吗?


    度念想起自己刚才的猜测,水下的脖子悄悄泛了点红,没想到傅枭想的比他正经多了。


    不过为什么傅枭又要送他戒指,他不是都已经有两个了吗?


    在他好奇的目光中,傅枭把手里的戒指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戒指。


    看清那两枚戒指的样子后,度念瞳孔微微一缩,呼吸蓦地乱了一拍。


    “这是你以前给我买的戒指,”男人的声音低哑,带着请求的意味,“我想让你帮我戴上,可以吗?”


    即使过去了许多年,度念也仍然记得清楚——这是他在书中世界的时候,用他在酒吧的那点微薄薪水买的戒指。


    只是那时候傅枭根本没把他的感情当回事,所以他就把这对戒指藏了起来,没有给傅枭看。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傅枭发现了,现在还定做了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度念终于明白为什么傅枭刚才让他不要生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段往事对他来说都是令他难堪的存在,他不愿意回想,也不想听任何人提起。


    但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他已经不再排斥那段往事了。不管是那时懵懂的喜欢,还是现在清醒的喜欢,都是他对傅枭的情感,而且男人也逐渐成为了值得他喜欢的人。


    将那段往事抽丝剥茧摊开在面前后,不再是不堪的丑陋,而是蜕变后的美丽。


    但现在看到眼前的戒指,度念鼻子还是有些发酸。


    他的沉默让傅枭心里充满不安,把戒指盒越攥越紧,眼眸一点点黯了下去。


    “哗啦”的水声响起,一只白皙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捏起了戒指盒里刻着“念”字的那枚戒指。


    那声音带了点鼻音:“伸手。”


    傅枭微微一怔,立刻把手伸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水里待久了,度念的眼尾缀了一点红,抓着男人的手把那枚戒指戴了上去,跟婚戒戴在同一只手上。


    戴好后,又拿起另一枚刻着“枭”字的戒指,“帮我戴上。”


    这回傅枭愣了许久,才接过那枚戒指,指尖颤抖地戴在了度念的手上。


    度念张开五指看了看,觉得在手上戴两枚戒指有点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趁男人还在发怔,他从水里探出身子,勾住男人的脖颈,微凉的吻落在他唇上。


    傅枭很快反客为主,捏住他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不远处客人的喧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大家玩累了之后都回了各自的住处,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轻轻拍上沙滩的声音。


    度念身体泡在冰凉的水里,却觉得浑身滚烫,他的腿缠在男人结实的腰上,像树袋熊一样被男人托着。


    眼睫上的水汽随着动作抖落,他把脸埋在男人出了热汗的颈窝,咬住唇把声音憋了回去。


    夜里的风有点大,海浪一层高过一层冲上细软的沙滩,许久之后,海面才恢复平静。


    度念被男人从泳池里抱出来,进浴室一起洗了个澡,然后才回到房间。


    把他放进柔软的被窝里后,傅枭在他旁边躺下,手扣在他腰上。


    度念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抬眼细细看过男人脸上的轮廓,在被子下牵住他的手,“晚安。”


    傅枭低头在他眼尾吻了一下,“晚安。”


    “我爱你。”


    第76章


    在那场盛大的婚礼结束后, 客人们在主人的允许下,又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海岛游玩了几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客人们都离开后, 海岛上只剩下还在新婚期的主人,在这个远离陆地与喧嚣的地方幕天席地独处。


    岛上没有其他人,他们也不用再一直待在别墅里,更多的时候都在外面。


    白天晒太阳, 吹海风, 晚上听海浪,看星星,两人一起把浪漫的事都做了个遍。


    他们的生活节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悠然过,一天仿佛被无限拉长, 对傅枭来说却仍是不够。


    如果不是安排好的蜜月就要到来,也许他还会跟度念在海岛上再多待一段时间。


    之前婚礼都是傅枭在筹备,安排蜜月的活就被度念揽下,他跟傅枭一起选好地点,又认真地做了攻略,安排好了每一天的行程。


    经过商量后, 两人一致选择在国内度蜜月。


    附近的国家他们早就在各个小假期里一起去过了, 远的国家航程又太长, 刚举行完婚礼, 他们都不想再费精力在路途上, 还不如在国内来一场轻松的自驾游。


    于是,度蜜月的地点最后选定在国内的一座旅游城市。


    为了更好地体验那座城市的风土人情,度念在安排住宿的时候, 特意订了那边具有特色的民宿客栈,入住时间就在婚礼的一周后。


    傅枭本来有意把蜜月再往后推几天, 这样就可以跟度念在岛上多独处一段时间,但度念不但订好了民宿,还安排好了每天要去的景点。有些景点一周只开放一天,如果出发的日期推后,后面的行程都会被打乱。


    所以就算再舍不得两人独处的时光,傅枭也不得不跟度念离开了海岛,回家里收拾行李。


    在婚礼的前几天,他们就已经搬进了新房,开始了傅枭梦寐以求的同居生活。新房离两人的公司都很近,不管是上班还是回家看望父母都很方便。


    回到家里,简单收拾好度蜜月的行李后,他们就踏上了这次旅程。


    在N城的机场降落,热浪铺面而来,旅客们纷纷拿出了包里的小风扇,戴上了遮阳帽。N城属于热带城市,夏天的气温直逼四十度,没有空调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大蒸笼。


    度念穿了一身轻薄透气的短袖短裤,出机场后仍是出了一层薄汗,他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小风扇,打开到最大档,这才觉得凉快了些。


    举着小风扇呼呼吹了一阵,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度念才发觉跟在身后的男人一直没有出声。


    他想起傅枭平时就怕热,到了这里只怕更受不了。一回头,果然看见男人眉眼微垂,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像被热蔫了的猛兽垂着尾巴。


    尽管他们还在阴凉的地方,温度极高的空气已经像是将人放在火上炙烤,等会走到太阳下只会更热。


    度念看到男人的样子心里一软,把手里的小风扇对准了他,“怎么不把风扇拿出来?”


    他买小风扇的时候,自然也给傅枭买了一个,这么热的天连他都受不住,更别说傅枭了。


    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傅枭的眼神微闪了闪,老实回答:“忘带了。”


    这是他们同居后第一次一起出游,之前没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这次度念本来想顺手帮傅枭收拾好,但傅枭坚持要自己来。


    他不想让度念觉得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工作以外的事都做不好。


    于是两人在卧室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度念没多久就熟练地收拾好了,又拿出几件新买的轻薄夏装,脱下身上的衣物,想试一下新衣服。


    那时候傅枭才收拾到一半,一抬头就看见度念换上夏装的样子,露出的胳膊和小腿都白得晃眼,心神立刻就飘到了别处,根本没心思再收拾行李。


    他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收拾完行李,别说度念买给他的小风扇,能带齐必需物品已经算是很好了。


    度念听到傅枭的话,皱了下眉,“我就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嘴里这么说,还是把手里的小风扇又往男人那边移了移。


    虽然等会可以在这边再买一个,但就这段路也足够把人烤熟了。


    傅枭听出他话里的心疼,心里美滋滋地冒泡,又把风扇推了回去,牵起他的手,“没事,我不热。”


    邱跃铭在机场外接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长相出挑的人并肩走出来,其中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眉眼凌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紧紧牵着身旁人的手。旁边的青年气质温润,在这炎热的夏日里给人的感觉清爽干净,像是一块莹润的玉。


    根据他们的穿着和特征,邱跃铭可以确定这两人就是这次的雇主,立刻挥了挥手迎上去。


    度念也看到了邱跃铭,朝他笑了笑:“你好。”


    邱跃铭是他们这次请的私人导游,虽然度念做足了旅游攻略,按理说没必要再请导游,但N城刚开发成旅游城市还没多久,能找到的攻略有限,斟酌考虑后还是请了一个本地的导游。


    邱跃铭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地接过他们的行李:“两位老板好,我先带你们回民宿放行李吧。”


    度念和傅枭都没有异议,跟着邱跃铭上了车,去了他们提前订好的民宿。


    一路上,邱跃铭都在给他们介绍路边的景色。这个城市的本地人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路边的建筑特色鲜明,一排排很是壮观。


    度念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到了民宿。


    伫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家古朴的客栈,石子铺着的道路从院子一直延伸到客栈门口,宽敞的院子里摆了一个木制的秋千,旁边的水风车慢悠悠地转着。


    走进这清雅的院子里,心境也跟着变得悠游自得起来。


    邱跃铭帮他们把行李提下来,送他们到客栈门口,“路上辛苦了,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说着,他还跟客栈里出来迎接的老板打了个招呼,两人明显是熟人。


    办好了入住手续,度念和傅枭提着行李上了客栈二楼,撞见了住在这里的其他客人。


    那个住客坐在走廊的木栏杆旁,缓缓吹了吹茶杯里冒着热气的茶水,低头喝一口后又抬头悠悠看院子里的风景,明显是已经适应了这里悠闲的生活。


    听见他们上楼的动静,那个住客转过头,看清他们的样子后眼里划过惊艳,又平和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度念也跟他打了个招呼,不再打扰他喝茶赏景,用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客栈的房间不算宽敞,跟酒店的豪华套房相比更是差远了,但房间被客栈老板打扫得很干净,阳光从圆形的雕花窗户中穿进来,洒在房间中间的大床上,空气中是淡淡的木质香气。


    度念对这个房间还算满意,他在网上订客栈的时候就提前看了图片,这是他看了几十家客栈里最满意的一家客栈,除了房间太小之外没有什么缺点。


    但考虑到他们是出来旅游的,待在房间里的时间不多,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傅枭对这个房间就更满意了。


    这客栈看起来有点年头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小问题,比如水管故障导致供水不足,让度念不得不跟他一起洗个澡增进感情,又比如灯泡老化亮不起来,他们还可以在月光下做点浪漫的事。


    度念如果知道傅枭心中的想法,一点会惊讶他做梦的能力竟然如此之强。


    可惜他没猜到傅枭正在想什么,见男人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还以为他是在外面热坏了,赶紧把房间的空调打开,又拉上窗帘。


    “你先睡一会,我们等太阳下山了再出去。”度念身上也出了点汗,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打算去洗个澡。


    他们第一天没有安排行程,可以等休息好了再去附近随便逛逛。


    傅枭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这家客栈虽然老了点,水管还是有定期检查的,度念顺利地洗完澡出来,穿着浴袍躺进了舒服的被窝。


    虽然有点惋惜,傅枭还是迅速进浴室洗了个澡,躺床上把自己香香软软的爱人抱进怀里。


    经过大半天的舟车劳顿,他们很快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下山,夕阳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房间,度念才悠悠转醒。


    睡眠补足了体力,肚子里也空空如也。


    他刚动了动,紧紧抱着他的男人就跟着醒来,低头在他额间亲了一下,“饿了?”


    度念“嗯”了一声,“我想去附近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们的客栈离这边的古街不远,听邱跃铭说古街上有不少特色小吃,今晚正好去体验一下。


    又在床上磨蹭了一会,他们才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后,度念给邱跃铭打了电话,等他们从楼上下来,邱跃铭已经在客栈的院子里等着了。


    太阳下山后,天气不再像白天那样燥热,院子里有住客坐在树下聊天,手里摇着蒲扇。


    夜色中,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人仍是十分引人注目,正在聊天的住客不经意看过去后,连摇蒲扇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邱跃铭平时不怎么看新闻,就算看也只看本地新闻,所以只知道这次的雇主身份不简单,但不清楚他们的具体身份。


    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身份特殊的雇主,也见过那些恋人的相处方式。


    有次遇到的雇主是两位刚公布恋情的明星,那段时间娱乐新闻都被那对明星恋人刷屏,邱跃铭还以为他们恩爱至极,给他们安排了很多适合恋人的项目,结果却发现跟他想的大相径庭。


    那对恋人请了几个摄像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他们的旅程,在镜头下表现得十分恩爱,在镜头外却像是陌生人一样冷淡,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他还遇到过一对豪门的新婚夫妇,一开始他还奇怪那两人怎么会选择来这里度蜜月,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敷衍家里人,草草拍了几张照片就提前结束了那段旅程。


    接触过的雇主越多,邱跃铭也越看得明白。今天下午见傅枭和度念回客栈休息,还以为他们像那对来完成任务的新婚夫妇一样,只是来应付家里人要求的蜜月。


    没想到天才刚擦黑,他就接到了雇主的电话,两人似乎真的只是回客栈暂时休息,现在看起来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敷衍。


    难不成他们还真是来度蜜月的?


    度念不知道邱跃铭心中的想法,跟他打听了下古街有哪些推荐的美食,邱跃铭立刻来了精神,给他推荐完美食后,又开始介绍那条古街的历史。


    他从小在这边长大,各种历史小故事信手拈来,那条古街在他口中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


    度念牵着傅枭的手听得认真,在走过一个拐角后,传奇故事中的古街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脚下是角砾岩铺就的街道,道路两边历史悠久的房子古色古香,每个商铺门口都放置了木制竖牌,或是挂上了悬帜,吸引往来游客的注意。


    邱跃铭知道他们下午一直都在客栈,应该早就饿了,直接带他们穿过热闹的人群,找到一家跟其他店铺相比不太起眼的餐馆。


    “这家店的传统美食是这条古街最正宗的,尝过的都说好。”邱跃铭跟他们拍着胸脯保证。


    餐馆菜单上的名字都是用少数民族的语言直接翻译过来的,看起来眼花缭乱,也看不出那是道什么食材做成的菜。


    度念拿着菜单和傅枭埋头研究了一阵,选了几个名字很长的菜,好奇地等菜上桌。


    他们的旅程明天才正式开始,今晚不打算再去其他地方,邱跃铭在等菜上桌的时候询问他们等会是否还需要他陪同,傅枭想也没想就回答他:“不需要。”


    邱跃铭:“……”


    明明自己是他们花高价请来的金牌导游,为什么反而有种被嫌弃的错觉。


    不过他是按天计费,在旅程开始前已经收到了酬金,邱跃铭也不打算再继续在这里当电灯泡,麻利地跟两人告别离开。


    店里的客人不多,点的菜很快就上了桌。


    虽然他们连菜单都没看懂,但好在没踩到什么雷,那几道菜用的食材都很正常,只是烹饪方式和调料跟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


    填饱了肚子,他们又在古街逛了逛。夜幕中的古街更加热闹,屋檐下的布灯笼在晚风中摇曳,谈笑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一阵甜滋滋的麦芽糖香气从远处飘来,度念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寻去,一个老旧的小摊映入眼帘。


    老人正在用勺子轻轻搅拌熬好的糖汁,麦芽糖的香味愈发浓郁,几个栩栩如生的糖画摆在摊位上。


    见到他们走过来,老人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用不熟练的普通话问他们:“要买糖画吗?”


    度念许久没见到卖糖画的小摊,闻到甜丝丝的香味也有些心动,眉眼微弯地要了一个。


    老人拿出选图案的画册给他看,度念来回翻了几遍也没做出决定,回头征求傅枭的意见:“你觉得哪个好看?”


    见他们都是男人,老人也没往其他方向想,笑呵呵地给他们推荐了几个图案,都是平时男性顾客喜欢的类型。


    度念刚想从老人建议的几个图案里挑一个,就看见傅枭指了指画册上面的一个图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好看。”


    他定睛一看,发现傅枭选的图案是牛郎和织女,那个图案由两个糖画组成,应该是给情侣一人一个。


    老人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脸上带着笑意的皱褶更深,“要选这个吗?”


    度念耳尖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就这个吧。”


    老人用勺子盛出一勺粘稠的糖汁,悬在光滑的盘子上方,手腕微微一转,金灿灿的糖汁从倾斜的勺子边流下一条细线,随着老人在空中挥舞的手,牛郎的轮廓渐渐出现在盘子上。


    一眨眼的功夫,牛郎和织女就都做好了。


    傅枭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糖画,本来想把织女图案的糖画给度念,但看到牛郎图案的面积更大,还是把牛郎给了度念。


    老人作画的技术高超,虽然两个糖画是分开制作的,但两个图案却可以贴合在一起。两个糖画放在一起的时候,牛郎织女的手就像是牵在一起,背景也能拼成一个圆月。


    手里的糖画像是一件艺术品,度念还有些舍不得下嘴,刚想叫傅枭拍张照留念,就听见“咔嚓”一声。


    他转过头,只见织女的手已经被傅枭咬了下来,甜腻的味道让男人轻轻皱了下眉。


    度念眨了下眼,在男人望过来的目光中摇头笑了笑,也低头咬下一口。甜津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唇齿间都溢满了香甜的味道。


    他吃糖画的方式跟傅枭不同,更喜欢糖在口中慢慢融化的感觉,所以在男人吃完了整个糖画后,他手中的糖画还剩下一大半。


    傅枭把竹签扔进垃圾桶,皱眉等口中甜腻的味道变淡,然后转头盯上了度念手中的糖画。


    他不喜欢这种甜腻的味道,却觉得度念手里的糖画肯定味道很好。


    度念感觉到了男人灼热的视线,转头跟他对视,嘴里还含着刚咬下来的一小块糖:“怎么了?”


    傅枭盯着他的唇:“我想尝尝你的。”


    “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度念虽然疑惑,但还是纵容地把糖画往他那边移了移,“尝吧。”


    看到男人低头凑近,度念立刻察觉到男人想要故技重演,警觉地后退了一步,“只能尝糖画。”


    傅枭只好收起别的心思,沿着度念吃过的地方咬下一口,淡淡的清甜恰到好处,一直从舌尖甜到了胸腔。


    “你的比较甜。”傅枭点评道。


    度念看出男人是故意在他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白皙的脸泛了一点薄红,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同一个碗里的糖汁做出来的,明明都一样。”


    傅枭也不反驳他,只是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几声,笑声让度念的脸烧得更烫了。


    有几个女生走在他们旁边,不知道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都捂着嘴悄悄笑起来。


    度念在男人揽过来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夜越深,古街就越热闹,他们从街头逛到了街尾,逛完古街后直接回了客栈休息,为接下来几天的旅程养足精力。


    第二天,邱跃铭早早就到了客栈院子里等他们。


    今天安排的行程是参观历史悠久的古城,邱跃铭不愧是金牌导游,古城里每个景点都能口若悬河地讲出典故,路上还吸引了不少其他游客驻足旁听。


    这两年来N城旅游的游客越来越多,古城也入驻了不少为外地旅客服务的店铺,比如让旅客体验各种传统手工技艺。他们上午逛完了古城,下午就去体验了手工藤编。


    藤编手工店里的家具和大大小小的装饰品都是藤编制品,手工桌上准备了藤条和各种工具,店员一对一教他们用藤条制作不同的物品。


    度念挑了几条色泽光润的藤条,跟着店员的步骤编织,手指灵活地在藤条间穿梭,一个有模有样的花篮很快就做好了。


    他把做好的花篮交给店员去上色,起身走到旁边的桌子找傅枭,只见男人手里捧着一个酷似鸟窝的物体,而坐在他对面的店员脸上的笑容勉强。


    “这是什么?”度念把男人手中的藤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如果不是知道藤编大部分都是做成实用的东西,他还真以为这是鸟窝。


    男人一阵沉默。


    “先生,这是……收纳盒。”店员礼貌地回答了他,只是微笑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似乎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步骤一样,男人却可以做出截然不同的东西。


    度念怔了一下,又看了看手里的物体,手指因为憋笑而颤了颤。


    他虽然没有制作藤编的经验,但平时经常自己动手,这种靠模仿就能做好的手工活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难度,可对傅枭来说就不一样了。


    看来这种手工制作项目也不是适合每一对恋人的。


    度念在傅枭旁边坐下,尝试拯救了一下这团不明物体,最后也只是把它变成了一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东西。


    “没事,这个还可以用来当杯垫。”他安慰傅枭。


    店员嘴角又抽搐了一下,这回似乎是在忍笑,接过他手里的杯垫去上色了。


    藤编上色到晾干还要一段时间,他们打算先去其他地方转转,晚点再回来拿。


    下午的古城人声鼎沸,石桥上的旅客源源不断走过,又都在桥对面的一面墙前停下脚步。


    度念站在桥的这边,只能隐约看见那面墙上挂满了小巧的东西,五颜六色的,形状也各不同。


    “那是许愿墙,传说在几万年前,一位神仙将愿望之锁撒在了人间,只要将心愿放进锁里封存起来,悬挂在那面许愿墙上,就一定可以愿望成真。”邱跃铭介绍道。


    傅枭眼神微动,转头问度念:“去试试?”


    度念倒是没想到男人会对这个感兴趣,欣然同意:“好啊。”


    他们走到桥对面,买了两个颜色一样的心形许愿锁,取出锁芯里面的纸条,然后各自转身在纸上写下心愿。


    度念想了一会才落笔,他的愿望里有家人和朋友,光是给别人许的愿就快要写满整张纸条。


    写到最后,纸条上还剩下一点空位,他眸光轻晃了晃,唇边露出一抹笑意,用清隽的字体写下了身旁人的名字。


    另一边傅枭取出纸条后,没有思索就落了笔。他认真地握着笔一笔一划写下心愿,像是在签价值几百亿的合同。


    遒劲有力的字布满了整张纸条,度念的名字出现在他每一个心愿里,明目张胆地宣示着滚烫的爱意。


    傅枭写完之后,见度念还在低头认真写着,心里顿时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想要知道度念都写了什么。


    不知道度念的心愿里有没有他。


    虽然好奇,但傅枭还是转过了身,没有偷看。


    他捏了捏手里的纸条,觉得自己还少写了一条心愿——那就是希望度念的心愿里也有他。


    度念写完最后一句,合上笔盖,把纸条卷起来放回锁芯里,抬头就看见男人背对他站着。


    “你写好了?”


    傅枭回过头,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许愿锁,平静地点了点头,“写好了。”


    许愿墙上已经挂满了许愿锁,几乎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度念在许愿墙上扫了一圈,指了个地方,“我们去那边。”


    那个位置的上方还有一点空位,不用跟其他人的锁挤在一起。


    他们穿过人群,走到许愿墙面前,上面的许愿锁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有些已经锈迹斑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度念没有急着把许愿锁挂上去,转头问身旁的男人:“你想知道我都写了什么吗?”


    傅枭动作一顿,目光又在度念手上那个许愿锁上面打了个转,然后镇定地移开视线:“说出来就不灵了。”


    度念失笑道:“这又不是生日愿望。”


    但既然男人不想知道,他也没有再强求,踮起脚把许愿锁挂在了最高的位置。


    傅枭抬起手,把许愿锁挂在了度念锁的旁边,两个许愿锁紧紧挨在一起。


    旁边的邱跃铭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帮他们拍了几张照,又低头翻了翻今天拍的照片,觉得这些照片放出去都可以直接当古城的旅游宣传图了。


    在N城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过去,旅程就快要到尾声。


    这半个月里,他们在雪山看过日出,在湖心划过小舟,在平原骑过骏马,一起尝试了许多以前没做过的事。


    旅程的最后一天,他们本来没有安排任何行程,但度念想再去一次山脚的公园,傅枭自然要陪着他一起去。


    清晨的客栈一片静谧,只能听见院子里水风车带起的水声,一切都仿佛还未苏醒。


    度念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和傅枭一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客栈,走在晨曦洒落的街道上。


    道路两旁的店铺都还没开门,被笼罩在薄薄的白雾中,窗台上几朵沾着露水的无名小花垂着头羞赧欲开。


    他们走了没多久,街道上的白雾逐渐散去,不远处一个红色邮筒出现在两人眼前。


    邮筒旁边的店铺里亮着暖黄色的灯,不知道是这么早就开了门,还是彻夜没关。


    隔着玻璃门,度念看见店铺里摆放了一个几层高的信箱,每格信箱上都写了不同的数字。


    度念好奇地走进店里,坐在柜台后的老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扶了扶脸上的圆框眼镜,“欢迎光临,这里是时光邮局,请自便。”


    说完,老板又继续低下头,整理桌面上今天要寄出的信件。


    度念看向那个巨大的信箱,信箱上的红漆已经斑驳,只有印在上面的数字仍然清晰。


    他垂眼看了看信箱上面贴的说明,才明白这是寄给未来的信箱,而上面的数字则代表着多少年后寄出。


    旁边老旧的木质书桌上展示了几封信,收信人都是给未来的自己,内容有的是对未来的期待,有的是给未来的自己打气。


    度念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目光在那些信纸上停留了一瞬,还是拿起了笔,回头看向傅枭:“等我一下。”


    他在窗前的书桌旁坐下,刚铺开信纸,旁边的椅子就被人拉开,是傅枭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男人也拿了一张信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两个字,忽然又停下。


    度念正奇怪他为什么停下,就看见男人站起来换了个位置,坐到了跟他隔了两张椅子的地方。


    他微微一怔,这是怕被他看见吗?


    度念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信。


    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尖和纸摩擦的声音,度念埋头专心地写下每一句,不知不觉写满了一整张信纸。


    在最后一行写下落款,又把整封信看了一遍,然后仔细地折好放进信封里。


    度念回头看了看,见男人没有注意这边,才在信封上写下收信人的名字。


    收信人后面赫然不是他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来走到信箱前,把手里的信封投进了印着数字“10”的格子里。刚投进去,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出现在眼前,也投了一封信进去。


    度念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男人,想起男人刚才躲着自己的举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写了什么?”


    傅枭牵起他的手往外走,“暂时保密。”


    他对未来的自己不感兴趣,对未来的期望也都放在许愿锁里了,所以刚才那封信是写给度念的。


    不知道度念在十年后收到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前的爱人寄来的信,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傅枭唇角勾起愉快的弧度,全然不知道身旁的爱人跟自己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一路走到山脚下,明晃晃的阳光穿过云层,将山脚下的草木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度念从包里拿出遮阳帽戴上,脚边忽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一低头就看见一只毛色很浅的小鹿正在蹭他的小腿。


    这个山脚下的公园也是N城著名的景点之一,因为生活在这里的野生鹿经常向游客讨要食物,还会配合游客拍照。


    这也是度念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他蹲下身子,拿出刚才在公园门口买的小饼干,掰碎了放在手心,喂给那只小鹿。


    只听傅枭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垂眼不带温度地看着正在舔度念手里饼干屑的小鹿。


    一周前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度念就在这待了很久,一直到夕阳下山都没舍得走。


    他们那天的计划本来是去山顶看日落,结果度念被那些鹿吸引了注意,等他们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一点落日的余晖都看不见了。


    于是两人只好在山上看了会夜景,在看夜景的时候,度念还在想着山脚下的那些鹿,一点旖旎的氛围也没有,毁了傅枭在山顶的计划。


    现在看见这些鹿,傅枭就想起了那天的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周围的几只鹿被度念手上的饼干吸引,都慢慢靠了过来,它们不理会站在一旁的傅枭,只是把度念围在了中间。


    傅枭看到度念的注意完全被那些鹿吸引,薄唇越抿越紧,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度念也没想到男人连鹿的醋都要吃,还一吃就是一大罐,都要把自己泡在醋罐子里了。


    他一边给鹿喂饼干,一边摸了摸鹿的脖子,轻轻弯了弯眼睛。


    眉眼温柔的漂亮青年跟鹿相处的场面很是养眼,不远处有游客用镜头记录下这一幕,不敢靠近了打扰。


    傅枭虽然看那些鹿不顺眼,但也不忍心打扰度念的兴致,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


    一直到中午,他们才离开山脚,去附近找了家餐厅吃午饭。


    “你不喜欢那些鹿,为什么还要陪我来?”度念给傅枭倒了一杯冰镇果汁,看出男人的心情有些低落。


    傅枭不可能让度念知道自己在吃那些鹿的醋,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却淡淡道:“没有不喜欢。”


    度念想起男人刚才在山脚下算不上好看的脸色,也没戳穿他,带着笑意“哦”了一声。


    吃完午饭,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今天的气温比前几日都要高,青石板路都被晒得滚烫,几乎要把人晒脱一层皮。


    这样的天气只适合待在冷气充足的室内,他们在周围逛了一会,就准备回客栈。


    度念走到一半,想起今天在山脚公园买的饼干还剩了许多。那些饼干是公园专门卖给游客用来喂鹿的,只适合给鹿吃,要是不喂完的话就只能扔了。


    想到这,他打算回公园把那些饼干喂完再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再去一趟公园。”度念停下脚步。


    傅枭面色微微一僵,转过头,“我跟你一起去。”


    要是让度念一个人过去,只怕魂都要被那些鹿给勾走了。


    度念想也没想就拒绝:“今天太热了,你不用跟我一起去。”


    傅枭不说话,只是回头往公园的方向走。


    度念也不明白男人在别扭什么,只好跟上他,把遮阳伞撑在两人头顶,一起朝公园走去。


    下午公园的游客比上午要多,他们找了块阴凉的地方,擦了擦长椅上的灰坐下。


    还没把饼干拿出来,就有几只嗅觉灵敏的鹿闻着味过来,在他们面前迟疑地停下脚步。


    度念拿了一块饼干出来,它们就立刻凑了上来,一点也不怕生地咬住了他手里的饼干。


    有只小鹿被大鹿挡在后面挤不过来,围着他们坐的长椅转了几圈后,误打误撞凑到了傅枭面前。


    傅枭的下颚线顿时绷紧,跟那只小鹿大眼瞪小眼,眼神里写满了不快。


    也不知道这种生物是怎么让度念这么喜欢的。


    度念一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人一鹿谁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像是在暗中较劲。


    他憋笑拍下这个画面,然后拉起男人的一只手,引导他放到小鹿的脖子上,“你摸摸它,手感很好的。”


    傅枭浑身僵硬,他不想触碰到面前的这只鹿,但也不想挣开度念的手,只能顺着度念的动作摸了摸小鹿的脖子。


    “怎么样?”度念眨了眨眼问他。


    傅枭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咽下,干巴巴吐出两个字:“很好。”


    度念满意地松开他的手,没看到男人下一刻就迅速收回了放在鹿身上的手。


    喂完剩下的饼干后,那几只鹿也没有离开,就在他们周围慢悠悠地散步,还有小鹿趴在了度念脚边。


    他们今天没有其他事要做,度念也不急着回去,就又去公园门口买了两包饼干过来喂。


    下午的太阳慢慢往西边移动,他们这块阴凉的地方也渐渐暴露在烈日下。


    度念喂完了两包饼干,发觉身旁的傅枭有些过分安静,转过头就看见男人垂着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他知道男人怕热,担心男人是热坏了,紧张地问:“你不舒服吗?”


    傅枭把头埋得很低,低低地“嗯”了一声。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垂在了地板上。


    烈日炎炎下,度念也不敢再耽误,赶紧扶着傅枭起来,“那我们现在回去。”


    旁边小鹿黑漆漆的清澈眼眸不解地看着他们,似乎不明白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离开前为什么要挑衅地睨它们一眼。


    他们去路边打了车,很快就回到了客栈。


    度念先进房间打开空调,刚放下遥控器,就听见门“咔”的一声被锁上。


    他回过头,看到男人已经没有了在外面时无精打采的样子,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是他熟悉的情绪。


    “你……”度念眼睛微微睁大,瞬间明白了过来,“你刚才是装的?”


    傅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走过来把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低头在他颈侧亲了亲。


    度念感觉到落在颈侧的吻带着滚烫的温度,也顾不上再计较刚才的事,红着耳尖推了推他,“现在还是白天……”


    “晚上就可以?”傅枭从他颈间抬起头,狼一样的目光锁在他脸上。


    度念的唇张开又合上,许久后才点了点头,小声道:“嗯。”


    傅枭瞳孔里的光猛地跳了跳,又在度念唇角亲了一下才放开他。


    落日的余晖从窗外照了进来,离夜晚不远了。


    他们吃完晚饭回来的时候,一轮明月已经挂上了院子的夜空,是个月明如昼的好天气。


    刚进房间,度念就被压在了门上,一只手垫在他脑后,温热的吻落在他耳垂、颈侧。


    客栈的隔音不算好,他后背紧紧地贴在门板上,还能听见其他住客的闲聊声和院子里的虫鸣声,让他全身都不自觉地绷紧,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就在男人的薄唇逐渐下移时,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闪,下一瞬竟是直接熄灭了。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客栈的房门纷纷打开,住客都走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度念隔着门板,听见客栈老板带着歉意的解释声,说是因为突发情况停电了,估计几个小时后才能恢复。


    他怔了怔,把外面的情况转告给男人:“停电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度念还没适应黑暗,自然也看不见傅枭瞳孔里的光兴奋地跳了跳。


    察觉到男人还想继续,度念不自在地想要躲开,又被男人固定住了腰身。


    停电后,所有房间里的空调也停止了运转,其他住客都拿着蒲扇和小风扇走出来,坐到了走廊上吹风透气,聊天声仿佛就在度念耳边。


    他后腰下方被男人轻捏了捏,一阵酥麻蹿了上来,黑暗中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度念受不了这种感觉,跟男人商量:“要不……下次?”


    傅枭虽然没回答好或不好,但显然没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滚烫的手直接伸进了他的衣服里面。


    没有空调的夏夜闷热黏腻,度念细腻的皮肤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被那只温度过高的手抚过后,体内更是升起燥热。


    “去床上。 ”度念环住傅枭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留下这句话,像是怕被门外的人听见。


    话音刚落,他就被腾空抱起,结实的手臂揽在他腰上,如同坚硬的铁钳。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照在床的中间,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傅枭弯腰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刚想直起身,忽然被毫无防备地扯到了床上。


    度念在他肩膀上推了推,瓷白的下巴微扬,“躺下。”


    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傅枭微微一怔,顺从地在床上躺下,下一刻,漆黑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只见度念跨坐在他小腹上方,手往后撑在他腿上调整位置,微乱的衣摆下可以窥见一抹雪色。


    银霜般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户,斑驳地落在他身上,竟带着几分不可侵犯的神圣,让傅枭的呼吸瞬间就乱了。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抬手想要扶住那截薄腰,就听见度念清冷的嗓音在上方响起:“别动。”


    那声音像微微融化的冰糖碰在杯壁上,清冷中带了点黏。


    傅枭已经养成了听度念话的习惯,在床.事上也是一样,立刻就停下了动作,只是抵在度念身上的东西暴露了他的蠢蠢欲动。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傅枭的喉结又滚动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身侧那截白皙的脚腕,在脚踝上危险地摩挲。


    皎洁的月光下,度念每个动作都让男人的眼神愈发灼热,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连额角的青筋都可怖地暴起。


    ……


    客栈外聊天的声音逐渐变小,供电虽然还没有恢复,但夜色已深,住客们只能先回房间休息。


    傅枭抱起怀里昏昏欲睡的爱人走进浴室,打开手机的电筒放在毛巾架上,借着微弱的光拿起花洒。


    在闷热的夏夜里做完运动,两人身上都满是汗珠,倒有种别样的痛快。


    傅枭仔细地调好水温,花洒对着在手心冲了一会才移到度念身上。度念缓过神来,接过他手里的花洒,冲洗掉身上的黏腻。


    月明如水,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流进来,勾勒出他柔和细窄的腰线。


    度念不知道,傅枭来客栈第一天做的两个梦都实现了。


    第77章


    清晨, 刺耳的闹钟无情地响起,唤醒了床上刚入睡没多久的青年。


    徐羽书倏地睁开眼,眼下的青黑明显, 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从床上坐起来。


    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才刚到六点半,他昨晚三点多才在床上躺下,但现在已经要起床了。


    倒不是他的老板对他太过苛刻, 相反, 他的老板在结婚后的这两年,对员工都很宽容大气。只是这两天公司遇到了点问题,他昨晚处理工作到半夜才会那么晚入睡。


    徐羽书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商界风头正盛的那位大佬——傅枭。


    他当年能够当上傅枭的助理, 是从万千人群中杀出来,经过重重考验才被选上。最初的几年确实过得很苦,但在傅枭结婚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公司的工作仍然繁重,徐羽书甚至都要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因为当年很多人都因为傅枭的性格放弃了竞争的机会。


    但结婚后的傅枭, 就像是被人驯服了的猛兽, 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影子, 在他手下的日子比当年不知要舒服多少倍。


    徐羽书没有在床上耽误太久, 他只是花两分钟思考了一下人生, 就进了洗手间洗漱,穿戴整齐后赶去了公司。


    公司前台的员工正在聊天,她们在讨论昨天公司发的节日礼物, 兴奋的语气传到了徐羽书的耳朵里。


    “人力部也太给力了,昨天那个礼盒里面的礼物都不便宜, 有些现在花钱都买不到呢!”


    “我朋友公司就送了两个月饼,她都羡慕死我了,也不知道人力部是怎么让上面批准送这么贵的礼物。”


    “听说这次礼物是傅总亲自挑选的,不然人力部哪有这么大的权力。”


    “哎,傅总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挑选礼物的,我觉得是度先生帮忙选的吧!”


    她们兴奋地聊到一半,注意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徐羽书,顿时收住了话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徐助理早上好。”


    徐羽书朝他们点了点头:“早上好。”


    他昨天晚上太忙,还没来得及打开公司发的礼盒,但知道她们说对了一点——今年的节日礼物的确是度念帮忙挑的。


    这是傅枭和度念结婚的第三年,他们公司和度念公司的合作越来越密,度念经常会来公司找傅枭,偶尔也会插手一些他们公司的事。


    当然,这是他们老板求之不得的事。


    比如这次,他们的节日福利往年都是交给人力部安排,虽然预算一直给的很多,但人力部根本不敢放开了用,每次都差点意思。


    度念上次来公司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们的礼盒,知道了这件事,便跟傅枭说想试一下挑选下次节日礼盒里的礼物,傅枭自然不会不同意。


    于是在这次节日的前两个月,徐羽书就把预算发给了度念,让度念帮忙挑选这次的节日礼物。


    度念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把清单发给了他,他那时候简单看了一下,只觉得上面的礼物都很合适,就直接转发给了人力部。


    现在看来,度念挑选的礼物让员工们都很满意。


    徐羽书走到电梯间,按下按钮,去了顶层的办公室。


    今天早上下了点小雨,他身上被雨丝沾湿,头发也有一丝凌乱。在进去傅枭的办公室之前,徐羽书又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领带。


    整理好仪容后,他敲了敲傅枭的办公室门,推开门走进去。


    傅枭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敲,银灰色的领带一丝不苟,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最近遇到问题的公司不是他的。


    徐羽书知道傅枭今天的领带一定是度念帮他系的,不然也不会现在还整整齐齐在他领口,早就被他顺手扯松了。


    只有度念帮傅枭系的领带,才能让傅枭连午休的时候都不肯解开。


    其实这次公司遇到的问题不算大,只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要合作对付他们,对于傅枭来说根本不是值得担心的事。如果是在以前,傅枭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那些人再也翻不了身。


    而徐羽书之所以为这次的问题发愁,是因为他的老板在结婚后就沉沦在了温柔乡里,半点不见以前工作狂的影子,平时都不怎么加班,周末更不会出现在公司。


    如果傅枭动真格的话,这次的问题很快就能彻底解决,但傅枭明显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让那些人以为自己有机可乘,愈发大胆起来。


    傅枭看完手里的文件,抬头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示意他开始。


    徐羽书立刻收起思绪,把昨天的工作内容跟傅枭汇报了一遍,又说了今天的行程安排。


    男人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时不时“嗯”一声,在他全部说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做完了汇报,徐羽书刚想出去给傅枭泡杯咖啡,就听见男人喊住他:“等等。”


    徐羽书赶紧走回去,“傅总还有什么吩咐?”


    “徐助理,你觉得……”傅枭把玩钢笔的动作停顿下来,眼里满是思索,徐羽书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更加仔细地听他接下来的话,“最近度念来我们公司的次数是不是变少了?”


    “……”


    徐羽书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回想了一下最近度念出现的频率,只觉得跟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


    “您稍等一下。”徐羽书打开手里的平板,查了一下度念刷卡进公司的记录,迅速计算了一下,发现度念来他们公司的次数确实是变少了。


    今天正好是月末,这个月的刷卡记录比上个月少了三次。


    也不知道日理万机的傅总是怎么发现的。


    徐羽书用平板遮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把平板上的记录给傅枭过目。


    傅枭接过来看了几眼,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可能是度先生最近工作有点忙,不方便抽时间过来。”徐羽书违心地安慰自己的老板,没忍住又补充道,“而且这个月的天数比上个月少一天。”


    所以度念只比上个月少来了两天而已。


    傅枭紧锁的眉头仍是没有松开。


    “度先生的公司正是上升期,那边也很需要他。”徐羽书又继续绞尽脑汁安慰道。


    傅枭眉头松开了一点,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很需要他。”


    徐羽书身体一僵,为了维护老板的尊严,决定装作没听见。


    他也不知道傅枭这样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为什么遇到度念的事就会如此没有安全感,似乎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度念的裤腰上。


    要不是之前度念明确要求傅枭除了公事以外,不准去他的公司找他,只怕傅枭天天都会往度念那边跑。


    傅枭把手里的钢笔搁下,没有再问什么,徐羽书出去泡了杯咖啡端进来,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忙碌的上午过去,徐羽书先提前去食堂吃了午饭,然后把傅枭的午饭送上去。


    推开门的时候,傅枭正在和度念打视频电话,徐羽书刚走进去,就听见傅枭在跟度念说礼盒的事。


    “他们都很喜欢你挑的礼物。”


    徐羽书安静地放下午餐,没有打扰傅枭,心里有些疑惑傅枭是怎么知道员工们都很喜欢这次的节日礼物的。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微信看了眼,发现公司所有群都在热烈讨论这次的礼盒。


    这次的节日礼盒里有好几样礼物,有价值不菲的奢侈品,也有实用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一两个喜欢的礼物,所以都对这次的节日福利赞不绝口。


    这些群的主要用途都是闲聊,并不是正式的工作群,傅枭虽然也在群里,但平时都根本没打开看过。


    不过傅枭既然知道大家都很喜欢这次的礼物,应该是在上班时间打开群聊了。


    徐羽书又看了眼群里的聊天记录,为那些喊着也想要度念这样的老婆的人默默点了根蜡。


    他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电梯门打开,一个眉眼漂亮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徐助理。”


    徐羽书愣了一下,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从电梯里出来的人自然就是度念,只是徐羽书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公司,刚刚不是还在跟傅枭打视频电话吗?


    度念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跟他解释了一句:“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傅总。”


    徐羽书了然地点了点头,想到也许是刚才视频的时候,傅枭跟度念提了刷卡记录变少的那件事,度念才过来安慰傅枭的。


    他不知道傅枭根本不敢告诉度念他查了刷卡记录,更别提跟度念求安慰了。


    “对了徐助理,你们傅总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大?”度念喊住他,眉尖轻轻蹙了一下,眼里有几分担忧,“我听他说你们公司遇到了点问题。”


    徐羽书很想让度念放心,傅枭最近唯一的压力来源就是度念来公司的次数少了,压力最大的是他这个助理。


    但他还是没有破坏老板的计划,只是模棱两可道:“您最近可以多关心一下他。”


    度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也不怪公司那么多人都对傅枭的老婆垂涎欲滴,度念本来长得就好看,笑起来更是让他这个直男都能心跳加速。


    徐羽书头脑冷静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去洗手间洗了几把脸,进休息室睡午觉去了。


    一小时后,闹钟准时响起。


    徐羽书睁开眼,在心里倒数三秒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休息室里换好衣服,打好领带,去茶水间给傅枭泡下午的咖啡。


    傅枭的习惯是早上和午休后各一杯咖啡,一般都是在午觉睡醒后喝。


    徐羽书泡好咖啡走到傅枭办公室门口,想起度念还在里面,谨慎地敲了几下门,一直等到傅枭说了“请进”才推门进去。


    这次倒是没撞上什么不宜的场景,只看到度念坐在傅枭的办公椅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舒适的家居服,应该是刚和傅枭睡完午觉出来。


    而傅枭站在度念旁边,手扶在椅背上,正在给他看手机上的东西。


    徐羽书猜测傅枭给度念看的是他们公司的群聊记录,不然傅枭的脸色不会一会黑一会白——多半是看到了那些夸礼物的人里面夹杂了几个觊觎自己老婆的。


    徐羽书放下咖啡,离开前听见傅枭冷哼了一声:“这些人真是痴人说梦。”


    然后是度念带着笑意的声音:“他们只是开玩笑而已。”


    门关上后,便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


    下午徐羽书去傅枭办公室的时候,度念还没有离开,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傅枭亲手泡的奶茶。


    办公室里的气氛太和谐,徐羽书连呼吸都不敢太重,轻手轻脚放下文件后就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徐羽书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去敲了敲傅枭的办公室门。


    平时度念来找傅枭的话,到了这个点就会一起回家,他也不会在下班时间后来打扰傅枭。但今晚傅枭还有个应酬,他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傅枭出发,所以才过来提醒一声。


    办公室的门打开,度念出现在门后,朝他歉意地笑了笑,“稍等一下,我让他马上出来。”


    徐羽书感觉自己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您慢慢来。”


    应酬的时间没有这么早,他只是怕路上堵车,所以提前过来提醒一声。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徐羽书还有点恍惚。


    要是放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相信傅枭会把事业放在爱情后面,可在度念出现以后,这件事突然就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不过如果让他来选,现在的傅枭肯定还是比那时候没有一点生气的傅枭要好得多。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度念先走了出来,他的手被男人紧紧牵着,跟他们一起坐电梯下停车场。


    度念的车位就在傅枭车位旁边,在他们上车前,徐羽书自觉地回避,走到了傅枭的车面前。


    恋人分别的时候都要亲亲抱抱一会,这些他还是懂的,还是不要站在两人面前当电灯泡了。


    徐羽书坐进驾驶座等了一会,看见度念的车开了出去,然后听见后座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明显能感觉到傅枭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上的应酬免不了要喝酒,徐羽书酒量本来就不错,在应酬结束的时候还很清醒。


    他看到傅枭也跟平时一样脚步稳健,眼神也平静无波,以为他今晚没有碰酒,也就放心下来。


    之前度念特意叮嘱过他不能让傅枭喝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度念叮嘱后,他每次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傅枭拦酒。


    徐羽书提前打好的车已经在餐厅外等着,他刚想帮傅枭打开车门,就看见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度念从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傅枭,语气笃定:“你喝酒了?”


    徐羽书还在疑惑度念怎么会误会傅枭喝了酒,刚想帮自己老板解释,就看见刚才在餐桌上气场强大的男人老实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老实”这个词还能有用在傅枭身上的一天。


    也不知道傅枭是在什么时候喝了酒,说不定是在他应付其他几个老油条的时候,不过看样子傅枭应该没喝多少……


    “老婆。”傅枭抱住了面前纤细的青年,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徐羽书顿时想起了那些在公司群里瞎喊老婆的人,表情逐渐麻木。


    完了,这是喝了多少。


    度念的表情也微微一僵,耳尖一点点红透了。


    徐羽书不敢再在这多停留,他要是再多看一会,只怕明天会被傅枭灭口。


    “我先走了。”徐羽书顾不上什么礼貌,赶紧把自己塞进出租车里,车子扬长而去。


    今天也是为恋爱脑老板操碎心的一天。


    第78章


    度念一个人在床上醒来的时候, 还没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摸了摸旁边空空如也的冰冷床铺,茫然地心想傅枭去了哪里。


    平时他和傅枭都是一起出发去公司, 所以起床的时间也一样,就算傅枭先起来了,旁边的床铺也不会这么快就没有一点温度。


    难道是公司有事先走了吗?


    清晨没有男人凑上来给他一个早安吻,度念反而有点不习惯, 在床上躺了一会才睁开眼, 然后瞳孔猛地瑟缩。


    他顿时清醒过来,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警觉地往周围看了一圈。


    这里不是家里的卧室。


    眼前的房间非常陌生,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 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摆满书的书柜,不像是长期有人住的样子。


    度念怔怔地看了一会,慢慢下了床,走进浴室里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睡衣,一撮头发不服帖地翘起,看起来睡得迷迷糊糊, 可确实是他的样子。


    梦里照镜子不可能看得这么清晰, 这难道不是梦?


    度念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 又回去找自己的手机, 想要打电话给傅枭。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 但傅枭一定可以找到他。


    他在枕头下摸到了手机,赶紧拿出来打开拨号页面,却发现他的快捷键失了灵, 按了几次也没出现傅枭的电话,只好手动拨了傅枭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 一道冷漠的提示声响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度念的指尖微微一颤,慢慢把手机放了回去,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联系不上傅枭,就只能自己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总比一直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好。


    度念刚想推开门出去,又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回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看到床头放了一套整齐的衣服。


    他没有多想就换上了那套衣服,照镜子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奇怪——这衣服不像是日常穿的衣服,领口还配了一个精致的领结,像是在一些正式场合穿的衣服。


    门口忽然传来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度念心里一惊,没有时间再多想,立刻去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女仆服装的中年女人,礼貌地朝他微微点头:“早上好,少爷小姐们都起床了,我现在带您去见他们。”


    少爷小姐们?


    度念眼里的迷茫更甚,但理智让他没有多问什么,强装镇定道:“好的,麻烦您了。”


    在还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他不好贸然开口问问题,免得引来更大的麻烦,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跟在女人身后往外走,一边朝四周张望。这房子的布置像是欧洲中世纪的风格,每件家具和装饰都透着庄重奢华。


    从房子里出来,外面是一个奢华的大花园,他们刚才所在的房子不过是这座花园里的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建筑。


    度念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别墅大宅,像是蛰伏在这座花园里的巨兽。


    女人带着他朝大宅走去,一路上经过了大片的花圃、草坪和溪流,这里如同庄园一般,简直不像是度念生活的时代能有的家世。


    大约二十分钟后,度念站在了那座大宅的面前。


    大宅前,有几个小孩正坐在树荫下看书,一板一眼的样子像个小大人,还有年龄更小点的孩子坐在草坪上玩耍,旁边的佣人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他们。


    度念正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他转过头,看见喷泉旁站了几个小孩,其中一个男孩背对着他,脚边有什么东西被摔得四分五裂。


    站在男孩对面的男生要高出许多,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还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度念的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请跟我来。”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开口,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多管闲事。


    度念现在连自己身处的环境都没搞明白,自然不会去管闲事,转头跟了上去。


    大宅里更是庄严气派,每个细节都追求奢华优雅,透露着这家人深厚的家世底蕴。


    女人带着他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敲了两下门后推开门,只见房间里摆了一张欧式复古的长桌,两旁坐了几个服装跟他一样的年轻人。


    女人请他在长桌旁坐下后,就离开了房间。


    长桌的主位上是一位管家打扮的男人,他扫了一圈房间的人,又低头核对了下手里的资料,沉声开口:“各位在这里稍等片刻,等下会有人带你们去见少爷小姐们。”


    度念听得一头雾水,却看到旁边的几个年轻人都神情紧张,慎重地点了点头。


    管家说完那句话后就离开了,房间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跟旁边认识的人交流起来。


    通过他们的谈话内容,度念才知道他们都是这家人请来的家庭老师,负责教这座大宅里的少爷小姐们。


    这回度念又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这样的普通人,实在是不能想象现在还存在这种家庭。


    度念翻开摆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面有做好的备课笔记,全是各种诗歌散文,看样子他负责教的是语文。


    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就有佣人推开门让他们下楼。


    度念深吸了口气,决定在这个荒诞的梦境结束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听从这些人的指令。


    不过就是给小孩子教语文罢了,他应该应付得来。


    他跟着其他人一起下了楼,走到大宅前的花园里,只见这里的小孩比刚才更多了,粗略数了数竟是有十几个。那些小孩的打扮都很精致,看起来像娇贵的布娃娃。


    把他们带到花园后,其他的佣人就退到了一边,留下他们和这群小孩相处。


    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批家庭老师了,那些小孩都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只是好奇地朝他们望了几眼,又继续做手上的事。


    其他老师脸上都挂上了讨好的笑容,尝试去接近那些矜贵的小孩。


    虽然妥协地听从了那些人的话,但度念没打算在这个梦境里做到尽心尽力,他朝树荫下走去,想静静地把这段时间消磨过去。


    风吹过树梢,摇摆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明亮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树下的男孩身上。


    度念认出那是刚才被人摔碎东西的那个男孩,只见男孩独自站在树下,手里捧了一本比自己头还大的书,专心地低头看着。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度念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只是还没靠近,男孩就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他。


    在看清男孩的脸之后,度念心跳蓦地停了一拍。


    那赫然就是缩小版的傅枭。


    这个发现让他定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猜想,心里挣扎了许久之后,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回那个男孩合上了书,冷冷地仰着小脸盯着他,像防备心极强的小兽,那样子简直和傅枭一模一样。


    度念说不清心里是惊还是喜,他走到男孩面前蹲下,仔细看了看那张白嫩精致的小脸,放轻声音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出声,但度念却能感觉到他在观察自己。片刻后,男孩抱着书转身离开了。


    度念怔怔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又想起刚才男孩被别人摔坏的东西,低头四处找了找,果然看见那个东西就在树下。


    他拿起来看了看,那是一个老式的移动电脑,屏幕和键盘都没有被摔坏,只是连接处断裂了,如果零件没有少的话,应该还可以修好。


    度念把那个电脑捡起来,抬头四处看了看,找到了藏在另一棵树后面的男孩。


    他本来就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十分在意,在发现那个男孩跟傅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后,更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度念绕到那棵树后面,在男孩转身离开之前,晃了晃手里的电脑,“我可以帮你修好这个。”


    男孩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走开。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度念弯下腰,轻言细语地又问了一遍。


    男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又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在认真考虑他说的话。


    “老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度念的手忽然被人拉住,他转过头,是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起来大概七、八岁,正处于换牙期,说话还有点漏风:“老师,你长得好好看,可不可以来教我呀?”


    问完之后,又对着度念旁边的男孩皱了皱鼻子,“老师,我们不要理他。”


    度念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男孩,还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跑掉,没想到他这回只是站在原地,眸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小女孩不等度念回答,就拖着他往旁边走,“我叫傅钰,老师你叫什么呀?”


    这个姓氏让度念的眼皮跳了跳,他提起一点笑容,回答小女孩:“我叫度念。”


    树下的男孩用力抿住唇角,目光跟随着被小女孩拉走的青年,半晌后才淡淡收回视线。


    度念被傅钰拉到了喷泉附近,耐心地回答她的每个问题,旁边几个小孩悄悄观察了一会,也凑到了他们身旁。


    其他的老师都还没跟小孩熟起来,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度念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他发现不管是老师还是小孩,都仿佛看不见树下的那个男孩,没有人过去跟他说一句话。


    度念没忍住打断了傅钰喋喋不休的话头,试探地问了下那个男孩的名字。


    谁知道傅钰立刻皱起鼻子,为难了许久才勉强地告诉他:“老师不要靠近他哦,他是外面的野种,名字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小孩帮她回答:“傅枭!”


    度念手里的笔记掉在了地上,傅钰弯腰捡了起来,递给他:“老师千万不能跟他讲话,知道吗?”


    “嗯……”度念胡乱地应下,思绪一片凌乱。


    难怪那个男孩跟傅枭长得那么像,原来那就是小时候的傅枭。


    可他为什么会遇到小时候的傅枭?


    度念想起早上给傅枭打的那个电话,摇了摇头。傅枭现在还是个牙都没换好的小屁孩,他那时竟然还想着让傅枭来找他。


    傅钰没注意到度念的心不在焉,又高高兴兴地继续跟他说话,还要他给她念笔记上面的诗歌。


    度念望向刚才傅枭站的那棵树下,发现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一个上午就在魂不守舍中过去,中午佣人带他们去其他房子里吃午饭,然后又带他们回大宅,给他们介绍以后上课的地方。


    今天只是让他们提前跟小孩们见个面,明天才是正式上课的日子,在介绍完大宅之后,老师们都回了休息的地方。


    度念把傅枭那个摔坏了的老式移动电脑带回了房间,又找佣人要了工具,在台灯下尝试修了一下。


    还好电脑坏得并不彻底,也没有少零件,他折腾了几个小时,屏幕终于慢慢亮了起来。


    想起傅枭站在树下孤单的身影,度念一阵心疼,又看了看桌上的电脑,决定现在就把电脑送过去。


    今天下午佣人介绍大宅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一下,知道傅枭住的房间在三楼的尽头。


    度念拿着电脑出了门,循着记忆中的路走到大宅前,跟门口的佣人说明来意后,顺利上到了三楼。


    他站在尽头的房间门口,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做了个深呼吸才敲了敲房门。


    房间里迟迟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傅枭已经睡了的时候,面前的门终于缓缓打开来。


    小小的傅枭站在门后,仰着五官精致的小脸,黑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望过来。在看到外面的人是他之后,小孩粉色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第79章


    房门只打开了一条不算大的缝, 度念隔着门缝跟小傅枭对视了片刻后,小孩垂下眼睛就要关门。


    “等等。”度念上前一步挡住了门,给小孩看手里提着的电脑, 眼睛眨了眨,“这个我帮你修好了,你不看看吗?”


    小孩关门的动作一顿,仰起头看向他手里的电脑, 大大的眼睛微闪了闪。


    半晌, 小傅枭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伸出手。


    度念看出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把电脑交给他,然后离开这里。


    如果换作是其他小孩,度念一定不会多管闲事, 早就放下电脑离开了。


    可站在他面前的小孩是小时候的傅枭,他不可能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这样离开。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度念弯下腰跟小孩平视,轻轻弯了弯眼睛,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小孩的唇立刻又抿了起来,顶着一张嫩豆腐似的小脸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这个表情要是在长大版傅枭的脸上,还真能唬住不少人, 可在这个缩小版傅枭的脸上, 就没有多少气势了。


    要不是怕小孩生气, 度念甚至想伸手捏一下这张软乎乎的脸蛋。


    当然, 他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仍是微笑着跟小孩对视。


    又过了许久,小孩才后退一步,把门打开, “进来吧。”


    这是度念第一次听到小傅枭的声音,小孩还没有变声, 却故意把嗓音压得很低,不像同龄小孩那样奶声奶气,但还是能听出一丝稚气。


    度念跟在小孩身后走进房间,往四周看了看。虽然傅家的人都不待见这个小孩,但吃住方面都不会苛刻他,这个房间跟大宅的整体风格一样奢华,复古的家具和装饰都带着厚重感,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孩的房间。


    他打量了一圈房间,转过头来,才发现小孩正冷冷地盯着他看。


    度念意识到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小孩来说,他刚才的举动有些过界了,立刻停下了打量的动作,把手里的电脑递给小孩,“这个还给你,我已经修好了。”


    小孩没有立刻接过,只是又注视了他一会,开口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度念怔了一下,他只是心疼这个时期的小傅枭,就算还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也不自觉地想要亲近他。


    可面对这个防备心极强的小孩,他不可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只能从自己现在的身份出发。


    度念眉眼间的神情柔和,耐心地回答他:“我是你的老师,所以想关心你。”


    “别骗人了。”小傅枭撇过头,掩住眼里一瞬间的动摇,小手慢慢握成了拳。


    他明明看到上午傅钰跟这人说了什么之后,这人就再也没有过来找他了,不也跟那些人一样吗。


    他才不相信这人的花言巧语。


    “我没有骗人,我是真心的。”度念认真解释。


    小孩不说话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但也没有赶他出去。


    度念想着小时候的傅枭再怎么也比长大后的傅枭好对付,直接把修好的电脑放到了书桌上,按下开机键。


    几分钟后,电脑的开机音乐响了起来,在这个没有温度的房间里回荡。


    小孩坚持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撞进了度念在灯下带笑的眼神里,手指骤然捏紧。


    “过来看看吧。”度念等电脑正常开了机,就走到了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去看电脑里的东西。


    犹豫片刻后,小孩慢吞吞走到了书桌前,爬上跟他人差不多高的椅子,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度念站在一旁悄悄观察了下小孩的表情,见他剔透的眸子闪过极淡的情绪,就知道这电脑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跟傅枭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小时候的傅枭又还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还是很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


    小孩敲了几下键盘后,手就停在键盘上没动了,眼睫也微微垂下。


    度念猜测他是想要跟自己道谢,又别扭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期的小傅枭还保留着一丝纯良,他刚来到这个大宅,虽然对周围的人都不信任,但心底还是渴望有人能靠近自己的。


    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注定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小傅枭也遇不到可以依赖信任的人。


    他听傅枭讲过以前的事,知道这段日子还不是小傅枭最可怜的时候,之后的经历更是把小傅枭心里最后一点纯良都消磨殆尽。


    想到这,度念对面前小小的傅枭心疼得不行,只想把小孩抱进怀里揉揉。


    “电脑还可以用吗?”度念主动给小孩台阶,装作没看出他心里的纠结。


    小孩立刻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度念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试探地问了一句:“你的电脑是怎么摔坏的?”


    小孩的手又握成了拳,眼睛紧紧盯着桌面,就在度念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小孩隐忍的声音才响起:“他们进我房间偷走电脑,当着我的面摔坏的。”


    度念怔了一下,心里腾地升起怒意,“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大概能猜到那些人是因为自己整天不学无术,又看到傅枭小小年纪就会用电脑学习,心里嫉妒不平衡,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可这样的行为对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孩来说,会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


    偏偏那些人还比小傅枭要大许多,在没有大人帮忙的情况下,小傅枭根本反抗不了他们。


    虽然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但度念也不想看到小傅枭被人这样欺负,“下次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小孩一愣,转头怔怔地看向他。许久,才又低下了头,悄悄咬了下嘴唇。


    度念把他委屈隐忍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不想让他回想起那些事,安静一瞬后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对了,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你预习了吗?”


    小孩摇了摇头。


    度念问:“有本子和笔吗?”


    小傅枭对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提防,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本子和笔给他,仰头好奇看过来的样子很是乖巧。


    度念只觉得心都要被他看化了。


    他拿起笔,小孩主动地站起来给他让出位置。度念在书桌前坐下,把他备课笔记上的部分内容写在本子上。


    小傅枭在一旁踮起脚,认真地看着他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清隽的字,目光悄悄上移,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傅钰有一点说得没错,这个人长得的确很好看,是他长这么大看到过最好看的人。


    度念写完最后一个字,转头对上了小孩专注的目光,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小傅枭耳尖红红地扭过了头。


    度念只当他又是在别扭了,笑了笑问他:“我教你好不好?”


    小傅枭耳尖上的红还没消退,闻言又是一愣。


    他白天的时候看到度念被哥哥姐姐们围在中间,根本顾及不到每个人,更别说注意到角落的他了。


    可现在度念竟然说要单独教他?


    从来到这个大宅开始,所有人对他都是避之不及,不管是佣人还是老师,都不想跟他沾上关系。但度念这样比谁都耀眼的人,却主动来接近他。


    小傅枭还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


    度念没等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好吗?”


    “嗯。”小傅枭刚点头,就感觉到身体一轻,坐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


    好闻的香味将他包围,小傅枭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相信度念把他抱到了腿上。


    但度念的怀里很温暖,他不想挣开,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度念修长的手指上,去看度念指着的文字。


    半小时后,度念帮小孩预习完了明天要教的内容,把小孩抱到了地上。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度念站起身,弯腰摸了摸小傅枭的头,“晚安。”


    小傅枭望着柔和灯光下眉眼温柔的漂亮青年,不知为何有些不想让他离开,但还是低下了头,“……晚安。”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小傅枭一人。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看向刚才那人坐过的地方,一步步挪了过去,小短腿蹬了几下爬上椅子。


    本子上的字迹清晰可见,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人身上好闻的味道,证明着刚才的那一切不是做梦。


    他伸手去碰本子上的字,唇角轻抿了抿。明天上课的时候,就能再见到那个人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小时候的傅枭,晚上虽然躺在陌生的床上,身旁也没有熟悉的气息,度念还是睡了个安稳的觉。


    第二天准时被生物钟叫醒,度念换好衣服离开房间,跟其他住在这里的老师一起吃完早餐,等时间差不多后就跟着佣人去了大宅。


    大宅里的房间多到数不完,给他们上课的地方是将两个房间打通,跟正常的教室差不多大小。


    度念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些小孩都整齐地坐在了椅子上,扑闪着大眼睛朝门口看来。


    这些小孩的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六七岁,看样子是把昨天那些小孩分成了两个班。


    从早上其他老师的聊天内容中,度念知道他们上的课只是为了激发这些小孩的兴趣,至于其他重要的知识,会有更专业的老师一对一教他们。


    知道这一点后,度念对今天的课就更加放松了。


    前两节课都是其他老师的,度念跟不用上课的老师坐在房间最后面旁听。


    他在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坐在后面的小傅枭,旁听的时候也一直在留意小孩的动静。


    以前傅枭在他眼中总是无所不能,不管任何事情都能在短时间里学会,并且做得比任何人都要优秀,仿佛天生就比所有人都有天赋。


    所以度念对小傅枭学习的样子很感兴趣,在后面悄悄观察起来。


    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小傅枭抿唇听得很认真,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两条小短腿因为够不到地板而晃晃悠悠。


    站在最前面的老师似乎有些紧张,一不小心出了个小错误,其他小孩摇头晃脑根本没注意到。度念看到小傅枭皱了下眉,抓起另一只颜色的笔在本子上画了个圈。


    第二节 课是音乐课,每个小孩都拿到了一把小提琴,跟着老师的示范练习。


    生在傅家的小孩们都早早就开始学习各种乐器,小提琴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让度念意外的是,小傅枭拉小提琴的动作也很娴熟。


    只是小傅枭看起来像是昨晚没睡好,头几次都歪到了小提琴上,白嫩的脸上压出了一道红印,难得显露出一丝符合年龄的稚嫩。


    又一次吃力地睁开水润的眼睛站稳时,小傅枭蓦地对上了度念含笑的眼神,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后,下一瞬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度念也不知道小傅枭在呆愣的那几秒里想了什么,只见小孩突然站直了身子,比刚才上数学课还要认真起来。


    他觉得小傅枭什么样子都很可爱,撑着头继续望着,想起了自家爱人对乐器一直很抵触,无声地笑了笑。


    原来是在小时候就不喜欢了。


    一节课很快过去,接下来就是度念的语文课。


    在知道他教的课是类似于兴趣班的东西之后,度念也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备课笔记里都是些优美的诗词和散文了。小孩们的语文另有专业的老师教,他要做的只是带他们欣赏优美的作品而已。


    刚上完两节费脑又费力的课,小孩们都开始犯起了困,但在看见度念出现的那一刻,瞌睡虫一下就被赶走了。


    在如流水般悦耳动听的朗读声中,课程渐入佳境,十分钟后,旁听的老师惊讶地看到竟然还有小孩主动举手回答问题。


    度念之前在培训中心待了挺长时间,积累了不少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课堂一直保持着轻松的气氛。


    点了几个小孩回答问题后,度念又扫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小傅枭,像是不经意般点了他的名字。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都纷纷转头看向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不点。


    度念没理会其他老师眼中的不赞同,微笑着问了一个难度较高的问题。这个问题他昨晚帮小孩预习的时候讲过,他知道小孩一定还记得。


    小傅枭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水汪汪的大眼睛闪过惊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流利地说出了答案。


    度念笑着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房间里其他小孩看向小傅枭的眼神都变了。


    轻松的一节课转眼结束,度念刚走下来,就被几个奶娃子团团围住。


    角落的小傅枭收回了想走上前的脚步,捏了捏衣角,想起昨晚那人在自己房间时的温柔眉眼,眸光暗了暗。


    原来那并不是独属于他的。


    他心里蓦地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回头想往回走。


    “小枭。”那道清泉一样悦耳的声音响起,穿过喧闹声飘到他的耳边。


    小傅枭回过头,遥远处的漂亮老师不知何时注意到了他,朝他笑着招了招手。


    那笑容太过好看,小傅枭踌躇了一会,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了度念面前。


    “昨晚没睡好吗?”度念弯腰仔细看了看他,动作间淡淡的香味在他鼻间萦绕。


    小傅枭不自在地后退了一小步,点了几下头后又摇了摇头。


    度念也猜不透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想了想又问:“是不是看电脑看太晚了?”


    小傅枭犹豫了一下。他昨晚电脑都没碰过,倒是把度念写的那几页字背熟了。


    度念跟小傅枭说话的时间太长,旁边其他的小孩不满了,扯着度念的衣角大声问:“老师,你怎么只关心他呀?”


    这句话让小傅枭握紧了拳,视线锁住了那个说话的小孩。


    他来到大宅以后,总有人喜欢从他手中抢走属于他的东西,那些东西他都可以无所谓,但现在他们还想抢走度念。


    可度念又不是属于他的,他连站出来捍卫的资格都没有。


    度念怔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孩的问题。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他应该告诉这些小孩他是一视同仁的,每个小孩他都关心。


    但在这个梦境里,在遇到小傅枭的那一刻,他的整颗心就只在那一人身上了。


    度念斟酌了片刻,准备好了一套面面俱到的说辞,结果在看见小傅枭装作不在意却又悄悄望过来的眼神后,顿时心软成了一滩水。


    几乎是瞬间,他就改变了主意。


    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为什么不在这个梦境里哄自己小时候的爱人开心呢?


    度念牵起小傅枭软白的小手,朝他轻轻笑了一下,回答其他小孩的问题:“因为他是老师最喜欢的小孩。”


    小傅枭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反应过来后,他慢慢握紧了度念牵住他的手,剔透的眼眸微亮。


    其他小孩听到度念的话,先是呆了许久,然后都撅起了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度念心里闪过一丝内疚,但在想到这只是一个虚假的梦境后,那点内疚很快就消散了。


    好在课间时间很快结束,佣人们帮忙把小孩们哄回了座位上,度念也得以抽身。


    那天的所有课顺利结束之后,上课的时间就固定在了每周末。


    度念偶尔会去小傅枭的房间帮他预习,只为了多了解自家爱人小时候的事。


    不管长大后的傅枭是如何的反派作风,这个时候的小傅枭也仍是稚嫩青涩的。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小傅枭明显对他放松了警惕,甚至还产生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


    度念也不再急着从这个梦境中挣脱出来,想要多陪伴小傅枭一段时间,即使他清楚这一切只是虚构的,根本没法真正弥补傅枭的童年。


    转眼过去两个月,主宅迎来了一位小主人的生日,整个主宅的人都忙碌起来。


    生日的小孩正好是度念教的那个班里的,其他老师都早早准备好了礼物,而度念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准备礼物了。


    他们老师没资格参加小孩的生日宴,礼物也只能在上课的时候送,度念原本已经不打算准备礼物,没想到上课的那天早上从床上起来,看见书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他的房间没有其他人进来过,这个礼物盒是凭空出现在他书桌上的。


    度念只是疑惑了片刻就想通了,这是一个虚构出来的梦境,而面前这份礼物应该是梦境本身给他安排的。


    既然梦境已经帮他准备好了礼物,度念也就拿上礼物出了门。


    刚走到大宅前的那片花园,突然有一团东西撞在了他的腿上,度念低头去看,只见一个女孩撞上来后倒在了软绵绵的草坪上。


    他赶紧弯腰把女孩扶起来,认出她就是今天生日的那个小孩。


    女孩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弯着眼睛甜甜地跟他打招呼。


    度念蹲下来,从怀里拿出礼物递给她,朝她笑了笑,“小柔,生日快乐。”


    小柔比现在的小傅枭还要小两岁,又是喜欢撒娇的性格,接过礼物后就钻到了度念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吧唧”一声,“谢谢老师!”


    度念刚回了句“不用谢”,余光就瞥见有个小小的身影定在旁边,转头看去,发现小傅枭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宅门口,怔怔地望着这边。


    在度念看过去后,小傅枭跟他对视了几秒,扭头进了大宅。


    度念愣了一下,想起自家爱人一直以来都很强的占有欲,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他又抱着一丝侥幸,现在的小傅枭才几岁,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心思。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小傅枭的占有欲一点不比大傅枭弱,上课的时候像是个小煤气罐一样,闷闷地坐在角落,不肯抬头看一眼讲台上的度念。


    一直到整天的课结束,度念也没找到机会跟小傅枭说上一句话。


    晚上,度念照例拿上备课笔记去大宅找小傅枭。


    房门敲了几下就打开了,小傅枭穿着睡衣站在门后,唇角往下抿着,“我要睡觉了。”


    度念不用想就知道他还在在意白天的事,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问他:“我不能进去吗?”


    小傅枭的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度念也没想到小傅枭竟然比大傅枭还难哄,直起身子,故意道:“好吧,那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小傅枭终于抬起头,把房门又打开了些,小声说:“……你可以进来。”


    他虽然生度念的气,但也不想让度念白跑一趟。


    这一招果然有用,度念顺利地进了房间。


    小傅枭虽然没有再像白天那样闹别扭,但在度念跟他说话的时候不停走神,两颗玻璃珠一样清澈的眼睛也总是游离不定。


    等讲完了今晚的内容,度念才直视着小孩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小傅枭一怔,又垂下眉眼,许久后才小小声地问:“你那时候说的话,是骗我的吗?”


    虽然他没说是哪句话,但度念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在暗戳戳怪他跟别的小孩太亲近了。


    以小傅枭的性格,不可能像其他小孩那样直接跟他撒娇让他离别人远点,只能这样别扭地传达自己的不满。


    听出他话中的委屈,度念又想笑又心疼,“我没骗你。”


    小傅枭眼里总算有了点希冀的亮光,“那老师……只喜欢我吗?”


    同样的话从不同年龄的傅枭口中说出来,都是那样小心翼翼又带着渴望,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


    度念眼神柔软下来,像之前回答大傅枭那样回答他:“嗯,只喜欢你。”


    小傅枭眸光倏地亮了,虽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雀跃的样子,但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开心。


    看小孩开心的模样,度念没忍住做了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在那张嫩豆腐一样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软乎乎的,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小傅枭脸上的表情变得愕然,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对他做这样的动作。在回过神来后,却又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小脸,意思非常明显。


    ——随便捏。


    度念被可爱得心肝都颤了一下,毫不客气地伸手在那张小脸上又捏了一下。


    还是小时候的傅枭可爱。


    只可惜梦境里的东西不能带出去,不然他一定要给这样可爱的小傅枭拍几张照片留念。


    “你明天有空吗?老师带你出去玩。”度念问。


    这个梦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他还想跟小傅枭多留下点回忆。


    小傅枭眼睛微微睁大,显然对出去玩这件事十分陌生,但立刻用力点了点头。


    度念也不是一时冲动才做这个决定的,他在之前就有带小傅枭出去玩的想法,连去哪里玩都想好了。


    他把要去的地点告诉小傅枭,又叮嘱他今晚要做的准备,然后跟他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


    “那我们明天见,晚安。”叮嘱完所有后,度念站起来告别。


    小傅枭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如果度念此刻回头,就能看见他眼里浓浓的不舍。


    即使心里想要挽留,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等度念关上门后,乖乖地爬上床盖上被子。


    第二天,小傅枭早早地就背着小书包出了门,站在大宅前的树下翘首望着度念来的方向。


    脚踩树叶的声音响起,小傅枭心里一跳,还以为是度念来了,心情雀跃地回过头。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他的眸色沉了下来。


    站在他身后的是那天从他房间里偷出电脑的人,此刻正嘲讽地打量着他,“你终于要滚出傅家了?”


    小傅枭像是没看见他,扭头继续望向度念住的方向。他今天心情好,不想理会无聊的人。


    他的漠视惹怒了那个人,伸手就去扯他背着的小书包。


    感受到书包被人大力拉扯,小傅枭眼神一冷,护住自己用心整理了许久的小书包,转身利落地把身后比他高几个头的男生踢倒在地上。


    之前他不想跟这些人起争执,倒不是因为那点血缘关系,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但跟度念有关的事情是他的底线。


    男生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平时疏于锻炼的笨重身体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小傅枭踩回了地上。


    对上那双带着冷冷杀气的眼睛,男生第一次发觉眼前这个小孩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羊羔,而是一头半大的猛兽。他打了个(}团" 队寒颤,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招惹了他。


    小傅枭瞥到小书包的拉链被扯坏了一点,眼中冷意更甚,缓缓抬起了腿。


    这人并不是他的兄长,只是远方亲戚寄养在主宅的孩子。而他虽然是傅家的私生子,但也要比这个人的身份重要些,就算真的打残了这个人,也不会有人对他做什么。


    短短几秒钟里,他就在心里算计好了一切。


    那人看出了他眼里的狠意,表情愈发惊恐,但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只见小傅枭突然收回了腿,眼里的寒意也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就看到小傅枭被一个青年以保护的姿态抱在了怀里。


    男生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现在该被保护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没受伤吧?”度念紧张地检查小孩身上各处,没看到伤才放下心来。


    虽然刚才远远就看到是小傅枭把人压制在地,但他还是担心小孩会受伤,所以才会赶过来后第一时间护住小孩。


    确定小傅枭没有受伤后,度念才看向一边还躺在地上的男生。


    男生也看清了度念的脸,第一反应是这人长得太过好看,简直不像是真实的人。惊艳过后,就感觉到了度念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被这样好看的人厌恶,不管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男生也明白为什么青年会讨厌他,羞愧地把头埋低。


    度念本来想要替小傅枭出气,但看到男生身上的青紫,也知道小傅枭刚才没吃亏。


    既然没吃亏,还是不要被人看到这一幕比较好。度念弯腰抱起小傅枭,丢下躺在地上还爬不起来的男生,迈开长腿往外走。


    小傅枭顺势抱住度念的脖子,委屈道:“老师,我的书包坏了……”


    度念安慰地拍了他两下,“等晚上回来老师帮你缝好。”


    两人的说话声传到男生耳中,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收起爪牙的乖巧小孩,只觉得身上火辣辣的伤更痛了。


    离开傅家主宅后,度念带着小傅枭去了游乐园。他带上了房间里能找到的所有钱,在游乐园里给小傅枭买了许多新奇的玩具和零食。


    小傅枭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在这个小孩子的天堂,总算露出了童真的笑容,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他们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去,小傅枭怀里抱满了玩具,几个气球飘在头顶上方,脚步轻快地被度念牵着往回走。


    走到傅家主宅大门外,小傅枭的脚步才慢了下来,拖延时间一般慢吞吞地往前挪。


    但不管再怎么拖延时间,他们还是回到了主宅,一路上遇到的佣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小傅枭手里的玩具,仿佛这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座大宅里。


    度念没有理会那些目光,牵着小傅枭回了房间。


    他让玩累了的小孩去洗澡,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今天在外面买回来的针线。


    今早答应了小傅枭要帮他缝好书包上的拉链,趁小孩洗澡的间隙,度念把小书包上被扯坏的拉链仔细缝好。


    小傅枭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度念在灯下朝他笑着,把缝好的小书包递给他,“给。”


    他盯着那个笑容看了许久,才低头去看他的小书包。被扯坏的地方缝好后看不到一点痕迹,上面还缝上了一个雪花的图案。


    傅家其实并不会在物质方面苛刻他,他也根本不缺书包,但看到度念帮他仔细缝好了书包,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度念见小傅枭站着不动,便把书包放到了他的书桌上,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


    “老师,”小傅枭打断了他的话,捏了捏睡衣的衣角,“你可以留下来吗?”


    虽然每次度念离开的时候他都不舍得,但这是他第一次把挽留的话说出口。


    度念怔了一下,也没想到小傅枭会挽留他,“今晚吗?”


    小傅枭点了点头,继续仰着小脸看他,一双眼睛像两颗水灵灵的大葡萄。


    度念根本无法拒绝这样无声撒娇的小傅枭,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会不答应。


    于是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小傅枭雀跃地去外面给他拿浴袍,给他洗完澡后穿。


    度念洗完澡出来,看见小傅枭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团只占了大床的一个角落,像一颗软糯的汤圆。


    在他洗澡的时候,小傅枭已经积极地给他摆好了枕头,眼睛里闪着晶莹的亮光。


    度念掀开被子上床,还没有多少睡意,便坐起来靠在床头,“要听故事吗?”


    小傅枭抱着枕头期待地点点头。


    跟别人睡一张床对他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他从来都是独自睡一张床,睡前故事什么的更是只在书中看到过,从没想过有一天也会有人跟他讲睡前故事。


    度念一时也想不到适合小孩听的故事,拿起手机搜了一下,挑好故事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这个故事不算长,但小傅枭在外面玩了一天,本来就困得不行,听到一半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掉。


    度念讲完了故事,转头看见小孩抓着他的袖子,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姿态依赖地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帮小孩盖好被子,然后关上了灯。


    刚躺下,小孩就蹭到了他身边,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了他,软乎乎的脸蛋贴在他颈侧。


    度念还记得小傅枭初见时那警觉的样子,对小孩现在的亲近很是受用,又在那张小脸上轻捏了一下,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踏实,梦里都是小傅枭朝他笑的样子,唇边也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锁在自己身上,度念才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


    他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有力的手臂锢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像是被热烘烘的火炉包围。


    度念眼睛还没睁开,心里升起些疑惑。


    他不是跟小傅枭一起睡的吗,这结实的胸膛是怎么回事?


    度念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英俊成熟的脸庞,眉弓高耸,眼含星辰。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眼睛微微睁大。


    看习惯了小傅枭可爱的小脸蛋,突然间又看见这样一个成熟版的大傅枭,度念一时还适应不过来,甚至有种自己养了许久的小孩一夜之间被人偷换了的错觉。


    在冷静下来后,度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梦境,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男人似乎也刚刚醒来,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幽深的眸光像是在回想什么。


    “你……”度念刚开口,就被男人低头在唇上轻啄了一下,把话吞了回去。


    那薄唇移到他脸侧,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师?”


    分别太久,骤然听见自家爱人充满磁性的嗓音,度念只觉得身体里窜过电流,后腰一阵酥酥麻麻。


    明明是梦境里小傅枭经常说的两个字,此刻却让他耳尖都红了。


    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傅枭刚才说了什么,眼睛睁得更大了,“你都知道?”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但如果傅枭真的知道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的话,就一定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嗯”,度念身子顿时僵住了。


    难道那不是他一个人的梦境?傅枭也在那个梦境里吗?


    还是说,小傅枭就是傅枭?


    他脑袋里一片混乱,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想要钻进被子里再重新睡一觉。


    但下一刻,他的手被傅枭握住。男人好听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我很羡慕他。”


    度念的动作顿住。他知道傅枭羡慕的人是谁。


    是梦境里那个遇到了自己,被人关心着的小傅枭。


    他抬起头,看见傅枭眼眸里包含的情绪,又想起在梦境里初见的那个小傅枭,心疼得不行。


    度念凑过去在男人唇上安慰地亲了一下,“不用羡慕他,你现在不是有我在身边吗。”


    虽然无法弥补过去童年的伤痕,但未来他都会陪在傅枭身边,不会再让他孤零零一个人。


    傅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虽然渴望在更早的时候遇见度念,可也庆幸自己是在长大后才遇到度念的,至少他有能力护住他爱的人。


    如果能再晚一些遇到度念也好,那个时候他应该更懂得如何爱人,不会让度念受到那么多的伤害。


    可这世间没有早一些或是晚一些的相遇,一路上受过的所有苦难折磨,都是为了等到最好的那个人。


    度念没听到傅枭的声音,仰脸去看男人的表情,又被男人低头吻住。


    长长的一吻结束后,他听见傅枭在他耳边说:“我爱你。”


    这句话男人对他说过无数次,仿佛怕他忘记了一般,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告诉他。


    度念眼里带笑地环住男人的脖子,“我知道。”


    房间里温馨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度念的腿碰到某个硬物。


    太久没有和大傅枭同床共枕,度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男人。


    傅枭眼神灼热地锁住他,脸上倒是没多少心虚。


    大清早本来就是容易火气旺盛的时候,怀里又是许久没见的爱人,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度念还没习惯他从小傅枭到大傅枭的转变,也不想一大早就把时间浪费在那档子事上,刚想要拒绝,就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它也想你了。”


    “……”度念的脸通红,瞪了耍流氓的男人一眼,还是没有再继续拒绝。


    窗帘被拉上,遮住了外面初升的太阳。


    这个早晨变得格外漫长,度念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房间里胡闹了多久。


    房间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了痕迹,最后他的手撑在了飘窗上,修长的脖颈往后仰着,上面覆着的薄汗被身后人用滚烫的唇舌吻去。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刺激,度念还能受得住,可偏偏男人还要在他耳边喊梦境里小傅枭对他的称呼,让他想起自己在梦境里哄小孩的种种行为。


    一想到那些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身后的男人都一清二楚,度念雪白的身体就染上了一层羞耻的薄红。


    他的耳垂被轻咬了下,低沉的嗓音在耳边问:“老师最喜欢我吗?”


    男人的声音里还带了点酸意,像是在跟他记忆里的小傅枭争宠。


    度念无语至极,也不知道男人跟小时候的自己有什么好醋的。那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但他不敢再招惹精力旺盛的男人,便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含糊地“嗯”了几声,哄他:“最喜欢你。”


    没想到这句话丝毫没平息傅枭的欲望,反而让自己卷入了更深的漩涡。


    最后度念浑身发软地靠在傅枭身上,肌肤和男人正在发力的腰腹相贴,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提起力气在那结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狠狠地磨了磨牙。


    还是小时候的傅枭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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