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拿到房卡后, 大堂服务员提起他们的行李,带他们坐电梯上楼。
原本盛闻燃打算订一个大套间,跟度念住在一起, 但又考虑到他平日里还要练习, 住在一个套间隔音太差, 还是订了两个房间。
度念的房间就在盛闻燃隔壁,他用房卡刷开自己的房间, 放下行李, 走到占据一大面墙的落地窗前, “唰”地拉开窗帘。
明亮的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 度念眯眼适应了下光线,朝远处看去。
这间酒店离市区比较远, 看不见什么高楼大厦, 虽说出门没那么方便,但风景却是比市区好许多。
他房间的窗户外是一条笔直的柏油公路,从左边延伸到右边, 公路一旁是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另一旁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翠绿与湛蓝相隔, 仿佛能闻到窗外微咸的清新空气。
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偶尔有海鸥掠过水面, 溅起水花。
也许是冬天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好的回忆,度念现在倒是更喜欢这样明媚的夏天, 就连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风景,接着开始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出来, 整齐摆放在房间里。
床头柜上有一本介绍景点的杂志, 度念整理好东西后随手拿了起来, 翻开看了看。
这片地区沿海,景点也大多都在海边,他随意翻了几页就放下,没有太大兴趣。
刚放下手里的杂志,房间门铃就被按响。
度念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打开门锁。
“度念,要不要去附近的海滩看看。”一开门,就看见盛闻燃朝他弯眼笑着。
虽说这次来S国有一半是因为盛家的缘故,盛闻燃在来之前还有几分闷闷不乐,但他心态调整得也很快,在飞机上就变了态度,完全像是来S国度假的。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他虽然是喜欢这样晴朗的天气,可也不太想在这种天气出门。
刚想要拒绝,盛闻燃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赶紧劝他:“今天可是难得的晴天,我看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有雨。”
不忍心破坏他兴致,度念还是答应下来:“我换件衣服就来。”
“好,我在大堂等你。”盛闻燃乐呵呵地帮他带上门。
度念翻出一套浅色的短袖短裤,戴上帽子,想了想又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把伞。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看见右边房间的房门敞开着,不知道是不是房间的主人忘了关门。
度念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经过那个房间时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电梯门口。
等电梯下到大堂,盛闻燃已经在大堂门口等着了,他手里转着帽子,漫不经心地望着远方的风景。
听到电梯的声音,他的目光转了过来,看见度念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度念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短袖下露出的肌肤一片雪白,帽子下的眉眼干净漂亮,看起来比平时嫩了好几岁。
他几步走到盛闻燃面前,扬了扬瓷白的下巴,“出发。”
盛闻燃这才回神,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刚才的出神,转身走到前面带路。
离开大堂前,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大堂角落的那个行李箱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为何想起刚才离开房间时,旁边那个没有关上房门的房间,直觉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行李箱,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想。
外面的太阳比房间里看到的还要灼热,仿佛要看将人的皮肤晒裂,度念没走多久就开始后悔在这个时候出门,他撑开伞遮住头顶的阳光,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招了招手让盛闻燃也站进伞下,盛闻燃不屑一顾地扭开头,表示这点太阳不算什么。
然而没过几分钟,他就蔫蔫地走回来,钻进了度念的伞下,主动接过了撑伞的工作。
一直走到海边,感受到海水的气息,盛闻燃才又重新精神起来,很快就跑进了海里。
度念租了遮阳伞和沙滩椅,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旁边摆了杯冰凉的果汁饮料,舒舒服服地吹着海风。
他不像盛闻燃那样有用不完的精力,奔波一天后还能抱着冲浪板在海里翻滚,现在只想躺着好好休息。
海风拂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度念眯着眼睛舒适地翻了个身,猝不及防看到旁边站了个人。
他吓了一跳,看清那是不认识的人后,面上冷静地问了一句:“你好,有什么事吗?”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男生,染了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朝他灿烂地笑了笑,“可以认识一下吗?”
被人打扰了休息,度念心里有些不悦,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不方便。”
男生也没有气馁,朝自己身后指了一下,“我们都想跟你交个朋友,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吗?”
度念看到他身后站了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看起来都才十八.九岁,应该还是学生。
正纳闷为什么这群学生想要认识他,就听到那个男生又说:“我们都刚来这边留学不久,想多认识些同龄人,你也是学生吧?”
“……”
度念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没等他把自己的年龄说出来,那边盛闻燃就抱着冲浪板走了过来。
他浑身湿透,像是刚在海水里打了个滚,因为刚才呛了口海水,墨镜下方的薄唇不快地抿着,显得有几分压迫感。
那男生看到盛闻燃朝这边走来,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显然有几分忌惮,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度念一眼,跟同伴们离开了。
度念有些啼笑皆非,也懒得再去理会,转头问盛闻燃:“怎么回来了。”
“浪太大了,等会再去。”盛闻燃在度念旁边的沙滩上坐下,手臂搭在他的沙滩椅上,“刚才那群小屁孩找你干什么?”
度念扯了下唇角,“他们以为我是学生。”
盛闻燃差点被果汁呛到,他抬头看了度念一眼。
其实度念的长相一直很显年轻,只是因为他平时的气质淡漠沉着,又经常习惯照顾身边的人,才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很成熟。
但今天的度念配上这身衣服,眉眼带着轻松笑意的样子,说是从哪个学校里跑出来的都有人信。
度念又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跟盛闻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等海浪小了些,盛闻燃就抱着冲浪板过去了。
耳边只剩下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度念望着远方的天空,思绪也跟着飘远。
不知不觉间,新的任务也已经快进行一年了,离结局到来的日子还剩下两年。
盛闻燃现在已经远比他想象的要成功,等任务结束后,估计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他也不可能再继续待在盛闻燃身边。
只是他还没想过,这次任务结束后,他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算上前一世那次失败的任务,他已经做了四年的任务,几乎都要忘记没有任务的生活是什么样了。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他应该会离开A市,选一个安静的小镇,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在这个世界安稳地度过下半生。
也许他还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两人一起避开世间的纷纷扰扰,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原世界父母不幸的婚姻,让他一直对爱情没抱太大的希望,上一世任务的失败更让他对爱情敬而远之。可也许在心底,他还是希望能有个体贴的爱人陪在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前世的事,度念眼前又浮现出傅枭的脸。
他眼睫轻颤了颤,微微垂下,将那人的脸赶出了脑海。
等到任务结束的那个时候,他一定已经把傅枭这个人忘了,他跟傅枭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回忆。
只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傅枭就一直占据着他生活的全部,所以才会总是盘旋在他心中。
度念强行将思绪拉了回来。
在任务开始前,他就接受了要一辈子待在这个世界的结局,可现在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他原世界的亲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回到自己的世界,看一眼他的母亲和弟弟。
只希望他在这边完成任务后,他的家人在那边也能好好生活。
度念闭了闭眼,心中涌上些酸胀。
等那边盛闻燃玩到尽兴回来,已经是日落时分。
他们沿着海边走了一会,等太阳彻底下了山,才回到酒店。
奔波了一天,度念回到酒店房间,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了自己的家人,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家人喊他的声音却十分清晰。
度念紧闭着眼睛,手将被子抓出褶皱,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
“小念,小念!”
“哥哥。”
他猛地睁开眼,抓着胸口喘了几口气,那熟悉的呼唤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坐在床上缓了许久,度念抬手捏了捏鼻梁,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现在是早上六点,外面天刚刚亮。
他因为那个梦出了一身冷汗,干脆从床上坐起来,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然后打电话给前台叫早餐。
等早餐送上来后,度念把早餐拿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边慢慢地享用早餐,边看着太阳一点点照亮云彩,心中的烦闷终于散去。
刚吃完早餐,手机就响了起来。
度念接起电话,听到那边盛闻燃的声音委屈:“度念,我昨天好像晒伤了。”
“……”
度念没有多意外,昨天盛闻燃一下午都在烈日下冲浪,又没涂防晒霜,晒伤也不奇怪。
好在这边因为天气炎热,酒店前台一直备有晒伤药,很快就给盛闻燃送了上来。
度念走出房间,按响隔壁盛闻燃房间的门铃,门开后走了进去。
他拿过盛闻燃手里的药膏,让他在床上趴好,帮他在背后涂不到的地方涂上药膏,还不忘嘲讽几句昨天不愿意撑伞的人。
盛闻燃嘴里直抽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还好他昨天戴了墨镜,脸上倒是没怎么被晒到,只是身上出现几块红斑。
涂好药后,度念让盛闻燃自己上网查下注意事项,洗干净手上的药膏就准备离开。
他早上起来刚洗了澡,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打算回房间换件衣服再过来。
走出房间,度念理了下浴袍的领子,刚转身准备帮盛闻燃带上门,就听到走廊上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度念视线顺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第52章
度念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傅枭。
他回想起酒店经理谨慎对待的那个行李, 和昨天跟他同一天住进隔壁房间的客人,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清晨的酒店走廊上安安静静,客人都还在沉睡中, 服务员也还没开始今天的打扫, 两人相视无言。
度念只是停顿了片刻, 就继续手上的动作,关上了盛闻燃房间的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 打破了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也仿佛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度念刚朝自己房间走两步, 就被挡住了去路。
他抬起头, 果不其然看到傅枭挡在前面,低头凝视着他, 眼中的血丝明显。
“麻烦让让。”度念平静地看了回去, 嗓音没什么起伏。
傅枭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脚步丝毫没动。
度念皱了下眉,大清早被人挡在自己的房间外面, 身上还只穿了一件浴袍,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他眼神冷了冷, “你什么意思?”
傅枭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心脏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想到会看到度念从盛闻燃房间出来这一幕,还是在清晨这个时间, 度念身上还只穿了一件浴袍。
即使已经接受度念跟别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可现在看到这一幕, 他还是像被人甩了一巴掌,似乎在逼着他去面对自己不敢相信的事实。
“你跟他……”傅枭喉结滚了滚, 声音艰涩, 眸中一片晦暗, “你跟他在一起了?”
度念眼睫颤了下,余光瞥见自己身上的浴袍,也明白了为什么傅枭没像前段时间那样跟他保持距离,而是把他拦在了这里。
但他没打算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跟傅枭解释,“跟你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傅枭呼吸重了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青筋凸现。
傅枭看着度念冷漠的眸光,只觉得一阵刺痛。
他想起度念以前在他身边时给过的所有温柔,依恋的拥抱,轻柔的吻……
这些难道都会给别人吗?
那明明是属于他的。
度念等了一会,还以为那握紧的拳头会砸在自己身上,但傅枭只是呼吸粗重地沉默着,眼中的情绪让人心惊。
“傅枭,”度念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们之间的事在上一世就应该断干净了,这一世我没管过你什么,你也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
“我们互不打扰,可以吗?”
“不可能。”度念听见傅枭咬牙说出这几个字。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见他听不进去,度念也有了些火气,“让开。”
傅枭身形微微僵硬,片刻后还是侧过身子,让出了路。
度念冷着脸越过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前,低头想从浴袍口袋里拿出房卡,却突然动作一顿。
他碰了碰空空如也的口袋,唇角往下抿了抿。
今天早上出来得太急,又想着只是去一趟隔壁的房间,竟然连房卡都忘记了拿。
上一秒才冷声呵斥别人不要挡路,现在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进不去,度念捏了捏口袋,饶是他根本不理亏,也感觉到了一丝的尴尬。
他站在门前沉默了片刻,只希望身后那人能快点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发现他的不对劲。
可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傅枭在想什么,在给他让开路后,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度念垂了垂眼,思考着是穿这一身下楼去找前台,还是去盛闻燃的房间借电话。
他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身后的男人也终于意识到什么。
傅枭声音还有点沙哑,从身后低低传来:“没带房卡?”
度念没应声,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但没走两步就被拉住手腕。
那只手的温度很高,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松开。
“我去帮你拿,在我房间里等会吧。”傅枭推开房间的门,给他让出路。
度念掀起眼皮,认真地在傅枭脸上盯了几秒,男人眸中还带着明显的隐痛,可却比他想象中要冷静。
他还以为傅枭误会之后,又会像上次一样失控,没想到竟然还能平静地跟他说话。
看来傅枭已经释怀了不少,离彻底放下应该也不远了。
度念走进房间,没看见搭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门把手硬生生扯下来。
在房间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后,度念才想起傅枭没有自己的身份信息,又没有其他证据,前台不一定会同意把房卡交给傅枭。
等会说不定还是需要他下去一趟,只是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都不在身上,不知道会不会更麻烦。
平时他也不是那么粗心的人,怎么偏偏今天犯了迷糊。
正自我反省着,房门就打开了。傅枭站在门口,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房卡,“拿到了。”
度念怔了一下,走出房间,接过傅枭递过来的房卡,刷开自己的房门。
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傅枭还站在一旁,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让人无法忽略。
度念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顿,回过头,“谢谢,房卡我等会自己送下去。”
他看向傅枭的眼睛,发现傅枭的目光微垂,在他领口的位置停留,似乎是想找到什么痕迹。
度念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领,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
知道住在隔壁的人就是傅枭后,度念这几日都没怎么离开房间。
虽然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有雨,但外面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烈,他也不想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出门,干脆窝在房间里。
离音乐节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盛闻燃打算提前去看看表演场地,也顺便探探路线。
那天是个阴天,度念正好也好几天没出门了,便跟他一起过去。
酒店离市区有些距离,他们坐了半个多钟的车才看见林立的高楼大厦。
到了市区,马路就开始变得拥挤,刚到音乐节的场地附近,他们的车就堵在了路上。
司机摇下车窗,探头出去看了看,嘴里啧啧两声,转头问他们:“你们也是因为那个音乐会来的?”
司机不是S国人,刚才听见度念和盛闻燃聊天用的是中文,现在也自然地用中文跟他们搭话。
盛闻燃推了下墨镜,笑着回答:“是啊。”
“那音乐节可真热闹啊,这几天来这边的客人都多了。”司机摸出一根烟想点上,考虑到车里有客人又放下,“这条路最近天天都堵嘞,不好走。”
盛闻燃陪着司机聊了两句,十几分钟过去,车子才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对了,你们要是赶时间,可以从那条路走。”司机指了下路旁边的一个街巷,“那条路车子进不去,但比这条路快多了,可以直接绕到那边去哩!”
这显然是在这里待了许多年的人才知道的捷径,司机语气颇有几分自豪。
“没事,我们不赶时间。”盛闻燃随意瞥了一眼司机指的那个街巷,虽说是在市区,但那个街巷看起来杂乱无比,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赶时间,应该也不会有人走那条路。
度念看见那条有几分熟悉的街巷,放在膝上的手指轻颤了下,撇开目光。
虽然不想回忆起上一世的事,但骤不及防看见熟悉的地方,还是让记忆一下涌上心头。
上次来到这个地方,还是跟傅枭一起。
已经不记得那时是因为什么惹到了傅枭,车子直接在路边停下,他不想跟傅枭起更大的争执,就在这里下了车。
后来在街巷里的遭遇,他也不想再回忆起来。
度念垂下眼睫,关上了车窗。
在路上又堵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停在了音乐节场地的外面,他们下车进去看了看场地,就打算回去了。
见识到那条路的堵车状况后,已经能想象到音乐节当天那条路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盛闻燃决定表演的前一天来这边排练后,直接在这附近睡一晚,免得第二天被堵在路上。
回去的路比过来的时候还要堵得厉害,他们没有在场地外打车,打算沿着路边走一段距离再打车。
马路上车声混杂,他们的步子不急不缓,等走到下一个能打车的地方,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正准备找个地方解决晚饭,盛闻燃突然指着一个地方:“你看那边。”
度念看向他指的地方,借着路灯辨认了一会,才认出那边是他和盛闻燃之前在S国一起住的地方。
虽然S国的生活才过去不到一年,但现在见到那片熟悉的建筑,却有种已经过去了许久的错觉。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盛闻燃为了帮他买几本书,背着吉他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现在的盛闻燃已经知名到连墨镜都不能轻易摘下,不少人为了看他这次的表演来到S国。
而这样的变化,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年。
度念心中有些感慨,没注意到身边的盛闻燃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他们就在这附近找了间餐厅解决晚饭,然后打车回去。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盛闻燃盯着窗外看了一会,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度念。
度念正在闭目养神,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淡色的唇轻轻抿着。
刚才看见他和度念以前居住的地方,盛闻燃也回忆起了不少往事。
他想起那时度念把他从街上带回去,不但给他住的地方,还每天都会做好吃的菜。后来也是因为度念,他才能站上更大的舞台。
对于度念,他心里一直都怀有感激。可除了感激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感情。
盛闻燃眼里闪过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对度念另一种模糊的感情是什么,但好像每次看见度念的另一面时,心跳都会变快几拍。
正盯着度念的脸出神时,那如蝶翼般的长睫忽然颤了下,然后缓缓睁开。
盛闻燃措不及防跟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上,紧张到差点咬到舌头,欲盖弥彰地扭过头。
还好度念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是因为车子停下才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到了。”他提醒低头盯着脚尖看的盛闻燃。
盛闻燃反应慢半拍地抬头,“哦”了一声,心虚地下了车。
从进酒店到上电梯,盛闻燃都没有说话,度念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在电梯里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吗?”
盛闻燃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度念只觉得他的情绪不对,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他只好先走出电梯。
两人走到房间门口,盛闻燃仍是有些魂不守舍,度念没急着拿出房卡,而是伸出手探了探盛闻燃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烧啊。”
微凉的触感传来,盛闻燃看见突然靠近的度念,倒真像是发烧了一样脑袋发烫,下意识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把人困在了门板和胸膛中间。
度念没想到盛闻燃反应会这么大,懵了一瞬,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他的视线越过盛闻燃的肩膀,看见了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第53章
电梯门缓缓关上, 走出来的身影立在电梯门口,石化般定在了原地。
度念跟那人目光相撞,微微一怔,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两人都望着彼此久久没有动作。
被人困在门板上的姿势实在不好受, 度念收回视线,刚想让盛闻燃起来, 就感觉身上一轻。
盛闻燃整个人被扯开, 掼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发出一声巨响。
度念瞳孔微缩, 只见刚才还站在电梯门口的人冲了过来,抓着盛闻燃的领子按在墙上, 另一只握拳的手举在空中, 就快要砸下去。
“傅枭!”度念心脏重重一跳,见傅枭动作微顿,赶紧把人扯开, 挡在两人中间。
盛闻燃站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傅枭:“你怎么会在这?”
被扯开后, 傅枭没有再冲上去, 握拳的手也缓缓松开,只是黑如点墨的眸子盯着度念, 呼吸沉重,眼神像是受伤的困兽。
度念松开他的手, 太阳穴疼得突突跳,深呼吸了下才保持平静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他加快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 刚才冲过来的傅枭就像是失去理智般, 仿佛不顾一切也要将他和盛闻燃分开, 他差点以为那一拳会不听阻拦地砸下去。
傅枭没有说话。
在从电梯出来看到这一幕开始,他就如同被千刀万剐般,心口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度念被别人拥在怀里。
在酒店走廊昏黄旖.旎的灯光下,像一对恩爱的恋人般相依。
那是一个适合接吻的姿势。
如果他再晚一点上来,是不是就会看到他们在走廊上拥吻?度念在那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像在他怀里一样吗?
傅枭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盯了度念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我打扰到你们了?”
度念看到傅枭眼中的痛苦,心猛然往下沉了沉,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这不是你该管的,傅枭。”
空气凝固了许久,他垂下的眼睫颤了下,余光瞥见傅枭的脚步后退了一步,终于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缓缓松开,度念吐出一口气,脸色并不好看。
走廊安静下来,盛闻燃脚步动了动,刚想要因为刚才的失态道歉,就看到度念神情疲惫地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还不算深,度念回了房间后,在房间里呆呆站了许久,只觉得思绪被搅得一团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看向右边的墙壁,那个方向是傅枭的房间,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傅枭痛苦的眼神,挥之不去。
以往这个时间度念还会找点事情做,可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做不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在床上躺下,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那天之后,度念没有再在酒店见到过傅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退了房。
盛闻燃在那天晚上之后也没怎么出现,他对那天晚上自己的举动感到歉意,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度念道歉,只能一直躲着。
度念只当是盛闻燃忙着排练,也没察觉出他的心思。
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盛闻燃待在酒店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后来几天都直接住在了音乐节场地的附近,没有回酒店。
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度念接到了盛闻燃的电话,他像往常一样给盛闻燃打气加油,又叮嘱他今晚早点休息。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盛闻燃却突然支吾起来。
度念没有急着挂电话,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拿起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蜂蜜牛奶。他这几天睡得有些不安稳,听说蜂蜜牛奶助眠,就在睡前泡了一杯。
半分钟后,终于听见盛闻燃问:“你明天会来看我演出吗?”
“当然。”度念搅拌的动作微顿,朝亮着的手机屏幕瞥了一眼,“怎么这样问?”
那边盛闻燃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那晚的事……我以为你生气了。”
度念怔了一下,他知道盛闻燃指的是哪件事,只是没想到盛闻燃还一直放在心上。
那晚他的情绪也有点差,没顾得上跟盛闻燃解释,也许盛闻燃还一直以为那晚和傅枭的争执是他导致的。
“我没怪你。”度念垂了垂眸,目光落在面前瓷白的杯子上,“那也不是你的错。”
盛闻燃一愣。他原本觉得自己那晚的举动太失礼,度念生他的气也是理所当然,是他应该好好道歉,可没想到度念却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
难道说,度念并不排斥那样的接触吗?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度念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盛闻燃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在度念挂电话前又突然出声:“度念。”
“嗯?”度念端起面前温热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明天演出结束后,我可以跟你说点事吗?”盛闻燃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就屏住了呼吸。
度念虽然疑惑什么事需要这么正式地跟他说,但还是答应下来:“好,那等明天再说。”
电话挂断后,度念坐在茶几前边思索盛闻燃要跟他说什么事,边慢慢喝完了蜂蜜牛奶,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放弃了继续思索这个问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洗漱完后就爬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蜂蜜牛奶的功效,时隔几日,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度念早早地吃了午饭,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盛闻燃的演出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但度念担心那条路上堵得太厉害,还是决定早点出发。到时候要是到太早了,也能顺便在附近逛逛。
只是他还没走出房间,手机就弹出几条信息。
度念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培训中心工作群里的信息,说是临时要开一个视频会议。
现在国内的时间是晚上,大家都刚下班不久,隔许久才在群里不情不愿地回“收到”。度念看了眼时间,只好又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进入会议。
临时会议一般不会太长,他开完会再出门应该也还来得及。度念这样想着,稍稍放下了心。
然而一个小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视频会议中的领导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端起手边的水壶喝了口水,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另一个闲聊的工作小群正在疯狂弹信息,大家都在抱怨领导废话多,猜测今天的会议要几点才能结束。
度念看了眼群里的信息,心里也开始有些焦急,正想着要不要把电脑带到车上,边开会边赶过去,领导就停住了话头。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领导又说了些会议结束前的场面话,才终于结束了这次会议。
会议一结束,度念就立刻站起来拿上东西,连电脑也顾不上关就离开了房间,脚步匆匆往楼下赶。
他在酒店前的马路边站了许久,才终于拦到一辆车,立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飞快地报了地址。
司机见他神色焦急,也知道他是赶时间,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
酒店门口的另一边,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马路旁。
傅枭坐在车里,眸色沉沉盯着那辆窜出去的计程车,眉眼间颓唐的神色明显。
在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后,他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又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完全没有一点作用。那天从电梯出来后看到的画面总是闪现在眼前,让他心如刀割。
把自己在公寓里关了几天后,今天又没忍住来了酒店,在车里坐了一个上午。
明知道来这里只会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画面,可就像是自我折磨般,只想多看度念一眼。
在看到度念神色匆匆拦车离开后,傅枭只迟疑了半秒,就吩咐司机:“跟上去。”
司机愣了一下,立刻发动车子追了上去,紧紧跟在那辆计程车的后面。
傅枭皱眉盯着前面的计程车。刚才看见度念上车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不安,没多想就让司机跟了上去。
但他说不清心里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仿佛只是一种直觉。
计程车的车速很快,并没有发现他们跟在后面,一直开到车流多的道路上,车速才慢了下来。
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后,车子就严严实实地堵在了路上。
傅枭坐在后座,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计程车里的那个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傅枭一眼,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天傅枭都去了酒店门口,在车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今天似乎是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结果现在又堵在了路上。
看现在这情况,估计要堵上一阵时间了。
果然不出司机所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子才往前移了一点距离,也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就在司机百无聊赖地开始数路边树上的树叶时,前面计程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窄腰长腿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朝路边走去。
傅枭看见那个身影后,瞳孔微微一缩,没有思索地推开车门,下车跟了上去。
度念并没有发现有人跟在身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加快了些脚步。
今天路上的堵车情况比他预想中还要厉害,他又因为会议晚了出门,眼看时间就要赶不上,他突然想起之前跟盛闻燃来的那次,那个司机告诉他们可以从街巷绕近路。
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在路上下了车,朝那天司机指的那个街巷走去。
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前世在那条街巷里的遭遇,可当走到街巷入口时,他脸色还是白了白。
就算已经过去许久,他还是能回忆起那时枪口冰冷的温度,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枪,漆黑的枪身许多次都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愿意走进这种街巷。
度念站在街巷入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才迈动脚步走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他心头一跳,回头看去,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度念停下脚步,蹙眉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这几天都没看到傅枭,还以为傅枭已经回了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像是跟着他过来的。
傅枭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一连几日没休息好,只是一双眸子仍是沉静如水。度念又想起那晚傅枭痛苦的眼神,抿了抿唇偏过头。
还没等到傅枭的回答,身旁突然传来口哨声,几个白皮肤的人走了过来,贪婪的目光打量了下他们的衣着,露出满意的笑容。
“兄弟,给点钱来花花。”为首的那人顶着一头黄发,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度念,说着一口带乡音的英语。
黄毛的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度念脑袋轰然炸响,下意识看向那人的口袋,那里果然鼓鼓囊囊。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遇到这人,回忆里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指尖微颤。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思考着怎么带傅枭一起离开这里。
前世他试过反抗,激怒了这人之后,就被枪口抵在了颈侧,差点就走不出这个街巷。
现在既然知道这人口袋里有枪,怎么也要比前世更谨慎些,以防再激怒他。
就在他一边飞速想着办法,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低沉带着怒意的声音:
“找死。”
度念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黄毛就被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黄毛身后的几人惊恐地看了傅枭一眼,咬了咬牙一起冲了上来,傅枭眸色冰冷,瞬息间就把几人都放倒在地。
那几人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用手撑着地板往后挪了几步。
傅枭没给那些人多余的眼神,转头去看度念的情况,却发现度念的唇色有些发白。
他心里闪过慌乱,然而关心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一把抓住了手。
度念扫了一眼暂时还爬不起来的几人,没多说什么,拉起傅枭的手就往街巷外面跑。风声在耳边刮过,他心跳的速度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傅枭不知道度念为什么要往外跑,但在度念拉住他手的那一刻,就下意识跟上了度念的脚步。
只是他想起刚才度念唇色发白的样子,还有些放心不下,担心是他身体不舒服。刚想要问一句,度念就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低声道:“他们有枪。”
傅枭脸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
躺在地上的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过了神,从口袋里拿出漆黑的手.枪,朝他们缓缓抬起了手,面容狰狞。
眼看就要跑到马路上,度念心里一松,刚要继续加快脚步,就猛地被人推到了墙上。
他肩膀重重撞在粗糙的墙壁上,传来一阵剧痛。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被用力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瞬间溢满熟悉的味道。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度念身子一颤,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这几天有事耽误了,评论发50个红包包(鞠躬
第54章
枪声过后, 街巷里只剩下风声。
度念身后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前面是温暖结实的胸膛,将他完完全全护在了中间。他抬起手抓住男人衣服的一角, 手指微不可见地轻轻颤抖。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 他能感觉到傅枭的身体一僵, 呼吸也瞬间沉重了几分。
黄毛开了枪后,从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 壮胆似的用英语骂了几句脏话, 趔趔趄趄地跑了。
其他几人见情况不对, 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跟在黄毛身后离开了街巷。
等那些人全都跑得没影后,度念肩膀突然一重。
男人一直用力抱着他的手臂缓缓松开, 脚步踉跄了一下, 靠在了他身上。
度念下意识回抱住面前的人,手往上移了些,碰到一片温热黏腻。
在指尖碰到那片温热时,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僵了片刻才出声:“傅枭……?”
他听到傅枭很轻地应了他一声, 头搭在他肩上, 呼吸声逐渐微弱。
度念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扶着傅枭靠墙坐下,沾了血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点开拨号界面。
虽然知道现在不能心乱,但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几次都按错了数字, 又做了个深呼吸才拨出了电话。
他先是叫了救护车, 又报了警,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的声线都在颤。挂断电话后,他立刻去看傅枭现在的状况。
傅枭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去,眉毛轻轻皱着,像是在强忍疼痛。
度念单膝跪在地上,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回忆着之前学的止血方法,小心翼翼地扶起男人,想帮他做个能止血的临时包扎。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包扎,却是第一次感到害怕,一颗心几乎沉到了底。
伤口流的血实在太多,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袖,度念手腕一抖,闭了闭眼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在他包扎的时候,傅枭不知道是不是没了力气,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垂眼看着他。
度念给伤口做好包扎,一抬头就撞进傅枭眼里,他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掩饰眼中的慌乱低下头,“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再撑一会……”
还没说完,他就被轻轻抱住。
这个动作也许已经用尽了傅枭全部的力气,在抱住他之后,傅枭就没了其他动静。
“你……”度念听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轻浅,刚想叫他不要睡着,就被抱得更紧。
“让我抱一会。”语气带着请求的意味。
度念沉默下来,任由男人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浅浅的呼吸喷在他颈间。
时间仿佛突然变得漫长,也许才过去了几分钟,度念却觉得已经等了几个世纪。他望着街巷入口,等到身体都快要僵硬,才终于看到救护车出现在路口。
在看见救护车的那一刻,他眼眶莫名有些发热,扶着傅枭站起来,朝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救护车上面下来几个医务人员,帮他把傅枭扶到担架上,度念刚要让出位置,就被拉住了手。
傅枭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有些微弱,却仍是下意识拉住他的手。
周围的医务人员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景,他们什么也没说,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坐上救护车后,度念的手仍然被傅枭紧紧握在手心,那只向来温热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微凉,用仅剩的力气牵着他。
度念扭头看向车窗外,心跳却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刚才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现在坐在救护车上,他才能静下心回想刚才的事。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黄毛手里有枪,他刚才一心只想带傅枭赶快离开那里,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情形。子弹的速度太快,在那里多停留一刻都是危险。
他不知道傅枭是什么时候发现黄毛要开枪的,可扣下扳机只是一瞬间的事,傅枭却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做出反应,挡在了他前面。
人的下意识反应不会作假,度念明白这一点,因此现在心情也多了几分复杂。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傅枭只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这一世的所有行为也只是因为傅枭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又或是出于不甘心。
他跟傅枭不是初相识的人,前世跟傅枭纠缠了几年,他太了解傅枭是什么样的人。
在经历了前世的被怀疑和冷落,他早已认清傅枭对他不可能有感情,这一世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前世带给他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他没必要再经历第二次。
可今天发生的事,却让度念的想法第一次有了动摇。
度念垂眼看向膝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他的手被傅枭紧紧握在手心,刚才染上的血干了一半,未完全凝固的血还有些黏腻,蹭在了傅枭的掌心。
也许是傅枭的伤势太严重,让他刚才一下慌了神,才会任由傅枭抱住他,又牵了他这么久。
他后仰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等傅枭平安无事从急诊室出来,他再好好跟傅枭道谢吧。
救护车很快开到了医院,在进入急诊室前的一段路,度念的手都一直被傅枭握着,一直到急诊室门口,度念才用另一只手推开了傅枭的手。
等急诊室的门关上,度念怔怔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在走廊里的座椅上坐下。
他低下头,抬起手盯着掌心看了会,上面的血迹已经完全干了,覆在皮肤上粘粘的一层,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全是从傅枭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不知道出神地看了多久,度念才站起来,去洗手间细细洗掉了手上的血,也搓了搓衣袖上的血迹。
但他的衣袖几乎被血浸透,染红了洗手池里的水也没洗干净。
度念低头看着洗手池里换了几次仍是被血染红的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加速,呼吸微乱地关上水龙头。
他回到走廊,不知道又等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告诉他子弹没有伤到内脏,已经安全取出,又跟他说了下傅枭的情况和之后的治疗,接着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度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等傅枭转移到病房后,他也跟去了病房,坐在病房里等傅枭醒来。
医生说傅枭大概会在两小时左右醒来,但度念在病房里坐了没多久,就听见病床那边传来动静。
他走到病床边,看到傅枭已经醒了过来,黑眸定定地望着他。
度念沉默片刻后开口:“还疼吗?”
在受伤之后,傅枭一直没有说过一声疼,但那伤口那么深,现在手术的麻醉效果又已经消失,不可能不疼。
傅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声音低哑地问他:“怎么不换身衣服?”
度念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血迹,刚才又在搓洗的时候打湿,湿湿的贴在皮肤上,被医院里的空调一吹就有些发冷。
但他听到傅枭避开了他的问题,唇角往下抿了抿,也没有回答傅枭的问题,只是把椅子拿到病床旁坐下。
刚才医生说的话他都记下了,准备给傅枭复述一遍,但他才说了两句,傅枭就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度念拧起眉毛,停下正在说的话,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傅枭吩咐对面:“拿套新衣服来医院。”
说完这句话后便挂了电话,又望向他,似乎打算继续听他说话。
度念跟那双眸子对视,怔了片刻,挪开视线接着往下说。
等把医生的话都转告完后,他停顿了下,说:“在S国疗伤不方便,最好还是尽快让你的人接你回国,还有……”
度念目光落在那张仍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轻声道:“谢谢你。”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灼热了几分,几乎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度念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天空万里无云,两只灰色羽毛的鸟在窗户外跳来跳去。
他又眺望了一下远方的高楼,就听见傅枭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有枪?”
听到这个问题,度念眼睫颤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早就想到以傅枭的心思缜密程度,肯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是他以为傅枭会像前世一样派人去查,而不是直接问他。
所以度念也就没提前准备这个问题的回答,现在措不及防被问到,一时沉默下来。
他还不知道要不要把前世的事告诉傅枭,就算他说了实话,这种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巧合,傅枭又会相信吗?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傅枭一开始还等着他的回答,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子,眉眼间出现些焦急,“我不是怀疑你,你如果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他坐起来的动作太大,扯到了刚缝合的伤口,眉头皱了下,仍是盯着度念的脸。
度念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扶着他躺下,有些不解傅枭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是因为什么。
前世傅家派人对他下手的时候,傅枭也像今天那样帮他挡过一次,他知道后来傅枭怀疑他跟那些人是一伙,那也是导致他上次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刚才他沉默得太久,傅枭应该是想起了前世的事,以为他误会了什么,才会那样急着解释。
度念看到男人眸中盛着的焦急,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垂眼看了会病房里洁白的地砖。
既然傅枭选择直接问他,而不是让人暗中调查,他也可以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傅枭。只是如果傅枭听了后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S国的时候吗?”度念望向傅枭,平静地开口。
这是度念第一次主动提起前世的事,傅枭微愣了下,眼里划过一丝紧张,点头,“记得。”
“在回国的前两天,我在车上惹了你不开心,就在那条路上下了车。”度念顿了下,看到傅枭脸色微变,轻眨了下眼继续往下说,“我在街巷里遇到了那个人,他那时候,就是用今天那把枪抵在我脖子上的。”
度念简单地用三言两语概括完了这件事。
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因为他的目的不是让傅枭知道他那时的遭遇有多可怕,只是想要回答傅枭的问题。而且傅枭也不一定会相信他的话。
说完之后,傅枭久久没有出声。
度念倒是对他的反应没有多意外,今天在看到那个黄毛的时候,他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巧的事,更别说本来就生性多疑的傅枭,估计更不可能相信……
“对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度念抬起头,撞进了那双盛满痛苦和悔恨的眸子里。
傅枭的手紧紧握成拳,连带着肩膀上的绷带都有血丝渗出,“我不知道会让你遭遇那些,我……”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想起自己那时提前回国后,度念过了几个星期才回来,他还质问度念为什么在S国待了那么长时间。
现在想来,度念那个时候应该是在S国养伤,所以才会耽误那么久。
“都是我的错。”傅枭心如刀割,一想到自己让度念独自面对那些危险,就心疼得宛如五脏六腑都被绞碎。
度念安静了一瞬,站起来按住他绷紧的手臂,等他放松下来,伤口不再渗血时,才放开了他,语气没什么波澜:“都过去了。”
但这句轻飘飘的话却让傅枭更加难受。
他想起今天度念看见那个黄毛时,骤然失去血色的面容,显然是还没忘记那时的恐惧。
可就算是悔恨到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也无法让时间倒流,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度念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双手递给他一个袋子。
他往袋子里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傅枭让人送来的衣服,伸手接了过来。
在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后,度念才发现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竟是快到傍晚了。
他走到病床前,刚想问傅枭晚餐想吃什么,就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一僵。
盛闻燃的表演就在傍晚,他下午一直挂心着傅枭的伤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在脑后了。
他赶紧从刚才换下的衣服里找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后,心中一紧,迟疑一瞬后还是拨了回去。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盛闻燃已经上台或是正在忙,不会接他的电话,没想到电话还是瞬间被接通。
那边没有立刻传来盛闻燃的声音,但能听见后台的嘈杂声,和电话主人平稳的呼吸声。
度念捏了捏手指,声音放轻:“闻燃?”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病床上的人立刻望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电话。
第55章
窗外的余晖洒进病房, 地上的影子被拉长,对面高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度念把手机举在耳边,只听到电话那边的嘈杂声, 迟迟没听见盛闻燃的声音。
如果不是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他几乎要以为是盛闻燃不在电话前。
“你表演结束了吗?”度念踱步到窗前, 低头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马路,心里升上些愧疚。
昨天他才答应盛闻燃会去看他的表演, 今天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白白让盛闻燃等了这么久。虽然并不是他本意, 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电话那边盛闻燃终于开口, 声音有点低:“嗯,结束了。”
他刚从舞台上下来, 还没来得及擦一下额上的汗, 垂头站在角落拿着手机,眼里的光有些黯淡。
在上台前,他一直没看到度念的身影, 还给度念打了好几个电话,被工作人员反复催促后才匆忙上台。
那时他还安慰自己, 也许是今天来的人太多, 度念就没来跟他打招呼,说不定他就在台下。
但等表演结束后, 他在观众席里认真找了一圈,才发现度念真的没来。
盛闻燃想起昨天在电话里跟度念说的话, 心往下沉了沉。也许是度念察觉出了什么,所以今天才没有来。
听出盛闻燃情绪不对, 度念心里更加内疚, 又问:“表演还顺利吗?”
“顺利。”说完这两个字后, 那边又安静下来。
平时盛闻燃一定不会只简单回答完问题就沉默,现在明显是情绪低沉,还有点闹脾气的意思。
度念担心他误会了什么,赶紧接话:“顺利就好,我在来的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没来得及赶过去,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想了想又安慰道:“你准备了那么久的舞台,肯定很精彩……”
“出什么事了?”盛闻燃语气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在接到度念电话时就没剩多少的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转而被担忧替代。
他还以为度念是不想来看他的表演,没想到是在路上出了事,难怪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人接。
度念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窗户上某人的倒影,不知道该怎么跟盛闻燃说今天发生的事。
盛闻燃一直不知道他和傅枭之间的关系,现在贸然告诉他这件事,一时也解释不清楚。而且要是让盛闻燃知道他今天遇到的事,恐怕又要自责。
想到这,度念犹豫着回答:“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这回电话那边又没声了。
猜到盛闻燃多半又会多想,度念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我还在医院,等回来再跟你说吧。”
“医院?你受伤了吗?在哪个医院?”盛闻燃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换衣服,“我现在过来。”
度念抬手按了按眉心,报了医院的名字,挂断电话。
一回头,就对上傅枭一动不动望过来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太虚弱,傅枭的眼神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少了几分凌厉,还透出几分可怜。
度念看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饿了?”
傅枭抿唇:“没有。”
他瞥了一眼度念手里的手机,想起刚才度念跟盛闻燃说话的语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度念刚才对电话那边说的几句话,他能推断出今天盛闻燃有表演,而度念因为下午的事耽误了没去成。
明明是解释清楚原因就能解决的事,度念却每句话的语气都在哄着盛闻燃,显然是很照顾他的感受。
他心底有些酸溜溜的,想起度念以前也经常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那时他不放在心上,现在却嫉妒起电话那边的人。
接着又忍不住在心里不齿盛闻燃。连这种小事都要让度念来哄,也不知道那姓盛的是怎么让度念看上他的。
度念不知道傅枭在想什么,他还在想着等会盛闻燃来了,该怎么跟他说今天发生的事。
病房里的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
十几分钟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盛闻燃一脸紧张地出现在门口,看清病房里的情况后,又怔愣在原地。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脸上焦急的表情逐渐变成不解,转头问度念:“他怎么在这?”
傅枭冷冷扫他一眼,表情漠然。
度念走过去把盛闻燃拉出病房,把下午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省去了一些细节。
听完之后,盛闻燃的表情果然变得自责,“那你没受伤吧?”
他虽然对傅枭帮度念挡枪的行为感到意外,但最担心的还是度念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度念摇了摇头。他只有撞到墙上的肩膀还有些疼,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下,只是淤青了一块,并没有很严重。
“都怪我,如果我不让你来看表演,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盛闻燃垂下头,后悔自己让度念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度念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蹙起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太多。”
正说着,就有查房医生走过来,敲了敲傅枭的病房门。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拍了拍盛闻燃的肩膀让他先回去,就跟在医生身后进了病房。
等医生查完房离开后,度念才发现盛闻燃还没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病房门口。见医生走了之后,盛闻燃便推门进来了。
“闻燃,你……”度念刚要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就看到他径直走到病床前。
盛闻燃迎着傅枭冷冷的眼神,语气礼貌,“谢谢你救了度念。”
话音刚落,傅枭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
他冷哼一声,刚想反问盛闻燃有什么资格替度念道谢,就想起前几天在酒店看到的场景,话堵在了嗓子眼。
最后只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用不着你来谢。”
盛闻燃没在意他的态度,转头看向度念,“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放心不下,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看着他。”
“什么?”度念一愣,下意识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
他消化了一下盛闻燃话中的信息,猜测也许是盛闻燃还在内疚,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补偿,想了想还是拒绝:“你今天表演也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盛闻燃原本只是不想让度念和傅枭独处,眼看计划没得逞,只好悄悄撇了撇嘴,“那我陪你一起。”
这回度念怕盛闻燃再多想,便没有拒绝,也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脸色愈发难看。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度念看了眼时间站起来,“我去买晚饭。”
盛闻燃腾地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医院附近没有几家餐厅,他们沿着街边走了一段路,找了一家中式餐馆,打包回医院。
回去的路上,度念看到盛闻燃打了几个哈欠,眉眼间有淡淡的倦意,在医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这几天排练都没睡好,还是回去休息吧,别把身体累坏了。”度念拿过他手里提的几个袋子,只留了他一个人吃的分量。
“那你呢?”盛闻燃不放心地问。
度念把几个袋子提好,“我留下来照顾他几天,毕竟……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欠了傅枭的人情,也不能对傅枭的伤视而不见。
盛闻燃安静了一瞬,扯出一个笑容,“好,那你注意安全,我明天再过来。”
度念张了张嘴,刚想让他明天不用过来,盛闻燃就转身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目送着盛闻燃坐上车,摇了摇头走进医院。
夜里的医院安安静静,度念走出电梯,放轻脚步走到病房门口,发现病房的门虚掩着。
他以为是刚才离开的时候没关好,没多想就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男人,正站在病床旁跟傅枭说些什么,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
也许是两人说话太专注,他又没发出什么声响,病房里的两人都没发现他站在门口。
度念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后退一步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等他们说完。
没等多久,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那人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闪过讶然,又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很快离开了。
度念怕傅枭误会他听到了什么,又在走廊上站了两分钟,才推开门走进去。
刚才那人走的时候看见他在外面,便没有把房门关上,还留了一条缝,因此他推开门的时候没发出声响。
度念走到病床前,看到傅枭闭着眼睛,眉心微皱,薄唇还有些发白,在没有人的时候,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听到脚步声靠近,傅枭又睁开眼睛,眼中的戒备在看到度念的那一刻化作欣喜。
他看出盛闻燃不想让度念跟他独处,刚才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度念,还以为度念已经跟盛闻燃回去了,没想到睁开眼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
度念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刚想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就看到上面摆了一部笔记本电脑,显然是刚才那个人送来的。
他皱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身体还没有工作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管得太宽,然而傅枭已经把电脑拿开,像是怕他生气,“我等会就让人拿走。”
度念抿了抿唇,“随你。”
他把打包的饭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把餐具递给傅枭后,又迟疑道:“你能自己吃吗?”
傅枭的伤在右肩上,抬手也可能会牵扯到伤口。
从病床上坐起来的人一愣,缓缓放下刚抬起的右手,“有点不方便。”
“哦,”度念睨他一眼,没错过他刚才的动作,“那就用左手拿吧。”
说着就把餐具放到他左手。
傅枭神情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接过餐具。
餐盒一个个打开,摆在面前的几道菜都是补血的,度念帮他摆好后,才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一餐饭吃得异常地安静,等吃完饭后,度念把桌面收拾好,把袋子提出去扔了。
回到病房后,度念把椅子从病床旁挪到窗户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虽说是留在病房照顾傅枭,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因为傅枭的伤只在肩上,大部分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度念留在这里,除了是在傅枭有需要的时候搭把手,也只是想图个心安。
他总不能把为了他受伤的人一个人丢在医院。
今天是个晴天,窗外月明如昼,度念坐在窗户下,回复完几个同事的问候,转头望向窗外的夜景。
如果忽略这是在医院的话,外面的夜景其实还挺赏心悦目,这里楼层很高,还可以看到远处亮起灯的摩天轮。
只是度念看了没多久,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他身上扎了根。
病房里只有他和傅枭两人,不用转头就知道那是谁的目光。
度念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看向窗户上的倒影,果然看见病床上的人正望着这边。
他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撞上了傅枭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挑了下眉,“有事?”
傅枭微怔了一下,挪开视线,“没有。”
度念转回去,低头看了会手机,没多久就又感觉到那道视线小心翼翼地挪了回来。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懒得再理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晚的那句话,傅枭倒是没有再碰过手边的电脑,晚上接了几个下属打来的电话,也都是迅速处理完。
但度念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那么大的效用,只当是傅枭没什么精力处理工作。
夜色渐深,度念犹豫着要不要洗个澡,但他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又不想在洗完澡后穿回换下的衣服。
一直留意着他动作的傅枭看出他在想什么,指了指一旁的几个购物袋,“那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
度念往那边看了一眼,看来在他们出去买晚餐的时候,傅枭已经让人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关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水声逐渐响了起来。
隔着一扇门的水声传到耳朵里,傅枭只觉得心里仿佛有羽毛扫过,赶紧看向窗外。
度念很快就洗完了澡,他换好衣服出来,用毛巾擦了擦被热气蒸红的耳朵,抬起沾着水汽眼睫扫了傅枭一眼。
“你要洗吗?”顿了一下,又改口,“还是擦下.身子?”
傅枭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掐了掐手心,才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明明在前世看到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也看到过度念更诱人的样子,可现在乍然看见度念的模样,还是心里发痒。
傅枭轻咳一声,撇开脸,“不用。”
度念没看出什么端倪,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收了起来,又关掉了病房里的几个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这间病房没有陪护床,他打算就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今天因为傅枭刚做完手术,他才决定在医院过夜,等明天过后就只有白天待在医院,所以也没必要特意准备陪护床。
傅枭看着度念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度念今晚不会留在这过夜,也就没让人多准备一张床。
再三犹豫后,他还是开口:“要上来吗?”
高级病房里的病床很大,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各睡一边的话根本不会碰到彼此。
但度念意料之中的没有理会他。
虽然白天发生了许多事,但墙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后,傅枭仍是没有一点睡意。一想到度念就在不远处,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在黑暗中睁眼了几个小时,突然听见房间里发出一点声响。
傅枭刚想看过去,发现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心里闪过什么,又闭上眼假装睡着。
在闭上眼睛之后,耳朵听到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他听见椅子轻轻在他床边放下,接着身边的床陷下去一小块,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又闭着眼等了几分钟,傅枭才睁开眼,看见度念把椅子拿到了床的旁边,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了床边的人。
昏暗灯光下,度念纤长的睫毛安静垂下,发丝下的眉眼漂亮又恬静,跟前世睡在他身边时一样。
也许是今天太累了,度念趴下后没多久就睡熟了,浅浅的呼吸声变得规律,让听到的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傅枭凝视了一会他的睡颜,才终于有了点睡意。
第二天早上,度念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先是对着面前的俊脸发了一会愣,才坐直身子揉了揉脖颈,神情有些不自在。
昨晚坐在椅子上实在睡不着,他只好等傅枭睡着后把椅子搬过来,想着趴在床边睡一会就起来,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亮。
还好傅枭还没醒来。
只是他明明记得昨晚挑了离傅枭远的那一边睡,怎么一觉醒来离得那么近。
度念心里觉得奇怪,但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门,他只好先去开门。
病房外站着的人是盛闻燃,他手里提着几份早餐,跟度念笑着说了声“早”,就提着早餐进来了。
把早餐放到桌上后,盛闻燃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眨了眨眼问度念,“他还没醒吗?我都在楼下晨跑两圈了。”
两个钟前就醒来的傅枭被子下的手握了握拳,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度念虽然觉得盛闻燃这句话有些奇怪,但也没听出别的意思,只是放轻声音:“我们出去说。”
他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餐,跟盛闻燃下了楼,在医院的花园里走了走,呼吸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盛闻燃跟他说了几件昨天音乐会发生的事,于西牍家诸如有歌手忘记关麦克风,在后台打电话的内容被全部人听到,险些上头条的事。
度念看了下盛闻燃发过来的现场视频,也被那混乱的场面逗笑。
他们在花园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看了看昨天音乐节的回放节选,度念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回病房。
走出电梯时,盛闻燃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度念侧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有个之前签了合同的节目要提前开录了,我这两天可能就要回国。”盛闻燃把手机放回口袋。
度念微微一怔,他没忘记盛闻燃这次来S国的原因,下意识问:“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盛闻燃抓了抓头发,像是在自我安慰:“他们总不会把我绑回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度念停下脚步,转向盛闻燃,“盛质宁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嗯,他给我发过几次消息。”盛闻燃眼里闪过厌恶,自从知道盛质宁做的那些事后,他就一直很反感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他说父母对我很失望,让我不要太自私。”
这消息明显是在挑拨离间,但盛闻燃跟盛家夫妇本就有很深的矛盾,哪怕知道是挑拨,也会对盛家越来越抵触。
“如果回国后,你父母这次真的亲自找上门来,”度念眼里划过思虑,“你就跟他们好好谈谈吧。”
盛闻燃在离开盛家后,就从来没有跟盛家夫妇好好沟通过,每次都是盛质宁在中间,这样太过于被动了。
在知道盛质宁的目的是挑拨盛闻燃和盛家关系的情况下,不如让盛闻燃直接和盛家夫妇谈谈,如果盛家夫妇对他们的亲生骨肉还有一点感情,就不会让盛闻燃被一个外人这样对付。
只是他不清楚盛家夫妇的为人,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可也不能让盛闻燃一直躲着。
盛闻燃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聊完之后,度念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桌子,发现上面的早餐已经不见了,连包装袋也没剩下,但病房的垃圾桶里也没有包装袋的影子。
度念心里闪过疑惑,还以为傅枭吃完之后把包装袋拿出去扔了,并不知道盛闻燃带来的早餐被人丝毫未动地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
“昨晚睡得好吗?”度念像是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句,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削皮。
傅枭回想起昨天夜里度念的睡颜,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扫了盛闻燃一眼,“睡得很好。”
度念动作熟练地削好了苹果,放到傅枭手上。
盛闻燃自然没错过傅枭带着敌意的眼神,心里也有些不快,他随手在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傅总手下那么多人,找不到人来照顾你吗。”
虽然知道傅枭是因为度念受伤,但看到傅枭看向度念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闻燃,”度念还在专心削手里的第二个苹果,他瞥了盛闻燃一眼,“这苹果没有洗过。”
盛闻燃手上动作一顿,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咕噜”一声把嘴里的苹果吞了下去。
度念眼里有些无奈,动作自然地把手里削好皮的苹果塞给他。
傅枭看着两人的相处,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盛闻燃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如果度念没有留在医院照顾他,现在说不定还在跟盛闻燃过二人世界。
但他虽然心中苦涩,面上还是冷冷盯了盛闻燃一眼,回答他刚才的话:“我手下没养闲人,如果不是某些人连唱个歌都要人陪,我也不用在这里。”
度念拿第三个苹果的手顿了顿,终于后知后觉闻到些火药味。
第56章
一阵带着桂花清香的风吹进病房, 却掩不住房里一点就炸的火药味。
度念听到傅枭的那句话,才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蹙眉放下手里的苹果, 不明白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上面来的。
病房里安静片刻后, 盛闻燃站在度念身旁, 垂下头看向脚下的地砖,沉默下来。
傅枭皱起眉毛, 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还以为姓盛的会立刻反驳他, 就算理亏也不会在度念面前露怯, 没想到这人会露出一副窝囊样。
只见盛闻燃眉眼耷拉下来, 语气低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没想周到, 不然也不会……”
他眼里满是内疚和自责, 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傅枭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度念就不赞同地瞪了傅枭一眼, “你胡说什么?”
度念没听到盛闻燃一开始针对傅枭的那句话,只听到了后面傅枭不友善的回怼, 下意识就觉得是傅枭在挑事。
他昨天才说服盛闻燃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现在傅枭又提起这件事,让他顿时有些不满。
指责完傅枭那一句后, 度念又安慰了盛闻燃两句,让他不要想太多。
这回就算再迟钝, 傅枭也反应过来了。他看到盛闻燃可怜兮兮的样子,暗暗咬了咬牙, 用力捏了捏指骨。
他知道度念会吃盛闻燃那一套。以前傅汀那小子也是这样跟度念装可怜的, 那时候他就看不惯傅汀的行为, 还会趁度念不在的时候教训傅汀两句,现在更是看盛闻燃不顺眼。
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不然只会火上浇油,让姓盛的得逞。
傅枭只觉得胸口的火气郁结,却只能硬生生压下去,勉强控制住了表情。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但度念担心盛闻燃继续待在这,会再跟傅枭起什么争执,还是在中午前就让他先回去了。
等盛闻燃离开后,傅枭心里的不快才散去。不管盛闻燃如何挑衅,他这几天都能和度念独处很长一段时间。
他格外珍惜能跟度念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眼神又跟昨天一样黏在了度念身上。
度念已经习惯那灼热的视线,依旧自顾自地在病房里做自己的事,偶尔才抬头看他一眼,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久违地和这个人如此和谐地待在一个空间里,他有时会有种回到前世的错觉。只是那个时候是傅枭做自己的事,他在旁边用目光追随着傅枭,现在却是对调了过来。
除了一直盯着他看之外,傅枭偶尔也会用电脑处理一会工作,大部分时间病房里都安安静静的。度念甚至有些意外他还能和傅枭这样平和地相处。
到了晚上,度念陪傅枭吃完晚饭,就收拾东西回了酒店。
等度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傅枭才低下头,目光沉沉看向电脑屏幕里的内容。
上午度念和盛闻燃在病房外说话时,他正好刚回到病房,听到了他们在门外的对话内容,也听到度念提了“盛质宁”这个名字。
之前因为盛闻燃被诽谤抄袭的事,他就派人查过盛质宁这个人,知道他是盛家找来代替盛闻燃的一个假少爷。但在那件事解决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这个人。
只是傅枭没想到,今天会在度念的口中再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上次度念提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误会他跟盛质宁做的事有关,这次不知道是因为盛质宁做了什么,才会让度念又提起这个名字。
如果那人只是做了对盛闻燃不利的事,傅枭也许会睁只眼闭只眼,最多看在度念的份上让人出手阻止,但如果那人把主意打到了度念身上,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在上午听到度念在病房外和盛闻燃的对话后,傅枭就让人去查了盛质宁最近的动静。现在等度念离开了病房,他才打开手下发来的信息。
刚看完前面几行字,傅枭眼中就出现阴翳,等看完后面的整段监控后,脸色更是阴沉。
他没想到在那件事之后,盛质宁还单独去找过度念,还差点让度念又误会他跟盛质宁做的那些破事有关。
如果不是度念后面反应过来,只怕他又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背一个锅。
傅枭黑着脸看完后面的内容,目光在一个地方停留了一瞬,圈出来后发了出去,让手下重点查这一部分。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电脑,望向窗外如同被漆黑的布笼罩住的夜空。零星几点的星光,像是黑布上被戳出的洞。
虽然度念离开还没有多久,但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度念的出现。这两天度念的陪伴就像是一场美梦,即使知道会醒来,还是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
他清楚等自己的伤痊愈后,度念又会回到别人身边,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伤可以慢点痊愈,这样度念就能多陪他几天。
可他也知道这终究是卑鄙的手段,只是在利用度念的愧疚和同情。
眼前又出现度念和盛闻燃亲密相拥的一幕,傅枭闭了闭眼,在病床上躺了下来。
他碰了碰昨晚度念睡过的地方,回想起度念睡着后安静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棉絮填满。虽然满满当当,却空落落没有一点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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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念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碰到提着行李出来的盛闻燃。
在上午收到节目组的信息,又和度念聊过后,盛闻燃就决定提前回国,也问过度念要不要一起回国。
度念原本打算跟盛闻燃一起回国,但傅枭没有回国疗伤的打算,他又不可能把受伤的人丢在国外,只好晚几天再回去。
车子已经停在了马路边,盛闻燃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边把行李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度念帮他扶了一把行李,合上后备箱的门。
“好。”盛闻燃拉开后座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朝他笑了一下,“早点回来。”
度念轻轻“嗯”了一声,等车子开走后,才转身进了酒店。
电梯在房间的楼层停下,度念走出电梯,看到盛闻燃的房门已经亮起了打扫的灯。他走到自己房门前,拿出房卡打开门,却莫名想起那天晚上在走廊上发生的事。
那时因为被傅枭的出现打岔,他没来得及细想盛闻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怪异。
耳边又响起盛闻燃刚才那句“早点回来”,度念动作顿了顿,眼里出现一丝迟疑。
房门因为没人操作,“滴”的一声又重新锁上,度念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用房卡重新刷开房门。
疲累让他没有精力再想其他,又或者是不愿再多想,他进房间洗完澡后,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度念买好早餐去医院,出电梯时正好看见有护士从傅枭病房里出来。
他想着这个时候傅枭应该已经醒了,敲了两下病房门便推门进去。
傅枭确实已经起来了,他坐在床头,正低头解开身上衣服的扣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绷带和药。
听到门打开的动静,他抬起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度念提着早餐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很快明白这是傅枭要换的药。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护士,又看到傅枭解了一半的扣子,也能猜到是傅枭拒绝了护士帮他换药,想要自己换。
但傅枭的伤在右肩后面,自己单手换药难度大不说,能不能包扎好也是个问题。
不过傅枭拒绝别人帮忙换药倒也在他意料之中,傅枭的臭毛病向来很多,也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度念没多说什么,随手把早餐放到一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
擦干净手出来后,他指了下病床,“我能坐这吗?”
傅枭怔了下,很快回答:“可以。”
度念在床边坐下,伸手解开傅枭解了一半的扣子,把衣服拉了下来。眼前是一具锻炼得体的躯体,肌肉线条紧实利落,身材很是养眼。
然而他的手刚放到绷带上,就感觉到指腹触碰到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在度念靠近的一瞬间,傅枭就有些微微僵硬,等扣子一粒粒解开,柔软的指腹碰上他的身体时,更是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他垂眼就能看见度念白玉般细腻的脖颈,呼吸间也都是度念身上的淡淡香味。明明他跟度念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现在却会因为度念的触碰而乱了分寸。
就在傅枭担心被度念看出异常,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时,突然感觉到微凉的指尖在他绷紧的肌肉上戳了戳。
不带感情的好听嗓音在耳边响起:“放松点。”
第57章
病房里静悄悄的, 几乎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傅枭喉结上下滚了滚,紧紧盯着眼前一捧白雪似的肌肤,想要转移注意力, 身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
他能感觉到度念柔软的指腹按在他身上, 力道不轻不重, 被碰到的地方都火辣辣烧起来,可又想要更多的触碰。
如果是在以前, 这药多半是换不成了, 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度念拉进怀里, 折腾到伤口裂开再重新上药。
可现在他只能乖乖放松全身, 让度念拆开包扎伤口的绷带,感受轻浅呼吸拂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 忍得额角青筋都暴起。
度念在傅枭紧绷的身体上戳了两下, 感觉到他渐渐放松下来,才开始拆绷带。拆下绷带后,他仔细看了看伤口的情况, 拿起桌子上的碘伏给周围的皮肤消毒。
伤口已经恢复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 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留下疤痕。
想到这是因为他留下的伤, 度念眸光闪过一丝复杂,手指在伤口周围轻抚了抚, 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注意力都在那个伤口上,没看到男人手背凸起的青筋。
在换药的过程中, 傅枭一直一动不动任他摆弄,很快就顺利换好了药。
等重新包扎好伤口后, 度念才发现周围似乎过于安静了, 他稍稍往后退开些, 一下对上了傅枭滚烫的眼神。
病房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男人额上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别开视线。
毕竟是同床共枕过几年的人,度念只是微怔了片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面色如常地拿起衣服扔到傅枭身上,瞥了他一眼,“穿上吧。”
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陡然升高,傅枭做了个深呼吸,拿起衣服慢吞吞穿上,心里愈发觉得燥热。
在他穿衣服的间隙,度念把换下的纱布拿去扔了,清理完一切后在桌子旁坐下,把买来的早餐拿到桌子上。
傅枭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转头看向度念的背影。度念腰背挺直坐在桌子旁,因为微微低头的动作,露出后颈一片白皙的肌肤。
感受到他的目光,度念没有回头,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位置。
桌上摆的早餐都是清淡又合胃口的,傅枭的目光在度念握着勺子的手上停留片刻,想起那只修长的手在身上抚过的触感,没忍住想自己这次受的伤真值。
然而他刚在桌旁坐下,就听见度念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傅枭心中的喜悦顿时被冲淡,唇角也一点点压下。
难道是度念觉得照顾他太麻烦,想要快点摆脱他吗。
他低头掩去眸中闪过的黯色,拿勺子的手攥紧了些,“出院后就回国。”
“如果你不急着回国,我就搬到医院附近的酒店,过来也方便些。”度念抬眸望向他,见他怔愣的模样,想了想又问,“还是说之后会有其他人来照顾你?”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傅枭愣了一下,赶紧否认:“没有其他人。”
“那我今晚搬过来。”度念利落地做了决定,拿出手机订医院附近的酒店。
也许是因为刚才看见傅枭还没愈合的伤口,心里愧疚加深,又想到自己留在S国本来就是为了照顾傅枭,不如搬到离这里近些的地方,还能节省路上的时间。
路上花费的时间少,他就能在医院多待一会,也能更好地照顾傅枭。等傅枭的伤痊愈了,他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傅枭看着度念订好酒店,半晌才反应过来,眼里流露出些许惊喜。
度念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见傅枭眉眼里明显的喜悦,眉尖轻轻蹙了一下,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别开脸。
晚上在医院吃完晚饭,度念就回酒店收拾行李,搬进了在医院附近订的酒店。
他订的是一间带厨房的套间,整理好行李后,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许多食材堆满冰箱。
第二天早上,度念比平时起得早了一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吐司和其他食材,走到厨房熟练地开火倒油。
鸡蛋在锅里发出“滋啦”的声音,被煎至两面金黄,夹到了盘子里,接着在锅里放进火腿片和鸡胸肉,厨房里顿时香味四溢。
准备好所有食材后,他把吐司片也在锅里稍微煎了下,放到保鲜膜上叠起来。
放芝士碎的时候,度念动作顿了一下,垂眼想到了什么,最后只给其中一个三明治放了芝士碎,另一个只加了点沙拉酱,然后把切好的三明治放进叠好的纸袋里。
做完这些,度念又从冰箱里拿出中午要做的食材放厨房里解冻,才提着早餐出了门。
这家酒店离医院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直接步行到了医院。
病房里,傅枭已经醒了。度念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他望着这边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出现。
他走进去随口问了两句傅枭的情况,边从袋子里拿出早餐放在桌上。
刚把三明治拿出来,就感觉到傅枭的视线牢牢锁在了上面。
度念叠早餐纸习惯平平整整,所有折痕都藏在看不见的那一面,多出来的部分也会仔细裁掉,所以只是一眼,傅枭就看出那是度念亲手做的三明治。
“这个是没放芝士的,趁热吃吧。”度念把其中一个递给傅枭,又把牛奶推到他面前。
三明治隔着包装纸还能感觉到温热,傅枭低头看了良久,才低声说了声谢谢。
听到他道谢,度念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很稀奇。
包装纸拆开后,香味渐渐在病房里散开,煎得恰到好处的吐司夹着金黄的鸡蛋和火腿,仅是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度念吃了一半,看到傅枭还在一动不动盯着拆开包装纸的三明治,顿了一下,“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傅枭摇了摇头,咬下了第一口。
三明治口感酥嫩,蔬菜爽口,夹着味道清淡不甜腻的沙拉酱。熟悉的味道拨动味蕾,傅枭捏了捏手中的包装纸,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度念还记得他的口味,就像从前那般,连他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度念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这不再是度念给他的专属特权。
也许和盛闻燃在一起的时候,度念也会记下那人所有的喜好,给他亲手做一餐丰盛的饭菜。
一想到这,傅枭心脏就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一阵怅然若失。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能接受度念已经属于别人这个事实,每次一想起来,都会让他痛苦得几欲发狂。
但他也清楚这一切都不能在度念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只会把度念推得更远。
度念吃完早餐,才注意到傅枭不知为何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问。
虽然因为这次意外,他跟傅枭平和地相处了几天,可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相处。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也不认为他和傅枭现在是可以敞开心扉闲聊的关系。
于是度念只当作没看见,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中午,度念又回了一趟酒店,用早上准备好的食材做午饭。除了几道补身体的菜,他还炖了汤,全部都用保温桶仔细装好。
去医院的路上经过一间花店,度念想起傅枭病房里的花有些蔫蔫的,进去挑了几支新鲜的花。
到病房的时候,傅枭正坐在床边敲着键盘,看到他进来才放下电脑。
度念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走到花瓶前,把那几支蔫了的花拿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把刚买的花放了进去。
那几支花的香味很淡,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微微往下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把花插进花瓶,回头才发现傅枭还没开始吃午饭,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
度念心里划过一丝迟疑。他记得傅枭以前没有说过不喜欢花,这几支花的香味也不浓,按理说不会飘到傅枭那里,难道花的种类不是傅枭喜欢的?
也许是之前在傅枭身边养成的习惯,对上傅枭的视线后,度念一瞬间在心里想了几个理由,还是没想通是哪里让傅枭不满意了。
但他现在不是傅枭身边的人,实在没必要猜傅枭的心思。就在度念皱起眉毛,打算直接问清楚的时候,傅枭突然开了口。
“你买的花,很好看。”他说完这句就挪开了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这句夸奖让度念微微睁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傅枭的那句话竟然不是挑刺,而是夸赞。
跟在傅枭身边那么久,他还从来没听过傅枭夸过别人。以前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事,傅枭总有不满的地方,就算做到他满意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可能得到一句夸奖。
因此听到这句话,度念怔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才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插曲,他和傅枭之间的氛围倒是比前几天轻松了一些。
晚上吃完晚饭后,度念又在医院待了一会才回酒店。
接下来的几天,度念一日三餐都是亲自下厨,再带到医院跟傅枭一起吃。
平时在医院里,他和傅枭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都是各做各的。忽略傅枭无时无刻不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些扰人之外,倒也算和谐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虽然不想承认,但度念的确还记得傅枭的喜好和习惯,这段日子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伤势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即使傅枭想要在病床上多躺几天,但他本身愈合能力就强,又在度念的悉心照顾下,伤口恢复的速度非一般的快。
等伤口完全愈合后,傅枭又拖了几天住院时间,直到一天洗澡的时候被度念撞个正着。
卫生间的门推开,水汽扑了满面。看清里面的场景后,度念没急着关上门,而是往傅枭背上扫了一眼。
然后轻轻挑了下眉,语气意味不明:“伤好了?”
第58章
水声骤然停下, 四目相对间,一阵良久的沉默。
傅枭放下手里的花洒,也意识到是瞒不下去了。这几天度念没有帮他换药, 不清楚他伤势的具体情况, 但现在他拆了纱布洗澡, 伤口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没有率先开口,仿佛这样就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度念靠在门框上, 没有回避这算得上是尴尬的一幕。他视线从男人的背部, 缓缓上移到宽阔的肩膀、锋利的下颚线, 最后停留在男人湿发下凌厉的眉眼。
然后从那深邃眉眼里看出了一丝心虚。
联想到这几天傅枭的异常行为, 度念也大概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问傅枭伤是什么时候痊愈的,只是移开视线, 看向被薄薄雾气覆盖的镜面, “看来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傅枭目光在度念脸上划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镜面,目光在水汽交融的镜子里相撞, 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等会请医生来看看吧。”度念没再说什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他对傅枭伤口的情况没什么概念, 后面几次换药也都是傅枭自己换的, 如果不是今天撞到这一幕,他不会想到傅枭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他不是专业人士, 光是看也看不出什么,还是要等医生来看过了, 他才能放心离开。
吃完午饭,医生来病房对傅枭伤口的医治情况做了评估, 确认傅枭可以出院后, 开好了出院医嘱便离开了。
知道傅枭的伤已经没有大碍, 度念心里的石头也终于放下,他拿出手机买了今晚的机票,然后开始收拾病房里自己的东西。
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傅枭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度念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回头就看到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傅枭,迟疑了下还是跟他说了声:“我先回去了,等会还要赶晚上的飞机。”
他买的是今晚的机票,等会还要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从这里到机场也要一段距离,现在的时间的确有些紧。
听到他这句话,一直沉默的傅枭终于开口:“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
“我今晚也要回国。”傅枭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
度念知道这次在S国耽误了这么久,傅枭国内一定也堆积了不少要处理的事,这句话不会是借口。
他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东西离开了病房。
回到酒店,度念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行李,去前台退了房间。
等他从酒店出来,傅枭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病房和酒店房间的东西,车子正停在酒店外。
度念看了眼时间,拉开车子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后座上,傅枭双腿交叠坐在另一边,他身上换了一套衣服,半点没有在医院时的病态,完全看不出是在医院住了几个星期的人。
等度念关上了后座的车门,司机踩下油门,车子载着两人朝机场驶去。
车里一片沉默。度念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缓慢滑动。
窗外的光线时亮时暗,驶进漆黑的隧道时更是昏暗一片,没看多久手机就被晃花了眼。度念干脆收起手机,抬手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眉骨。
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他闭上眼睛,打算歇一会儿。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度念没有一点困意,相反大脑还十分清醒。因此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看了过来,视线肆意停留在他身上。
度念搭在膝上的手指抬了抬,还是没睁开眼,只是装作不适地动了动脖子,把脸转向窗外。即便如此,后脑勺也还是能感觉到男人不加掩饰的视线。
就这样过去了十分钟,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度念眉尖微动了一下,听见傅枭接起电话,压低的声音有些不耐:“说。”
电话那边大概有重要的事找傅枭,傅枭的语气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没有直接挂断,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时不时低低地回应一两句。
车里没有其他声响,即使度念不想听傅枭说了什么,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大概是傅枭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才没有避讳,不然不会让他听到这些不能被外人听到的事。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傅枭接电话前睁开眼,现在假装醒来也不太合适。
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度念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不去听傅枭跟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在他思绪飘远时,一声冷笑把他拉了回来。接着,他听到傅枭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然后冷冷道:
“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处理。”
明明是在炎热的夏日,那句话却带着森森寒意,让人心里直打冷噤。
度念眼睫颤了颤,手指悄悄抓紧座椅边缘又松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傅枭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盛质宁这个名字?
他轻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想要问个清楚的冲动,但却没忍住竖起耳朵听后面的话。
只是傅枭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度念心乱如麻,还在想着刚才傅枭的那几句话。他不是怀疑傅枭跟盛质宁有勾结,只是想知道傅枭要做什么。
上次他误会傅枭的时候,傅枭还说不认识盛质宁这个人,听他刚才的语气,难道是盛质宁在这段时间惹到了傅枭?
还是说,傅枭这么做……是为了帮他?
这个猜想一闪而过,让度念心里愈加复杂起来。
盛质宁一直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份行事谨慎,不让人抓到他的把柄,一般人很难找到他的破绽不说,他现在还是盛家的人,盛家肯定也会护着盛质宁。
要对付盛质宁,应该比他想象中还要难。
傅枭根本没有必要帮他。
车子在机场停下,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绕到后座帮忙拉开车门,却看到傅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度念听到了司机下车的动静,收了收心里纷乱的思绪,默数一分钟后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傅枭靠近放大的脸。度念的视线一寸寸扫过那削薄的唇,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眉弓,最后对上傅枭微怔的眼神。
傅枭似乎是想帮他解开安全带,让他睡得舒服些,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后退。
也许是还没回过神,度念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看了一会,才想起推开傅枭。身边还萦绕着傅枭身上如冷杉般的香味,让人莫名平静下来。
他打开后座车门准备下车,又没忍住回头看了傅枭一眼,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甚至想去问傅枭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度念觉得如果他问,傅枭就一定会告诉他。
可他还是忍住了,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像是怕自己没忍住问出口。
到机场的时间刚刚好,度念也正好赶上了航班。
坐上飞机后,大概是因为放松了下来,他的思绪又飘到了那通电话上。一直到支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才停止去想这件事。
刚下飞机,度念就收到了盛闻燃的短信,说是他已经到了机场。
虽然度念说了不用来接,但盛闻燃知道他的航班信息,又正好有空,还是跑了过来。
人群拥挤,度念推着行李张望了一会,终于看见那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在所有人都一身清凉的人群里,盛闻燃其实十分显眼。
看到他之后,盛闻燃朝他挥了挥手,大步走了过来。
他额上都是汗水,接过度念手里的行李,又咧嘴朝他笑:“今天太热了,我在车载冰箱里放了冰淇淋,吃完了我们再开车去海边兜兜风。”
机场离海近,去海边兜风一圈再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度念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盛闻燃擦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边说话边往外走,盛闻燃回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直望着他们的方向,又似乎是只在看度念。
等度念有所察觉地回过头,那个身影就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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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之后,度念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盛闻燃在S国音乐节演出的反响很好,听说那两天国内的娱乐头条都是盛闻燃,其他人只占了新闻的一角。
让度念有些意外的是,在盛闻燃提前回国的那段时间,盛家没有再来找上门,盛质宁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终于在盛闻燃录完节目的最后一期后,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发件人是国内一家知名媒体,这两天有人给他们提供了一则关于盛闻燃的爆料消息,考虑到这则消息报道后的影响太严重,他们才决定先来问问盛闻燃的意见。
盛闻燃眉头紧皱地看完邮件,邮件里附了一张截图,遮住了关键信息,只露出了几个字,其中能看到盛家、背叛等字眼。
圈内经常有这样的事,某些媒体在收到爆料后,如果爆料内容太过严重,会先去问本人愿不愿意花高价买下这些爆料,大多时候都能得逞。
邮件提供的消息太模糊,虽然不知道爆料消息具体是什么,但根据露出的字眼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内容。就算是造谣的假爆料,在这个盛闻燃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只是盛闻燃又看了一眼邮件末尾提出的条件,抿唇不知该怎么决断。如果只是要钱的话,他会毫不犹豫买下这个消息,但除了巨额的金钱之外,对方还提出了一个条件。
——要求他跟最近刚录完的节目毁约,让节目无法播出。
正常情况下,媒体方不会提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条件,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而有这样的动机又能提供这些爆料的,他只能想到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即使知道这点,盛闻燃还是不得不认真权衡这件事。对方给了他几天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没收到回复,就会把消息放出去。
他没有让度念知道这件事,但度念还是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只是又问不出来什么,每次都被盛闻燃含糊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对方规定的期限,盛闻燃最后还是没有回复那封邮件。
那档节目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努力,还是其他同事和所有工作人员共同的努力,他做不到因为私人原因就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不管别人怎么扭曲事实,他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到时候大不了多花点力气澄清,形象受损他也认了。
盛闻燃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没有再理会那封邮件。但又几天过去,网上仍然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静。
他没等到铺天盖地的报道,却等到了那家媒体的第二封邮件。
邮件里说提供爆料消息的人后来一直联系不上,之前提供的信息也有限,他们商议后决定不将这条消息报道出去。
相比起第一封邮件,这次邮件的语气要更加诚恳恭敬些。以盛闻燃现在的身份,他们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眉目不清的小道消息而得罪盛闻燃。
当时也只是一时被这劲爆的消息迷了眼,想趁机捞一笔大的。现在联系不上提供消息的人,他们心里也愈发没有底,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看完这封邮件,盛闻燃怔了片刻,还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母亲”二字让他又是一愣。
原本想当作没听见,但想起上次度念让他跟父母好好沟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度念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盛闻燃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还握着没熄屏的手机。
听见开门的声音,盛闻燃转过头,眼里还有些迟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情绪,“刚才我妈打电话来了。”
度念放钥匙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盛闻燃。
“她说,”盛闻燃停顿片刻,眼里闪过复杂,“盛质宁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务成功倒计时!
第59章
盛闻燃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 险些让度念没拿稳手里的钥匙。
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意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
盛闻燃眼里有些犹豫,显然还不太能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这一刻, 度念想起了之前在傅枭车上听到的那通电话, 又看到盛闻燃这时的表情,心里倏地没了底。
他虽然对盛质宁的行为深恶痛疾, 可盛质宁一直好端端的, 在这个时候出事也太过突然, 有什么事是连盛家都无法摆平的?
回想起傅枭那时说的话, 度念一时难免有些不好的联想,但还是没表现在脸上。
他没有催盛闻燃继续说下去, 只是冷静地关上门, 又回房间换了身居家服,留给盛闻燃缓过神的时间。
许是度念的冷静让盛闻燃跟着平静下来,等度念出来的时候, 盛闻燃的神情已经平和许多,还起身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度念在沙发上坐下, 压下心里的不安,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整理了一下思绪,盛闻燃才凝重地开口:“他们说, 盛质宁在外面沾上了毒.品,这两天就要送去戒毒所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消息还是让度念大吃一惊,没想到盛质宁竟然会碰毒.品。
他突然想起上次盛质宁来找他时, 那苍白到有些不正常的脸色, 和双颊干瘦到轻微凹陷的样子。
那时他还没有在意, 怎么也想不到那竟然是毒.品导致的。
“听说是他身边的人搜集的证据,直接举报给了警方,事情闹得很大。”盛闻燃想起刚才电话里母亲的哭声,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弟弟,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也没有半点放松的情绪。
“我父亲发了很大的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送进戒毒所,昨晚还把他打了一顿。”
听到这句话,度念感到一丝意外。他还以为盛家会护住盛质宁,没想到盛父也是个硬气的人,竟然直接就要把盛质宁送进戒毒所。
这样一来不但会让盛家的家丑外扬,盛质宁在那个地方待个两三年,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之前听闻盛家夫妇为了家族的脸面,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失踪都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来粉饰太平,还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也不知道盛家夫妇这次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想弥补自己以前的过错。
但盛质宁被人抓到证据这件事,度念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盛质宁为人精明又谨慎,怎么会被身边的人搜集了证据都不知道。
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想到那时傅枭对电话那边说的话:不要打草惊蛇。
难道那个时候傅枭就知道盛质宁碰了毒.品,这件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度念心里暗惊,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来不及细想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看到盛闻燃的表情,他就能猜到盛夫人刚才的那通电话一定不止是说了这些,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果然,盛闻燃这回停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带了些嘲讽:“他们打算向外界公开我的身份,把往年发生的事也一并公开,让外界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说到这,盛闻燃的手紧紧握成拳,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恨意。
在他小小年纪被仇人偷走的时候,他的父母第一反应是瞒下家丑,不想丢了家族的脸面,在他时隔十几年终于被找回去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不愿意让外界知道他的身份,因为已经有了可以替代他的人。
现在那个能替代他的人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事,他们倒是急着公开他的身份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他们重视过,仿佛他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度念见盛闻燃垂下头,心里也有些难受,他知道现在什么话都安慰不了盛闻燃,只能在他背上轻拍几下。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想遂他们的愿。”盛闻燃闷闷地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幼稚了,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度念,“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不相信父母,也不相信其他人,但他对度念却是绝对的信任。
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他本能地就想去依赖度念。
度念比现在的盛闻燃要理智一些,虽然看不惯盛家夫妇的做法,可也明白公开身份对盛闻燃只有好处。
之前盛家不认盛闻燃的身份,才让盛质宁敢一次又一次地下手,现在盛家愿意公开盛闻燃的身份,也能让其他人有所收敛。
而且盛闻燃现在又踏入了娱乐圈,多少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要是哪天被人扒出他跟盛家的关系,再歪曲事实报道一番,只会让盛闻燃处于被动。
与其那样,不如趁这次自己主动公开,也能防止节外生枝。
度念不知道盛闻燃已经被媒体用这样的消息威胁过了,但他还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想了想,认真回答:“我希望你能公开身份。”
看到度念认真为他考虑的样子,盛闻燃心里一暖,对盛家的抗拒心理也淡了些:“好,那我答应他们。”
接着,又弯起唇角笑了下,“不过,还是要跟他们谈下条件。”
他不是盛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自然不会轻易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哪怕那个要求对他也同样有好处。
聊完这个话题,盛闻燃一撑沙发站起来,神情已经恢复如常,“都这个点了,我去订外卖。”
度念坐在沙发上没动,又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猜测,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盛闻燃:“你知道盛质宁是被谁举报的吗?”
“不知道。”盛闻燃摇了摇头,拿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说是平时一起玩的那几个人,但具体不知道是谁。”
警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公布举报者的资料,不知道举报的人是谁也正常。
但平时跟盛质宁一起玩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富家子弟,说不定就是他们带盛质宁碰的毒.品,就算是有私仇,也不会做到这份上。
而且以盛质宁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让信不过的人抓到他的把柄,所以那人一定是盛质宁信得过的人。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背叛盛质宁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搜集了证据,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我母亲说他是得罪了人,不然不会被这样对付。”盛闻燃皱了下眉,显然不赞同盛夫人的说法。不管是不是有人想搞盛质宁,都是盛质宁自己做了错事,本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听了盛闻燃的话,再结合那时候在傅枭车上听到的内容,度念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了。
他心里滋味复杂,没有再问什么。
那天之后,盛闻燃和盛家夫妇约好了见面的日子。
原本盛夫人预定了高级餐馆的位子,但盛闻燃推脱说不方便出门,最后决定直接在家里谈。
盛闻燃现在的身份的确不方便出门,但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想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用餐,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家里谈完就能走。
度念那天正好放假,虽然不想打扰他们谈话,但他还有点工作要在家里处理,便待在了房间里。
房间隔音很好,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中,连盛家夫妇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度念愣了一下,从工作中抬起头,站起来朝房门口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哭声是从客厅传来的。
哭声一直断断续续,应该是盛夫人在哭,还能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说话,可就是没听到盛闻燃的声音。
在原地站了一会,度念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谈话不太顺利。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又坐回书桌前,继续把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
一直到下午,房间的门被敲响,度念打开房门,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盛闻燃。
盛闻燃手里提着外卖,朝他眨了下眼睛,“他们已经走了。”
度念侧过身子让他进来,看他把外卖放到桌子上,迟疑着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就那样。”盛闻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同意他们公开我的身份,但我不会回盛家,以后也照旧做我喜欢的事,他们不能要求我做什么。”
“他们答应了?”度念想起刚才的哭声,也能猜到盛家夫妇的反应有多大。
现在盛质宁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唯一的儿子又跟他们有那么深的隔阂,也难怪盛夫人刚才哭得那样伤心。
“不答应也得答应。”盛闻燃笑了笑,把从外卖袋里拿出来的筷子递给度念,“他们打算在半个月后的宴会上公开我的身份,还邀请了很多媒体,他们不答应的话,我就在大家面前提这件事。”
度念也笑了一下,几乎能想象到刚才盛闻燃在盛家夫妇面前说出这句话时,那两位的表情该如何精彩了。
得知盛闻燃这次谈话的结果还不错,度念放下心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盛质宁这回进了戒毒所,估计要两三年才能出来,那时候他就算再想对付盛闻燃,也有心无力了。
到那个时候,结局也早已经到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任务就能成功了。
想到这,度念的眸光微亮了亮,连带着胃口都好了起来。
=
步入秋天的天气不像往日燥热,尤其在傍晚的时候,微凉的秋风带走了白天的炎热,只留下沁人的凉爽。
度念刚下班,坐在公司园区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晚霞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有些出神。
距离盛闻燃同意公开身份已经过去了两天。
听盛闻燃说,盛质宁明天就要被送进戒毒所,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倒不是度念现在最关心的事。
他坐在这里发呆,只是因为一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一时竟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接下来的两年,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等到满意的结局。
湖面跳动的光芒映在眼底,如璀璨的点点星光,又被垂下的长睫遮住。
不知为何,度念又想到了傅枭的结局。
上一世做任务的时候,傅枭在书中的结局一度是他的噩梦。那时他一直得不到傅枭的信任,既害怕任务失败,也害怕自己的爱人像书里那样走向悲惨的结局。
不过到了最后,他也没能改变什么。
这一世就算没有他,傅枭应该也可以避开原本的结局了。
从傅枭这一世的种种行为,他能看出傅枭在他死之后查清了真相,重活一世,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再栽一次。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飘远,度念摇了摇头,收起了这些多管闲事的想法。
他的确因为最近的几件事想要感谢傅枭,但也不适合管这么宽,那些事不是他应该想的。
刚想从长椅上站起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像是电流窜过大脑,让度念瞬间愣在原地。
久违的机械音异常清晰:“监测到关键人物死亡,任务自动提交,结果检测中——”
“恭喜您,任务成功。”
第60章
湖面安静地泛起涟漪, 岸边垂下的柳枝轻轻摆动,风过无痕。
机械音消失后,周围仍是一片宁静, 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度念如同石化般坐在长椅上, 表情一片空白, 视线定在湖面上的一处,久久没有动作。
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太大, 他听完后脑袋“嗡”的一声, 只觉得头昏脑胀。
关键人物死亡是怎么回事?任务为什么突然成功了?
太多的疑问挤满大脑, 度念慢慢弯下腰, 手肘撑在腿上,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现在离结局还有两年, 任务怎么可能成功, 难道他真的出现幻听了。
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刚从长椅上站起来,度念又听到另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恭喜你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已经兑现啦!”这道声音没有刚才那道声音那么机械,是他熟悉的系统62的声音。
度念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刚才那不是他的幻觉。
来不及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度念听到奖励已经兑现, 眸中闪过不可置信的惊喜,下意识问:“度思没事了吗?”
“当然没事了, 他很快就能出院。”62跟他拍胸脯保证。
几年来的愿望终于实现,度念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缓缓松开, 又坐回了长椅上,心中欣喜和复杂的滋味交替, 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甚至盖过了心里的疑惑。
“看来这次任务比上次顺利很多嘛。”62这段时间忙着给其他宿主分配任务, 没怎么关注度念这边的任务进程,对他能提前完成任务感到惊讶,迅速翻出存档看了看。
度念没有反驳,比起上一次的任务,这次任务的确是顺利许多,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任务成功。
欣喜过后,他想起了刚才系统的通知,迟疑着问道:“关键人物死亡……是什么意思?”
“死亡的关键人物是盛质宁。”62回答,“他应该是书里直接导致你的拯救对象死亡的人,如果没有其他威胁,他死亡后任务就能成功。”
书里害死盛闻燃的人果真的盛质宁。
这是度念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死了?”
度念记得盛质宁明天就要被送进戒毒所,怎么会这么突然。
“没错,就在刚才,他因为酗酒后过量吸食毒.品死亡。”
这个消息让度念怔了一瞬,垂下眼睫,“……我知道了。”
虽然这个消息很不幸,可他对盛质宁却生不出多少同情。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那条新闻,盛闻燃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被人从楼里抬出来,报道上只是提了一句“家中自尽”。所有人都在为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叹息,却不知道凶手还逍遥法外。
如今盛质宁这样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能告诉我前世盛闻燃死亡的真相吗?”度念问。
书中烂尾的结局只提了盛闻燃自杀,没有更详细的描述,对他来说很多事情仍然是一团迷雾。
“当然。”62读完了存档,回答他,“跟你猜测的一样,前世盛质宁也想方设法挑拨盛闻燃和盛家的关系,他知道杀死盛闻燃的梦想是最致命的,所以一直以盛闻燃父母的名义阻止盛闻燃发展音乐事业,让他不得不放弃了那条路。”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度念眸光沉了沉,“既然盛闻燃那时候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手?”
如果前世盛闻燃被逼到放弃了热爱的事业,那他跟盛家的隔阂只会比这一世更深,盛质宁又为什么还要下死手?
“虽然盛闻燃决心跟盛家断了关系,但后来盛家夫妇察觉到盛质宁心术不正,有意想跟盛闻燃和解。”62停顿了一下,继续阐述,“盛质宁发现后怀恨在心,买通盛闻燃身边的人在他的水杯里下了药,伪装成服用大量安眠药自尽。”
度念面沉如水,眉毛越拧越紧。
盛质宁的手段防不胜防,就算知道他是凶手,也很有可能躲不过他的阴招。
如果不是盛质宁被人举报吸.毒,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这次盛闻燃说不定也……
“不过,”那边62话锋一转,跟度念想到了同一处,“如果不是有人帮忙,这次的任务恐怕也有点悬吧。”
度念在这次任务中的努力不可否认,不但很快就发现盛闻燃不是自杀,找出了真相,也做了正确的决策,让盛质宁前期有所忌惮。可到底手段不够狠,不能解决掉关键的人物,始终是个威胁。
“还真是有缘分啊,”62感慨了一句,“上一次让你任务失败的拯救对象,这一次竟然阴差阳错帮你完成了任务。”
度念眼睫明显地颤了一下,望向天边的余晖,声音有几分飘渺:“你之前还跟我保证,书里面的人不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句语气平常的陈述句,62却听出几分问责的意味,顿时有些心虚。可它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想为自己狡辩几句。
“这不能怪我,其他人不都没有记忆吗,他、他那是个意外。”说到这,62还有些生气,“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度念怔了一下,“故意的?为什么这么说?”
他从来没细想过傅枭为什么会保留前世的记忆,只把这当成了主神系统的疏漏,可现在听62的话,似乎是有其他原因。
“你在上一次任务中死亡后,这个世界并不是立刻就被调回三年前,而是会等待到合适的时机。”62解释道。
度念点了点头。他记得那时候从楼顶跳下后,在黑暗中沉睡了不知道多久,才在酒吧被62唤醒。
可这又跟傅枭保留了记忆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世界被调回三年前,书里的人都不会保留之前的记忆。”62顿了下,语气带了点忿忿不平,“可他偏偏在世界调回时间的那一刻,用你的匕首自杀,这不就让他卡到bug了吗!”
度念的指尖剧烈地抖了一下,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自杀……他自杀了?”
“是啊,他把匕首插进心脏,当时就没呼吸了。”62没注意到度念神色有异,还在嘀咕,“你说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这个反派智商逆天了啊,再怎么说也是前期压男主一头的人……”
虽然它清楚傅枭不可能知道这些,刚才说傅枭是故意的也只是一时气愤,可现在提起这件事来,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度念没听清62后面的嘀咕声,他头脑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说傅枭是用其他方式自杀,他还可以认为那与自己无关,可傅枭偏偏是用他的那把匕首送进心口。
他突然想起在S国的时候,傅枭为他挡了那一枪进了医院,一直没有说过一声疼。后来他问了几次伤口疼不疼,傅枭也只是摇头。
比起插进心脏的匕首,那点疼痛也许对他来说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度念闭了闭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先回去了。”他听不进去62的嘀咕,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想先回去一个人静静。
“等等,我还没说完!”62赶紧叫住他,“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度念走到湖边,勉强提起精神听它接下来的话。
湖边的影子被斜阳拉长,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他手搭在石栏杆上,仍能感觉到阳光的余温。
“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62毫无预兆地丢出这句话,像是一枚炸.弹扔进水里,在水面炸开了花。
度念心脏猛地一跳,修长的手指骤然扣紧了石栏杆,呼吸微乱,“你说什么?”
“你在原世界并没有死亡,而是被抢救回来成了植物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能让你回去。”62说,“当然,这还是要看你的意愿。”
也好在这次度念提前完成了任务,不然再等两年,原世界的他恐怕就要失去生命体征了。
湖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度念头顶的路灯闪了好几下,顽强地亮了起来,照出了度念眼底的一抹光。
“我想回去。”度念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62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又问:“你想好了吗?”
它似乎是担心度念没想清楚,回去后又会后悔,给他仔细地分析起来:“现在盛闻燃正在事业巅峰期,盛家又对他百依百顺,以后肯定还是会让他继承家业,可谓是前途无量。你对盛闻燃的意义非凡,他将来肯定不会亏待你。”
以前也有过宿主完成任务后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最后却选择留下的。有的是因为在任务世界有了一番成就,有的是因为在任务世界有了感情牵绊,所以放弃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是每个人都在原世界过得好,对他们来说任务世界更适合他们。
62记得度念在原世界过得并不好,他原生家庭不幸,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即使这次弟弟的病痊愈了,回去后估计也要继续还债,这些年的医药费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
可留在任务世界的话,度念就不用回去面对那些,还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就是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选。
62提醒道:“如果你选择回去的话,就等于舍弃这里的一切,世界会抹去你存在过的痕迹,可没有后悔药吃。”
度念安静地听它说完,眼里没有一丝动摇,夜风吹起额前的黑发,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睫,“我想好了。”
能得到来这个世界的机会已经是他的幸运,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他,不存在什么舍不舍弃,只有家人才是他真正挂念的。
他想起之前曾在梦里听到过家人的呼唤,现在想起来,说不定是他们在原世界呼唤他。
62有些意外他的坚持,还以为他是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想了想又说:“这个世界没有你牵挂的人吗?”
度念眸光微闪,“他们会过得很好。”
如果是在之前,他也许会有些放不下盛闻燃,但现在盛闻燃的成长速度飞快,又有盛家在背后给他撑腰,等半个月后盛闻燃公开了身份,他就更没有什么再不放心的了。
“你真舍得离开?”62见度念没有丝毫动摇,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个跟度念纠缠了两世的人,“那他呢?”
这回度念没有像前面几次那样立刻回答,他偏过头,纤长的眼睫垂下,沉默了许久。
刚才一直避开思考的问题,现在却被直接推到了面前。
也许在今天之前,他还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问题,可现在这一刻,即使他仍然知道答案,却发现自己迟迟回答不了。
这一世傅枭的行为还可以当成是算计,可前世用那种方法结束生命却做不了假,度念欺骗不了自己。
但横亘在他和傅枭之间的不止是感情,他可以相信傅枭爱他,可是前世的教训也让他明白,他和傅枭在一起只会伤痕累累。
如果不是意外得到回原世界的机会,如果他在这个世界还有足够的时间,也许度念会尝试跟傅枭重新相处,他们能花大量的时间去磨合,去消除芥蒂。
可现在有另一个选择摆在他面前。
而他不会选择让他失望过一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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