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盛闻燃把手机举到耳边, 听到对面不算友好的语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样质问的语气,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那些来联系度念的经纪人。


    他下意识以为这是度念朋友打来的电话, 刚想要给对面道歉, 又突然停住。


    对面的声音虽然不算熟悉, 但他应该在哪里听到过,不然不会觉得这么熟悉。


    盛闻燃思索了片刻, 骤然想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那个整日缠着度念的人的声音。


    他立刻收住了想要道歉的话头, 脸色沉了沉。


    因为度念的事, 对于傅枭这个人, 盛闻燃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他不知道度念和傅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度念的人品, 如果两人之间有什么摩擦, 那一定是傅枭的问题。


    更别说之前傅枭还二话不说打了他一拳,他虽然不怎么记仇,可也不会说忘就忘。


    没听到盛闻燃说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更冷了:“度念呢?”


    盛闻燃冷哼了一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的气压骤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度念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就看到盛闻燃拿着他的手机,眼里似乎都要喷出怒火, 正和电话那边不知道吵着什么。


    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心里升上不好的预感, 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度念问了一声,把专心怼人的盛闻燃吓了一跳。


    他和电话那边的声音同时消失。


    盛闻燃眼睛心虚地转了转, 刚想把电话挂掉, 就被度念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拿了过去。


    度念瞥了一眼手机上的陌生号码, 狐疑地看了盛闻燃一眼,接到耳边“喂”了一声。


    在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后,度念立刻黑了脸。


    他在盛闻燃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转身走到阳台上,关上阳台门。


    傅枭刚才在听到度念声音的时候就没说话了,直到度念接起电话,他才喊了度念一声,结果度念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视线微垂,安静地等着电话被挂断,但等了许久,电话还仍然在通话中。


    几分钟后,度念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傅枭。”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接起电话,微怔了一瞬,才压抑着欣喜“嗯”了一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度念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语气有些不耐。


    傅枭想起自己这次打电话的目的,拿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我想帮你。”


    顿了一下,又改口:“帮你们。”


    度念挑了下眉,“帮我们?”


    “嗯。”傅枭斟酌着用词,“这几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度念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你当然清楚。”


    听见度念这声冷笑,傅枭心里莫名慌了一瞬,感觉事情要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去了。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度念已经懒得再跟傅枭浪费时间,他扯了扯唇角,“这件事难道跟你没关系吗?”


    虽然早就猜到度念在怀疑自己,但听到度念亲口说出来,傅枭心里还是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他更用力地握着手机,指骨微微泛白,声音微沉:“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也是,毕竟你连那个人都不认识。”度念笑了一声。


    傅枭听出他是在反讽。


    他想起那晚度念给他看的照片,在那个时候,度念就已经怀疑他在撒谎了。


    傅枭心里有些发苦,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度念会认为他认识盛质宁。


    “行了,不说了,还有事。”度念没有耐心再跟傅枭扯下去,扔下这句就想挂电话。


    “度念,”傅枭声音有些低哑,“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那边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声音,但傅枭知道度念还没有挂电话。


    良久后,度念才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相信你?”


    他的声音像是凝上了一层冰霜,“傅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傅枭安静了一瞬,他知道度念为什么会对这句话这么大反应。


    在上一世,他们之间就从来都没有过信任。也许度念曾经对他有信任,可也早就消磨不见了。


    他现在让度念相信他,就像是在说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傅枭喉结滚动了一下,“我……”


    度念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存在这种东西吗。”


    前一世他们闹得那么难看,跟仇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信任这种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他们之间。


    就像前一世傅枭那样坚定地怀疑他一样,他现在也丝毫不敢相信傅枭。


    傅枭张了张嘴,却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很忙。”度念最后丢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傅枭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许久后才沉默地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那边度念挂掉电话,站在阳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打开阳台的玻璃门。


    站在客厅的盛闻燃紧张兮兮地望过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凑过来问他:“他没说什么吧?”


    “没有。”度念不打算把傅枭的事告诉他,毕竟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想起刚才从浴室出来时盛闻燃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盛闻燃眼神躲闪了一瞬,“没什么。”


    度念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不关心傅枭说了什么,只是怕盛闻燃得罪了傅枭,会被牵连到。


    “对了,网上的情况怎么样了?”度念换了个话题,把傅枭的事抛到脑后。


    盛闻燃的眉眼舒展了些,“跟我们想的一样,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


    “那就好。”度念也跟着放松下来,“明天还有的忙,早点休息吧。”


    虽然现在情况是好转了,但对方也不会坐以待毙,明天一定会采取其他行动,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嗯,晚安。”盛闻燃回房间前又看了看度念的表情,确认刚才那通电话没有影响到他后,才进了房间。


    一夜过去。


    就跟度念想的一样,一觉醒来,网上果然又换了风向。


    几个粉丝多的营销号在凌晨发了内容差不多的言论,指出昨天帮盛闻燃说话的都是圈里叫不出名的人,这些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却在这种时候都说自己认识盛闻燃,显得有些奇怪。


    虽然没有明说,但营销号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那些站出来的艺人说的都是假话,他们甚至可能根本不认识盛闻燃。


    这样一来,网友们也很快都意识到营销号说的有道理。更别说那些站出来的艺人都是十八线,说的话本身就没什么可信度,现在还都扎堆出现,就更加可疑了。


    怀疑的势头一出现,娱乐公司的粉丝就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大肆嘲讽起来,什么金钱交易和糊咖抱团的言论层出不穷。


    度念醒来后,坐在床上看了一会网上的讨论,又把营销号在凌晨发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沉默地从床上起来,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盛闻燃已经买好了早餐坐在桌旁,见他出来,顺手帮他拉开旁边的椅子。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网上的言论,现在见度念的脸色不太好,反而还安慰起他来,“至少还有人是相信的,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度念“嗯”了一声,吃了一口面前的早餐,继续打开手机看网上的讨论。


    对方的手段还算高明,没有直接指出那些艺人是他们请来的,只是让营销号旁敲侧击,再煽动粉丝去攻击那些艺人,成功带了一波节奏。


    就连昨天已经相信盛闻燃的路人,现在都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度念越看眉毛皱得越紧,连早餐都没有胃口再吃下去。


    盛闻燃把吸管放进豆浆里,推到他面前,“再不吃就冷啦。”


    “嗯。”度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突然,他划屏幕的手顿住,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刷到了一个歌手的发的微博,内容跟昨天那些给盛闻燃站队的艺人发的没什么差别,发表时间是几分钟前。


    度念盯着长文最后那句“我相信小燃”,眼中的困惑更甚。


    他记得跟他联系的艺人在昨天都已经发完了微博,怎么会现在还有人发,还是在这种人人都忙着避嫌的时候。


    而且长文最后的那一句还显得有些亲昵,跟昨天那些谨慎给自己留了后路的艺人不同,倒像是真情实感地相信盛闻燃。


    度念划到上面,看了一眼歌手的名字,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


    如果说昨天那些艺人是没人叫得出名的小透明,那这位就是没人不认识的顶流,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见他的歌。即使度念不怎么关心这些,也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比度念还要震惊的是网上冲浪的网友们,评论区瞬间被挤爆,向来流畅的系统都开始卡顿起来。


    保持中立的营销号们纷纷转发这条微博,很快就盖过了今早的那些言论。


    娱乐公司的粉丝那边,有一小部分的人在看到顶流沈闫发的微博后就立刻倒戈,不再帮公司说话。剩下的那一部分粉丝气急败坏,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一口咬定沈闫也是收了好处才发这条长文。


    “长文写得这么真情实感,说不定连面都没见过吧?”


    这条评论被粉丝们刷到了前面,格外显眼,引起了其他网友的注意。


    有人觉得粉丝说的有道理,有人认为沈闫现在的地位没有必要做这种事,两拨人很快就就在评论区吵了起来。


    正当他们吵得热火朝天时,这条微博突然显示已删除。


    正在浏览页面的度念微微怔了一下,又刷新了一遍页面,发现微博确实已经被沈闫删除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网上又瞬间沸腾了起来。


    另一拨人认为沈闫是因为心虚才删掉微博,都得意洋洋起来,粉丝更是变本加厉地兴风作浪。


    见度念脸色愈发凝重,盛闻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豆浆又往他那边推了推,提醒他:“真的要冷了。”


    “等等。”度念没有抬头,视线仍然落在屏幕上。


    他想不明白沈闫的举动,也不觉得沈闫会这样轻率地落人话柄,直觉后面还会有事情发生。


    只是虽然度念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沈闫重新发的微博后,还是吃了一惊。


    沈闫重新发的微博还是那篇长文,一字未改,只是后面还附上了一张照片。


    是他和盛闻燃的合照。


    度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喊了一声盛闻燃。


    盛闻燃拿着那杯冷透了的豆浆,正准备放进微波炉,听见度念喊他,立刻回头应了一声:“怎么了?”


    度念等盛闻燃把热好的豆浆拿回来,在桌边坐下,才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你跟沈闫认识?”


    盛闻燃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看到那张合照,点了点头,“算是认识。”


    接着,又转头问度念:“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度念把手机推过去,示意他自己看,“沈闫刚才发的。”


    盛闻燃看完沈闫发的长文,脸上也有些讶然。


    “你怎么会认识沈闫?”度念把手机拿回来,侧头问了一句。


    “之前在宴会上,我母亲介绍认识的。”盛闻燃回答完,拿出自己的手机刷了刷,忽地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度念也有些怔住。


    就在他们刚才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发了支持盛闻燃的微博,都是圈里名声响亮的人物,跟昨天那些站队的艺人天差地远。


    片刻后,度念转头问盛闻燃:“这些人你都认识?”


    盛闻燃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又抓了抓头发,眼里满是困惑,“只是几年前见过一面而已,不算很熟。”


    “都是你母亲介绍认识的吗?”


    “有些是我父亲介绍的。”盛闻燃回想了一下,回答他。


    度念垂了垂眸。


    难道这些人是看在盛家的面子上才帮忙的吗?


    他脑中闪过昨天傅枭的那句“我想帮你”,摇了摇头。


    盛家的能力也不小,这些人很大可能性是因为盛家才出手帮忙,不一定是跟那人有关系。


    度念没有再看手机,专心地吃完早餐,收拾好桌子后,出门去了一趟超市。


    等他中午再打开手机,网上讨论的焦点已经变成了盛闻燃的人际关系,没什么人再关注音乐版权的事,事情仿佛就此揭过。


    只是这件事还没有出正式的结果,还是有小部分人在疑惑版权到底属于哪方。


    度念清楚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站在盛闻燃这边,可如果这件事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许多人都会心存芥蒂,对盛闻燃来说也不公平。


    只是娱乐公司那边不松口,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司法程序。


    也不知道盛闻燃跟律师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度念正想到这,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刷到了娱乐公司一分钟前发表的致歉声明。


    他愣了一下,点开致歉声明。


    声明的内容里,娱乐公司把事情全部推到了新出道的偶像身上,称是偶像自己盗用了音乐,在事情暴露后才向经纪人承认,公司全程毫不知情。


    几分钟后,那位刚出道的偶像也发了道歉信,并且宣布永远退出娱乐圈。


    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的事,就这样在一个上午彻底解决了。


    度念沉默半晌,又想起昨晚傅枭的那通电话。


    就算再不想承认,他也知道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只是傅枭为什么会帮他们,这件事真的跟傅枭没有关系吗?


    如果没关系的话,傅枭又为什么会那么巧认识盛家的另一个少爷。


    度念又想起早上盛闻燃说的话。


    他之前一直以为盛闻燃的父母不想让他做音乐,所以才会用那些手段来阻挠,可现实却是他们给盛闻燃介绍了那么多圈里的人物,显然是尊重盛闻燃的选择。


    既然盛闻燃的父母没有阻挠盛闻燃的意思,那么能够借盛家的名义给盛闻燃使绊子的,就只剩下那位盛少爷了。


    傅枭认识那位盛少爷的话,自然也会清楚为什么盛家要对外隐瞒有两个小孩的事,又为什么外界没多少人知道盛闻燃的存在。


    只是他还不知道傅枭是不是真的跟这件事无关,而且傅枭跟那位盛少爷有往来,又怎么会把这些事告诉自己。


    度念垂眸思忖了许久,手机因为一直没有操作自动黑了屏,片刻后又突然亮起。


    一串号码显示在屏幕上方。


    度念知道打来电话的是谁。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手指在挂断键前停留了一会,还是移到了接通键上。


    电话接起,那边的呼吸声似乎停了一瞬,接着才开口:“事情解决了吗。”


    度念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轻轻“嗯”了一声。


    傅枭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听到度念的声音,心跳快了几拍。


    他清楚度念愿意接他的电话,代表度念已经消除了对他的怀疑,至少在现在这一刻,度念是相信他的。


    只是他也清楚仅仅是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度念完全信任他。


    虽然有邀功的心,但傅枭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换了个话题:“我让人查了盛家,知道了一些关于盛质宁的事。”


    度念眼皮跳了跳,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盛质宁是谁?”


    傅枭回答:“盛家的另一个少爷。”


    果然如此。


    度念没想到傅枭会主动提起盛质宁,他原本已经不打算从傅枭这里得到信息,现在听到傅枭提起,又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查到了什么?”


    傅枭顿了一下,才回答:“盛家夫妇只有盛闻燃一个孩子。”


    度念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后才追问:“什么意思?”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傅枭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方便一起吃顿饭吗,我慢慢跟你说。”


    度念原本焦急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不用了,我可以去问盛闻燃本人。”


    “他知道的不一定比我清楚。”傅枭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


    片刻后,度念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方便。”


    傅枭很快回答:“我订了明晚的餐厅。”


    明天就是冬至,他包了以前度念最喜欢去的餐厅,他还记得那里的冬至特色菜做得最合度念口味。


    电话那边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传来度念清晰的声音:


    “换一天吧,我明天有约了。”


    第42章


    虽然听起来像是推辞的借口, 但度念说的是实话。


    他早在几天前就计划趁冬至跟盛闻燃出去放松放松,已经在网上买了滑雪场的票,附近的餐厅也订好了。


    傅枭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的手倏然握成拳, 半晌才开口问:“是跟姓盛的?”


    度念听到他对盛闻燃的称呼, 有些不快地皱了下眉,“人家有名字。”


    听见度念维护盛闻燃的话, 傅枭心里直泛酸水, 落地窗上映出他不算好看的脸色。


    “改天吧,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我可以去找叶助理预约时间。”度念把话题带了回来。


    叶助理是傅枭的助理。前一世度念经常去傅枭公司,知道其他人想要见傅枭需要经过预约, 等傅枭点头后, 再等叶助理另外安排时间。


    他以前有次惹了傅枭不高兴,晚上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想缓和气氛再道歉, 去找傅枭的时候,傅枭就冷着脸丢了叶助理的电话给他, 让他预约了时间再说。


    度念还记得他找上叶助理时, 叶助理一脸尴尬,给他把时间安排到了最前面, 只是那桌子菜最后还是倒进了垃圾桶。


    虽然那样的事只发生过一次,但也足够让度念记清楚预约的流程了。


    傅枭脸色一僵, 想起了前世自己做过的事。


    那时候的他仗着度念的喜欢肆无忌惮,把度念的迁就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直到失去以后, 才意识到那些只是度念的施舍、


    傅枭缓缓吐出一口气, 尽量将语气放轻:“不用那么麻烦,我明天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盛家的事不用瞒着盛闻燃。”


    他这回倒是肯好好说盛闻燃的名字了。


    “一起去?”度念拧了下眉,想起那天傅枭在盛闻燃脸上留下的伤,想也没想就拒绝,“没必要。”


    要是傅枭到时候又发疯,他没看住的话,盛闻燃又打不过,说不定又要添个伤口。


    这种麻烦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傅枭眉眼微沉,在落地窗前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有些烦躁。


    他不想看到度念跟别人一起过冬至,那明明是属于他跟度念的节日。


    许久没得到回应,度念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声:“能听到吗?”


    傅枭停下脚步,垂眼望着脚下的景色,声音比刚刚低了些:“可是明天是冬至。”


    度念有些奇怪,“冬至怎么了?”


    他知道傅枭没有过冬至的习惯,如果不是他前世每次冬至都让傅枭陪着一起过,傅枭也许根本不会记得这个节日。


    冬至对傅枭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而已。


    “以前我们冬至都是一起过的。”傅枭低声道。


    度念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只觉得有几分荒唐。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一起过?”


    傅枭顿了一下,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那盛闻燃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


    “跟你无关。”度念的声音冷了下来,“把叶助理的电话给我,我来约时间。”


    傅枭沉默了片刻,“不用联系他了,就后天吧。”


    “行。”度念没有再多说,约好地点后就挂了电话。


    盛闻燃音乐版权的事情解决了,度念也一下闲了下来,他的假期还没放完,所以还有一段空闲的日子。


    打完电话后,度念去查了一下明天去滑雪场的路线。


    他找到一条最方便的路线,记在了手机上,又顺便看了一些滑雪场的攻略,规划好了游玩路线。


    傍晚时,度念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滑雪场那边的工作人员打来的。


    工作人员在电话里不停地给度念道歉,说最近有一个滑雪场发生了伤亡事件,所有的滑雪场都被要求排查安全隐患,因此要停止营业一段时间。


    已经订好的票被全款退回,还补偿了几张优惠券和餐券,下次去滑雪场的时候可以使用。


    电话挂断后,度念看着手机里退回的票钱,有些无奈。


    既然滑雪场的计划不得不取消,也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明天就是冬至,现在也来不及再安排什么,度念打算就在家附近的餐厅订个座位,简简单单吃一顿。


    他用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餐厅,挑了一间点进去,发现明天的座位已经被订满了。


    又换了一间餐厅,点开订座页面,还是显示明天所有时段的座位已被订满。


    度念连找了几间餐厅,都没找到明天还有座位的餐厅,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如果明天是什么重要的节日,那所有的餐厅被订满也正常,可明天只不过是冬至,A城又没有过冬至的习俗,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但他也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只是继续往下翻了翻,终于找到一间还有座位的餐厅。


    他刚订好位置,餐厅的老板就打了电话过来。


    “先生,我们餐厅刚才被别的客人包下了,网上还没来得及改状态,您看您那边能不能取消一下。”


    度念怔了一下,“被包下了?”


    “是的,实在不好意思。”


    “好的,没事。”度念挂了电话,把刚才订的位置取消。很快,这间餐厅的订座按钮也灰了下来,显示已被订满。


    折腾了这一通,度念也没有再继续在网上找餐厅。


    他记得楼下还有几间餐厅没有线上订座的功能,虽然档次差了些,但味道也不差。他跟盛闻燃都不是讲究这些的人,到时候在楼下随便找个餐厅也行。


    这一晚,度念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网上的事情解决后,他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不用再担心一觉醒来网上又腥风血雨。


    第二天醒来,度念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还有淡淡的香味飘来。


    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后,坐起来蹬上拖鞋走出房间。


    盛闻燃正站在厨房里,用手按着锅盖,紧张地盯着透明锅盖下沸腾的水。


    “……你在做什么?”度念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盛闻燃的注意全在锅上,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朝度念露出个笑容,“冬至快乐!”


    “冬至快乐。”度念往前走了两步,看了一眼被盛闻燃挡住的锅,“你在煮东西?”


    “嗯,我在煮饺子。”盛闻燃又低头看了看沸腾的水,只是蒸汽太多,看不清锅里的情况。


    度念想起前几天盛闻燃才学了包饺子,锅里的饺子应该是他今天早上起来刚包的。


    他走过去,示意盛闻燃让开位置,然后把锅盖拿开。


    蒸气散开一些后,露出锅里已经全部散开的饺子。饺子皮和肉馅分开,飘在水面上,像是一锅奇怪的汤。


    看到这一幕,盛闻燃有些呆住。


    度念用漏勺捞了捞,没有找到一个幸存的饺子,只好又把漏勺放下。


    “你包饺子还不熟练,可以先放少一点馅,不然会很容易散。”


    度念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皮和肉馅,又拿了一个碟子,给盛闻燃演示。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饺子皮,用勺子放上肉馅,灵活地翻飞几下,一个饱满又形状好看的饺子就出现在手心。


    盛闻燃看得心痒,又上手试了试,这回虽然包出的饺子还是奇形怪状,但至少不会在锅里散开。


    两人边说话边包饺子,不知不觉就包了一上午,装满了好几个碟子。于是到了中午,他们的午餐还是饺子。


    吃完午餐,盛闻燃人菜瘾大,又钻进厨房继续折腾饺子,等度念再进厨房的时候,堆在盘子上的饺子已经可以绕厨房两圈。


    他前几天买回来的饺子皮已经只剩下几张,肉馅也都用完了。


    他们的小冰箱根本放不下这么多饺子,度念只好把一半的饺子都煮了,用保温盒装好。


    盛闻燃自告奋勇去把饺子送给邻居街坊,还有酒吧的同事。


    度念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那些形状奇怪的饺子,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把保温盒交给了盛闻燃。


    反正丢脸的不是他。


    盛闻燃提着几盒饺子离开后,度念收拾了一下厨房,也跟着出门了。


    他打算先找好晚上吃饭的餐厅,等会让盛闻燃送完饺子后直接过去。


    楼下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卖菜摊主的叫卖声,居民的讲价声,还有刚放学的小孩们的玩闹声混杂在一起。


    度念走出窄小的街巷,沿着街道往前走,经过几间餐厅都进去问了问。奇怪的是,这些餐厅也都被人包下了。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餐厅,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有多问。


    又问了几间餐厅,度念都得到了一样的回答,直到有一间餐厅的老板跟他认识,神秘地朝他招了招手,一脸八卦的表情。


    “我们这一带的餐厅今天都被人包下了,但那个客人没有安排菜品,也没提什么要求,不过给的钱是真不少。”


    餐厅老板脸上乐呵呵的,“不用干活还有钱拿,这样的好事可不多。”


    听完老板的话,度念的心沉了沉,面上却笑了笑,又陪老板聊了两句才离开餐厅。


    冬天的天色黑得早,度念走出餐厅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餐厅老板说这附近的餐厅都被人包了,他也就没有再继续去找,而是往回家的方向走。


    拐弯的时候,度念瞥见黑暗的街巷里有一点猩红忽明忽暗,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那点猩红,没人会注意到那里杵了一个人。


    度念眯了眯眼,转身走过去。


    还在吞云吐雾的傅枭没想到度念会发现自己,怔了一下,等度念走到面前才赶紧掐灭了手上的烟,又把那只手背在身后。


    “怎么站在这里,包了这么多餐厅没有你满意的吗?”度念挑了下眉梢,看似平静地问。


    傅枭听出度念话里的讽刺,也没有否认,垂了垂眸,“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餐厅。”


    他知道度念以前喜欢去哪家餐厅,也不想看到度念跟别人走进这些低档次的餐厅,所以才会自私地包下附近所有餐厅。


    度念找了一路的餐厅都白费了力气,心里本就有气,听到他这句话更是气笑了,“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没等傅枭回答,度念又问:“你凭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加在我身上?”


    傅枭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度念就转身走了。


    他瞬间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还是跟了上去:“你要去哪?”


    度念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街尾的超市,推着购物车去了生鲜区。


    他熟练地在货架上挑选,购物车很快就装满了一半。


    傅枭迈着长腿跟在他后面,找不到帮忙的机会,想帮度念推购物车还被度念瞪了一眼。


    排队结账的时候,度念放在口袋的手机响起,他从口袋拿出手机,边接电话边单手推着购物车排队。


    电话是盛闻燃打过来的,他回到家没看到度念,就打电话过来问问。听到度念说在楼下的超市,又问需不需要他下来帮忙提东西。


    “不用,没有多少东西。”度念随口应道。


    那边盛闻燃说了两句,没忍住开始跟度念说起刚才去酒吧送饺子的事,语气带着困惑。


    “老板竟然说一看就是我亲手做的,有那么明显吗?”


    度念想起那几盒奇形怪状的饺子,忍住笑“嗯”了一声,“也没有很明显。”


    盛闻燃在电话那边听不出来他的笑意,傅枭站在旁边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度念浅浅弯起的唇角,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虽然不是滋味,又忍不住被吸引。


    简单说了几句后,度念就挂了电话,在收银台结账离开超市。


    走到楼下的时候,度念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深吸口气回过头,“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傅枭视线在他手上的袋子上停留片刻,答非所问:“你要跟他过冬至吗。”


    度念有些头疼。他不知道傅枭为什么一直在纠结冬至,从昨天开始就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甚至不惜大动干戈包下附近所有的餐厅,仿佛冬至这个节日对他有多重要一样。


    要不是他记忆没出问题,几乎都要以为冬至对傅枭有什么特别意义了。


    度念耐着性子回答他:“我跟谁过冬至都和你没关系,不是吗。”


    傅枭只是盯着他,眼里有几分偏执,“可是以前你都是跟我过的。”


    他以前不明白度念为什么每年都要他陪着过冬至,其他节日却从来没有提起过,直到度念离开后,他才想明白。


    冬至对度念来说是重要的节日,所以度念才会跟对他来说重要的人一起过。


    度念安静了一瞬,眼睫轻眨了一下,“你记错了吧。”


    “上次你不是就拒绝了吗。”


    第43章


    轻飘飘一句话, 让傅枭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心中翻涌起疼痛。


    前世在度念离开后,他独自过了几个冬至, 每次冬至都像是对他的处刑, 让他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度念那时被他拒绝时黯淡的神色。


    对度念来说, 那就是他的最后一次冬至。


    每当想起这件事,心中的悔恨和疼痛都让傅枭生不如死, 哪怕是现在也不减分毫。


    度念说那句话并没有什么目的, 也不是为了让傅枭愧疚, 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他看到傅枭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楼下有居民经过,见他们两个男人站在门口, 灯光太暗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警惕地多看了几眼,似乎是把他们当成了什么可疑的人。


    这附近治安本来就不算好,盗窃的事时不时都有一两件, 他们两个男人站在楼下,引起别人警惕也是正常。


    度念怕引起什么误会, 没有再跟傅枭纠缠, 拿出钥匙打开楼下的防盗门,拉开门走了进去。


    身后的防盗门被人用手挡住, 脚步声紧接着在后面响起。


    度念没忍住捏了捏拳头,又不想再耽误时间, 于是头也没回地继续往楼梯走。


    楼梯间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 谁也没有再说话。


    走到他住的那一层时, 住在对面的邻居正好出门, 跟度念打了个招呼,正想要寒暄两句,就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赶紧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度念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面前的门。


    刚拉开门,在厨房忙碌的盛闻燃就敏锐地听到了动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度念,快来看,这条鱼好肥。”


    度念把钥匙放在柜子上,边换鞋边问:“哪来的鱼?”


    “刚才去送饺子的时候邻居送的。”盛闻燃回答完,厨房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听起来像是鱼跳到了地上。


    听到这一声,度念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走进去帮忙。


    傅枭站在门口,看着屋里面明亮的灯光,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里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一样,就连灯光都透着温度。


    他前世跟度念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度念在厨房跟盛闻燃一起抓住了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扔回了水槽里。


    “我去拿围裙,你看住它。”度念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他走到客厅,瞥到没有关上的门,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急着去厨房帮忙,忘记把门关上。


    刚想去把门关上,就看到傅枭还站在外面,安静地蛰伏在黑暗的楼道中。


    度念皱了下眉,“你怎么还不走?”


    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出傅枭深邃的五官和微垂的眉眼,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度念。


    度念避开他的视线,手搭上门把手,准备把门关上。


    快要关上的时候,门突然遇上了阻力。


    度念低下头,看到傅枭放在门框上的手。


    傅枭没有强硬地拦住门,只是把手挡在门框上,骨节分明的手上有一道红印,是刚才度念关门的时候撞出来的。


    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执着地挡住门,眼里有些微的血丝。


    “松开。”度念冷声道。


    这层楼住的不止他们一家,如果再跟傅枭僵持下去,只怕会被别人误会。


    傅枭往前走了一步,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他声音低哑:“我能进去吗。”


    度念沉默了一瞬,心里已经猜到为什么傅枭想要进来,但他没有回答傅枭的问题,只是说:“手拿开,我要关门了。”


    他知道傅枭这样执着,无非是因为习惯了他们以前一起过冬至,又不能接受他跟别人一起过冬至而已。


    可他没有义务就着傅枭的习惯。


    傅枭听到他的话,眸色微黯,却仍是没有放手。


    度念跟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开始有些不耐烦。


    如果不是他还需要从傅枭那里得到盛家的信息,早在一开始就把门甩上了,夹到手也跟他没关系。


    厨房里又传来盛闻燃的声音:“度念,它咬我手了!”


    度念应了盛闻燃一声,接着转头压低声音警告傅枭:“再不拿开我就直接关门了。”


    外面的声控灯突然又亮起,一个老太太提着几袋菜走上来,先是笑眯眯地跟度念打了声招呼,又好奇地打量傅枭。


    “家里来客人了哇?”


    度念扫了傅枭一眼,朝老太太笑了笑:“是啊。”


    老太太打开装菜的袋子,给他抓了一把青菜:“这是我老妹自己种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拿去今晚炒了吧。”


    度念松开门,接过老太太手里的一把菜,道了声谢。


    “行了,赶紧进屋去哇,别冻Y/~U-XI着了。”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走到自己家门口,弯腰把袋子放到地上,慢悠悠从口袋里掏钥匙。


    度念拿着那一把菜,跟傅枭对峙了几秒,又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方向,最后垂下视线,“进来吧。”


    傅枭愣了一下,赶紧跟在度念身后走进去,带上了门。


    度念没有理会他,径直拿着菜进了厨房,去拯救盛闻燃被鱼咬住的手指。


    厨房里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似乎是在讨论该怎么处理这条鱼。


    傅枭站在客厅,四周看了看。


    上次他也来过这里,但只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度念帮盛闻燃擦药的动静。


    现在站在房子里面,看着度念跟别人的生活痕迹,只觉得心里更是密密麻麻的疼。


    厨房的门突然被拉开,盛闻燃擦着手走出来,看到站在客厅的傅枭先是一愣,然后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他瞬间警惕起来,挡在厨房门口,“你是来找度念的?”


    傅枭在看到盛闻燃的那一刻就冷下了脸,没有理会他的质问。


    他还记得那天打电话给度念时,是盛闻燃接了电话,那个行为在他眼里无异于挑衅。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对盛闻燃做什么,甚至还要帮盛闻燃解决网上的那件事,只因为不想让度念担心。


    但那并不代表他对盛闻燃没有敌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只希望盛闻燃能立刻消失在度念身边,永远不要再出现。


    两人不算友好地对视了一阵,气氛紧绷成弦,一触即发。


    正当这时,厨房的门又被人拉开。


    度念站在厨房门口,不带温度的看了傅枭一眼,走过去把刚才在超市买的菜提进厨房。


    他虽然想把傅枭赶出去,但也清楚要是傅枭肯轻易离开的话,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实在是不想再花时间跟傅枭纠缠,只好直接忽略他。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度念动作利落地处理刚才买回来的菜,想快点把晚餐做好。


    客厅里,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


    度念转身进厨房后,傅枭就又看向盛闻燃,视线锋利如刀片,俨然没有刚才在度念面前的样子。


    他在沙发上坐下,身子后靠,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跟度念是怎么认识的。”


    盛闻燃有些没反应过来。


    除了被傅枭在街巷里打了一拳的那次,他还没有跟傅枭单独相处过,每次遇见傅枭,都是度念在的时候。


    傅枭在度念面前总是收敛很多,似乎满眼只看得到度念,其他的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这一刻,度念不在面前,盛闻燃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傅枭。


    如果说在度念面前的傅枭是假装温顺的疯狗,那么现在的傅枭就像是被主人摘下了项圈的野兽,正守在自己的领地闲庭信步,有种令人心惊的危险。


    也是现在这一刻,盛闻燃才想起傅枭处理傅家时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能对自己家族下狠手的人,会温和到哪去?


    没听到盛闻燃的回答,傅枭眼神更森冷了几分,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厨房的门就再次打开。


    度念刚才在厨房切菜,注意到外面异常的安静,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赶紧放下菜刀打开门。


    一推开门,就看到傅枭站在盛闻燃对面,周身的气息危险。


    虽然两人之间看起来没发生什么,但度念还是放不下心,喊了盛闻燃一声,“进来帮下忙。”


    盛闻燃眼睁睁看着傅枭瞬间变脸,像是上一秒还在恐吓入侵者的野兽,下一秒就主动给自己戴上项圈,还要再摇摇尾巴。


    “我也可以帮你。”傅枭插话道。


    度念瞥了他一眼,“厨房站不下这么多人。”


    盛闻燃欲言又止地看了傅枭一眼,走进了厨房。


    度念把锅铲递给他,告诉他要怎么做后,继续在旁边切菜。


    厨房的空间不大,两个人一起站在里面的话,就没剩下多少位置了,所以度念没有关上厨房门,还能显得宽敞一点。


    傅枭站在客厅里,看着厨房里度念忙碌的背影,感觉自己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厨房外看着度念利落熟练的动作。


    以前度念在家里也偶尔会做菜,他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餐厅里摆了一桌子的菜。只是他一般都在公司解决晚餐,不怎么在家吃饭。


    每当那个时候,度念就会牵着他在餐桌前坐下,让他尝尝味道,再问他喜欢哪个菜。傅枭虽然没什么耐心,也会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尝几口。


    渐渐的,即使傅枭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度念也能做出合他口味的菜。


    但傅枭从来没看过度念做菜的样子,在他记忆里,似乎每次只看到度念把做好的菜端到桌子上,拉着他坐在餐桌旁。


    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待在公司,为什么会连度念在厨房忙碌的样子都没见过。


    如果他那时能对度念多上点心,度念会不会也笑着让他进厨房帮忙,手把手地教他做一道菜。


    傅枭眸色微黯。


    厨房里,度念感受到背后强烈的目光,切菜的动作微顿,没有理会。


    在处理那条盛闻燃带回来的鱼的时候,已经死了的鱼突然弹了一下,度念落刀的手跟着一滑,在手指上切了一个口子。


    他皱了下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血。


    前一世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疼痛,现在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


    度念的表现太过平静,就连声音也没发出,旁边的盛闻燃也什么都没发现,还在专心致志地炒菜。


    只有站在厨房外的傅枭注意到度念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又伸手去抽纸巾的动作。


    他几乎是瞬间就迈步走进厨房,焦急地拉起度念的左手,“切到手了吗?”


    一旁的盛闻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扔了锅铲就想把度念护到身后。


    度念拦住他,又把手抽回来,“没事。”


    “药箱在哪?”傅枭又问。


    盛闻燃这时也看见了度念手上的伤口,他立刻跟着紧张起来,顾不上再计较,给傅枭指了个方向,“在那个柜子里。”


    傅枭去把药箱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消毒用品和药水,走进厨房给度念处理伤口。


    度念没再拒绝,垂眼看着傅枭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口消毒涂药,又贴上防水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傅枭处理完伤口,才淡淡开口:“你没必要假装担心我。”


    傅枭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晦暗,“我没有假装。”


    度念抽回手,没有跟他争辩。


    前一世他不是没有受过更严重的伤,但傅枭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心,只在乎他身上是不是多了他不喜欢的印记。


    如果那时候傅枭表现出一点担心,他也许会觉得感动,可现在看到傅枭担心他的样子,他只觉得虚伪。


    傅枭眼神暗了暗,拿着药出去了。


    还剩下几道菜没做,度念切完了菜,接过盛闻燃手上的锅铲,很快把剩下的几道菜都做好了。


    端菜出去的时候,傅枭也进来帮了一下忙。


    盛闻燃悄悄看了眼度念的脸色,发现他没有赶傅枭出去的意思后,立刻把度念做的那几道菜都摆在自己面前,把自己做的菜往另一边推了推。


    家里多个人吃饭的话,他怕等会抢不到度念做的菜,至于他自己的手艺,还是留给别人尝吧。


    度念刚刚转身进了厨房,傅枭注意到盛闻燃的动作,抬头眼神危险地看了他一眼,长臂一伸就把度念做的那几盘菜端了回来。


    两人争了几个来回,度念出来的时候,傅枭正好把那几盘菜端到了自己面前。


    盛闻燃伸了伸手,看了一眼度念,没敢再抢。


    度念看到傅枭面前的几盘菜,抬眼看了他一眼。


    他炒的那几盘菜都刚好是放了辣椒的菜,但傅枭从来不吃辛辣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放了辣椒的菜端到面前。


    度念在桌前坐下,盛闻燃和傅枭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但他也没在意,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低头安静地吃了一口。


    盛闻燃也拿起筷子,去夹摆在傅枭面前的菜。


    他原本就喜欢吃辣的,只是辣椒有些伤嗓子,度念平时会让他少吃,今天是节日才多做了几道辣的菜。


    傅枭拿起筷子,半晌没有动作,看到盛闻燃越吃越欢,才沉着脸夹了一箸面前的菜。


    度念看到菜上面的辣椒,顿了一下,看了傅枭一眼。


    只见傅枭吃下那口菜,脸色微变,还是吞了下去。


    在他吃完这一口的时间,盛闻燃已经夹了半碗的菜。


    眼看傅枭还要去夹有辣椒的菜,度念还是拦了一下,“那边有不辣的。”


    要是傅枭在他这吃出了问题,他可负责不起,也不想负责。


    傅枭声音有些低哑:“没事。”


    餐桌上的明争暗斗还在继续。


    盛闻燃做的几道菜除了度念以外没人动过,度念做的菜倒是已经空了几碟。


    度念忍了一会,放下筷子看向傅枭:“你不用跟他争,这些菜不比外面的好吃,你以前也倒过很多次,没什么特别的。”


    盛闻燃咀嚼的动作一顿,吃惊地看向傅枭,“倒过很多次?”


    他咽下嘴里的菜,语气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要倒你做的菜?这么好吃的菜,我每次都能吃光,怎么还有人舍得倒掉?”


    傅枭听着他浮夸的语气,额前青筋跳了跳,脸色铁青。


    一餐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吃完。


    盛闻燃去厨房洗碗,度念看向一旁的傅枭,“饭也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傅枭眸色闪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度念打开门,朝外面扬了扬下巴,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傅枭慢慢走到门口,踏出去前又停下来,垂眼看向度念,“明天我来接你。”


    他昨天跟度念约好明天在附近的餐厅见面,他告诉他盛家的事,只是傅枭还有点放不下心,怕度念又改主意。


    明明是帮度念的忙,他却在担心度念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度念只想让傅枭赶紧离开,敷衍地点了点头,在傅枭走出去的一瞬间就关上了门。


    第二天,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傅枭的车就停在了楼下。


    虽然清楚度念答应他一起吃饭,只是为了盛家的情报,但傅枭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欣喜。


    他让司机把车听到一旁,然后下车走到楼下,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满心都是期待。


    傅枭今天特意打扮过,一身穿着像是出来跟人约会,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他外表本来就出众,站在楼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悄悄用手机拍照,以为是遇到了明星。


    度念向来都很准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傅枭就看到度念走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冷,他穿了一件淡卡其色的毛衣,露出的一截脖颈白得反光,惹得人心痒。


    傅枭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锁在度念身上。


    度念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傅枭,朝他的方向走去。


    傅枭帮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度念也没有客气,弯腰坐了进去。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往后看了几眼。


    他在傅枭报出这里的地址时就在好奇谁能让傅枭亲自来接,现在看到傅枭对度念的态度,更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傅枭从另一边上车,坐在度念旁边,关上车门,扫了一眼后视镜。


    司机赶紧收回视线,开车往傅枭之前说的地址赶去。


    因为傅枭之前的吩咐,车里的暖气开得很高,司机那时虽然奇怪,但还是在度念上车前就调高了暖气。


    度念感受到车里的温度,不动声色地看了傅枭一眼,没有说话。


    傅枭向来怕热,上车后就挽起了一截袖子,露出结实有劲的小臂。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毯子,递给度念。


    度念看了一眼,“不用。”


    傅枭便又把小毯子放了回去。


    度念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的景色不停倒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因为他心里太过急切,总觉得车速似乎有些慢。


    但他现在也不赶时间,于是也没有问什么,只是闭上眼睛休息。


    也许是车上的暖气太过舒服,早上又起得太早,度念闭了一会眼睛,就感觉到了困意。他靠着车窗,呼吸渐渐平缓。


    傅枭一直在关注着度念,听见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立刻低声吩咐司机再开慢些,然后把小毯子盖在度念身上。


    车子在路上缓慢又平稳地行驶着,半小时后,停在了餐厅门外。


    司机回头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度念,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傅枭。


    傅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要把人叫醒的意思,司机也只好继续坐在车上等。


    度念睡着后,无意识地把自己缩在了毯子里,长睫安静地随着呼吸起伏,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傅枭看了一会度念的睡颜,想起前一世度念在车上靠着他睡着的样子。那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侧头看了度念许久。


    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得关心度念的想法,只想着让度念多休息一会,就没有让人叫醒度念,自己先下了车。即使后来看到度念不太好的脸色,也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回想起以前的事,傅枭心里就有些抽痛,他垂了垂眸,伸手把度念身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度念的睡颜近在咫尺,傅枭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心跳也不自觉地跟着加速。


    他的目光落在度念柔软的唇上,视线滚烫。


    傅枭记得那里的触感,以前的他曾无数次吻过那张唇,后来在梦里,也总是梦见度念像寻常的早上一样,在他额上印下早安吻。


    可现在度念就在他面前,却像是比梦里的度念还要遥远。


    傅枭微微倾身,撑在座椅上的手动了动,最后只是抬手轻轻撩开度念额前的头发,用手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度念的脸,在上面克制又迷恋的停留了片刻。


    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第44章


    度念是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 把裹在身上的毯子往下扯了扯,四周看了看。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车窗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上没有一个人, 光线有些昏暗。


    后座上还放着一件傅枭的外套, 度念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被傅枭不声不响地丢在了车上。


    他坐起身子, 毯子从身上滑下来, 抬手按了按额头, 才想起自己今天跟傅枭出来的目的。


    怎么会就这样在车上睡着了?


    度念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雨, 心情也跟着有些阴沉沉的。


    他的手放在车把手上,刚想打开车门, 另一边的车门就被人拉开。


    傅枭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手上拿着一杯东西, 刚准备坐进来,看到度念已经醒了,动作顿了一下。


    度念淡淡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傅枭坐了进来,站在身后撑伞的司机帮他关上了车门, 有眼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没有上车。


    车里的暖气很足,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 傅枭带进来的凉意就被蒸发。


    “醒了?”傅枭看了一眼被度念扔在旁边的毯子,顿了一下, “我刚才去给你买热饮了,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度念垂眸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傅枭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 “外面有点冷, 你拿着暖手也好。”


    度念沉默了一会,还是接过了那杯热饮。


    正好暖气吹久了,喉咙有些发干,他低头喝了一口,抬头就对上了傅枭微亮的眼神。


    度念抿了下唇,没有再继续喝,“下车吧。”


    傅枭打开车门,司机立刻递了把伞过来。他撑开伞,绕到度念那边,帮他拉开车门。


    正如傅枭说的那样,外面还在飘着雨,比出门的时候冷了许多。


    度念从车上下来,握着热饮的手紧了紧,从上面汲取些许的温度。


    车子就停在餐厅门口,傅枭给度念撑着伞,没让他沾到一点雨丝,带着他走进餐厅。


    走进餐厅后,度念只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应该是以前来过的地方。只是以前去过的地方太多,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是哪家餐厅。


    他跟傅枭原本约的是午饭,但刚才他在车上睡了一会,现在已经是下午。


    餐厅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被傅枭包下了,还是下午本就没有生意。


    直到在包厢里坐下,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一道道菜,度念才想起这是哪家餐厅。


    上一世他去傅枭公司的时候,经常会点这家餐厅的外卖,有一年冬至也是跟傅枭在这里吃的晚餐。


    又是冬至。


    度念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傅枭有意安排,他只当作没发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傅枭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在他碗里,“试试这个。”


    以前度念确实是喜欢这家餐厅的菜,不然也不会经常点这家的外卖,还在冬至的时候带傅枭过来。


    但他只是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向傅枭,“可以告诉我盛家的事了吗。”


    傅枭清楚度念会跟他出来,只是为了盛家的事,即便如此,在听见度念不加掩饰的急切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瞬的刺痛。


    他抿了抿唇,“吃饱了我再跟你慢慢说。”


    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度念没再说什么,低头安静地吃起来。


    他许久没有跟傅枭单独吃过一顿饭,只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餐桌上,慢慢也就忽略了傅枭的存在。


    除了那灼人的视线之外。


    度念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傅枭,果然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傅枭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对上度念的视线,又低头若无其事的给他倒热茶。


    瞥了一眼傅枭没怎么动过的筷子,度念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饱了,进入正题吧。”


    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餐饭上,又只有度念动了筷子,餐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减少。


    傅枭知道度念是急着想知道盛家的事,他扫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让服务员重新上了一桌热腾腾的菜。


    “边吃边说吧。”


    度念深吸了口气,问:“你上次说,盛家夫妇只有盛闻燃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


    在上次听到傅枭说的这句话后,度念就一直在猜测这句话的意思,可仍然没有多少头绪。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他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下去。


    傅枭垂眸回想了一下那天下属汇报的信息。


    对其他人来说,这些信息也许足够让他们感到震惊,但傅枭那时听完后,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对别人家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度念也许会需要这些信息,所以他才抽出精力去查那些无聊的事。


    “盛质宁并非盛家夫妇亲生。”傅枭又给度念夹了一筷子菜,缓缓告诉他,“他是在盛闻燃不见后,被盛家夫妇领养回来的。”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度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盛闻燃不见后?”


    “嗯。”傅枭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盛闻燃在二十年前被盛家的园丁偷走,那园丁想报复盛家,把他抱到偏远的地方送人了。”


    度念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语气不经意间带了几分急切,“后来呢?”


    “盛家不想让丑闻外传,所以当初外界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傅枭很少跟别人解释这么长一段话,但现在面对着度念,却有无比的耐心,“但在后来的十几年里,盛家一直在暗中查找盛闻燃的消息。”


    “直到盛闻燃上初中那年,才终于被盛家找回来。”


    度念没想到在盛闻燃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之前注意到盛闻燃身上没什么矜贵的影子,还以为是因为盛家的教育好,才会养出盛闻燃那样的性格。


    “那……盛闻燃的养父母呢?”度念紧紧盯着傅枭,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些。


    “在盛家找过去后,那对养父母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盛家的钱,让他们把盛闻燃带回去了。”傅枭皱眉回想了一下,又补充,“之后盛闻燃跟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度念沉默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在S国街头见到盛闻燃时,他独自坐在雨中落寞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乖巧的性子,却在小小年纪就被自己认为是亲生父母的人毫不犹豫抛弃,也许在被盛家的人带走时,盛闻燃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被盛家接回去后,会不会又有人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是为了家族的脸面,才会在十几年后才把他找回来。


    回到盛家的盛闻燃,不但要被盛家瞒下真正的身份,还要被盛质宁明里暗里使手段。即便如此,盛闻燃也只是选择自己离开盛家,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想法。


    茶杯里的热茶一点点冷却,度念久久没有说话,微垂的长睫遮住眸色。


    傅枭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在心疼他?”


    度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片刻后才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已经掩下。


    他忽略掉傅枭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只是问:“闻燃知道这些事吗?”


    听到度念对盛闻燃的称呼,傅枭心里又是一阵泛酸,只觉得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亲昵。


    刚才度念的神色他也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在心疼那姓盛的。


    见傅枭没有反应,度念疑惑地喊了他一声:“傅枭?”


    傅枭眉眼压得更低了。


    他越来越觉得今天来这一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但即使心里不痛快,傅枭也只是压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心平气和地回答度念的问题:“他不知道,盛家只告诉他盛质宁是他的亲弟弟。”


    度念的手无意识攥了攥拳。


    他说不清心中的愤怒是因为盛家,还是鸠占鹊巢的盛质宁,也许两者都有。


    “前几天的那件事,也的确是盛质宁动的手脚。”傅枭知道度念早就猜到了那件事跟盛质宁有关,所以那天才会拿着盛质宁的照片来质问他。


    他抿了抿唇,又解释:“我不认识他,但叶敬说他来找过我几次。”


    叶敬是叶助理的名字。


    度念冷不丁听到傅枭的这一句,还没反应过来这和上一句有什么关联,就对上了傅枭的目光。


    他微微一顿,想起了自己那时误会傅枭跟盛质宁认识,还怀疑那件事跟傅枭有关。


    那时候他刚知道盛质宁的存在,又发现傅枭跟盛质宁有交集,一时没收敛住情绪,把事情怀疑到了傅枭头上。


    现在傅枭愿意把盛质宁的事都告诉他,自然也就说明他跟盛质宁没有关系。仔细想想,傅枭也不是会使这些手段的人,如果傅枭真的出手,盛闻燃现在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度念低头,摸了摸手中温润的茶杯,“嗯,是我误会了。”


    见度念相信了自己,傅枭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下。


    “盛家以前还给盛质宁订了婚约,那时盛闻燃还没被找回来。”


    傅枭看了度念一眼,接着往下说:“想来这个婚约原本是属于盛闻燃的。”


    度念没听出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他正思索着什么,傅枭垂眸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没有出声打扰他。


    下属把查到的所有信息交给他的时候,还附了一份跟盛质宁订下婚约的女生的信息。那位未婚妻对这段家族安排的婚约不满,而且另有喜欢的人,她瞒着家族的人,正在跟她喜欢的人交往。


    而那个跟盛质宁的未婚妻交往的人,是他在生意场上的一个对手,算是有几分本领的人。


    但傅枭只是略略翻过了那份关于盛质宁未婚妻的信息。


    他觉得这些信息对度念没什么帮助,所以现在也没有提起,怕打乱度念的思绪。


    安静地等了许久,傅枭才开口:“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虽然不知道度念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帮度念。


    度念摇了摇头,“我没什么需要的,闻燃这次没事就好。”


    这句话让傅枭身形一僵,心脏像是被巨石砸中,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眼中划过痛色,沉默下来。


    半晌后,度念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这些事情不应该瞒着盛闻燃,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度念打算先回去把事情都告诉盛闻燃,再一起想应对盛质宁的办法。


    傅枭放下手里凉透的茶。也跟着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


    走到餐厅门口,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挟着凉意的风吹来。


    傅枭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到度念身上。


    度念手搭上还残留着余温的外套,刚想要脱下来,又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司机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下车帮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


    傅枭撑开雨伞,遮在度念头顶,“走吧。”


    伞虽然大,但两个男人站在一把伞下,难免会被雨淋到。但一直走到车面前,度念身上也没沾湿一点。


    他弯腰坐进车里,傅枭随后也从另一边坐进来。


    车子缓缓启动,度念往后靠了靠,突然被外套口袋里的东西硌了一下。


    他皱眉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烟盒。


    度念怔了怔,才想起自己身上披的是傅枭的外套。


    傅枭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烟盒,也顿了一下。


    前一世他从来没有在度念面前抽过烟,因为他知道度念一定不会喜欢他抽烟,而他自己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傅枭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外面应酬,有人殷勤地给他递了烟,他随手放进了口袋,回家后,他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就上楼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他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就看见度念在帮他把外套挂起来,又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那盒烟,悄悄扔进了垃圾桶。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度念还经常有意无意地给他科普吸烟的危害,就连看电视都经常调到养生的频道。


    现在看见度念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傅枭有一瞬的紧张,又夹杂着一丝期待。


    他怕度念因为烟而讨厌他,又想看见度念像以前一样把他的烟扔掉。


    但度念只是盯着手里的烟盒看了一会,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把烟盒放回了外套口袋,然后把外套脱了下来,叠整齐放在后座上。


    傅枭眸色微黯,虽然度念的举动在他意料之中,可心里还是难免感到失落。


    车子一路沉默地驶到居民区,在路边停下的时候,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


    没等傅枭下车绕过来帮他开车门,度念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他刚站定,傅枭就走了过来,低低地问了一句:“我送你上去?”


    度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


    上楼不过就几步路,多一个人根本毫无意义。


    他手搭上车门,准备把门关上,正好傅枭也伸手过来关门,滚烫的手心刚好覆在他手背上。


    度念的手很凉,跟傅枭手上的温度在两个极端,因此更能清晰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他很快反应过来,像是被火星烫到般,倏地把手收了回来。


    傅枭手在车门上停了片刻,才关上车门。等他回头,度念已经走到了楼下。


    在度念准备拿钥匙打开防盗门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从里面推开了门。


    看清走出来的人是谁后,傅枭的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成拳。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推开门走出来的正是盛闻燃。


    他背着吉他盒,看见度念后就立刻露出笑容,一手帮他撑开门。


    傅枭和他们隔了一条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度念脸上扎眼的笑意。


    居民区的道路坑坑洼洼,下雨过后更是到处都是泥泞的积水。不远处,一辆车丝毫不减速地朝这边驶来。


    盛闻燃听见引擎的声音,敏锐地往路口看了一眼,接着反应极快地把度念往里面扯了一把,躲过了车子溅起的脏水。


    车子呼啸而去,度念被扯得靠在了盛闻燃身上,一滴脏水也没沾到。


    “咔嚓”一声响起。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惊恐回头,看见车门上的把手被傅枭扯了下来,青筋暴起的手背在身后,握紧了那截断裂的门把手。


    第45章


    盛闻燃的力道很大, 度念被扯的踉跄了一下,耳边听见呼啸而过的引擎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引擎声消失, 他站直身子, 低头看了看盛闻燃的衣服, 确定他也没被污水溅到,才放下心来。


    盛闻燃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松开他的手, “我先过去了, 你赶紧上楼吧。”


    “嗯。”刚才两人碰见的时候, 盛闻燃就说了他要去酒吧帮忙,度念没再问什么, 点了点头。


    盛闻燃转身走出几步, 突然若有所觉地往路对面看了一眼。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后座的车门打开,有个人站在车门前, 似乎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只是那人的身形被一棵树挡住,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盛闻燃又看了两眼, 没有再理会, 背着吉他走远了。


    路对面,那辆车仍旧停在那里, 后座的门敞开。


    刚才盛闻燃那一下扯得不轻,度念转了转手腕, 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抬头间,对上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


    傅枭站在树下, 一只手背在身后, 唇角微微朝下抿着, 黑眸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度念没想到傅枭还站在那里,稍稍怔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转身打开楼下的防盗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回到家里,度念把今天从傅枭那里得到的消息梳理了一遍,琢磨等盛闻燃回来的时候,要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他。


    对于别人来说,这些信息只是寥寥几语,可对于盛闻燃来说,却是巨山一般沉重的事实。


    但他也必须把真相告诉盛闻燃。


    度念用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把信息都梳理清楚后,又自己思忖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今天因为在傅枭的车上睡了一会,午饭也吃得晚了些,他现在还没什么饥饿感,也就没有去准备晚餐。


    晚风习习从窗外吹进来,搁在桌上的白纸被吹到了地上。


    度念弯腰把纸捡起来,走到窗边刚要关上窗,抬起的手突然一顿。


    楼下那棵树的旁边,有猩红的一点在黑暗中亮起,明明灭灭。


    只是在他走到窗边没多久,那点猩红很快就彻底灭了下去,


    度念垂眸看了一会,伸手把窗户关上,想了想,又把窗帘也严严实实拉上了。


    第二天度念醒来的时候,盛闻燃已经回来了。


    走出房间,就看到盛闻燃躺在沙发上,神色疲倦地睡着了。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家里的沙发不算大,盛闻燃两条长腿伸不直,只能一条腿搭在地上,另一条腿曲着。


    也许是这几天的事本就让他疲惫,又有一段时间没去酒吧上班,所以这次通宵过后才会这么累,连房间都没坚持到就睡着了。


    度念进房间拿了张毯子盖在盛闻燃身上,没有吵醒他。


    盛闻燃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补足了精神,醒来后吃了一顿午饭,很快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


    见他精神已经恢复,度念放下手头的事情,正了正神色,喊了他一声,“我有事跟你说。”


    听到度念严肃的语气,盛闻燃心里莫名一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端正了一下坐姿,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你说。”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屏息静气地等待度念接下来的话。


    度念拉开椅子,在盛闻燃对面坐下。


    即使昨天已经组织好了语言,现在面对着盛闻燃的眼神,度念还是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他抿了抿唇,才缓缓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最后一个字说完,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度念放在腿上的手轻轻蜷了蜷,想要看盛闻燃的表情,可盛闻燃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片刻后,盛闻燃才抬起头,竟是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度念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微微怔了一下。


    “难怪他们那么急着要我回去。”盛闻燃唇角轻扯了扯,“我还以为他们对我还有一点关心,原来只是怕没人继承家业。”


    度念想起上次盛家的人找上门,盛闻燃还跟那些人吵了一架。


    那时他也以为是盛闻燃的父母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才会着急派人把盛闻燃带回去,现在想起来,也许正如盛闻燃说的那样,盛家只是在担心没有继承人罢了。


    连他这个旁观的人都觉得寒心,更别提盛闻燃本人了。


    盛闻燃说完那两句话后,就又沉默了下来,垂眸盯着地板上的一点。


    半晌,他才想起度念刚才说的另一件事,“你说前几天那件事,是盛质宁做的?”


    “嗯。”度念点了点头。


    他虽然在之前就怀疑这件事跟盛质宁有关,可等昨天真的确定后,又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盛质宁的目的是拿到盛家的继承权的话,那盛闻燃选择离开盛家走音乐这条路,对他只会有好处。他这样阻挠盛闻燃,就不怕盛闻燃受挫后回盛家跟他争继承权吗。


    盛闻燃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处,有些不能理解地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昨天度念没想通这个问题,还以为盛闻燃会知道原因,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也没有什么头绪。


    在思索间,度念脑海中闪过什么,忽地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盛家去S国?”


    他在S国遇见盛闻燃的时候,盛闻燃身上身无分文,可以猜到离开盛家不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冲动从盛家跑出来。


    盛闻燃愣了一下,边回忆边回答他的问题:“那时候我给唱片公司投了歌,原本已经有几个公司的人联系了我,可后来那些公司又都没了消息,之后还在同一天退回了我投的歌。”


    他顿了一下,“正好那段时间我父母请了很多人来家里教我公司的事,我觉得是他们不想让我做音乐,才会让唱片公司退回我的歌,所以一气之下就买机票去了S国,打算永远都不回来。”


    说到这里,盛闻燃停了下来,跟度念对视了一眼。


    他们似乎都明白了盛质宁的意图。


    对于盛质宁来说,就算盛闻燃选择了走音乐这条路,盛家夫妇也不会把继承权交给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还是争不过盛闻燃。


    只有盛闻燃永远离开了盛家,他才能有希望彻底代替盛闻燃。


    盛质宁根本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挑拨盛闻燃和盛家的关系,让盛闻燃跟盛家越来越疏远,自己再趁机取而代之。


    这回不用度念再说什么,盛闻燃也意识到那时候唱片公司不再跟他联系,也是盛质宁在从中作梗。


    只是虽然知道了那些事跟他父母无关,盛闻燃也没有想要回盛家的想法。


    当年他们为了盛家的脸面,宁愿领养别人来代替他,也不发动盛家的所有势力去找他。在刚才听度念说出真相后,盛闻燃对盛家夫妇就只剩下寒心。


    除了盛闻燃想到的那一点,度念还想到另外一个盛质宁这样做的原因。


    他之前怀疑过前一世的盛闻燃并不是自杀,而是跟盛质宁有关。前一世直到盛闻燃自杀,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盛家真正的少爷,因此也根本没有人怀疑到盛质宁身上去。


    这一世的盛质宁想方设法阻挠盛闻燃,也许也是害怕盛闻燃出名后,会被人扒出真正的身份。这不但对盛质宁的处境不利,他之后也不好再对盛闻燃下手。


    度念把这个猜想也告诉了盛闻燃,当然,他隐去了跟前一世有关的内容。


    盛闻燃还没想到这个层面,听度念说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不稀罕盛家少爷的身份,可盛质宁因为这个来阻挠他,让他多少也生出些逆反的心理。


    盛质宁想让他就此被埋没,他还偏要做出成绩,让更多人认识自己,只是不是以盛家少爷的身份,而是以他盛闻燃的身份。


    度念也悄悄捏了捏拳头。


    盛质宁想要盛闻燃悄无声息地消失,盛闻燃就必须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大露头角,只有盛闻燃的身份被放在了明面上,才能让盛质宁有所顾忌,不会像前一世一样轻易动手。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盛闻燃真诚地跟度念道了谢,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他不是不相信度念,只是觉得度念知道的太多,似乎比他还要了解盛家。


    度念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有个朋友以前跟盛家有往来,是他告诉我的。”


    虽说当年盛家把这件事情瞒着外界,可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都透不出去,有人知道也正常。


    盛闻燃没有半点怀疑,对度念的话深信不疑。


    =


    清晨,别墅区的小路上走着两个脚步匆匆的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泛白,但脚步稳健,身上的气质不凡,只是神色有一丝焦急。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长盒子,步子匆忙地跟在男人身后,在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墅区晨练的邻居见到男人,打了声招呼,看见他身后年轻人手上提着的东西,有些讶异地问了一句:“周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走在前面的男人正是周适承。


    别墅区没有人不认识这位曾经是世界级小提琴演奏家的男人,即使他早就已经退休,还是有很多人对他十分仰慕。


    周适承在退休后就住进了这片别墅区,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想请他出席活动,却没有人能请得动他。他只收了一个弟子,其他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想让他指点指点自家子女,都被他拒绝了。


    因此这时看见周适承匆忙地走在路上,身后的年轻人还帮他提着小提琴盒,邻居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没忍住问出了口。


    但周适承显然没有心情跟他寒暄,只微微点了下头,脚步未停。


    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程孟玉跟邻居解释了一句:“有人请我们先生过去……”


    话还没说完,周适承已经走到小路尽头,坐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程孟玉赶紧闭上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邻居。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前的喷水池旁。


    有佣人过来拉开车门,程孟玉率先下了车,把放在后面的小提琴盒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然后站在车旁边等周适承下车。


    两人跟在佣人身后走进别墅,佣人让他们先在客厅歇息片刻,端来刚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接着就站到了一边。


    程孟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谨记周适承叮嘱过的话,不敢四处乱看,只是规矩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茶杯。


    等他们喝完了茶水,又等了一会,楼上就下来一个佣人,礼貌地请他们上楼。


    周适承跟着佣人上楼,走到一间房间前,佣人打开门,朝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他们进了房间,佣人就退了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程孟玉松了口气,才敢抬头四周看看。


    这个房间十分空旷,放在房间里的家具也都崭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程孟玉纳闷地嘀咕:“在这里演奏吗……”


    他嘀咕到一半,就听到房间外面响起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气质拔萃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漆黑的眸子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视线在两人身上停了片刻,才走进房间。


    程孟玉被那随意的一眼震慑得僵硬了身子,看到男人走进来,竟是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周先生,辛苦你过来一趟。”


    周适承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跟男人握了一下手,“能够跟傅先生交流,是我的荣幸。”


    交流?


    程孟玉懵了一下,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他虽然本就震惊竟然有人能请动周适承,但也只以为是邀请周适承去演奏的,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更令人吃惊。


    程孟玉悄悄看了一眼出现在房间的男人。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傅枭,也不奇怪他这样的地位能请动周适承,只是没想到傅枭会邀请周适承。


    传闻中手段狠戾的傅家新家主,让人完全无法将他跟艺术联系在一起。


    难道在生意场上手段雷厉风行的傅枭,其实在音乐方面也颇有造诣?


    不过傅枭周身气质华贵,将他和小提琴联系在一起也不显得违和,反而还有种说不出的格调。


    但很快,通过傅枭和周适承的简单交谈,程孟玉就知道是他误会了。


    虽然周适承说的是交流,但准确来说,是傅枭向他请教小提琴相关的事情。


    程孟玉虽然好奇傅枭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但也只是知趣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半晌过后,房间的门被敲响,佣人端着盘子走进来,把茶水递给周适承和程孟玉。


    清醇的茶香扑鼻,就算是对茶没有什么了解的程孟玉,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茶叶。


    周适承刚才讲了许久话,嗓子有些干,朝傅枭点了点头后,接过茶水在一旁坐下休息。


    程孟玉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水,在周适承身边坐下,拘谨地低头喝了一小口茶。


    在两人休息的间隙,傅枭转身走出房间,推门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显而易见是一间没人住的房间,里面没有放床,只放了一排黑檀木书柜。


    傅枭从上面拿下一个长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把精致的小提琴。


    他碰了碰质地细腻的琴颈,眼眸深处闪过什么。


    身为傅家的人,即使只是一个私生子,也会从小就被要求处处完美。为了不给傅家丢脸,除了学习各种繁复的礼仪,乐器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这把小提琴正是那个时候,佣人买来让他练习的。


    虽然傅家给他请了老师,可没有人认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需要学习这些东西,来家里给他上课的老师也极尽敷衍——比起花精力在一个私生子身上,他们更愿意去讨好傅家的少爷千金们。


    不过傅枭本就对学习乐器这件事不感兴趣,在宴会上看见其他同龄小孩争着表演,也只是从心底觉得不屑。


    在离开傅家后,他没有再碰过这把小提琴,甚至早已不记得小提琴的存在,直到前世度念在整理东西时,才意外翻出了这把小提琴。


    那时度念轻抚了一下琴面,眼睛微亮的夸这把小提琴精致,傅枭随口说送给他,度念却摇了摇头,又把琴放了回去。


    后来他们搬到这座房子,佣人收拾搬家的东西时又翻出了这把琴,还谨慎地来问他是否要带过去。


    这把琴对傅枭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让他回想起在傅家时令人恶心的经历,可在看到佣人手中的小提琴时,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那些令人厌烦的回忆,而是看到小提琴时眼睛微亮的度念。


    最后,小提琴还是没有被丢掉,并且一直摆放在这个房间里。


    这一世重生后,这座房子被傅枭还原成前世的样子,这把琴也仍然放在了这个房间。


    前几日听见度念亲口说出盛闻燃对他有多重要,他心中虽然仍是不甘,但也忍不住把自己跟盛闻燃做比较。


    盛闻燃到底好在哪里,能让度念那样放在心上?


    傅枭想起在前世的时候,度念就曾经被电视上弹吉他的盛闻燃吸引过,在这一世,度念也一直在支持盛闻燃的音乐事业。


    如同鬼使神差般,在回家后,他就联系了周适承,现在又站在这里,拿出了这把许多年未碰过的小提琴。


    虽然明白度念不可能因为小提琴改变对他的态度,他做的这些只会是白费力气、但只要度念能多看他一眼,他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傅枭站在原地出神片刻,抬手合上小提琴盒的盖子,拿起盒子走出房间。


    =


    转眼到了寒假,培训中心恢复了之前的课程,还增加了几个寒假班,比以往还要忙碌起来。


    虽然之前升了职,但度念负责的班都安排在白天,到了傍晚,还是可以准时下班。


    他沿着下班的路慢慢往家里走,路上顺便买了点菜,到家后打开电视,提着菜进了厨房。


    把要解冻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把刚买回来的菜放进水池里,他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电视上正在放着新闻,度念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先看会儿新闻。


    新闻已经播到了娱乐版块,正在报道的是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周适承的近日行程。


    周适承在退休后就没了消息,据说他本就身体不好,退休后打算好好静养,没人能够请得动他,但最近却有人拍到周适承每周都出门,坐上一辆相同的车。


    虽然狗仔们有心跟车,但从新闻上没有报道周适承去见的人到底是谁,就能看出没有狗仔跟车成功,也许全都在半路就被甩开了。


    以周适承的知名程度,度念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看了一眼电誉腊视上狗仔拍摄的画面,虽然非常模糊,但还是能大概看到周适承从别墅区走出来,坐上一辆黑色的车。


    在镜头扫到车子的时候,度念的目光一滞。


    站在车子前面,帮周适承打开后座车门的人,是他前世的一个熟人——傅枭的助理叶敬。


    派人来接周适承的人是傅枭?


    那人什么时候也开始欣赏这些东西了。


    度念记得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盛闻燃表演吉他时,傅枭还很瞧不上,说盛闻燃那是在取悦别人。


    那时他就觉得傅枭似乎对这方面很厌恶,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度念没再继续看下去,拿起遥控器随便换了个台。


    电视上的画面一变,标准的播音腔传了出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孔雀也迎来了求偶的季节。这只雄孔雀展开漂亮的尾屏,企图吸引一旁的孔雀……”


    还没看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度念一边盯着电视上色泽美丽的孔雀尾巴,一边掏出手机,低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度念唇角缓缓拉平,突然没了继续看孔雀开屏的兴致。


    第46章


    手机震了许久, 直到因为没有人接起而自动挂断,才终于停下震动。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很快黑了下去, 没有再亮起。


    度念把手机放回口袋, 顺手关掉了电视。


    自从上次从傅枭那里得到盛家的信息后, 他就没有再见过傅枭,如果不是刚才在电视上看到跟傅枭有关的新闻, 他也许根本不会想起这个人。


    只是没想到刚在电视上看到那个新闻, 傅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虽然傅枭告诉他的那些信息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 可在没有必要情况下, 他还是不太想跟那人有太多交集。


    最近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但说来也奇怪, 在那日度念知道发生在盛闻燃身上的事都跟盛质宁有关后, 就一直警惕着盛质宁有其他动作,可这段日子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但盛质宁那边没有动静,盛闻燃的事业也突飞猛进, 接到了好几个节目的邀请,想跟他签约的公司更是数不胜数。


    之前那件事情没给盛闻燃带来多少影响, 反而还提高了他的知名度, 没了人在背后使绊子,他比之前还更要顺水顺风。


    也许是这一切都太过顺利, 反而让度念察觉出些奇怪来。


    盛质宁不可能会突然放弃对盛闻燃下手,现在一时的平静, 只有可能是他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他不敢放松,仍是提防着盛质宁随时可能的动作。


    只是度念没想到的是, 没过多久, 盛质宁就直接找上了门。


    那天是个阴天, 天空暗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聚集在一起,似乎快要下雨。


    度念刚下班,从培训中心走出来。


    虽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初春的天黑得早,他出来时,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正准备趁下雨前赶紧走回家,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有些陌生,度念顿了一下才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纤瘦的青年,长相清隽,唯有一双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让人觉得似乎是带着笑意。


    “度先生。”他见度念回过头,又礼貌地喊了他一声。


    度念盯了他一会,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还是很快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盛质宁。


    他知道以盛质宁的手段,查到盛闻燃身边的人并没有难度。


    可盛质宁为什么会来找他?


    是想来威胁他,还是要对他动手?


    以前待在傅枭身边的时候,因为他保护傅枭而想对他下手的人实在太多,现在看见盛质宁出现在这里,度念下意识警惕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眼,确认四周只有盛质宁一个人后,才开口应他:“你是?”


    虽然他已经知道盛质宁的身份,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装作不认识盛质宁的样子。


    盛质宁似乎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路灯的正下方,度念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样子。


    刚才他就觉得盛质宁身形很纤瘦,现在看清了他的样子,才发现他的脸也有些干瘦,在路灯的照射下甚至能隐约看见双颊凹下去的阴影。


    “我哥没跟你提起过我吗?”盛质宁直直盯着他,语气很是自然。


    度念知道他口中的哥哥指的是盛闻燃,但在知道盛家的那些事后,这一声“哥”让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盛质宁似乎没打算听度念回答,又自顾自往下说:“我叫盛质宁,是盛闻燃的弟弟,今天过来打扰你,是为了我哥的事情。”


    本以为盛质宁是来找自己麻烦,没想到他的态度却比想象中好太多,甚至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度念猜不到他想做什么,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反应,盛质宁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这次来找度念,的确是为了盛闻燃的事。


    这段日子,盛闻燃在娱乐圈蒸蒸日上,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盛闻燃,他却只能干着急。


    倒不是他不想动手,只是每次他想要做点什么,都会被人拦下来。


    一开始盛质宁还以为是盛闻燃遇上了什么贵人,帮他拦下了这些,还派人去查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么一查,却查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山#''与三[夕的名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在他看来只是小打小闹的手段,竟然能让傅枭的人出手。


    这回盛质宁没再敢怀疑是盛闻燃攀上了什么关系,因为不是谁都能轻易让那人出手的,除非是那人心甘情愿。


    那日之后,盛质宁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偷偷让人查了一下盛闻燃身边的人,很快就查到了度念。


    在看到度念照片的一瞬间,盛质宁就认出这是之前他去找傅枭时,在餐厅门口见过的人。


    盛质宁的野心向来不小,他不是没想过跟傅枭攀上点关系,因此当他发现那个跟他未婚妻卿卿我我的人,正是傅枭在生意场上的对手时,就立刻起了心思。


    只是他联系了几次傅枭的助理,都没能见到傅枭。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在听说傅枭跟别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时,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一趟。


    刚赶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走出来,脸上淡然的神态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见度念的第一眼,盛质宁只觉得这人实在好看得过分,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无法忘记,因此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当然还是没有见到傅枭,还被傅枭的手下赶了出去。


    盛质宁那时还没有多想度念和傅枭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知道阻止他对盛闻燃动手的是傅枭的人,又知道度念最近跟盛闻燃走得最近,他也能猜出度念和傅枭的关系不一般了。


    不然傅枭不可能插手这些小事。


    收回思绪,盛质宁盯着面前神色淡然的人,眼里闪过什么,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我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和爸妈都很担心他,听说你是他朋友,能帮我们劝劝他吗?”


    度念站在阴影里,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揣摩着盛质宁在打什么算盘。


    作为家产竞争者,盛质宁肯定是不希望盛闻燃回盛家的,刚才那句话一定不是让他劝盛闻燃回家,而是有另一层意思。


    很快,度念就想明白了。


    盛质宁不是让他劝盛闻燃回盛家,而是让他劝盛闻燃放弃音乐事业。


    虽然不知道盛质宁为什么认为他会答应,但度念也不想跟他多纠缠,只是丢下句“抱歉”,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盛质宁果然叫住了他。


    度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知道盛质宁一定有原因,才会这么有把握地直接找上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盛质宁的声音清晰地从背后传来,“盛闻燃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显然不打算再继续伪装,直接说了盛闻燃的全名,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厌恶。


    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度念皱了下眉,没明白他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盛质宁的语气,似乎是误会他做了什么。


    在他思索的片刻,盛质宁已经走了过来,绕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显然是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离得近了,度念才发现盛质宁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


    但他本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因此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细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质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脸色难看了一瞬,可不知为何还是没跟他翻脸。


    “你最好别再动这些歪心思。”度念垂眼冷冷看了他最后一眼,越过他往前走。


    街道的灯已经悉数亮起,地面上行人的影子重叠交错。


    盛质宁盯着度念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他不敢去找傅枭,又认定傅枭是因为度念才插手这些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没想到度念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好拿捏。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另一个方法了。


    “度先生,”盛质宁直勾勾盯着度念的背影,“你不怕被傅总知道吗?”


    度念原本没打算回头,但在听到下一句话后,还是脚步一顿,回过头。


    “你说什么?”


    看见度念的反应,盛质宁眼里闪过得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人。


    路灯下,青年的皮肤如白玉般细腻,长睫在眼睑投下小小的影子,琥珀色的瞳孔望着这边,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不管看多少遍,这张脸都仍然让人觉得惊艳。


    盛质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度念跟傅枭一定是伴侣关系,又或者说,度念应该是傅枭包养的情人,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傅枭会愿意帮度念护着盛闻燃。


    前段时间他想调查度念,都查不到任何的信息,明显是有人在背后保护度念,最后他只好让人去调查盛闻燃的行踪,这才找到了度念上班的地方。


    那个在暗中保护度念的人,肯定也是傅枭。


    可既然度念跟傅枭是伴侣关系,却还跟盛闻燃走得那么近,甚至两人现在还在同居,这显然不对劲。


    而在这种情况下,傅枭还愿意出手帮盛闻燃,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傅枭根本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


    如果用这个来威胁度念,度念肯定会有所忌惮,不得不放弃护着盛闻燃。


    盛质宁有了十成的把握,腰背挺直了些,特意把语速放慢:“你就不怕傅总知道你跟盛闻燃的事?”


    他相信就算度念再大胆,也不敢让傅枭知道他跟别人纠缠不清的事,因为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得罪傅枭的下场。


    度念没料到盛质宁会提起傅枭。


    之前在傅枭跟他解释后,他已经没有再怀疑傅枭跟盛质宁做的那些事有关,现在盛质宁突然提起傅枭,让他深埋心底的那点怀疑又浮出水面。


    看到度念转身走回来,盛质宁总算在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赌对了。


    然而青年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妥协,而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度念视线微垂,眼角眉梢都是如月光般冷清的漂亮,盛质宁却没心思再欣赏。


    他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没从度念的眼神中看出害怕,反而还看出了一丝杀气。


    怔愣间,度念又逼近了一步,“之前的事跟傅枭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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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见度念逼近, 盛质宁竟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度念提到傅枭名字的时候,没有丝毫像其他人那样的惧意, 这让他心里反而没了底。


    度念和傅枭之间, 真的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


    盛质宁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 顿了下才紧张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度念盯着他看了一会, 眉毛微微蹙起, 又想起之前傅枭说过不认识盛质宁。


    “你认识傅枭?”


    盛质宁脸色僵了一瞬。


    他知道度念跟傅枭的关系不简单, 即使他说谎也很快就会被戳穿, 只能撇开视线:“……只是见过几面。”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度念微微眯起眼,语气中隐隐带着威逼。


    刚才盛质宁的样子明显很有把握, 就像是认定他会害怕傅枭一样, 但他根本没有害怕让傅枭知道的事情。


    盛质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度念表现得完全不害怕,是因为他跟傅枭的关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刚才的威胁自然没有用。


    只是他不可能把这个错误的猜想说出来,只能憋屈地闭上嘴, 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度念看到盛质宁突然一声不吭, 又联想到他刚才威胁他的话,稍微思索了一下, 很快想通了。


    多半是盛质宁以为他跟傅枭是那种关系,才会用盛闻燃来威胁他, 好让他妥协。


    只可惜他猜错了,他跟傅枭连半点关系都没有, 更别说盛质宁猜想中的那种关系了。


    “我不认识傅枭, 还有, 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搞清楚了想知道的事情后,度念没有再多停留,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虽然厌恶这个前世对盛闻燃痛下杀手,对盛家恩将仇报的人,可现在的盛质宁还没有做更出格的事,他也不能对盛质宁做什么。


    在度念转身走后没多久,一直阴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滴,一点一点打湿地板。


    盛质宁缓缓站直身子,脸色难看地望着逐渐走远的人撑开伞,消失在转弯处。


    头顶的雨越来越大,他的衣服很快就湿透,脸色也愈发病态的苍白起来。


    虽然不甘心,但盛质宁也确实不敢再追上去。


    从刚才度念提起傅枭时的态度,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他不敢随意招惹。


    也不知道度念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傅枭那样的人都为他所用,要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早被傅枭吞得骨头都不剩。


    看来他只能再继续观望一段时日,不能轻举妄动了。


    盛质宁阴沉地往度念消失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坐上了停在马路边的车,离开了这里。


    =


    度念回到家里,去浴室拿了条毛巾,边擦着身上沾到的雨水边往客厅走。


    刚才的雨不算大,但在他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现在隔着窗户还能听见外面泼盆般的雨声。


    走到客厅,瞥见躺在沙发上的伞,他拿毛巾的手顿了一下。


    今天早上看了天气预报后,他还特意提醒了准备出门录节目的盛闻燃带上伞,看来他是又忘了。


    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度念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特意没关上热水器,给盛闻燃留了热水。


    刚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就听到门外有动静,是盛闻燃回来了。


    度念没转头,只是提醒了一句:“热水已经好了。”


    说完后看向门口,却看到站在门口的盛闻燃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湿淋淋,他身上干干爽爽,只有发丝有些微湿。


    盛闻燃看见桌上的伞,也想起今早忘记带伞的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淋到雨,今天是小荣开车送我回来的。”


    小荣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因为盛闻燃没签公司,身边也没有助理,节目组就把小荣派给了盛闻燃帮忙,好让他平时录节目更方便。


    度念这时也想起来了这件事。


    盛闻燃最近人气高涨,节目组也十分看重他,平时都把他照顾得面面俱到,当然不可能会让他淋雨,要是感冒了还怎么录节目?


    度念原本还担心他会淋湿,现在想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虽然没淋到雨,但盛闻燃还是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在度念旁边坐下。


    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度念好奇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一张门票。


    不用等他开口问,盛闻燃就先开了口:“度念,你下周末有空吗?”


    “嗯,怎么了?”


    “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演出吗?”盛闻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有些紧张,不知是因为演出紧张,还是因为等待度念的回答紧张。


    他又补充道:“场馆就在附近,不会很远的。”


    度念知道盛闻燃最近除了忙着录节目之外,也在忙着排练,因为他在下周有场重要的表演。


    那是场慈善主题的演唱会,邀请了很多知名的明星歌手,盛闻燃是唯一一个被邀请的新人,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度念也能看出他最近的压力很大。


    “好,我会去的。”如果能让盛闻燃缓解些压力,他当然不会拒绝。


    盛闻燃明显松了口气,弯着眼睛把手里的门票递给他,“那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


    度念接过门票,多看了眼上面的演唱会名称。


    演唱会的名称并不陌生,这段日子他经常在各种广告牌上看到。演唱会在A市举办,又请了不少知名的明星,这些天有不少外地的人提前从其他地方过来,就为了看这场演唱会。


    盛闻燃作为一个新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登上这种舞台,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经过这场演唱会,盛闻燃的知名度一定会再提升一个台阶,到那时候,盛质宁就无法像上世那样轻易下手了。


    度念看着手里的门票,思绪千回百转,有些微微出神。


    也许是他上一次的任务难度太大,这次的任务才会降低一些难度。


    不管怎样,任务能如此顺利进行,还是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转眼到了演唱会的日子。


    度念坐上盛闻燃安排的车,早早到了演唱会的场馆。


    虽然时间还早,但场馆前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有许多本市的人过来看热闹,也有多家媒体蹲守在各处,更多的还是各家的粉丝聚集在一起,举着应援牌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场馆里显然正在排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阵阵传来,跟外面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头昏脑涨。


    离入场还有一段时间,度念四周看了看,打算寻个人少的地方等入场。


    刚朝人少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还给我,那是我的票!”


    那道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没什么威慑力。


    度念脚步微顿,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正怒瞪着面前的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气得通红。


    “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拿你的票!”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见周围的人被少年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想走。


    “那里有监控,我现在就报警,看你还怎么狡辩!”少年指了下中年男人的身后,接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度念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摄像头正亮着红灯。


    他又扫了一眼中年男人的裤腰处,那里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腰包,拉链只拉到了一半,可以看见包里还装了不少门票。


    正常人根本不会买那么多票,显而易见,这中年男人是个票贩子。


    眼见少年就要报警,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变,往前跨了几步,扑过去就想抢少年的手机。


    少年身板瘦小,还在长身体的年龄,跟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比起来只能说是弱不禁风。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慌乱地往旁边看了看,周围都是些女孩子,他一眼看见人群中身形高挑的度念。


    少年迅速朝度念跑来,一扭身躲在了度念身后,边继续拿出电话拨号,边语速极快地跟度念解释:“大哥哥,他是黄牛,刚才抢了我的票,还想阻止我报警……”


    话还没说完,那中年男人就追到了跟前,想要越过度念去抢少年的手机。


    那条粗壮的手臂伸到一半,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松松地拦下了。


    中年男人一愣,视线转到面前这个面色清冷的男人身上。


    他看清度念的脸后,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恶声恶气地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刚才度念轻松就拦下了他的动作,但他看到度念的长相,只把刚才当作是意外,并不认为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能有什么力气。


    只是警告完之后,度念仍是没有让开,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听到这句话,中年男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瞪大眼睛,挥起拳头就要朝度念砸下去。


    度念眼里闪过寒光,只是还没等他动手,中年男人的身子就突然往旁边一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度念转头,看见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站在一旁,他身上穿着不显眼的服装,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在地上翻滚呻吟的中年男人。


    见度念看了过来,男人朝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很快跟周围的人群混为一体。


    躲在度念身后的少年欢呼一声:“保安大叔来得太及时啦。”


    他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弯腰拿回自己的票,得意地挑衅:“还爬得起来吗?”


    中年男人瘫软在地,自然回答不了他。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就赶了过来,把中年男人架了起来。


    少年有些迷茫地抓了抓头发,“咦,刚才那个人不是场馆保安吗,那他是谁?”


    度念朝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的身手专业,身上又是刻意不引人注目的衣服,训练有素的样子,倒像是受过培训的保镖。


    可那会是谁身边的保镖?


    想起刚才那人还朝他点了下头,度念心里有一瞬的疑惑。


    不等他细想,周围的人群突然动了起来,朝一个方向移动,是入场的时间到了。


    度念没再多想,跟着人群朝场馆走去。


    盛闻燃给他的票是SVIP,有专用的检票通道,让他能够避开夸张的人群,提前进入场馆。


    度念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找到座位,发现这个座位离舞台十分近,在灯光不太亮的时候,台上的人说不定能看清他的脸。


    等会盛闻燃表演的时候,应该也能看见他吧。


    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入场的人越来越多,场馆里渐渐热闹起来。


    又过去几十分钟,座位都被坐满后,场馆的灯骤然暗了下来,四周的说话声也逐渐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是演唱会快要开始了。


    度念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了,只剩左边的位置还空着,或许是有人买了票又来不了。


    场馆里的灯光完全黑了,有音乐声渐渐响起,观众们都屏息静气,期待地望着舞台的方向。


    这时,度念听到左边有动静传来。


    四周没有光线,他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在他左边的位置坐下。


    度念没有在意,把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上。


    演唱会已经开始,观众席很快沸腾起来,气氛热烈得快要掀了顶。


    黑暗之中,度念感觉到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仿佛只是错觉。


    在又一个顶流出场后,尖叫声响彻整个场馆,一个女生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应援牌,一不小心没抓稳,应援牌掉在了度念的脚边。


    女生赶紧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她说完后才看清度念的脸,本就泛着潮红的脸顿时更红了。


    “没事。”度念弯下腰,借着舞台上扫过来的灯光看见了那个应援牌,就在他左边那人的鞋上。


    他刚要伸手捡起来,鞋的主人就先一步弯腰拿了起来,递给他。


    度念接过应援牌,刚要说谢谢,又一束灯光扫过,让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拿应援牌的手稍稍一顿。


    舞台上的表演开始,度念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把应援牌还给了旁边的女生。


    女生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悄悄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人,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度念没有问傅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像是不认识身旁的人,目不斜视地继续看起了演出。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习惯,还是因为傅枭帮过他一次,他对出现在这里的傅枭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只要傅枭不主动来招惹他,他就可以当傅枭不存在。


    傅枭转头看了眼度念的侧脸,心里的一块空缺总算被填上。


    这段时间他虽然一直有关注度念,也在暗中帮了度念几个忙,但他却有一段时日没看见度念了。


    他找不到见度念的理由,又不敢贸然出现在度念面前,于是一直等到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


    原本只是想在度念身边待一会儿,没打算让度念看见,但刚才还是没忍住顺手帮忙捡起了那个应援牌。


    好在度念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但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傅枭心中泛上些苦涩,黑暗中的眼眸暗沉沉一片。


    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度念看清台上站的人之后,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看见盛闻燃在欢呼声中走出来,笑着跟台下打招呼,精致的妆发衬得他愈发阳光帅气。


    现在舞台上的灯光不算太亮,盛闻燃也果然看见了度念。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度念浅浅笑了一下,接着就看见盛闻燃回了个更灿烂的笑容。


    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傅枭脸色难看了些,心被刺得生疼。


    这些日子他之所以会让人帮盛闻燃,除了是想让度念高兴,也因为他愿意相信盛闻燃跟度念只是朋友,而不是其他关系。


    虽然度念对待盛闻燃很特殊,可他知道度念向来重友情,也许盛闻燃也只是一个对度念来说比较特别的朋友而已。


    但看到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又想起度念跟盛闻燃一直住在一起,盛闻燃本来就对度念心思不纯,要是度念日久生情了怎么办。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让傅枭恨不得立刻让台上的人消失。


    度念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没留意身旁人的情绪变化,他认真地看完了盛闻燃的演出,然后跟观众们一起鼓掌。


    在盛闻燃的演出结束后,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


    度念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看盛闻燃的演出,他正想着要不要提前离开,就收到了盛闻燃发来的短信。


    盛闻燃说等会演唱会结束后还要拍大合照,让度念等他一起回去。


    度念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人,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他刚放下手机,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在傅枭旁边蹲下,紧张地说了什么。


    座位挨得太近,即使他没打算听那人说的话,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


    似乎是公司有什么急事,需要傅枭回去处理。


    傅枭皱了下眉,语气有些不耐烦:“行了,让他们等着。”


    那人欲言又止,可又不敢再说什么。


    度念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突然涌上烦躁。


    傅枭从来都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这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可是他想不明白,傅枭到底在执着什么。


    难道只是不习惯他没像上一世那样待在他身边,所以才不肯放手吗。


    他知道傅枭的占有欲强,不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分毫,更不允许自己拥有过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


    可他又不是傅枭手里的一样东西。


    在那个下属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坐在旁边的青年冷冷出声:“傅枭。”


    下属听见度念喊傅枭的全名,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后背也冒出冷汗,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只见傅枭怔了一下,脸上不耐的表情瞬间消失,意外又有些惊喜地转头看向度念。


    度念抬眼,语气淡淡:“你先回去吧,公司的事要紧。”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主动跟他说话,听起来似乎还是关心他的话,心里升上些喜悦。


    他想也没想就摇头,“不急,等演唱会结束再说。”


    下属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弯着腰悄悄离开了。


    度念看了眼周围,许多观众都趁中场休息去了洗手间,附近没几个人。


    他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傅枭的眼睛,心平气和开口:“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清楚过。”


    “傅枭,我们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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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话音刚落, 傅枭的面色就刷地变白,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度念一直注视着傅枭,自然也看到他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 狼狈垂下眼神的样子。


    不知为何, 度念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出口。


    看样子傅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度念收回视线,没有再看傅枭, 起身离开了座位。


    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 最后消失在门后, 傅枭的手紧紧握成拳, 指甲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在听见度念说他们没有可能的那一刻,他内心有一瞬间的失控, 但理智让他最后只是狼狈避开了度念的视线。


    但即便如此, 傅枭握成拳的手现在也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一如上一世看着度念站在天台上,想要抓住却只徒劳抓空, 眼睁睁看着度念消失在眼前。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慌乱。


    如果,能让度念只看得见自己就好了。


    傅枭怔怔地低头, 摊开掌心, 盯着被掐出血的伤口出神。


    可他不能再把度念绑在自己身边。


    上一世他想把度念绑住,最后却逼得度念鱼死网破, 那样的痛楚,他不敢再经历一遍。


    傅枭缓缓合上掌心, 把刚才心中生出的冲动念头赶出脑海。


    他不可能再伤害度念第二次。


    中场休息快要结束,度念才回了场馆。


    他刚才不想面对傅枭, 就去场馆外面透了透气, 等心情平复了才进来。


    没想到的是, 傅枭竟然还在座位上。


    度念心里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说得那么直白后,傅枭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在不远处站了一会,他还是走回自己的座位,若无其事地坐下。


    中场休息结束,下半场的表演很快就开始了,度念忽视旁边灼人的视线,专心地看着舞台。


    观众席的气氛仍然热烈,但坐在最好位置上的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心不在焉地捱过了下半场。


    等演唱会结束,工作人员打开场馆的大门,准备安排观众们有序离场的时候,度念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到盛闻燃让他去后台,等会一起从特殊通道离开。


    “好,我从哪里进去?”度念随着人群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


    现在场馆的灯还没全部打开,周围都黑漆漆的,他也不知道后台要怎么走。


    但电话那边却久久没有回答,只能听见一片嘈杂声。


    度念蹙了下眉,“闻燃?”


    又等了一会,那边还是没有人说话,刚想要挂断重新打过去,手腕就突然被人握住。


    那只手温度很高,像钳子一样扣在他手腕上,热意覆盖住他的皮肤。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挣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度念转头看去,只见盛闻燃戴了一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灯光昏暗摸到了他身边。


    见他看过来,盛闻燃朝他眨了下眼,“跟我来。”


    度念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出现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比他还紧张起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不是不认路吗,我来接你啊。”盛闻燃耸了耸肩。


    度念怕他被人认出来,不再多说什么,示意他快点带路。


    盛闻燃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拉着他往左边走。


    经过旁边座位的时候,度念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下。


    他转过头,看见傅枭垂着眸,脸上仍然没什么血色。


    刚才那下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感觉到他脚步停顿,盛闻燃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


    他被压低的帽子遮住了一半的视线,只能看见地板和度念的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度念摇摇头。


    刚才应该只是被座椅勾到了衣角,又或者是他的错觉。


    他没有再多想,跟着盛闻燃离开了这里。


    到了后台,盛闻燃带着度念进了自己的休息室,换下表演服后又顺手卸了个妆,然后把换下的表演服仔细叠好。


    “我去把衣服还给主办方,你在这等我一下。”盛闻燃跟度念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休息室的隔音不怎么好,度念坐在休息室里,听到外面说话声不断。


    那些说话的人只是经过门口,声音也有些模糊,度念原本没有听的兴趣,直到两道清晰的说话声在门外响起。


    那两人似乎就站在门口,声音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清晰地传进来。


    “你要进去跟他打招呼?他才出道多久啊,你不觉得掉份,我还嫌丢人呢!”


    “谁让你跟来了?”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顿了一下,又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那小子背后的人是谁吗?”


    “他背后有人?他不是连公司都没签吗?”


    “你以为他背后没人可以这么顺利?多的是人想把他拉下来!”那人语气夸张,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帮他?”


    那人好奇:“谁啊?”


    度念听出他们是在说盛闻燃,皱了下眉,往门口走了几步,想听清楚那人接下来的话。


    “他背后可是那位!”说话那人卖了个关子,等另一人催了几句,才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


    “什么?”另一人语气震惊,“傅总怎么会……”


    “嘘,小声点!”他的话被另一人及时打断,两人清楚不能在这里议论这种事,都没再继续下去。


    外面安静了下来,度念怔怔地站在门后,还在回想两人刚才的话。


    如果不是另一人重复了一遍,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听见傅枭的名字。


    门外那人的意思,难道是说傅枭帮了盛闻燃?


    度念第一反应是外面那人在说谎。


    他知道傅枭对盛闻燃有多大敌意,不相信傅枭会愿意帮盛闻燃,也觉得傅枭没有帮盛闻燃的理由。


    可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盛闻燃的事业确实顺利到不可思议,已经不是运气好或是实力好能够解释的了。


    但傅枭为什么要帮盛闻燃,他是在盘算什么,又或者说这只是他的一个手段。


    不容度念多想,外面又传来说话声,还隐约听见盛闻燃的声音。


    是盛闻燃还了衣服回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人,疑惑地打了个招呼。


    那两人干巴巴地跟盛闻燃寒暄了几句话,就适可而止地离开了。


    门被推开,盛闻燃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度念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他注意到度念的神情有些不对,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度念还在想刚才的事。虽然不知道傅枭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门外那人说的话。


    盛闻燃虽然有实力,可就如那人说的一样,想拉他下来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任何背景,他不可能轻易到达现在的高度。


    现在看来盛闻燃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愿意接受傅枭的帮助。


    至于傅枭那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他做的事对他们有好处,度念暂时也不想去理会。


    “怎、怎么了?”盛闻燃见度念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莫名有些发慌。


    “没事。”度念收回视线,“回去吧。”


    盛闻燃带着他从特殊通道离开,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度念认出那些都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脸。


    他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但那些人显然对他很是好奇,频频投来目光。


    盛闻燃身边一直没有助理和经纪人,现在身边难得跟了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经纪人,倒更像是艺人。


    但圈内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说明这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艺人。


    那些人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暗自猜测度念的身份,目光越来越直白。


    度念正走着,突然间,一顶还残留着余温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盛闻燃沉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又帮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度念反应过来盛闻燃是在帮他避开那些视线。


    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但也没有拒绝,一直走到离开场馆的门前,才停下脚步,想把帽子还给盛闻燃。


    “你戴着吧。”盛闻燃没有接,还在对刚才那些人的视线耿耿于怀。


    他心里也有些怪自己没想周全,只想着让度念来陪自己,却没想到会给度念带来麻烦。


    度念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


    出去后外面就是刚离场的观众,要是等会盛闻燃被认出来了,只怕会更麻烦。


    盛闻燃把卫衣的帽子随意地扯了上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纯黑色的口罩戴上,“这样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度念哑然失笑,他们两个都遮得这么严实,只怕会更引人注意吧。


    但他没再说什么,推开面前的门,跟盛闻燃走了出去。


    演唱会结束还没多久,场馆外的人都还没散去,还有些粉丝正拿着相机蹲守在特殊通道外面。


    见有人出来,那些粉丝立刻伸长了脖子看,虽然没认出走出来的人是谁,他们还是激动起来,即使有保安拦着,也有粉丝举起单反相机对着两人一阵猛拍。


    度念被闪光灯晃了一下眼,下一秒,他就被人拉住了手。


    盛闻燃看也没看那些粉丝一眼,拉起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狂奔,风声呼呼在耳边刮过,嘈杂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一直跑到马路边,他们才停下来。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摘下帽子,几缕发丝略微凌乱的贴在额前,脸也有些泛红。


    他拨了下头发,带着笑意看向盛闻燃,“跑得还挺快。”


    盛闻燃莫名耳朵一红,才反应过来似的松开他的手,掩饰地朝四周看了看,“我叫的车应该到了。”


    度念没注意到他的不对,也往四周看了看,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夜色里看不太清楚,他刚想问盛闻燃是不是那辆车,就听到盛闻燃说:“在那里。”


    他顺着盛闻燃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另一辆停在他们斜对面的白色轿车。


    “我们过去吧。”盛闻燃走在前面,穿过马路,耳尖的红色堪堪消了下去。


    经过那辆黑色的车时,度念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往车窗里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清。


    那边盛闻燃已经走到白色的车前,帮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度念没再多想,坐进了车里。


    等度念坐的车消失在马路尽头,那辆车的车窗才缓缓降了下来。


    傅枭原本齐整的领口有些凌乱,扶着方向盘的手上夹了一支烟,沉沉的目光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刚才两人相处的一幕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


    度念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露出那样的神情。


    明明他才是最先认识度念的人,却输给一个比他晚出现这么久的人,如果那时候他能懂得珍惜,是不是就不会把度念推到别人身边。


    度念也不会为了逃开他身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那么硬的地板,他该摔得有多疼。


    傅枭心脏一阵抽痛,指间夹的烟烫到了手指也感受不到疼痛般,只是把烟在方向盘上按灭,昂贵的皮料被烧出一个黑点。


    夜色愈浓,黑色的车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像是要被黑夜吞噬。


    =


    那天从演唱会现场回去后,度念还有些后怕,担心盛闻燃那天被人认了出来,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他留意了好几天的娱乐新闻,虽然关于那场演唱会的报道很多,但还好并没有关于盛闻燃的负面消息传出来,他这才彻底放下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之前为了不被人认出来,盛闻燃出门时都穿得严严实实,一块皮肤也不露出来。


    居民楼里以前见过盛闻燃的人知道他出名后,却再也没有看见过他,都以为他是搬走了,也就没有传出他住在这里的消息。


    只是天气热起来后,盛闻燃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会更加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后出门都会麻烦很多。


    考虑到这点,他们还是退了居民楼的房子,搬到了隐私性较好的高档小区。


    度念这几个月间又升了职,也存了不少钱,盛闻燃的收入就更夸张了,买套房之类的花费根本不在话下。


    盛闻燃原本想自己出钱买下房子,至于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他也不太在乎。


    如果不是度念那时候在S国把他捡了回去,他现在说不定还睡在大街边。


    但度念考虑到他们不会在这里长住,还是没让盛闻燃直接买下这里的房子,而是两人一起出钱租了一套房。


    盛闻燃向来尊重度念的选择,这回也听了他的话。


    搬到高档小区里后,盛闻燃出门果然方便了许多,住在这里的明星不少,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身份,也不用担心有狗仔出现在附近。


    小区离市中心更近,但离度念上班的地方远了些,他顺势接受了公司让他调去总部的建议。


    培训中心总部比分部要大许多,直接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圈了一块地,打造成了园区。


    等度念适应了总部的工作,已是临近暑假。


    暑假前的期末时段,是培训中心最悠闲的时候,但一旦到了暑假,便是最忙的时候了,因此大家都会趁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把。


    那天度念刚上完最后一节课,隔壁的老师就过来找他。


    那老师特意等学生们都离开了,才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他:“度老师,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吗?”


    度念正在捡起学生落在道馆的东西,随口答应:“好啊,打算去哪里放松?”


    “当然是去成年人该去的地方。”那老师似真似假地开了句玩笑,然后才压低声音告诉他,“我们打算去附近新开的酒吧喝点小酒。”


    度念刚来总部就比他们的职位都要高,一开始其他同事还不太敢跟他走得太近,但很快就发现度念很好相处,于是便从一开始的不敢接近,变成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拉上他一起。


    听到那老师的话,度念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老师还以为他不能喝酒,撞了下他的肩膀,“放心,你不能喝的话就不喝,在旁边看着我们喝就行。”


    度念笑了一下:“行,那明天见。”


    “明天见!”那老师高兴地挥了挥手走了。


    回到家里,听到度念说明天要跟同事去酒吧,盛闻燃立刻说要送他过去。


    他最近买了新车,但平时都是司机接送,一直没什么机会自己开车,正好明天有空,他怎么也要让度念坐他的车过去。


    被纠缠了许久后,度念只好答应,只是多叮嘱了一句:“你谨慎一些,别被人拍到你出现在酒吧那种地方。”


    “明白!”盛闻燃这几个月早锻炼出了躲狗仔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自己不会被拍到。


    于是第二天,度念就坐上了盛闻燃的车。


    车子平稳地开出停车场,驶上马路。车载广播正在放最近的新闻,盛闻燃嘴里哼着歌,显然心情不错。


    虽然知道车窗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度念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把墨镜戴上?”


    盛闻燃哽了一下,眼神哀怨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可是晚上,谁这个时候戴墨镜啊。”


    度念脑子里冒出盛闻燃在黑夜里戴墨镜的样子,那画面确实有些滑稽,没忍住笑了笑。


    盛闻燃还想要说什么,车载广播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让车里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新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播到了商业板块,正在讲最近商界的动态,自然提到了最近风头最盛的某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盛闻燃才想起把广播关掉,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度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盛闻燃还是有些懊恼。


    他并不知道傅枭在几个月前的演唱会上来找过度念,只知道这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度念面前了,说不定度念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糟心的事,现在偏偏又想了起来。


    早知道刚才就不打开什么广播了。


    度念望着车窗外,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那个新闻提到了傅枭的名字,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而已。


    自从上次他在演唱会上说了那句话后,傅枭就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傅枭是听懂了他的话,可很快就发现并不是那样。


    虽然傅枭本人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但他却能感觉到傅枭还在关注他。


    就如前段时间他跟盛闻燃打算在高端小区租房子的时候,原本是没多少希望的。


    高端小区愿意出租房子的人本来就少,大部分人宁愿空置房子也不会租出去,加上小区隐私性好,不会轻易让其他人住进来,就算有人愿意租,想要搬进去也有些麻烦。


    就在度念准备另想办法的时候,小区的负责人却突然联系了他,说小区里有人想把房子租出去,并且愿意为他们作担保,让他们能顺利搬进去。


    那时候盛闻燃出门已经很不方便了,度念没来得及多想就过去签好了合同,有黑纸白字的协议在,他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


    等他跟盛闻燃搬过去后,小区负责人过来问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又跟他们聊了几句才离开。


    负责人前脚刚走,度念后脚就出门扔垃圾,却发现负责人还没有离开,正站在楼梯口打电话。


    即使电话那头看不见,负责人仍在点头哈腰:“叶助理您放心,傅总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不麻烦不麻烦,您客气了!”


    度念在门口沉默地站了半晌,直到负责人打完电话离开。


    那时他有想过要不要把房子退了,但最后还是装作不知道,继续住了下来。


    他们已经签了合同付了房租,没必要因为房子的主人是谁而为难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傅枭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先不说如果他没有听见那通电话,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跟傅枭有关,即使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车子停在了酒吧门口,度念收回思绪,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玩得开心。”盛闻燃提起一个笑容,跟他挥了挥手。


    度念推开车门下车,刚走到酒吧门口,就被人揽住肩膀。


    “度老师,来得真早。”


    那人打完招呼后,又意识到在这个场合用这样的称呼不合适,很快改了口,“度念,送你来那个人是谁啊,我看怎么有点眼熟?”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并没看清,只是在度念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瞥到了一眼而已,加上现在又是晚上,只看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度念不在意地笑了笑,“是我朋友。”


    那人拖长音“哦”了一声,调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这么晚还送你过来。”


    度念笑着应和他几句,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开,一路聊着走进酒吧。


    这个点酒吧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酒吧因为新开张还有优惠活动,生意更是火爆。


    旁边的同事一进去就揉了揉被音乐震麻的耳朵,干脆捂住耳朵往里面走。


    度念虽然对酒吧已经再熟悉不过,但许久没来,也有些不适应地皱了下眉。


    他们穿过混乱的人群,找到其他人在的卡座,其他人已经到了一大半,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只听有人调侃:“度老师真给面子,不能喝酒还陪我们出来玩。”


    度念知道应该是昨天那个老师帮他提前跟其他人说了,也就没有解释,只笑着说:“一两杯还是能喝的。”


    酒吧里生意太好,他们又聊了一会,服务员才拿着酒单过来。


    虽说是他们提出来酒吧放松的,但大多数人都不是酒吧的常客,这又是新开的酒吧,他们对酒单都不太熟悉,只能随便给自己点了一杯。


    度念接过酒单,随意翻了两页,点了这里的招牌酒,只是把基酒换成了自己习惯喝的。


    等他放下酒单,才发现一卡座的人都看着他。


    昨天喊他来酒吧的老师上下打量他,眼神怀疑,“你是酒吧常客吧,昨天忽悠我呢?”


    他刚才的动作太过娴熟,实在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度念没打算让别人知道他以前在酒吧工作过的事,半开玩笑回答:“昨天提前做了点功课。”


    好在他们也没有再深究,很快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点的酒上桌后,大家的情绪更高昂起来,七嘴八舌地聊天聊地。


    不知道喝了多久,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大着舌头说要去给媳妇打电话说一声今天晚点回去。


    度念这时也才想起来盛闻燃还没给他发信息。


    这里离家里不远,按理说现在应该早就到了,不应该还没有动静。


    他跟着站起来,“我也去打个电话。”


    酒吧里音乐声太大,他们的卡座又离门口太远,想要出去还要穿过舞池,于是度念打算直接去更近的洗手间。


    经过一个卡座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在酒吧遇到熟人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事,度念犹豫了一下才转头,看到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他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是他一个学生的家长,因为比较年轻,他第一次见时还担心是冒充家长的,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学生的哥哥。


    跟学生的家长在酒吧遇见,不可谓不尴尬,但那人仿佛浑然不觉,还朝他招了招手。


    度念只好停下脚步,朝他点了下头,“好巧。”


    “度老师一个人吗,一起过来喝两杯?”那人朝他举了举酒杯。


    既然是在酒吧遇到,再推脱说自己不喝酒就有些刻意了,只是度念现在急着去给盛闻燃打电话,不得不拒绝:“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不太方便……”


    “度老师不肯给面子吗?”


    度念抿了下唇,心里已经有些不悦,如果这人不是他学生的家长,他连解释都不会多说一句。


    那人卡座里的其他几人视线一直黏在度念身上,见他从头到尾都态度平和,还以为是个软柿子,都蠢蠢欲动起来。


    那人挑起眉,拿起桌子上的酒单递给度念,“度老师随便点,我请客。”


    卡座里其他人吹了几声口哨,还有人伸手想来拉他。


    度念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手,他不想在这里起争执,更不想引火烧身,只能压下火气,“下次吧,我今天还有些事。”


    那些人发现他有所顾忌后,更肆无忌惮起来,有两个人端着倒满的酒杯站起来,朝他走来。


    度念捏了捏拳头,清楚自己继续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之前就有培训中心的老师跟家长私下发生争执,被家长投诉后丢了工作。


    他才刚被调到总部,对自己的工作也十分满意,并不想被这种事影响。


    度念抬了抬眼,冷冷扫过朝他走来的两人。


    既然不管怎么拒绝都会影响他的工作,不如先想好等下拳头砸在哪会更痛,也能让他解解气。


    就在那两人快要走到面前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前面,挡住了那两个人直勾勾的视线。


    浑浊空气中,度念闻到淡淡熟悉的味道,他微微一怔。


    傅枭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冷冷吩咐急匆匆赶来的保安:“把他们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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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几个保安二话不说, 上前把那几个人架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为首那人本来是想仗着自己学生家长的身份,让度念陪他们喝上几杯。他知道度念不好拒绝, 又见度念平时都随和好说话, 更加有恃无恐。


    没想到还没得逞, 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跟同伴一起被保安粗鲁地从座位上架了起来,灯光太暗, 刚才吩咐保安的男人背光站着, 他只能看见那人冷峻的轮廓。


    虽然不知道男人是谁, 但他知道一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只能低头灰溜溜离开了。


    度念看着眼前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想。


    这段时间傅枭一直没出现在他面前, 今晚却在这种时候出现, 难道只是巧合吗?


    他又想起最近这段日子,那些看似是运气好,但实际不难看出是有人在背后帮了一把的一件件大小事。


    他实在是猜不到傅枭在想什么。


    处理好了那一桌人, 傅枭才转过身,度念眼神复杂, 跟他对上了视线。


    他想要问傅枭什么, 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傅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又移开落在其他地方,“不是还有急事吗。”


    度念怔了一下, 想起自己还没有打电话确认盛闻燃的情况,也顾不上再纠结傅枭出现在这的原因, 收回视线匆匆离开了。


    他走进洗手间, 关上隔间的门, 把嘈杂声都隔绝在外。


    这家酒吧是新开的,洗手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度念拿出手机,拨通了盛闻燃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了起来。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那边喇叭声和汽车引擎声混杂,似乎人正站在大马路上。


    度念听得蹙起了眉,“你在哪?还没到家吗。”


    那边盛闻燃不知为何有些支吾:“还没到,出了点小状况。”


    “出什么事了?没受伤吧?”度念的心一瞬间提起来,又问了一遍,“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没受伤。”盛闻燃赶紧回答,“你跟同事好好玩,我自己能解决。”


    “你的身份不方便,要是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度念听到他说没受伤,松了一口气,只是仍然放不下心,“我现在过去吧。”


    听度念的语气不容置喙,盛闻燃只好报了个地方,又让他不要着急赶过来。


    度念“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先回卡座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事先离开,那几人早喝得醉醺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的话,都朝他挥挥手。


    离开空气混沌的酒吧,度念呼吸了口外面清新的空气,低头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一辆车缓缓在他前面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双凌厉的眼。


    车门锁“咔”的一声打开,傅枭没多说什么,只简短道:“我送你。”


    度念脚步顿住,盯着傅枭看了一会,拉开车门。


    他看到傅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一瞬,青筋显现,又很快放松下来。


    车里盈着淡淡的香味,冷气充盈,度念弯腰坐进去,关上车门。


    傅枭踩下油门,单手打着方向盘,刚想往小区的方向驶去,就听到度念说了个路名。


    他顿了一下,没有多问,把方向盘打到了另一边。


    车里安安静静的,度念身体里的酒精随着血液在全身流动,脸有些微微的发热。


    他今晚喝的酒虽然不少,但其实还远没到他的界限,只是因为太久没喝,才有些酒意上头。


    度念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


    还不知道盛闻燃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等会说不定还有麻烦事要处理,现在可不是醉的时候。


    傅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面色微红的人,眸色微沉了沉,指腹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两下。


    道路一路通顺,很快就到了盛闻燃电话里说的那个地方,度念一直留意着路边,一眼看见停在路边的两辆车。


    “停车。”度念下意识喊停,车子稳稳地靠路边停了下来。


    似乎是没想到傅枭会这么听话,他回头看了驾驶座上的傅枭一眼,才推开车门下车。


    盛闻燃的车和另一辆车一起停在路边,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度念加快脚步走过去,看见盛闻燃站在车前,戴着一顶压低的鸭舌帽,正和另一个人争论着什么。


    “你让我们家少爷受伤了,必须跟我们去一趟医院!”


    “明明是他不打灯变道,我还没让他赔钱呢。”盛闻燃毫不示弱,还不忘往下压了压帽子,“不信你去查监控。”


    “你!”那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两人僵持不下时,车里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行了赵叔,我还赶着回去睡觉,算了。”


    度念看到盛闻燃和别人站得那么近,担心他被别人认出来,赶紧快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盛闻燃挡在了身后,“不好意思,我跟你们去医院吧。”


    “度念!”盛闻燃还有些不太服气,“你不用跟他们去,明明是他的问题。”


    度念往那人背后的车里看了一眼,没看清什么,但下一秒,车门就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眼神直直看向度念。


    等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谁,度念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你怎么回国了?”一道声音先他响起,问了他想问的问题。


    傅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皱眉看着刚从车上下来的傅汀。


    傅汀的视线原本一直在度念身上,刚才也是在车上看到了度念才下车,没注意到傅枭就在旁边。


    他被突然出声的傅枭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愣了许久才卡壳着回答:“枭哥,我、我今天才回国!”


    刚才一直纠缠不休的赵叔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傅枭,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是傅汀家里的管家,傅家虽然倒台,可傅枭并没有赶尽杀绝,傅汀的父母就被放过,还能继续经营自己的公司,可这也不过是傅枭一句话的事。


    此时在这里见到掌握他们命脉的傅枭,他不可能不紧张。


    度念想起刚才赵叔说傅汀受了伤,视线在傅汀身上逡巡了一圈,抿了下唇,“哪里受伤了?”


    虽然这一世的傅汀跟他已经没有关系,可上一世他跟傅汀认识了几年,又一直把傅汀当成自己的弟弟,现在也不能完全做到冷眼旁观。


    傅汀有些微怔。


    上次在S国遇到度念的时候,他就觉得度念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可那时度念只是冷淡地拒绝了他要联系方式的请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那天回去后不知为何难过了一段时间,还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后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里浓浓的悲伤,脸上还有冰凉的泪水。


    现在听到度念问他哪里受伤,他想也没想就伸出受伤那只手给度念看。


    只见他右手一片青紫,还有些微肿,看起来很是吓人。


    刚才他也是因为手疼得动弹不得,才打电话叫赵叔过来开车的,没想到赵叔一直跟盛闻燃纠缠不休,硬是耽误了这么久。


    度念眼皮跳了跳。


    旁边的赵叔愣了下,没想到傅汀会乖乖听度念的话,他刚才赶来的时候,傅汀还不肯给他看伤口,只叫他快点把车开走,只是他知道傅汀受伤后气不过,才一直要求盛闻燃负责。


    此时看到傅汀手上的伤,赵叔更是气愤,又瞪了盛闻燃一眼。


    度念沉默了一瞬,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跟你们去医院。”


    说完,又回头让盛闻燃先回去。


    盛闻燃在看到傅枭出现的时候就警惕起来,现在也察觉到度念的不对劲,他垂了下眼睛,抬手扯了下帽檐,“好。”


    他的手还没放下,就被度念抓住,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


    那只修长的手上,有个关节突兀的肿起,周围的皮肤一片红。


    “这是刚才弄的?”度念不敢去碰那个肿起的地方,抬头问盛闻燃。


    盛闻燃点了点头。


    度念跟伍舟学过一点基础的医疗知识,他记得手指指骨骨折便会出现这样肿胀的状态,一时有些心焦。


    他担心这伤处理不及时会更严重,可盛闻燃去医院又有被认出来的风险,到时候要是被大肆报道一番,又要惹来不少麻烦。


    那边傅汀突然“嘶”了一声,受伤的右手缩了缩,度念瞬间望了过去。


    看到度念的注意被吸引过来,傅汀心虚的同时又有点莫名得意,一边皱眉装疼,一边朝盛闻燃看了一眼。


    只有赵叔急得拉开车门,催傅汀上车:“少爷,我们还是快去医院看看吧!”


    一直没说话的傅枭终于开口:“去崇思医院。”


    “啊?”赵叔有些呆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崇思医院以前是傅家的私人医院,在傅家倒台后,就是傅枭在管理,傅家人自然也不会再去崇思医院。


    赵叔原本也只是打算带傅汀找个离这最近的医院,没想到傅枭会突然开口。


    “你不是要他负责吗。”傅枭朝盛闻燃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他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去其他医院,”


    这句话虽是对着赵叔说的,又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听。


    度念顿了一下,垂了垂眼,明白了傅枭的意思。


    崇思医院是傅枭手下的医院,比其他医院隐私性要好许多,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度念询问了下盛闻燃的意见,盛闻燃本来不愿意去,但度念又跟他小声说了几句话,最后拍了拍他的背,盛闻燃才拉开车门坐了回去。


    于是最后赵叔把傅汀的车开了回去,傅汀坐上了傅枭的车,度念坐上盛闻燃的车,一起朝崇思医院赶去。


    路上,傅汀坐在后座,频频回头看度念他们的车,也渐渐琢磨出了什么。


    刚才傅枭主动提出去崇思医院的时候,他就觉得反常了。傅枭从来不会管这些闲事,不管对象是谁,死在他面前估计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今天傅枭不但插手了闲事,还在为其他人考虑,这就更反常了。


    傅汀想起之前听家里人说傅枭有正在追求的人,他那时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度念了。


    而他现在能坐在傅枭的车上,应该也只是沾了那人的光。


    傅汀正想得入神,前排的傅枭突然冷不丁开口:“刚才演得不错。”


    空气一滞,傅汀想起自己刚才为了吸引度念的注意力,故意“嘶”了一声,还以为没人看出来他是装的。现在想来,除了度念和赵叔,应该没人会被他那拙劣的演技骗过。


    只是度念和赵叔担心他,才会忽略了他浮夸的演技。


    傅汀不知道傅枭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傅枭的表情不像是在生气,才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在说反话。


    “他叫度念。”傅枭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叫他念哥。”


    傅汀呆呆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傅枭在说什么,他愣怔片刻,问:“我可以叫得这么亲近吗?”


    “嗯。”傅枭没多解释什么,“他不会介意。”


    那话中似乎带了点酸意,又似乎是傅汀的错觉。


    说完这几句话后,傅枭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开车,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跟在后面的那辆车。


    傅汀在后座发呆,思考着傅枭的话是什么意思。


    半小时后,两辆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医院门口早有人在等着,等车里的人刚下来,他们就迎了上去,恭敬地喊“傅总”。


    傅枭早让人跟医院打了招呼,现在也不用多说什么,主任就带他们往里面走去。度念和盛闻燃走在后面,跟着众人走进医院。


    医生看了下傅汀和盛闻燃的情况,就让人带他们去做个CT,检查是否有伤到骨头。


    傅汀站起来,正准备跟医生离开,突然想起傅枭在车上说的话,决定在这个时候试一下。


    他看向度念,眨了眨眼,“念哥,你能陪我去吗?”


    熟悉的称呼让度念一怔,他没有纠正傅汀对他的称呼,表情还出现几分动摇,显然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一旁的盛闻燃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汀,想不通他为什么可以叫得这么亲近,还厚脸皮地让度念去陪他。


    好在度念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拒绝了。


    他没忘记这一世自己跟傅汀才见了几面而已,于情于理都不该丢下盛闻燃去陪傅汀。


    被度念拒绝后,傅汀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转回头时,看见不远处靠在墙上的傅枭也正望着度念消失的方向,眸色沉沉。


    傅汀平时不太灵光的脑袋转了转,突然想起什么。


    如果傅枭在追度念的话,那度念身边那人不就是傅枭的情敌吗?


    以傅枭的性情,竟然没有把情敌填水泥,还让情敌来自己的医院治伤。


    傅汀心中震惊,不敢相信是傅枭转了性,只当这是傅枭的手段。


    盛闻燃和傅汀都做完CT后,又被分别带去冰敷消肿和开药,度念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CT检查结果出来。


    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已经是半夜,他微微后仰靠在座椅上,抬手捏了捏鼻梁。


    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刚才还能强撑着精神,现在松懈下来,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他闭了闭眼,困意席卷而来,渐渐进入浅眠。


    盛闻燃和傅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度念歪靠在座椅上,眼睫轻闭,呼吸平稳。


    他们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出来的时候还阴阳怪气互怼了两句,看见度念睡着后,都瞬间噤了声。


    “叮”的一声,旁边的电梯门打开,傅枭迈开长腿从里面走出来,臂弯处搭着一件外套。


    他看见在座椅上睡着的度念,脚步放轻了些,几步走到面前。


    盛闻燃刚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盖在度念身上,就有医生过来叫他去拿CT的检查结果,他匆忙把外套盖好,就跟医生离开了。


    傅汀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傅枭,琢磨着傅枭对情敌这么友善,这次应该也不会做什么。


    刚这样想着,就看到傅枭上前两步,动作轻柔地拿开度念身上的外套,盖上自己拿上来的外套。


    然后,把盛闻燃的外套扔到了座椅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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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度念并没有睡多久, 在盛闻燃拿了CT检查结果回来后,他就醒了过来。


    周围安安静静的,傅枭和傅汀都不在, 盛闻燃正坐在他旁边, 拿着一件外套用力抖了抖。


    度念缓缓坐直, 声音还有些微哑:“我睡了多久?”


    “几十分钟。”盛闻燃又拍了拍手上的外套,转过头看他, “感觉好点了吗?”


    虽然只睡了几十分钟, 但度念感觉酒解了不少, 脑袋也不再昏昏沉沉。


    他点了点头, 刚想站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本以为这是盛闻燃的外套, 但看到盛闻燃手里的外套后, 他目光微微一凝,又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外套。


    “那是傅枭的。”盛闻燃语气有些不快,“我给你盖的被他扔地上了。”


    还好医院的地板干净, 外套没沾上多少灰,但盛闻燃还是很不齿傅枭的做法。


    度念沉默片刻, 把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


    他拿起盛闻燃随手放在座椅上的检查报告, 仔细地看了看,确认他只是皮外伤后, 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走了?”度念看了看周围,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走了。”盛闻燃拿着外套站起来。


    度念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傅汀的伤……怎么样?”


    经过今晚的事,盛闻燃也察觉出度念跟傅汀应该是早就认识, 撇了撇嘴, 简短道:“没什么大碍。”


    说完后, 他就看到度念抓着外套的手松了松,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盛闻燃伸了个懒腰,这个点也有些困了。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迈着步子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凌晨的医院十分安静,值班的护士打着哈欠,大堂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度念和盛闻燃一路也没说话,两人都有些疲惫,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提不起精神。


    走到停车的地方,度念发现停在他们旁边的车还没离开,车窗半敞,驾驶座上的男人隐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度念低头看了眼搭在手臂上的外套。


    刚才顺手就把外套带了下来,忘记这是傅枭的医院,他就算直接把外套丢座椅上,也会有人完好无损地还给傅枭。


    但既然已经拿了下来,还是直接还给本人更快些。


    “你先上车。”度念侧头跟盛闻燃说了一声,朝旁边的车走去。


    刚走到那辆车前,车窗就摇了下来,似乎一直在等着他。


    借着不算明亮的路灯,度念看清了男人望过来的眼神,他把外套从车窗递进去,也没管车里的人有没有接稳就松开了手。


    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犹豫着顿住脚步。


    “对了。”


    度念转回身,眼睫微垂看向车里的人。


    这段时间傅枭虽然没有再来打扰他,但却没少插手他的事,就算他能装作一无所知,也不想再继续欠傅枭的人情,这样只会无休止地纠缠不清。


    那日在演唱会上他也说清楚了,傅枭不可能还不明白。


    “你……”度念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傅枭虽然帮了他几次,可没有再提过要追求他的事,甚至连多余的交谈都没有,现在他主动提起这件事,倒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而且那天他跟傅枭说的是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傅枭在那天之后也没再做越界的事,他似乎没有理由指责傅枭什么。


    在度念思索的间隙,车里的人只是静静等着,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没什么。”度念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烦乱地挪开视线,“今天谢谢你。”


    他没等傅枭的回答,转身走了。


    脚步声远去,傅枭看着度念坐上盛闻燃的副驾驶座,拿过那件被他丢在座椅下的外套,仔细叠好后放在后座,随后关上了车门。


    车子的前照灯在眼前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不知在车里坐了多久,傅枭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低头看向手里的外套。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度念的余温,还有度念身上好闻的气味,他缓缓攥紧外套,刚才一直没有波澜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破绽,仰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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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闻燃那天的伤并没有多严重,涂几天药后就消了肿,可以活动自如。


    等假期过去,度念回培训中心上班时,发现那天在酒吧招惹他的家长没再出现,那个学生也退了课。


    听其他同事闲聊说,那个家长前两天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退了课,连退课的钱也没要就挂了电话。


    “大概是换其他培训中心了吧,他那个哥哥不是一直对我们中心不满意吗,每次来都臭着脸。”


    “是啊,还总是缠着度老师问这问那,也就度老师脾气好,换作我可懒得理。”


    度念动作微滞,想起那晚酒吧发生的事,垂眸没说什么。


    到了暑假,课程排得比平时密了些,度念没有心思想其他事,盛闻燃那边又一切顺利,他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但即使他待在培训中心的时间比以前长了许多,精力也还是有限,班上的学生也控制在一定数量以内,很多家长想把孩子塞进他带的班里都被培训中心拒绝。


    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心会给他多安排几个课,没想到不但没等到加课的通知,还有上级来问他最近压力会不会太大,是否需要休假一段时间。


    度念客气地拒绝了上级的提议,打算把休假留到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最近盛闻燃收到了Zo音乐节的邀请,那是S国最盛大的音乐节,会邀请各国的歌手参加,收到Zo音乐节邀请的人都视其为荣誉。


    但收到音乐节邀请的同时,盛闻燃还收到了另外一个节目的邀请,时间还刚好撞在一起。


    虽说Zo音乐节的地位很高,可那档节目也让盛闻燃有些割舍不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好在两边都不要求他立刻给回复,让他还有时间好好考虑。


    盛闻燃也询问了度念的意见,但度念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怕自己的话影响盛闻燃做决定,还是让他自己选择。


    暑假的尾声越来越近,也到了盛闻燃不得不给回复的时候。


    这天度念下班,看到电梯里走出几个有些眼熟的男人,为首的那人正在打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度念侧了下身让他们走过,那几个人没注意到他,脚步极快地离开了。


    上楼后,度念看到他们住的那层地板上有杂乱的脚印,显然有其他人来过,他瞬间想到刚才从电梯出来的那些人。


    只是小区的电梯需要有房卡才能上指定的那层楼,那些人是怎么拿到他们这层的房卡的?


    度念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动作有几分急切地打开密码锁,等看见房子里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盛闻燃也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才放下心来。


    看到盛闻燃阴沉的脸色,度念这时也想起那几个人是在哪见过了。


    之前他们还住在居民楼里的时候,那几个人也来找过盛闻燃,他们是盛家派来的人。


    听到开门声,盛闻燃回过头,脸色稍缓了缓,“你回来了。”


    “那些人又来找你了?”度念看了一圈周围,客厅倒是干干净净,盛闻燃应该没让那些人进来。


    盛闻燃也没打算瞒着,他抓了抓头发,脸上难得露出烦躁的表情,“嗯,他们又让我回盛家,说过几天我父母会亲自带人过来。”


    盛家的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度念和盛闻燃都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再次找上门来。


    现在盛闻燃正在事业上升期,这么急着来干扰盛闻燃,又煽动盛闻燃父母的,度念只能想到盛质宁一人。


    “度念,我决定接受Zo音乐节的邀请。”盛闻燃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认真地看着度念,“他们的手还伸不到S国,我在S国生活过,可以先去那边待一段时间。”


    这个选择对盛闻燃来说也不算退让,Zo音乐节含金量本来就高,就算没有今天的事,盛闻燃也许也会选择接受Zo音乐节的邀请。


    度念自然支持他的选择,只是他之前原本没打算跟盛闻燃一起去S国,今天知道盛质宁还没有放弃后,又放心不下盛闻燃独自去S国。


    他想到自己今年的休假还没放,沉吟了片刻,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盛闻燃讶异地看他一眼,显然十分意外。


    他虽说要去S国待一段时间,但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月,跟他之前去外地表演没有多少区别。


    度念顿了一下,胡诌了个借口:“正好我要去那边看个朋友。”


    虽然借口编的有些随意,但盛闻燃没有半点怀疑,很快就回了音乐节那边的邮件,又给两人买好了机票。


    距离音乐节举办的日期还有一段时间,度念提了休假,安排好了培训中心的事,就跟盛闻燃提前一周去了S国。


    即使离音乐节还有一周,但周围的酒店都已被订满,他们订酒店的时间又有些晚,只能订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S国的气候比他们国家要炎热许多,出了机场,度念就戴上了盛闻燃提前准备好的遮阳帽,顶着火辣辣的烈日上了车。


    车里空调舒适,他靠在后座望着车窗外赏心悦目的景色,若不是心里还挂念着盛家的事,倒像是一次久违的度假。


    上一次度假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要忘记了,但估计在任务完成前,都不能彻底放松地度假了。


    车子在酒店大堂门口停下,司机下车帮他们把行李拿下车,送他们进酒店大堂。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度念随意往四周看了一眼,看见酒店大堂的角落放了一个行李箱,胸牌写着酒店经理的人正指挥着大堂服务员把行李搬到推车上,表情紧张又谨慎。


    度念心里生出些怪异,往那边多看了一眼,才接过盛闻燃递过来的房卡。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应该会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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