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出院 纪归今天来接我,帮我给他发条短……


    龚淮屿出院的当天下午给纪归打去了两通电话, 不出所料,对面响铃没多久就显示通话中。


    龚淮屿换好衣服,额头上还贴着块被掀起一角的纱布, 是刚套衣服时没注意擦碰到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龚斐然挂了进来,脸色看着有些差,烦心又无奈的模样, 但也只是一瞬,被掩饰的很好。


    视线不经意地又往外面走廊瞥去,只有不时走过的医护人员, 少顷, 龚淮屿开口问面前看手机的人:“公司出事了?”


    龚斐然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摇头:“有点私事。”


    不欲多聊, 龚淮屿直接道:“纪归今天来接我, 帮我给他发条短信。”


    听闻,龚斐然直接将手机递过去, 还不忘道喜似的:“挺好。”


    许是没听过别人这样认真对他的感情给予褒奖, 龚淮屿不免笑了笑, 说:“谢谢, 还要努力。”


    前天纪归来看他, 还给他煮了粥还买了橘子, 龚淮屿能感觉出纪归的松动, 不再真的像在当初在公园说的那样。


    这样想着, 龚淮屿觉得自己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很快给烂熟于心的号码编辑完发送,期间手机微信不停弹出消息,估计是有要事, 龚淮屿让龚斐然先走,自己等纪归下班来接。


    龚斐然没推辞,虽然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接人出院,但看样子现在这边确实已经不需要他了。


    病房又只剩龚淮屿一人,他站在窗前拨弄手边的纱帘,柔软的手感跟纪归前天穿的那件白T很像。


    窗外是医院正门,龚淮屿躺了这么些天,还没能像今天这样安静地站着眺望。


    也是隔音措施做得好,楼下人影憧憧车影如水,他看了半晌只能隐约听见点车喇叭声。


    龚淮屿一眨不眨地盯向敞亮的大门,这段时间人流量大,但龚淮屿知道,只要纪归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捕捉那抹不同于旁人的身影。


    纪归的气质是谁都没有的。思忖到这儿,龚淮屿浑身细胞忍不住躁动,他开始分神,甚至无比迫切地想知道纪归现在哪里,这么久没来,是不是临时有事,今天是不是来不了了。


    好在仅存的少许理智拉扯住龚淮屿,让他能够再短暂的静下心来,继续去看窗外。


    这次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耳边的钟摆咔哒声愈来愈快,久到大门外的一盏路灯忽闪数下后亮起暗沉的白色。


    龚淮屿眼前出现一片模糊的绿影,他快速眨动眼皮,随即,突兀地感受到有东西顺着右眼眶滑落,初始是温热的,停留悬挂在下颌后又变得冰冷。


    龚淮屿愣怔着抬手,正欲伸指尖触碰这抹水雾,却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无比耳熟的缓慢脚步声。


    声音还未靠近,龚淮屿便迅速转过身,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能够清晰感受到那滴液体低落在手背上的温度,像是皮肤被细针头扎过,麻麻的。


    “龚淮屿……”


    说话声在两人对视后戛然而止。


    头顶的白炽灯太亮,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刺眼,所以在纪归看清龚淮屿的面容,以及脸颊上清晰映射出的泪痕后,他难得停顿了很长时间,连抬脚动作都凝滞在门框外。


    还是龚淮屿先动的。


    在看到纪归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迈步就朝纪归的方向去,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龚淮屿身形晃了晃,抬手借力扶住墙壁,才不至于出让他懊悔的洋相。


    他快速按耐住内心汹涌的起伏,目光看过纪归那件和前天一样的上衣,指腹松开捏紧的窗帘,稳稳地朝门口去。


    “什么时候来的?”龚淮屿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多余。


    门口纪归果然没有回答,原本就等这么轻轻略过,但没想,在龚淮屿距离纪归一臂距离站定后,愣怔良久的人才反应过来一般:“早到了,正门太多人,我说我接朋友出院直接从侧门进来的。”


    听到前三个字,龚淮屿便有些魂飘然,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目光不自觉落在纪归翕动的唇片。


    为了不让纪归觉着冒犯,龚淮屿很快挪开眸子,不自在地朝纪归身后的门框瞥去又收回。


    纪归又叫了龚淮屿一声,后者才重新看过来。


    “你额头的纱布翘起来了。”纪归有点强迫症,点点自己的额角示意,见龚淮屿乖乖照做,将纱布抚的平整。


    两人又是相顾无言,就这样安静地对视了会儿,身后传来声响,“龚先生,您的朋友过来了吗,我们准备收拾房间了。”


    这一层都是贵宾病房,此时安静地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龚淮屿不喜欢这里,听见护士这样说,忙不迭点头,微不可查地俯身靠近纪归说:“我们去吃饭?”


    纪归像是被龚淮屿这动作弄的一愣,表情有瞬间的犹豫,点了点头。


    电梯间上下人多,每一层都要停很久,纪归后背紧贴在墙上,人多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也是龚淮屿个高,给他隔开了半臂的空间,不至于被人挤得不成样子。


    但一直维持着这种姿势让纪归生出些无措,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面前紧密站叠在一起的人蜂拥出去,周围的空气焕然一新,纪归反应过来前,也被龚淮屿拉着袖子带出去。


    “想吃什么?”龚淮屿适时松手,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自己备忘录放在纪归面前。


    上面都是这几天他住院的时候,询问姚一湫和网上对比三家查找出来的几家饭店,找的多是街边小巷子开的餐馆。


    龚淮屿知道,上学的时候纪归就很喜欢去这些有生活气的店面吃饭。


    纪归就着龚淮屿的手,垂眸很认真地看了一圈,评价:“第二家店不错。”


    余光瞥见龚淮屿启动唇片,他又道:“不过我晚上吃过了,我叫车送你去吃?”


    没见过龚淮屿变脸速度这么快,面前屏幕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的文字,在下一秒被摁灭收回。


    纪归还在等龚淮屿的回答,对方便说道:“我现在也不饿,你准备回家了吗?我送你。”


    龚淮屿的衣袖上有股很淡的橘调香味,刚才在电梯里就隐约嗅到,纪归记得自己买过的一款香水跟这气味很像,他今年过年的时候出门就会喷。


    龚淮屿安静等纪归的回复,等人终于分神完终于看过来,瞧着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附近有一家咸肉饭菜店,要去尝尝吗?”-


    这家店客人算不上多,十几张木质的老旧桌子,现在有一半都是空的,但也说不上少,围坐在一起的都是的本地人,操着一口侬语,闲谈的声音很大。


    纪归就点了份绿豆汤慢慢喝着,偶尔低头回复邹彦发来的消息,说的是些没营养的问题,自己什么都不懂,还一本正经的发语音教他该怎么钓人。


    自从上次邹彦陪自己急匆匆来医院,意外在旁边听了些龚淮屿的事情,对他冲击力不小,这几天肉眼可见的没那么喜欢针对龚淮屿了。


    —你下班就跑没影了,我这不是提醒你要矜持点。


    纪归没回。他很少晚上加班,况且今天下班他还是先回了趟家,等收到龚淮屿消息的时候,才出发往医院来。


    “饭很好吃,你要不要也来一点?”龚淮屿发声,说着推了自己手边的小碗到纪归面前,上面的饭被压成了圆形,看来是龚淮屿趁着他刚才低头发消息做的这些。


    小碗容量不多,纪归看龚淮屿还剩一小半炒饭的瓷碗,没说什么,拿勺子两三口吃完。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龚淮屿吃饭很少说话,这次一改往日,在纪归从饭碗里抬头,冲他微笑,面容看起来很温柔生动。


    要说以前的龚淮屿是个假人,现在的他像是个有了情感意识的假人,虽然努力地在便好,但或许还是受天性所限,某些动作放在他身上,会显得少许突兀。


    纪归便说:“前天过来路上碰巧看见,这家店早上排队人很多。”


    对面人笑意深了点,纪归没听清他这次启唇说了什么,旁边桌骤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是一群人在看收银台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中播放球赛。


    纪归被吓了一个激灵,抬眼却是注意到龚淮屿看了自己喝了一半的绿豆汤很多眼。


    他将杯子拉回去一点,叫路过的店家再续一杯。


    “你刚刚说什么?”


    筷子碰触碗边缘的清脆声,纪归回头看去的时候,龚淮屿抽纸擦嘴,纸张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线条凌厉的眼皮弯出一抹刚好的弧度。


    低声对自己说谢谢:“我也会做咸肉菜饭,味道还不错。”然后叫住老板,让给他的那份水打包。


    跑去后厨的老板闻言说回好,随即又被周围爆发的欢呼声淹没。


    纪归坐在狭窄的长木板凳上,刚才龚淮屿说的话很清楚,语气平淡地在向他陈述一件事,以至于让纪归怀疑,从他语气中的捕捉到的那抹高亢。


    纪归点头,与龚淮屿一样平淡地说好。


    对面人静了两秒,看了眼依旧在播放球赛的电视,以及喧嚣的客人。


    很奇怪,龚淮屿开口的时候,纪归感受到周身都静了片刻,所有人在配合龚淮屿似的,“你想吃了,我做好给你送过去。”


    纪归确定,长得好看是龚淮屿最大的优势,因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又开始控制不住变严肃,让人觉得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工作。


    所以纪归只是敷衍地点头,恰好店长从后厨出来,将手中的绿豆汤递过来。


    明天工作日,不能回家太晚。纪归陪龚淮屿饭后散步到离自己家很近的公园,刚想跟人告别,开口时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睫毛煽动几下。


    纪归语气懊恼:“我把狗牵来了,寄放在医院门卫了。”


    第92章 早餐 龚淮屿好像急于邀功表现自己的炊……


    回去医院找到初一, 住所医院来回两趟,到家已经十点。


    龚淮屿离开前纪归本想帮他叫车回去。


    他想着龚淮屿大概率是不会打车的,但后者还是拒绝了, 说会让司机来接,纪归便没再坚持。


    洗漱一番躺上床,房间的窗户开了点缝隙,听着室外偶尔巡逻电动车开过的声响, 纪归睁眼,几度入眠失败让他开始神游想别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联系龚淮屿,问他到家了没, 毕竟龚淮屿这么晚才往回去, 跟自己也有一点关系。


    拿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乍起的亮光晃眼, 纪归眯眼缓慢点开微信, 拨动几下通讯录后,才迟钝想到早就把人删了。


    无奈, 纪归只得将这件事先放下, 等明天睡起来再说也不迟。


    第二日气温骤降, 纪归早上是被冷醒的, 门口的抓挠声不停, 他躺被窝里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才起身。


    在盥洗室眯眼刷眼的时候, 瞥了眼悬挂的电子钟表, 已经接近上班时间, 不过从家到工卡点到作室刚刚好。


    思绪游离飘忽时, 他觉得自己当初有先见之明在工作室附近买了公寓。


    纪归没有早餐在家里开火的习惯,穿戴整齐去玄关,叫初一过去给狗戴上牵引绳。


    初一一早上显得亢奋, 等纪归直起身子的时候表现的更甚,纪归原先还奇怪着,但直到伸手打开门,撞见面前伫的一面高大黑影,纪归猛地后退一小步。


    室内外的气流碰撞在一块儿,在纪归的镜片化作一层朦胧的白雾,于是门外的景象入眼只是一团一团的色块,形似刚调完色的颜料盘。


    等雾气开始散去,就见龚淮屿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也怪他太高,像一堵具有压迫力的墙,乍一出现让纪归很难不被吓得脊背一凉。


    门外人听见响动后终于有所动作,他开口叫了纪归的名字,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嗓子漏风,轻咳一声,将手中的保温袋抬到纪归面前。


    隔着袋子,纪归隐约能感受到内里散发的热度。


    “早餐,你应该都喜欢。”


    龚淮屿见纪归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睁得圆溜。


    他不由得将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喉间,就这么低头,和纪归对视了几秒,等看够了才道:“今天有点冷,我开了车,送你去工作室?”


    纪归没说话也没接过餐袋,保温袋悬在两人中间,里面装着的饭盒余光瞧起来挺沉的,拎手绷成直直的一条。


    站在门外的龚淮屿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纪归的眼神中瞧不出来任何情绪,所以他现在很难判断自己这样自说自话到来,是否已经影响到纪归的生活了。


    摆在身侧的右手冻得无知觉,只是抽搐般点过两下衣摆。


    龚淮屿口中还在酝酿着,但没过多久,手中便是一轻。


    纪归道谢后接过,早晨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伸出的指尖无意识触碰到那双泛着凉意的宽大手背。


    直面低温就像电流穿过自己全身,在浑身鸡皮疙瘩起来的同时,纪归打了个哆嗦。


    抬眼见龚淮屿放下手,看着自己的眼睛弧度很小的弯着。


    鬼使神差的,纪归也对着人翘了瞧嘴角。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掩饰尴尬一样低头去找被自己忽略很久的狗。


    脚边的初一正在龚淮屿跟前转悠,蓬松的尾巴慢悠悠摇摆。


    牵狗不好吃东西。龚淮屿思忖一瞬,转身前再渡抬手,身子微微前倾,想从纪归手中接过牵引绳,好叫人吃点早餐。


    “等一下。”纪归叫住他,但手上的动作顺从,将掌心的绳索给龚淮屿后,抱着保温袋转身朝卧室去。


    屋内的气温比楼道要高很多,厚重的门敞开不大不小的角度。龚淮屿目送纪归的身影穿过客厅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道,他不动声色地开始仔细观察起屋内的布置。


    一楼不算大但简洁温馨,色彩多以暖调为主,更有着龚淮屿许久不曾体会到的生活气。客厅摆放着一张原木桌子,摆放其上的花瓶内,插着一束新鲜盛开的洋桔梗。


    龚淮屿在外面站久了,鼻尖发红,动了动鼻翼,隔了老远却好像嗅到了花束独有的淡香。


    除此之外,更多是纪归身上独有的香气,那种味道很难形容,龚淮屿知道是纪归喜欢养花的缘故,而这些鲜活的生命也更喜爱他些,不然他也不会未被感染半分。


    蹲下身子抚摸乖巧坐着的萨摩耶。龚淮屿想,还要纪归养的孩子看起来不讨厌自己。毛茸茸的手感,笑着在吐舌头,被纪归打理的白白胖胖。


    直到木制楼梯传来响动,龚淮屿才直起身来,朝楼梯口看。


    纪归双手捂得严实,中间看样子是捧了个小东西。他上去又加了条薄围巾,低头走路将下半张笼住,一张脸被遮了个七八。


    注视纪归到了玄关,他目光扫过鞋柜上摆放的鞋子,蹙眉模样懊恼的嘟囔了句忘记换鞋了。


    不等龚淮屿再低头去看纪归的脚,纪归便站在面前,叫他伸手。


    “这个给你。”


    龚淮屿终于瞧见纪归捂了一路的东西,外形是只圆润的小白狗,应该是摆件,但龚淮屿愣怔着伸手接过后,一瞬间,那东西的热意顺着手心往四肢散发。


    轻颤的指尖好像撩动脑中长弦的拨片,原先是微弱的回音,后来逐渐愈演愈烈,激起思绪万千。


    在龚淮屿快被名为幸福的巨石压的快喘不过气时,面前的门“咔嚓”关上,纪归朝前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方才纪归跟自己说下楼。


    宽阔舒适的车内打了热气,初一上车就咧嘴笑卧在后座,等嗅到食物的香气才收起舌头,凑到前座来直勾勾地盯着纪归进食。


    “咸肉饭从哪儿买的?”


    保温袋效果显著,纪归打开饭盖,拿勺舀了一口,里面的炒饭还是热的。


    纪归眉梢舒展,满意的再往嘴里送了口,觉着味道实在是不错,跟昨晚堂食的馆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龚淮屿发动车子驶往出口,从纪归打开保温袋的时候就一直小心观察着,听闻纪归说这句话,他才缓缓送了口气。


    “小心噎着,袋子里还有杯豆浆。”龚淮屿说完,才开口回答纪归刚才的问题。


    “是我做的。”


    话音一落,纪归拿着勺子的手迟疑在半空,他伸舌舔舐过唇片,偏头注视龚淮屿浸在日光的侧脸。


    米香弥漫唇齿,纪归舌尖轻抵齿背,半晌才收回视线,低头继续扒剩下的半碗。


    昨晚吃饭的时候龚淮屿是提到过一嘴,说他也会做咸肉饭,纪归知道龚淮屿说出的话八成不是玩笑,但也没想到对方今天就做好了给自己送来。


    就好像……好像急于邀功表现自己的炊事兵。


    车子在写字楼下停稳,纪归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将餐具收拾放回保温袋。


    龚淮屿给他准备了早餐,也不好再将这些餐具拿回去让他处理了,于是纪归拎了提手,询问驾驶座的人:“你着急回去吗?餐具我带上去洗等会儿给你送下来吧,你等我十分钟?”


    “没事。”龚淮屿靠近,带起的一道微弱暖风挟着沉木调扑面。


    纪归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周身被包裹住,旋即,手中的袋子便到了龚淮屿指间。


    龚淮屿悄然后退,面如平常地侧身倚在软椅背上,望过来的目光又露出那种小心的神色。


    “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位老师傅在姑苏区开了家面馆,他六点联系我说晚上会做桂花糕,要一起去尝尝吗?”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纪归的手放在温热安全带的内扣上,指尖摩挲几下,只觉得自己体温有些过高了。虽然车内暖流浮动,但纪归明白不是车载空调的缘故。


    龚淮屿邀请人的话术很老套,纪归思忖。


    车内空间变得局促,纪归脑海中无端想到了很多杂事,一大半是工作上的,剩下的是很久之前的。


    例如大学的时候,自己追龚淮屿的情景。


    细数来,追人确实没有多少方法,约饭约玩,制造些单独见面的机会和与众不同的小惊喜。


    会不会当时龚淮屿也觉得无聊,所以开始才吊着自己?


    脑中胡思乱想,每种想法出现转瞬又消失,直到龚淮屿的目光强烈到让人难以忽视,纪归犹豫开口,说不确定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


    “面馆会开到晚上十点,我晚点来接你好不好?”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纪归觉得龚淮屿的语气很像是在哄不好说话小孩。


    纪归还没回话,空隙间,对面又不知道从哪儿抱出来的一束捧花,扎了十多支盛放的洋桔梗,花瓣上还挂着透明水珠,一看就是今天刚剪下来的,插在瓶里还能顽强很长一段时间。


    纪归想到家里的花瓶里刚换了洋桔梗,小声说了谢谢。


    “不过我下午好像联系不了你。”


    龚淮屿把调好的的微信二维码递到纪归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纪归发送好友申请,两人的聊天页面重新恢复如初,并贴心地嘱咐纪归上班别太劳累。


    在车内总共呆了就十多分钟,但这一连串事情都发生的极其顺当,就好像龚淮屿提前排练过几遍。


    被鲜花抱了满怀,纪归脑袋发懵地下车走了一段,他自觉自己忘了点什么,但怀里沉沉的的捧花让他无暇顾及,直到身后传来开关车门,和狗爪咔咔刨地的声响,纪归才记起自己又把初一给忘了。


    “晚上见。”


    纪归接了绳索,囫囵点头。


    还以为今天最晚到工作室的是自己,结果中饭过后邹彦才姗姗来迟,动静很大地把趴着午休的纪归拍醒。


    “小纪,重大新闻!”邹彦比往常讲八卦多了几分认真。


    邹彦拽了手边的椅子过来,凑在纪归身边,眼睛扫过刚被纪归无意间碰亮屏幕的电脑。


    纪归眯着眼配合着凑过去听,等了良久却没听见邹彦发声,在快要再度陷入浅眠之前,开口正要催促邹彦。


    “我投资了一家画室,这周日开店。昨天不小心看见你在搜人体素材,需不需要我当你的裸模?”


    没听懂邹彦念叨的是什么意思,他蹙眉,顺着邹彦直勾勾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


    是半小时前龚淮屿给他发的消息。


    第93章 茉莉 “以后不买花了,花等以后在家里……


    邹彦瞪眼, 两人相顾无言对视半晌,还是纪归先尴尬地撇过头,只留一个发烫的耳尖对人。


    邹彦全然忘了自己原先进来是要做什么, 调侃道:“还没一周呢,你们速度已经这么快了?”


    结合纪归一系列下意识的反应,邹彦显然是误会了,看向纪归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纪归反应过来, 回头坦荡道:“没有,你不要瞎说。”


    说完,切换电脑屏幕, 将上午没做完的表件调出, 准备开始认真敲键盘。


    邹彦哎两声,伸手挡在纪归视线前, 这才接着自己刚进来时没说完的话, “不说了这个了,差点忘了正事, 我今天上午在家听我爸妈闲聊的时候提到了龚家。”


    涉及商业方面, 纪归大致了解一些, 但多是仅限于自己的行业相关, 和龚淮屿在一起那几年, 对于龚家知道不多, 现在更是。


    他倒不好奇, 只是等邹彦继续说下去:“简单来说, 就是龚淮屿今年出去自立门户了, 继承他们家产业的另有其人,我听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表亲哥哥。”


    打字的指尖一顿,纪归忽地想起在龚淮屿病房门口碰见的一个男人, 身形高挺,鼻梁上戴着副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白炽灯的灰白,叫人看不清背后眸光,但眨一看和龚淮屿有两三分肖似。


    想必那个人就是邹彦口中的表亲哥哥了。


    随即,纪归又反应过来那番话中的另一个重点,龚淮屿辞职出去单干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回国后,时不时就能碰到龚淮屿,原来是自己当了老板可以当甩手掌柜。


    但是他也未免太闲了。纪归思忖着,自己开了工作室,每天或多或少还要加班赶点,龚淮屿昨天出院今天又给他带饭又约饭……


    思绪被桌面响起的叩击声打断,纪归对上邹彦愤懑的眼光,听后者控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纪归点头,“龚淮屿什么时候自己开公司了?”


    这个邹彦到时没多关心,说了个大概的公司名字,叫纪归自己去查,随后开始自顾自说别的:“听说龚淮屿的公司主攻研发一块,投资也是自己拉的,看样子是彻底和他家分开了,单就这点我对他还是有点改观的,你和他或许可以再试试。”


    话说到一半就开始不着调,纪归拎起靠背砸到邹彦怀里,将人轰出去。


    临近年底工作多,这人翘半天班,上午已经堆了几件事需要他完成。


    办公司开了热空调,纪归就穿了件薄绒高领黑毛衣。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下午,等专心处理完所以工作,抬头看电脑时钟,却也快接近六点。


    初一早就被下班的苏筱筱牵走,说自己新研发了小零食,回去给初一现做看它喜不喜欢,顺便今晚在她家住一天。


    纪归站起来活动筋骨,抬手准备关了电脑下班,视线扫过工具栏的微信图标,这才想到自己忘了回龚淮屿中午的消息。


    —我准备下班了。


    备注被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代替,纪归等消息时记起龚淮屿早上说他过来接,但现在太晚了,来回一趟耗时耗力。


    于是,纪归低头编辑发送。


    —你把馆子地定位发我,我直接过去就好。


    后一秒,对面正巧来了消息。


    —我在楼下。


    纪归看着几个字微愣,反应过来,快速拿了角落衣架上的外套夹在手肘处,小跑到玻璃窗边,拉开半面探头出去看。


    办公室位置正下方是写字楼的正大门,下班时间,临时停车位没有剩余的空地,纪归目光停在一辆黑色吉普上。


    距离太远,纪归只能瞧见驾驶座上的人影。


    手机在一侧震动起来,拿起来看,是龚淮屿打过来的语音电话。


    纪归点开接听,对面的声音率先传来,带着点信号不好的迟缓。


    “我上来接你?”


    卡顿了几秒的声音像是拨片,带动纪归脑中无形的长弦,传出的音律清晰着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龚淮屿中午给他发过来的,那条引人想入非非的词句。


    他能想象到龚淮屿念出那句话时的嗓音。


    纪归抿唇,闭眼将那点想法驱走,随后开口问对面:“你什么时候到的?”


    想必龚淮屿已经等了很久,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今天爽约了,白白浪费时间。


    龚淮屿说刚到:“我刚跟老伯说了,他现在开始做桂花糕,我们过去差不多能吃上第一锅。”


    轻手合上窗口,纪归挂断电话,临走前嘱咐还在工位上的邹彦和祁聿川下班记得锁门。


    气温跟着落日下沉,走出自动门冷风迎面,纪归被吹的眯起眼,眼前的黑框平光眼镜也阻挡不了多少这一阵凉风。


    龚淮屿抱着鲜花依靠在吉普门框处,一眨不眨地盯在门口,见纪归的身影被吹得踉跄,几步过去将人裹在风衣里,揽着朝前走。


    直到终于坐进副驾驶,纪归没来得及打理凌乱的头发,先低头去看怀里的花束。


    龚淮屿这次买的比上午那束还要大,茉莉花配点浅蓝色的满天星,包装牛皮纸上是手写的书法,内容应该是某一首古诗。


    纪归忍不住拿高嗅了一下,淡雅的茉莉花香充盈鼻腔,他舒服地展开眉宇,有种被治愈的满足感。


    但纪归转头跟龚淮屿开口:“下次还是不要买花了。”


    龚淮屿调高车内的温度,将暖气拨片朝下翻,听身边的人小声说话,心思全在“下次”两个字上。


    “为什么?”龚淮屿笑意明显,叫纪归偏了视线看过来。


    “家里没地方养了,照理说修剪一下放在花瓶里,它们能活的长一些。”


    龚淮屿点头说好,发动车子按照导航出发。


    行驶没过多久,前面的窄道堵车,龚淮屿余光便一直放在副驾驶的纪归身上,见人不停伸手摆弄花束的位置,喜欢又为难的模样。


    “扎的不好看?”龚淮屿看出来纪归有种拆开包装重新整理一番地冲动。


    纪归摇头:“挺好看的,只是满天星的枝子减长了,看着有点突兀。”


    “那下次买别的,”龚淮屿说,“花等以后在家里种。”


    龚淮屿这话说的太顺畅,好像对未来种种已经有了笃定的期盼,叫纪归一时接不上话。


    他不再动怀里的茉莉了,抬头去瞧前面的车况,而恰好这时,车流开始缓慢向前移动。


    姑苏区园林附近的车道拥挤,龚淮屿找不到车位,最后是回了自己的私人别墅停车,准备步行过去。


    这片住宅区安静无人,房型是参照园林的建筑修建的,墙壁上刷饰的白漆没有一点多余杂色,油柏大道和周围的绿植规划干净整齐,颇有种一步一景的美观。


    那一大捧茉莉花束临时放在车内,纪归跟着龚淮屿往出口走,对龚淮屿新房的环境很是欣赏。


    “这里的房子是年初买的,买的时候是精装修,中西式结合的风格,比较偏向北欧式。”龚淮屿放慢脚步,开口挑起话题。


    纪归本想发自内心地说他好有钱,但这对龚淮屿来说,到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叹和称赞的,于是他忍了忍,“你不是开了公司,资金周转不开的时候倒是可以把这里卖了。”


    纪归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现实又在理,但龚淮屿难得顿了好一会儿没接话,叫纪归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里不能卖。”龚淮屿说,“这里我挑了很久。”


    认真的语气,倒让纪归有些好奇了。难道他当初把这里当婚房卖的,莫不是还请了什么风水大师,求个吉利。


    脑海中无端生出点画面,纪归闭了闭眼,将这种想法挥去。


    纪归没想到龚淮屿买房竟然也跟他这种穷人一样要考虑很久,以他对龚淮屿的了解,对方也不像是重视这种事情的人。


    他刚要问点关于房子的问题,龚淮屿又嫌他们两人之间太安静了似的,先道:“公司运营的还不错,不用担心他会亏钱。”


    既然龚淮屿主动提了,纪归也就直问:“你什么时候辞职单干的?”


    “四月中旬。”


    纪归哦完,下意识道:“我们刚分手那段时间。”


    龚淮屿侧眸看过来,纪归转头,心中愎悱自己怎么把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纪归找补道:“龚老竟然同意你辞职。”


    “心不在公司,他不会要这样的继承人,他身边一直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只是不直系血统,难免会生出点防备。”


    面前出现两条鹅暖石小道,过来的时候纪归记得没有经过这边,被龚淮屿牵了牵指尖,他们进了种着雪梅的右道。


    纪归听龚淮屿说完,紧接着询问:“是你表哥?我之前在医院见过的那位?”


    “对。他本职是金融学教授。”


    龚淮屿腿长,刻意放慢速度与纪归并肩走着,看起来迈小碎步走路一样,很奇怪。纪归便也体谅他,脚步朝前走快了些。


    这一方花园是慢步谈心的好地方,纪归内心忽而想说些别的,于是也没压抑着,直接道:“那之前网上跟我聊天,那些肉麻的话是他教你的?”


    龚淮屿落了一截,等纪归若有所察回头看,难得见人面上露出些尴尬又局促的复杂神情,叫纪归站着定定欣赏了会儿“变脸”。


    “不是他教的。”龚淮屿呼吸声急促,解释的声音愈说愈小,“姚一湫教的,还有一些是我在书里看到的。”


    看书?


    还专门去看书了。纪归有些好笑,难不成他看的是恋爱三十六计,这种类似的奇怪书名。


    纪归想象不出来龚淮屿看书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他还不解道:“姚一湫是谁?”


    “孟清的老婆。之前我们两家长辈订过婚约。”


    龚淮屿怕自己没解释清楚,“我父母在世的时候和姚一湫的父亲是同学,加上祖辈也一直有生意合作,姚一湫从小出国接受教育,在我小学时候双方父母就定了口头娃娃亲,但在我工作之前和姚一湫都不熟,直到今年三月份见面次数不超过五次。”


    第94章 长巷 “很喜欢,一直都是。”……


    龚淮屿说的那家店味道的确很不错, 幸而他们来的算早的,等饭上来时,店外排队的人延到了小桥的转弯口。


    两人吃完没在店里久坐便准备离开, 店长老伯见状还专门让他们在门口等会儿,自己去后厨打包了一袋热腾腾的桂花糕让他们带回家吃。


    老伯带人热情,纪归没料到龚淮屿会认识这样慈爱的长辈,对方还笑着对纪归说话, 说下次他们再来自己做别的糕点给他们吃。


    晚饭结束时间还算早,这么早回家也没事干,初一去了苏筱筱那儿, 一个人呆家里怪冷清的, 于是,龚淮屿提出在这一带街区散步消食后, 纪归便悻然答应了。


    黑墙白瓦的长巷中挂着现代化的牌匾, 每家店面装修的精致却不突兀,高低起伏又搁脚底的石子让纪归几度崴脚, 最后只能拉住龚淮屿的衣袖走的小心, 但行走其间也是人挤人的热闹欢腾。


    虽然在这座城市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龚淮屿想到, 他们两人好像还没有一起走过这里, 或者说, 这片老城区从今天起, 才开始有了他们两并肩的身影。


    经过的大多是茶水小吃铺子, 各类香味弥漫, 纪归只是看过不太感兴趣。


    纪归的口味偏甜,钟爱许多软糯的糕点,路过一家卖芡实糕的店铺, 纪归停留着往里面多看了几眼,又因着里头庞大的人流量望而却步。


    门口端着试吃的小姑娘见状忙不迭笑着小跑上来,给他们介绍招牌糕点,叫纪归不好意思拒绝。


    他拿牙签插了片奶白色的小方块,送入口中,沁人的桂花香旋即充盈口腔。


    纪归喜欢这股花香,他就着手中的牙签,又在盘中选了块形状规整的,下意识转身朝龚淮屿举了举。


    后者愣了一秒,反应很快,在纪归后知后觉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后,很快倾身过去,张口叼走。


    “好吃。”龚淮屿说完,目光一直没离开纪归,直到余光瞥见他通红的耳尖,趁人还在盯着自己手中空荡荡的牙签时,抬手轻揉了一下他带了银钉的耳垂。


    “蛮烦帮我拿十盒子。”龚淮屿开口和对面笑意堆满脸的姑娘说,后者笑跑说好,转身挤进了店内人群中。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纪归调整好表情,神情不解望向龚淮屿,“十盒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龚淮屿要去前台付钱,纪归便跟在后面。


    身边擦肩过太多人流,从纪归的角度看去,在等人回话的时候,纪归有瞬间觉着龚淮屿身形高挑得突出,以至于在他视线内的其他好似都被模糊处理过了。


    没听清龚淮屿回过头来对自己说了什么,纪归盯了会儿他张开和两下的唇片,动作突兀地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条润唇膏。


    “你嘴巴太干了。”说着,纪归拿开龚淮屿左手的手机,捏住对方的食指指尖,在上面涂了层透亮的厚膜。


    纪归结束动作,龚淮屿也配合地抬手,指头抬起,来回摸两下,随即唇片也跟纪归一样瞧着柔软。


    结账队伍排得快,等前面剩下一个人后,龚淮屿才停下摩挲指腹的动作,手伸进口袋开始寻找手机。


    却不想身后将手机递过来,手机壳面朝着他,龚淮屿听纪归说:“之前不是不喜欢带手机壳?”


    壳子上的图案很简单,一条黄色的线条小狗,周围设计了点装饰纹样。


    龚淮屿接过:“什么时候都很喜欢,一直都是。”


    长巷还有卖糖画的小当铺,拄子上插了已经做好的样品展示,纪归瞧着喜欢,拉着龚淮屿选了一支龙画。


    冰糖入口甜腻,买后纪归也只是尝了口,一直拿在手中和龚淮屿并肩小逛。


    直到大部分商铺准备拉灯闭店了,两人才开始往回走。


    手上的糖跟刚拿到手里一样,游龙长啸,可是晚间气温低的缘故,没有一点化开的迹象。


    从巷子走到龚淮屿停车的小区,路上只剩三三两两的人。这一块别墅区入住的业主不多,屋内的灯盏零星开了几家,行走其间也怪冷清。


    防盗门黄曼打开,院内的感应灯紧接着亮起,出乎意料的,房子的灯光装饰的精美,看得出来每个角落开启的灯光,也是设计师用心考量过的,咋一进门,让人错觉闯进了一场精心安排的灯光秀。


    纪归不免多看了几眼,在车库内响起开锁的声音时,他才回过神。龚淮屿站在副驾驶门边,等纪归上车。


    不知是不是车内的暖气一直没有关闭,纪归上车便被暖意层层裹挟。他透过玻璃继续转头去看外面的光景,欣赏了很久,久到纪归也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旋即便对上龚淮屿略显局促地面容。


    纪归顿了顿,张口问他怎么了。


    “车子快没油了,我看了最近的加油站也距离有些远。”龚淮屿怕纪归不相信,给纪归看了自己还停留在搜索页面的手机。


    “对不起纪归,是我的失误,我今天出来的太急,一路上都忘记注意油表盘了。”龚淮屿低头说自己错的时候黑长的睫毛也是朝下的,纪归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懊恼。


    龚淮屿说:“附近有酒店,但最近算是旅游旺季,我看看酒店现在还有没有空房。”


    纪归不觉得龚淮屿有什么需要跟自己道歉的地方,车子没油,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况且他虽对这一代的别墅不了解,但对景点和酒店倒是挺熟悉的。之前大学外出写生,他也来过离南京不远的苏州水乡。


    “最近的酒店离这里也不近,没关系的我可以……”


    打车回去这几个字还没出口,龚淮屿便打断道:“这套房子其实可以直接入住,我记得每周都会有钟点阿姨过来打扫几次,而且现在晚上一个人坐车不安全。”


    纪归懵然地被劝下车,鹅暖石路旁的小灯在他们身边一盏盏亮起,直到龚淮屿打开门口的人脸识别,厚重的门自动朝外打开,纪归才终于涌上点说不上来的奇异感。


    还来不及让他深想,映入面前的家居环境让纪归忍不住惊叹出声。


    暖色调的原木用具,客厅的最显眼的是顶部的多边形的吊灯,其上安装的灯泡装置不多,但就连灯泡也是经过外形重塑的,亮度刚好,与天顶四周灯光交相呼应,将这宽敞的主厅照的堂亮。


    纪归抬头看地那盏灯脖子发酸,总感觉这种带有个人风格的设计,或许之前在哪个网站上看到过,并且目测价格不菲。


    纪归没问,走在前面的龚淮屿顺着他的视线抬头,贴心报上设计师的名字。


    一长串名字叫纪归耳熟,与他猜想的方向一致。纪归想,之前还开口调侃龚淮屿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可以把房子挂着卖了,现在看来只要变卖点别墅里的家具大概便绰绰有余了。


    但是他没想到龚淮屿竟然会记得这么清,好像是他专门去了解的一样。


    “卧室在二三楼,都带有独立卫浴,每间装修都不太一样,我先带你上去看看。”龚淮屿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大理石餐桌上,走到客厅一角,按开电梯。


    别墅的楼层算不上多,加上地下室四层楼,龚淮屿说三楼也有房间,其实算是一个采光很好的阁楼,面积大,但一个人住在其间,显得太空阔了。


    纪归选了和龚淮屿对门的次卧,纪归洗漱完准备去楼下热点桂花糕吃,龚淮屿没有关门,从门口能直接瞧见龚淮屿站在窗口打电话,叫对面开一辆车过来。


    别墅的厨房比次卧还要大,纪归开火多热了几块糕点,想着龚淮屿说不定也要吃点。


    纪归站在煤气灶前环视了一圈内里的格局,墙体专门做了凹槽,宽度刚好放进去冰箱。


    好奇上前打开,上层里面竟然放了些矿泉水和果汁,冷冻层是两盒海鲜鱼类,好像屋子的主人时不时会过来几天。


    但听龚淮屿说自己之前还没入住。


    身后传来水烧开的咕噜声,锅盖上的小口冒出一连串热气。纪归连忙上前将火关了,戴上隔热手套将盘子端出来。


    与此同时,外面客厅的电梯也“叮”一声。


    “饿了?”龚淮屿来到纪归身后,明明方才距离还挺远的,纪归转头的功夫龚淮屿就站在面前,险些叫纪归端盘子的手不稳。


    龚淮屿不嫌烫一样,从纪归手上结接过陶瓷盘轻放在岛台。


    “刚才打完电话没看见你在房间,刚去地下室转了一圈上来。”龚淮屿说着,抬手将贴身给毛衣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下面闪着点晶光的薄肌。


    纪归顺着朝上看,发现龚淮屿额间竟然也发了汗水,只是被刚洗漱完,软塌下来的黑发遮住了一半。


    龚淮屿去冰箱里拿了瓶芭乐果汁,倒在玻璃杯里,淡粉的色泽,配上芬香的桂花糕,口感竟出奇的不错。


    两人晚上在长巷里走了很久,也是真饿了,你一个我一个安静地将糕点分食了。


    室内开着热气,龚淮屿端了空盘子和玻璃杯,去池子里洗干净。


    纪归坐在岛台的软椅上,低头看了会儿桌面上精准到毫秒的智能显示屏。


    对面水停了,纪归也开口问他:“楼下有什么?”


    “原先是个小停车库,装修的时候想着改造一下,让设计师规划了一个电影院还有娱乐的屋子。”


    龚淮屿说去楼下看看,在池子里的甩干净手,抽两纸,一张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剩下一张靠近纪归身前,捻起一角摩挲上纪归的唇边。


    “沾了点碎屑。”


    第95章 对戒 戒指上,是纪归的名字缩写。


    龚淮屿刚刚说的那番话倒是勾起纪归的好奇心了。


    他一直很想在家里有个小型的电影院, 小时候纪归便专门在房间布置了投影仪和音响设备,影像投射在白墙上,关灯看剧的体验也是妙不可言。


    负一楼被改造的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只是间车库, 从头看到尾,空间比楼上还要宽阔许多。


    若不是时间实在太晚了,纪归或许会一一去体验一番。


    上楼后,除了两人所在的楼层, 其他房间都自动熄了灯。


    纪归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打开手机翻看这期间邹彦给自己发来的信息,最后一条是在控诉他现在对自己爱搭不理。


    纪归确实现在才看到, 编辑消息叫邹彦早点睡觉, 明天上班不准迟到。


    —哥哥终于肯回我消息了,你们怎么玩到这么晚?


    —散步久了点。


    —屁, 你们是从姑苏区散步到市中心去了吗, 你不是体虚吗,走那么久不会晕倒在他怀里吗。


    纪归将手机扔到一边, 盘算着明天早点去, 把总是最后到的邹彦锁在工作室门外。


    “滴滴。”


    思绪被这熟悉的响动打断, 纪归蹙眉一瞬, 掀高被子朝床头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入眼是一只金属材质的小机器, 胸口的位置有一块时间显示屏。


    纪归睨眼注视了好一会儿, 撑手坐起来, 伸臂捞那东西在自己手掌, 低头又是仔细端详了几秒, 终于确定物件就是之前在龚淮屿家里机器人。


    他还是今天第一次在这里看见点老东西,没想到龚淮屿装修房子的时候,还会将这个小机器人也拿过来。


    以前这小玩意儿也是在床头摆放着, 如今又出现在这边,想来这东西对龚淮屿来说意义不同。


    龚淮屿同他还说过什么来着……


    纪归摆弄机器人灵活的四肢,不小心碰到哪个部件,那东西发出滴滴的叫唤,好像只被没有分寸感的人弄疼的小动物。


    纪归刚下楼吃了半饱,现在还没有困意,此刻支棱身子垂眸研究手上的小机器人正到兴头上。


    他记起来,是自己拖着行李箱离开的那天,龚淮屿出门上班前跟他说这个机器人好像有个开关。


    虽然龚淮屿奇怪的没有细说开关在哪边。


    手机在被子里嗡嗡震动,是隔壁龚淮屿发来的消息,问他明天几点起床,自己开车送他去公司,又嫌打字慢似的,发来一段八秒的语音。


    “今天走的巷里面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老早餐店,每天五点半开门,明天要是来得及可以去试试。”


    两门之隔,纪归有些好笑龚淮屿这番举动,也配合着给他发语音。


    “那就五点半起吧。”


    对方发来一张线条小狗ok的表情,纪归等了会儿,将手机调成静音,准备关灯酝酿睡意。


    头顶的小机器人适时又叫了一声,让纪归觉着不同寻常,照理说,以往它只会感应到门口来人才会响两声,可现在时不时在叫,总不会是有人在楼下不停的开关门吧。


    纪归想着,上下打量小机器人一圈,随后拿到腿上,食指与大拇指蜷起,对准机器人头顶中间的天线,弹了它一个脑瓜崩。


    没成想这物件是个喜欢和人唱反调的,动作做完,这下是连胸口中间的时钟都罢工了,毫秒表停止不动。


    纪归不明所以地想将东西放在床头,明天再找师傅修理,想法一闪而过,很快,手里的东西传出“咔哒”声响,叫纪归愣怔地再度看过去——


    小机器人胸口的电子时钟光亮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玫瑰图案,角落还有四颗明灭的粉色爱心。


    好像一副简单的像素画,就这么骤然出现在纪归眼前,让他一瞬措手不及。


    纪归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小变故中回神,转而耳边又响起了更加明显的解锁声,仿佛是为了证明纪归刚才没有听差。


    机器人胸前的电子屏依旧闪着粉色光亮,此刻这块小屏幕成为了一扇门,朝外弹出了条细微的缝隙。


    若不是屏幕擦过他的的大拇指指尖,纪归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屏幕竟然自动打开了。


    纪归脑袋发懵,此刻耳骨跳突,心脏如雷般撞击胸膛,猛烈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脱离出躯体。


    从他无意间打了机器人后,便发生了这么令人费解的事情。


    纪归现在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屏幕后——他第六感那里面一定是有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指尖缓慢将屏幕拉开的同时,耳边朦胧的,龚淮屿的声音也传来,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买的时候商家说床头的机器人有个开关,无聊的时候可以去玩一玩。”


    纪归皱了皱眉,时隔这么久,总算明白龚淮屿当时确实没有耍自己。


    电子屏幕从外慢慢打开,纪归凑近了去看,下一秒,一个黑色的小方盒弹出了一小截。


    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个装首饰的小盒子,上面应该还印了品牌名。


    纪归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不过没猜错,盒子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专门定制的东西。


    指尖捏住盒子的边缘朝外拿,这小机器人内里的尺寸就好像是专门为这个首饰盒打造的,里面的东西很方便拿出来,但纪归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他总觉得有股力在奋力阻拦自己,这也让他在无措的同时,生出些期待。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你发现了一件以前从未知道的秘密,如今解开谜团的钥匙就在手里,但你确定陡然生出了害怕面对的情绪。


    害怕总是因为未知。纪归不知道谜团的背后是好是坏,在他犹豫间,耳边好像有声音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打开谜盒的机会,也是自己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错过,肯定会后悔。


    于是藏青色的方盒放在手中,纪归看清楚牌子,专门拿手机在网上搜索。


    北欧的一款小众品牌,也是专门制作对戒的。


    纪归抿唇,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摁灭后扔在床上。他在打开盒子前,思绪强撑着维持平稳,直至内里的东西映入眼帘后,情绪终究是产生了波动。


    沉稳暗调的丝绒盒内,躺着两枚款式简约的银铂戒指,大小区别明显,款式做了变压莫比,而变压中间刻上了不同的字母。


    大一点的戒指上,是纪归的名字缩写。


    啪嗒。纪归利落地将盖子合上,将东西推进大开的机器腹中,再将东西物归原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卧室内只回荡着沉闷的合盖声响,就算纪归关灯、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去,耳边仍旧是那阵细小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叫人不得安心。


    这一晚上纪归睡得不好。老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关于父母,还有刚去瑞士语言不通地困窘。


    以至于围边骤忽响起敲门声,和床头小机器人的滴滴声,纪归就像神经衰弱似的,顶着一头乱发和黑眼圈,脚步虚浮地去开了门。


    “早。”龚淮屿今天穿的淡色的运动装,只要不是规正的西装,龚淮屿身上便少了点不近人情的意味,多了一份他们这个年龄都有的生动。


    龚淮屿见面前人的模样先是顿了几秒,伸手将纪归额前散落的碎发撩到脑后,手背贴上去。


    “有不舒服吗?”


    纪归的脸浮现出绯红,但后者摇头,说自己没发烧。


    龚淮屿难得没立刻回纪归,牵着他的手,扶着人朝床边去,商量道:“不然今天别去上班了,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纪归知道自己只是单纯的没睡好。他睁眼到凌晨两点才提醒自己必须睡觉了,一夜浅眠,现在清醒了不容易再入睡,最好是中午补觉会好很多。


    纪归说:“你还要去公司,我现在其实也不怎么饿。”


    纪归在睡前思忖了很久今天拒绝龚淮的话,他脑子一篇混乱,只能像初学者一样,一点点返回去捋清打结的地方。


    “要不你回房间再休息会儿,我现在洗漱一下,等会儿自己打车去工作室。”


    说完,纪归想起身去盥洗室简单洗漱,却不想立马被龚淮屿按住动作,两人便这么面对面坐在床上对视。


    纪归心乱,撇开眼看向别处。他现在不能和龚淮屿单独呆在这里,这让他更加没法思考。


    “怎么了纪归?”龚淮屿的话语间带着小心翼翼的委屈,听着纪归觉得自己违约又变脸,对龚淮屿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是昨天车子的事情吗?我早上叫助理又开了一辆过来,以后都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不是。”纪归不知道说什么,余光瞥到几次床头的小机器人,要问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为什么当初告诉我机器人有开关?


    里面装的盒子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为什么会偷偷去买对戒?


    ……


    纪归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挤压在胸前,可他现在是一团浆糊,他想自己先理清楚这其间的原委,至少自己也要体面一点面对龚淮屿。


    反正不能是现在这样。


    床头的手机与机器人同时响起嗡叫,纪归避开龚淮屿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倾身去够手机。


    手机被一只宽大的手更快拿起,放在自己手中,纪归视线擦过自己盒龚淮屿短暂挨着一起的指根。


    纪归预订的网约车司机打电话过来,说自己进不去小区,纪归蛮烦人在外面等几分钟,自己现在出去。


    龚淮屿自从纪归起身洗漱,一直跟在身后缄默不言。


    他就像是别人口中的狗皮膏药一样,纪归走到哪儿他就去哪儿,


    纪归pa司机等久了,小跑到门口换鞋,见龚淮屿提着昨天买芡实糕的大袋子,也在换鞋准备和自己一起出门。


    “不用送我。”纪归还是叫龚淮屿上楼休息,犹豫开口,“等我想通了会给你发消息的,最迟明天,好吗。”


    龚淮屿猛地抬头,他听完这话,来不及多问,只得手中的袋子塞到纪归手上。


    “糕点可以给同事分点,不够吃了跟我说。”


    天色灰蒙蒙,龚淮屿只能看见纪归走过的地方亮起一盏盏暖光,等暖光熄灭了,纪归便也消失在了花园外的柏油路尽头。


    人怎么可能毫无预兆的,一夜之间变得叫龚淮屿措手不及。


    他在门口站着吹了五分钟的晨风,知道纪归回消息,说自己上车了才关门,转身朝二楼的房间去。


    纪归昨晚睡得房间没有任何异样,盥洗室地用品摆放整齐,床铺也只是睡出了点轻微的痕迹,房间里没有能让人感到不适的物件。


    龚淮屿就地坐在铺了层毛毯的地板,内心惊疑不定地将所有一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他发觉如此越想越心惊胆战,焦虑带给他无尽的内耗和自我否定,龚淮屿只能紧闭上眼,在纪归睡过的床上侧脸靠着,漫无目的地尝试放空自己。


    不知道自己闭眼养神了多久,口袋中的手机好像响动了一下,龚淮屿睁开泛红的双眼,被压红的手去取口袋中的手机。


    在聊天页面上下拉了半晌,龚淮屿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是从别的地方发出的。


    原木床头柜上小机器人瞧着跟他一样蔫蔫的。仔细看,只是因为它胸口处显示时间的屏幕黑掉,应该是电池没电了。


    龚淮屿把机器人拿过来,倒过来准备拆开底部的电池凹槽扣。


    屏幕骤然离他的眼睛只有咫尺距离,近得错觉屏幕四周的棱角要戳进眼球。


    龚淮屿无所谓地准备将屏幕扣回去,还未来得及动作,一样东西便顺着大开的缺口,掉落在龚淮屿脚边的软垫上。


    直至惯性翻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第96章 往事 “乖儿子,事情顺利的话以后有两……


    龚淮屿盯着面前的方盒子, 微微晃了一下神,思维从迟钝开始逐渐清明。


    自从新房装修好之后,之前与纪归住的旧房他很少过去, 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着龚老命人将那屋子锁住了。


    旧房里关于纪归的东西早早便被搬空,龚淮屿只带出来了这只小机器人。


    当初动手做这个东西的时候,他本以为纪归看到会新奇喜欢,但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动手能力了。


    纪归只觉得他买了一个制作简陋的闹钟, 每天放在离他们睡觉很近的地方,却很少碰。


    也是这一瞬间,龚淮屿豁然开朗, 四处梭巡手机, 希望能赶紧拨通纪归的电话。


    内心的焦急,在脑海中浮现出纪归不佳的神色后生生顿住。


    纵然此刻他有千言万语想解释, 但龚淮屿知道, 对纪归来说,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纪归连早饭都没吃就到了工作室, 今天他是第一个到的, 比祁聿川还要早半小时。打开电脑文件, 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纪归看了半小时才读进去第一面。


    邹彦没有和祁聿川一起来, 纪归开口问了句。


    “天气冷了他要赖半小时床, 可能会迟几分钟。”


    纪归便给邹彦发消息, 叫人帮自己捎带份早餐, 他已经瘫着饿得前胸贴后背。


    于是, 等邹彦神清气爽地推开门,见纪归趴在桌上合眼呼吸的均匀,看不出是真睡了还是假寐。


    打开烤鸭烧麦包装, 在纪归头顶来了个环绕留香,成功将人唤醒。


    “晚上没睡好?”邹彦看了眼纪归的模样,挑眉不解。


    纪归皮肤白皙,今天没有简单打扮过,眼下覆上的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就显的格外明显,唇片耶被暖气吹得发干。


    邹彦试探问:“感觉你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昨晚没回家?”


    “是没回家。”


    邹彦闻言像闻到了肉味的饿狼,双眼泛绿光。


    纪归看都不看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借宿了一晚,今天快六点就走了。”


    拉凳子过来坐好,看纪归低头吃的正香,邹彦抬手去翻纪归的长领毛衣,口中还不听念叨:“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你竟然第二天还要来上班,把自己当生产队的驴使呢。”


    “看什么呢。”把在自己身上作祟的手打掉,纪归吞下嘴里最后一口烧麦,犹豫半晌,开口问邹彦,“你和祁聿川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邹彦明显被问懵了一下,对上纪归真诚发问的眼睛,难得卡壳,说话竟有些扭捏:“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邹彦防备的模样,叫纪归捉摸不透:“不会还是火包友吧?”


    “屁!”邹彦离自己太近,吐出来的单音节太急,纪归怕他口水喷出来,仰身子和他拉开点距离。


    “……那算可以吧,小孩前段时间闹着跟我求婚,神经病一样。”


    听到这词,纪归仿佛被点了穴,鸭肉烧麦不吃了,安静坐着开口细问:“怎么跟你求婚的?”


    纪归不是这么爱八卦的人,但邹彦被问这事只觉着尴尬,起初还未察觉,只说:“就拿个戒指在我面前下跪呗,跪了两次我都没同意,这几天我得回家避避。”


    “戒指……”纪归喃喃,邹彦没听清,凑过去问他说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但正是如此,纪归才愈发困惑。


    他转头差点撞上邹彦,本想将这碍眼的人赶去他自己的办公室,但邹彦狗鼻子嗅到了他话中不同寻常的地方,硬楼着纪归的脖子让他说事。


    纪归抵不过,软磨硬泡下简单将事情的大致原委说了一遍。


    邹彦今天是无暇工作了,作为纪归的爱情军师,留在纪归办公室直到中午祁聿川将饭送进来,这事儿才暂时告一段落。


    邹彦虽然说话不找四六,但说的大多是在理的,比如就对戒一事,纪归发现时需要和龚淮屿当面对峙,结果纪归个属鸵鸟的,第二天竟然直接跑了。


    “我放你下午半天假,强制执行。”邹彦嘴里嚼着,冲纪归道,迎着纪归莫名的视线,解释,“你约龚淮屿谈谈,不过肯定十有八九和我们想的差不多。”


    面前的饭纪归食之无味,他其实被邹彦说的心动,拿手机,调出龚淮屿的聊天页面,犹豫半晌打不出一个字来。


    “卧槽,我就看不惯你们这种磨叽的。”邹彦抢过手机,在纪归的默许下给对面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我下午不上班,你来接我。


    看着对面秒回,邹彦甚是满意,靠坐的凳子好像一把皇椅,事情顺利使得他龙颜大悦。


    龚淮屿半小时到楼下等纪归。


    刚在苏筱筱家借宿一晚的初一见人要走了,叼着自己的牵引绳也跟在后面,等纪归转头察觉到爪子刨地的声音,才察觉狗跑出来了,牵着初一重新回工作室,拜托苏筱筱再收养初一一晚上。


    走前拍初一的脑袋安慰:“乖儿子,事情顺利的话,以后有两个爹疼你。”


    龚淮屿倚在车门外,中午太阳最好,他就穿了件衬衫看纪归从旋转大门小跑着出来。


    龚淮屿今天没去公司,九点线上开了场会议,中午便打算开车去纪归工作是附近转转,要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纪归。


    没成想,过去的高速上竟收到了纪归的消息。


    早晨离开之前,纪归说明天给他答复。龚淮屿原以为自己还需要煎熬一段时间。


    发来的一行字看不出纪归的情绪,龚淮屿反复揣摩很久,想着纪归既然主动约他,说明结果不一定差强人意。


    “外面冷,你在车里等我就好了。”纪归见龚淮屿帮自己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绕一圈进车将温度调高一档。


    龚淮屿摇头说不冷,问:“吃午饭了吗?”


    纪归点头:“吃了。”


    “我没吃。”


    纪归啊一声,很快接道:“我家附近有一家徽菜还不错,我请你吃吧。”毕竟龚淮屿总是拉着他去吃东西,有来有往,不会显得他小气。


    调了导航,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走小路过去还会更快。


    纪归刚想说,随即手上被塞了一盆小小的多肉,是粉红渐变的颜色,从纪归的角度看过去,肉瓣两片两片对称生长,形似颗颗爆满的爱心。


    之前没养过多肉,市场上不缺价格不菲的,这盆被养的极具美感和生命,纪归感叹龚淮屿总是能拿出一些符合他审美的东西。


    有钱就是好。


    一路上都在欣赏手里的小盆栽,车内无言,等到了地方纪归领着龚淮屿朝二楼走。


    “这家店是邹彦朋友开的,我叫他给我们开个包厢,环境安静点。”


    值班经理引两人进包厢,菜品邹彦也帮忙选好了,现做需要等待,两人面对面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纪归还在酝酿着如何委婉地将话题引到那个小机器人身上时,龚淮屿仿佛知道他所想,道:“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床头的闹钟吵醒你了?”


    凳子坐得膈屁股,纪归身后长刺了一样,来回挪动几下,摇头说闹铃晚上没响。


    “那个闹钟,“纪归顿了顿,“是以前卧室里摆着的那个吗?”


    确定这一点,后面的问题他不问就能知道答案,于是,在听见龚淮屿说是的时候,纪归悬了一上午的心猝然落地。


    许是早就猜到了结果,短暂的轩然过后,纪归反而愈加冷静。


    纪归平静陈述道:“里面的东西,我都看到了。”


    出乎意料的,龚淮屿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端了水杯喝茶,喝完一杯又续上,在纪归的注视下灌了三杯后,才后知后觉地点头。


    纪归鼓足了气,刚要倾身过去质问,包厢的门从外敲响,两位服务生端了菜盘上来,没放下一道,经理就简单与他们介绍菜系的材料名称。


    “最后一道是我们老板临时加上的,前几天刚开发出的新品,暂定名字叫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看着像拔丝地瓜,外层包裹的圈圈长丝蜜糖,纪归觉得“藕断丝连”这名字倒是更合拍。


    龚淮屿没吃午饭,纪归说了请人吃饭到不能上来就让人饿着肚子被自己质问。他先动筷子,叫龚淮屿尝尝味道怎么样。


    “戒指盒我带来了。”龚淮屿三杯茶水下肚便有了饱腹感,肚子有东西,说出来的话也有了点底气。


    纪归夹了块百年好合,低头在嘴里细细品尝,偏眼就见一只暗色的方盒子,大喇喇地推倒自己眼皮底下。


    闭了闭眼,纪归摸不透龚淮屿想干什么,心里莫名有种将这东西拿起,再拍到龚淮屿脸上的冲动。


    “东西是毕业那会儿开始准备的,对戒制作工期慢,今年年后才收到邮件说完工,拿到手的时候本来想再过段时间,等公司稳定了再说。”龚淮屿又开始给自己倒水,仰头一口气喝了一杯。


    “后面出事,本来不想让你这么快知道这件事。”


    后来分手、他被送进精神医院接受治疗、公司初创被故意到打压,直到现在生活总算进入正轨。


    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纵然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就连龚淮屿也不敢多回想。


    所以,对戒的事情,若不是恰好被纪归发现,那可能会一直埋藏在暗无天日的深处。


    “机器人是我叫助理拿到别墅里去的,原话是让他放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可能是钟点阿姨打扫看到,以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时钟,随手摆在房间的床头了。”


    龚淮屿这番话无异于山顶滚落的碎石,在滑落的过程中沾染上了潮湿的泥土,越滚越大,直到砸在自己身上。


    但纪归并未有任何疼痛感,只是被这突如其他的景象砸的晕眩茫然。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