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画(正文完结) 他手捧花……
和纪归在一起快四年, 龚淮屿从未想到自己会喜欢一个人这么长时间。
这么说或许矫揉造作,但情一字对他来说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直至遇见了纪归, 那种感觉是白水中加了蜂蜜和柠檬,没人能抵抗住能激起多巴胺的甜。
所以在纪归低头轻声问自己为什么的时候,龚淮屿将这个变扭的比喻说给他听。
一定很抽象,但龚淮屿也知道纪归一定能明白。
本来以为纪归还会再问点什么, 但这顿饭从始至终都是一派祥和,没有失控的情绪,纪归只是看着他吃饭, 在他将碗里的菜吃完后, 继续给他夹菜。
“那盆多肉是从哪儿买的?”龚淮屿听见纪归这么问自己。
“过来的路上等红灯,刚好经过一家花店, 它就被摆在门口晒太阳, 第一眼看过去觉得颜色很配你。”
纪归好像有点高兴,“那还有你之前说的画室的事情呢?”
龚淮屿闻言心跳快了几拍, “投资遇到的一位艺术家, 我之前赞助他开个人展, 现在他发展得还不错, 前段时间找到我说他准备移民去国外, 听说我对象也是学艺术的, 想把自己的画室送给我。”
纪归点头, 良久, 放下筷子, 开始认真翻看起手边的手机,说着:“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好像说, 要做我的模特还是什么的。”
包厢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龚淮屿呆滞地望着纪归,他向敏锐,却对纪归这句长话捉摸不透,也不敢深想。
对面人见他久久没反应,也不再继续装模作样地翻弄手机,思忖两秒,开口道:“这周末我不加班,你要是方便,来接我去那间画室看看?”
这一切发展的水到渠成,戒指的事情看起来并没有让纪归有任何芥蒂。
相反,对比起戒指,纪归在看着他吃完桌上的四道菜和两碗米饭后,表情更生动些,拍张照应该是发给了邹彦,离开的时候龚淮屿走在后面,瞥见纪归给对面发消息说菜很好吃。
戒指盒揣在口袋中,龚淮屿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边缘,指腹的温度将盒子熨热,他心不在焉地跟着纪归走到停车场。
纪归收起手机,伸手在龚淮屿面前,启唇说了什么,龚淮屿分神没听仔细,但从善如流将自己手中捏着的东西掏出,放在人手心。
被龚淮屿这动作弄懵,纪归哭笑不得道,“我说车钥匙给我,又把戒指盒给我干什么。”
戒指盒最后妥帖地放在了衬衫胸口的口袋,龚淮屿外面穿了条大衣,胸口那块凸起的方形并不显眼。
龚淮屿还没坐过纪归的车,他昨晚专门让助理也开一辆大G过来,因为知道纪归喜欢,所以坐上副驾驶的时候看纪归动作新奇地调试操作台,跟纪归说:“我那里还有一台没开过的,等会儿带你去试试?”
“不了。”纪归尝试着起步,起初开得慢,快到小区那段路才有了手感。
龚淮屿上车没问纪归去哪儿,见车在公寓大门口停稳,纪归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了,才忙开口,“一起吃晚饭吗?”
纪归还是说不了。
这个时间小区门口几乎没有来往行人和车辆,纪归侧头去看龚淮屿,见他耶跟着自己的动作推门,“砰”一声又将车门关上,凑着上身过去,轻手揽上龚淮屿的肩。
两人短暂抱了两秒,在龚淮屿大脑还是停滞呆愣的状态,纪归松开,“回家补觉了,周末见记得来接我。”
指尖还未触碰到把手,纪归旋即被后背的一股力重新揽过去,纪归以一个微仰的姿势变扭地被龚淮屿圈在胸前。
耳畔是龚淮屿缓慢低沉的呼吸声,隔着衣服,纪归也能够清楚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声交错,又渐渐相融,直到最后分不清到底是谁先乱了阵脚,惹的这方寸之地竟叫人灼热不堪。
呼吸声均匀,若不是腰间的手臂太用力,纪归都以为身后人是不是睡着了。
耳垂贴上个柔软温热的事物,以那一块为中心,让纪归整个头皮都开始酥麻。纪归一个激灵就要推开他,却被龚淮屿抱紧了,趁他不注意又紧接着贴上来。
龚淮屿这啄人的架势瞧着是停不下来了,纪归曲手肘顶开他的腹部,才终于叫人松开了动作。
“周末见,男朋友。”-
这周天气持续晴朗,看天气预报下周才开始降雨,照这趋势,这个冬天的苏州有望降一场雪。
纪归工作室的事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回头复盘一番,今年的工作也是即将完美收官了。
对比起来,龚淮屿要更加忙些。昨天晚上下班后,纪归躺在床上和龚淮屿视频,中途龚淮屿还开了场线上会议。
龚淮屿穿着米白色毛衣坐在客厅单人沙发上,电脑上外放着会议内容,听起来像是几个经理意见不合在互掐,而龚淮屿则是事不关己地和他笑着聊些今天发生的事。
“你要不还是先开会吧。”纪归提醒他。
龚淮屿问:“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太吵了?”
不吵,但老板看员工吵架,还一副不嫌事大的跟自己聊天,纪归总觉得不太好。
龚淮屿知道纪归在担心什么:“吵架的几个是大学同学,经常拌嘴但是感情很好,不用管他们。”
包括现在龚淮屿就连开车也还在去开会,不过这次会议他听得很认真,偶尔开麦发表意见,纪归就在副驾驶眨巴眼,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龚淮屿过来前去长巷老伯那儿拿了袋桂花糕,用保温盒装着的,打开里面的糕点还是热的,口感非常好,纪归怕自己一不留神吃完,时不时抬手递给龚淮屿嘴边一块。
会议结束,他们也快到画室,下车纪归打量起四周,这边看着更像是某片庄园的一角,绿树圆湖,视线尽头的一间小红木屋旁还有马匹在走动。
说是画室,倒更像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居所。
两人先去看了那匹黑马,发色发量,眼睛有神,但它已经有了年纪,是有专门的饲养师在照顾它。
他们不着急去画室,外面光景好,太阳也不刺眼,两人就这样并肩绕湖慢慢走着,偶尔聊些话题,不说话的时候纪归就蹲下身去捞湖里的小黑鱼。
这里的生物不怕人,纪归掬了捧水,惊奇手心游动的鱼,拿给龚淮屿看。
“湖里可以种些荷花,等夏天开花风景一定更好。”纪归将小鱼放生,手便被龚淮屿拉过去,一张干净的擦干手上的水珠,旋即被龚淮屿握住,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纪归伸手不老实的在龚淮屿的口袋中乱动,指尖贴上一面发热的布料,才发现龚淮屿在口袋内侧贴了暖宝宝。
“你很冷吗?”龚淮屿体温还挺高,纪归没想到他还会随身带暖宝宝。
龚淮屿说:“是你手凉。”
“好吧。”纪归手攥成拳,整个缩在龚淮屿大章中,“那你替我暖暖。”
这周围没有高楼大厦,平地开阔,风大,吹过时还是会掠夺走些许体温。
龚淮屿拿钥匙开了房子大门,屋内采光通透,玻璃窗开启,倒是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进门最先看到的是摆放高低有序的盆栽植物,纪归恍惚以为自己误入了一片人造的的热带森林。
往里走,刷着白漆的墙面上投影着蝴蝶纷飞的场景,还有隐约的白噪音。
这确实是很适合创作的环境,想来这间画室的主人也是花了大功夫。
四周装饰的别有用心,唯独中央空荡,不过那块地反射出来的光亮倒是比别处还要亮堂几分,纪归知道那是画师平时作画的位置。
走到过去,抬头朝上往,原来砖砌的屋顶中间,专门换了透光玻璃,阳光从上直射下来,好像话剧中的独白光,美观又诗意。
“他跟我说留了点颜料在柜子里,你要是想画画可以拿去用。”龚淮屿照着照片在柜子里翻找,而后从里面拖出一筐颜料管。
纪归在一旁见龚淮屿一个一个拿给自己看,还是很多未开封的大牌混在一起,光这一筐卖出去就能赚不少。
纪归说油画出身,学设计后倒是很少再碰纯艺,只是偶尔会再平板上画些杂七杂八的练练手感。
龚淮屿扣开一管白颜料,被那股扑面而来的气味弄的蹙眉。
“颜料有毒,你拿远点。”纪归伸手接过,不想龚淮屿手劲大,挤出的颜料蹭在他手背上。
无意间搞了坏事,两人互相对视,嗤笑起来。龚淮屿伸手想抹干净,被纪归抓住:“现在越擦越多,等干了就可以抠掉。”
龚淮屿想忽然想起,纪归曾经跟自己说过,他的颜料板都是拿铲子铲掉的。
指腹已经碰上纪归的皮肤,柔软的触感叫龚淮屿喉结无意识上下滚动,他手上也顺势使力,拉近,将人抱在怀里。
纪归今天喷了香水,柑橘尾调,暖暖的和这里的一切都很搭配。
龚淮屿像一条大型犬,埋头在纪归颈间磨蹭,扎实的发质蹭得纪归发痒,笑着偏头躲开。
现在龚淮屿很喜欢抱自己,做一些亲密的小动作,牵手的时候也会摩挲他的手心和指截。虽然他身上肉很少,纪归想,或许抱起来都硌得慌。
再抱下去就可以吃晚饭了,纪归拍了拍龚淮屿的后背,示意他松手。
“帮我把画架支过来。”纪归指向角落的木制画架,斜靠在墙上,看上去比龚淮屿还要高点,纪归弄不来。
“画点什么?”好在屋内的东西都很干净,龚淮屿毫不费力把木架单手拎起,转头纪归又让他找找屋内有没有松节油和刮刀。
纪归说:“还没想好,或许可以写生练练手感。”
画室面积不小,里面还有一间房间,里面堆了些装裱简陋的画作,不过看上去都是些废稿,很多画的都是一个场景。
日落和荷花的主题,让纪归联想到了莫奈的睡莲,两者有着异曲同工的构图之美。
纪归看着落款,三年前,那时候这间画室的主人已经在国内小有名气。
外面龚淮屿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叫纪归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还缺个写生参考物。”纪归坐在木凳上,状似四处寻找。
龚淮屿站在旁边,等纪归给出答案,良久,终于等人搜寻完一圈,最后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纪归抬头仰望他,这样看龚淮屿实在太高,纪归就伸手拽住他的大衣衣摆,示意他蹲下来,说:“好像记得,上次有人说要给我当裸模。”
龚淮屿压住嘴角,将自己的大衣敞开点,俯身靠近纪归,两人黑瞳中都倒影着彼此,“谁说的?”
龚淮屿身上太热,不知道是不是贴了暖宝宝的缘故,惹得纪归两颊快速升温。
纪归鬼使神差地一点点贴近。他心道不能再近了,两人还没确定关系几天,不能显得他再过主动。
脑中打架,终于是理智处于高峰,毫米之距,纪归率先撇开眼,却没注意到龚淮屿在下一秒,目光缓慢下落。
纪归小声道:“或者你站那儿……”
说话声变得含糊不堪,剩下的话语堵塞在两人的唇齿间,旋即又被温柔翻腾的动作搅碎,化成比体温还要高的水雾,自下而上,烧得纪归意识犯晕。
视线逐渐清明时,最先看到的是龚淮屿朦胧的一双双眸,黑羽般的长睫颤着扫过眼睑处,看得纪归心痒痒的。
分开时,喘息声回荡不停,纪归后知后觉,眼睛止不住乱瞟,就是不敢与龚淮屿对上,一瞬间只想找个地方将头埋进去。
“站哪儿?”
龚淮屿大拇指腹带过纪归嘴角的一点发亮的水渍,下移到纪归的下巴,若有若无的力道抚捏着。
纪归大脑宕机,没反应过来龚淮屿说什么,等人拉开点距离,在自己面前脱了大衣,伸手又准备解开脖颈间的衬衫扣子时,纪归忙开口叫停。
“不用全脱!”纪归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喉间干涩轻咳一声,“就这样好了,这里没空调,你会冷的。”
龚淮屿听话的照办,白衬衫牛仔裤,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纪归从门口找的一束制成干花的满天星,就这样坐了一下午。
画室内只有笔尖触碰画纸的摩挲声。作画的时候,纪归便觉着时间总是流逝的极快。
虽然再提笔时,不像之前一样熟练快速,但他还是赶在日落前完成了这幅画。
画完他没有立刻停笔,反而装模作样似的,观察安静坐着的人,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好几遍。
纪归开口叫了龚淮屿的名字,听见对面人回应才继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怀中碰着的满天星花束不太结实,动作稍微大一些,上面的星体便簌簌掉下几颗,到现在,已经落了龚淮屿一裤子。
纪归的问话带着熟悉的口吻,龚淮屿照着心里的回他:“南京的那家饭店门口,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纪归先是否定,转而反应过来,龚淮屿这番回答与他很久以前问的那次不一样。
也不知道龚淮屿到底又没有记起来,但他还是很配合的为自己解释说:“国内的白酒太烈了,我只是微醺,在大门口打电话的时候你路过了,都没看我一眼。”
纪归收回视线,转向自己面前的画作,对上画中龚淮屿温柔的视线。
颜料还未干,他伸手,指尖虚抚过画中人干净的白衬衫和显得腿型好看的牛仔裤。
“你当时穿的很好看,你肯定不记得了,但跟你今天这一身一模一样。”
明明是入冬的时节,恍惚间,耳边好像传来属于夏日的许许蝉鸣。
纪归说完,在抬头望过去时,眼前的画面竟变得虚幻。他看见龚淮屿和当年一样,周身浮着层柔光,迈腿由远及近。
只不过,这次是他手捧花束,正朝自己走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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