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黏糊糊的感觉似乎是在提醒克里琴斯——
作为一个alpha,今天他被全程压制了。
炽树被打断。
到了嘴边的“喜欢”噎住。
还想开口,克里琴斯已经开始把他往外推了。
克里琴斯催他离开:“快走吧,看见你就烦。”
“要是真心对我感到抱歉,还不如赶紧滚。”
一看到炽树,克里琴斯就想到自己被狠狠折腾了一顿的事实。
关键他还不能发火。
因为是他自己引狼入室。
赶紧把炽树赶走,他还再仔细地去清理一下身体,接着还得赶在下班前,在基地里亮个相。
害。
今天耽误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感觉一定会惹人怀疑。
不管了。
先装没事再说。
总比让别人默认他们俩有一腿要好吧!
炽树不想走,不知是不是被易感期影响,他的情绪并不能像平时一样那样稳定,被克里琴斯推搡得心头恼火:“coti,我……”
这怎么表白嘛!
炽树说:“我们好好谈一谈行不行!”
克里琴斯答非所问,单方面强势地说:“我告诉他们你生病了,你记得自己去挂个病假,然后待在屋子里不要随便冒出来,等明天再出现!”
他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
虽然混乱了半天,但好在现下在重新恢复秩序。
只要把炽树推出这扇门,他就可以装成什么也没发生。
炽树着急地说:“不是还让我给你洗东西吗?”
克里琴斯出尔反尔,更急地要赶跑他:“不用了!我直接销毁!”
炽树:“让我给你上药吧。”
克里琴斯:“不用了!我还没那么脆弱!”
放屁的没那么脆弱。
就知道逞强。
炽树想。
克里琴斯是出了名的体质不好,也许是因为是个早产儿,也许是因为童年颠沛流离,也许是因为他那所谓的古老贵族血统带来的遗传病。
他在战斗时的上限高度和持续性完全成反比,被人戏称成脆皮型的,假如状态绝佳,爆发起来无人能敌,跟烧命似的。
有几回战斗强度太高,克里琴斯打完下了机甲就被直送急救室,隔三差五的低烧就更不用说了。
别人都觉得克里琴斯强大,炽树却觉得他极难呵护。
这五年搭档以来,他都在日常和战斗中都倍加小心,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信息素失控的时候把克里琴斯“伤”得这样狠。
不管是道歉,还是表白,他都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滴——”
金属门打开。
炽树被一把推到门外,踉跄了两步,刚站稳就看见克里琴斯直接关门,转身朝房间深处走去了。
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就像一个转身,他们的关系又退回到单纯的战友。
甚至还是关系不那么好、除了战斗搭档以外不来往的战友。
炽树心中忽然烧起一团火,灼得心尖发疼,着急。
克里琴斯就对他没有一丁点感觉吗?
克里琴斯听见他说的话了吗?
是听见他要表白,所以故意打断吗?
就这么不想听到他的表白吗?
为什么不想听呢?
明明在醒来时,发现自己犯下大错的炽树还祈祷,希望克里琴斯不要太生气。
但克里琴斯只是随口骂了他两句就过去了——而且重点甚至在耽误了训练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如释重负。
为什么不指责他在信息素失控时的粗暴?
因为不在乎吗?
回过神来,炽树已经抓住了门沿,“嘭!”的一声重响,掰开。
原本在缓缓关上的金属门竟然真的硬生生被停了下来。
警铃响起:“滴,滴,警告,警告,警卫系统遭遇不知名错误……”
克里琴斯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到炽树居然拿手在和金属门较劲,瞬时脸色急转直下,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骂道:“你疯啦!你的手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克里琴斯赶快把门打开。
他抓过炽树的手,布满厚茧的手掌上有一道被压出来的红痕,克里琴斯又担心又生气:“你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要是夹伤了手指,你以后还怎么驾驶机甲?!”
炽树的声音发闷,像暴雨来临前的沉沉重云,他说:“没想那么多。”
炽树异常认真的,认真到有点可怕地说:“我们谈一谈。”
克里琴斯肩膀一僵,依然低着头,困扰心烦地眨了眨眼睛,嘴唇嗫嚅下,到底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地问:“你要说什么?”
炽树脑子还在一阵一阵发疼的生气。
可是,克里琴斯只是握住他的手,他一下子,就气不起来了。
他看着克里琴斯低头检查他的手时低垂的眼睫,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真切无疑的关心。
接着,又有一丝熟悉的焦躁在心头浮出。
这种焦躁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有时,炽树将其称为自作多情。
有时,他又觉得说不定并非全是他的错觉。
每次,他受伤时,克里琴斯都会很担心。
炽树还记得,军校时期,他曾经在训练中因为仪器设置出错,从高处摔下,摔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不但如此,找不到原由的,他的视力变模糊,反射神经也变得迟钝。
尽管在当今的医疗条件下,他一定可以被治愈到正常生活的程度。但是,驾驶机甲需要高精度的操作,本来对体质的要求就很高,只是能正常生活可不行。
炽树在做完手术的第三天就开始了复健,起初效果并不明显,他的各种数据大幅度下降。
在这时,外界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的伤可能好不了了。
近战学院的超新星或许会就此陨落。
真是可惜,假如被扼杀在萌芽阶段,那么不管曾经再有天赋也都是白搭。
炽树只当没听见,继续埋头复健。
那天,他又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在回宿舍的树林小道里,不经意地听见几个学生在闲聊,有个人尖酸刻薄地说:“这下好了,炽树不行了,要让克里琴斯更得意了。以后没有双子星,就剩他一个一枝独秀。”
炽树想都没想就站了出来,说:“克里琴斯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
他拄着拐杖,头上还缠着纱布,看上去着实惨兮兮的。
这么惨了,却在给自己的老对头说话。
没过两天。
克里琴斯突然出现在他做复健的医院里,陪同而来的还有一位医生,不像其他同学带花慰问,也没有软话,直接对他说:“这位是我给你找的医生,神经科的专家,我给他看了你的病历,他说能为你治疗。”
后来,炽树才知道,他受伤的第二天,克里琴斯就马不停蹄地悄悄为他找医生了。
不过大概也能感觉出克里琴斯的动作快,毕竟连他父母在得知他受伤的事情后,都还没来得及赶来,而克里琴斯请的医生就到了。
但当时,他怔忡了下,问:“为什么要帮我?”
克里琴斯则摆出他一贯的高傲态度,紧抿嘴唇,紫罗兰色的眸子微微发亮,说:“你赶紧康复,死也要给我康复,继续做我的对手。……闭嘴,不用感激我,我只是不希望接下去的两年太无聊而已。”
他从不讨厌克里琴斯傲慢的模样。
那时更是觉得很美。
美的炽树晃神了一下,旋即笑了一笑,如云开雨霁,阴霾消散,他笑着向克里琴斯承诺:“好,我一定康复。”
回过头,克里琴斯对身旁的医生有礼貌地说:“陈医生,医治我朋友的事,就拜托您了。”
说罢,克里琴斯转身离开,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旁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发丝像是高山上的雪一般纯白发亮。
克里琴斯抬了抬手,不回头地说:“对了,记得要在期末考核之前回来,不然我的第一拿了也没意思。”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克里琴斯的呢?
炽树不知道。
大抵,并没有某个特别的时刻,不是突然的转变。
在他的人生中,哪还有比克里琴斯更闪耀的存在?他会爱上克里琴斯,就如同呼吸一样理所应当。
什么谋略、计策、战术,在澎湃的心绪下,他全都忘了。
炽树反握住克里琴斯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地贴向自己的胸膛,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仿佛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给克里琴斯看,他焦灼地坚定地说:“我喜欢你。克里琴斯。”
“不是信息素失控,我完全能够控制我现在的意志,我是清醒的,我清醒地在对你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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